佩兰闻言脸色微变,六少夫人却又道:“我听说牵牛花又唤夕颜,只得一夜盛开,第二日便凋落。古人常以花喻女子,牵牛花便是大大的不吉利了。”
二少夫人闻言,一把将鞋子塞到佩兰的怀里道:“多谢大嫂的好意,只是这鞋子我是断断不敢收了,我可还盼着能多开几日了。”
六少夫人也将鞋子放到佩兰的怀里笑道:“大嫂的美意我心领了,这鞋子却是万万不能收了。”
安夫人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极为不悦,她轻哼一声后道:“你们倒是越发的长见识了,没有的事情也能说出事情来,牵牛花虽然只能开一个晚上,可是却也寓意夫妻之间和和睦睦,一辈子长长久久!哪来你们说的那些事情!”
六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对视了一眼,只得又从佩兰的怀里将鞋子给拿走了,而佩兰的脸色却已变得极为难看。她原是小户人家出身,自小在田野长大,儿时最常见的花便是牵牛花了,她极喜欢夏日牵牛花开满整个院墙的风景,所以之前在绣鞋的花样时便绣了上去,倒是没有想到二少夫人说的那一层意思。
大户人家里谁家的少爷都会有几房妻妾,妻妾间都想和自己的夫君过得长长久久,牵牛花只盛开一晚,便有了其它的喻意,佩兰却并不懂这些的,而二少夫人虽然也出身寒门,但是嫁到安府的日子已久,二少爷又是一个花心之人,便也有了千般感想。
楚晶蓝和安子迁看着这一幕,却也都不说穿,只是淡然一笑,她看了一眼怀中的绣鞋,那花朵开的是极为绚烂的。六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只怕也在帮衬着她所以才会说那些话,只这一事,倒能将府里众人的心思看清楚了。同是嫡出,却已经分了两个派系。
三少夫人和四少夫听到安夫人的话后忙道:“就是了,这花我瞧着好看的紧。”
众人散了之后,楚晶蓝走出去之后却听得佩兰轻声喊她:“晶蓝,你现下有空吗?”
楚晶蓝微笑道:“怎么呢?”
“我那里新炖了阿胶莲子羹,想请你去尝尝。”佩兰微微笑道。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了一眼后,安子迁淡淡的道:“我先去米铺了,你和大嫂说说话吧!”
楚晶蓝轻叹道:“年底事杂,我迟些也要去一趟楚家,只怕是不得空了,不如下次吧!”
佩兰微低着头道:“我知道我出身卑微,又给大少爷做过外室,在你们的心里只怕是看不起我的,所以我便也请不动晶蓝了。”她的模样十二分的委屈,让着着实让人心生怜意。
楚晶蓝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不能拒绝了,她微笑道:“我是真的事忙,倒从未存过佩兰说的那般心思,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拂了佩兰的心意。”
佩兰忙笑道:“我就知道晶蓝待我最好,我新进安府,又出生小户人家,自是不懂安府的那些规矩,有晶蓝提点着才不会出错。再则大少爷和五少爷是同胞兄弟,我在这安府里的也就只能和晶蓝说说心里话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拉着楚晶蓝的手。
楚晶蓝微微一笑,却也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她的眸子微一抬,便看到了佩兰那双有了别样光华的眼睛,她却又笑道:“我虽然不能拂了佩兰的心意,可是现在实在太忙,等晚些我空下来的时候再来陪佩兰吧!”说罢,她竟转身就离开了。
佩兰看着她的背影恨恨的咬了咬牙,却又缓缓的道:“那我在明阳居里等晶蓝过来。”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日却并没有去佩兰那里,倒也不是她怕事,而是觉得像佩兰那样的人在没有拿住她的错处时还是少招惹一些为妙,只是她这不去,只怕也会惹恼佩兰。
楚晶蓝将米铺打点好了之后想起已多日不见刘氏,心里想念的紧,又回楚家去见刘氏,却见只短短十几日的光景,刘氏竟看上去老了不少,鬓间已有许多华发,她依旧只穿了一件极为素净的衣服,头上还是戴着楚晶蓝早前送给她的那支发簪,楚晶蓝此时才知道为何刘氏以前总喜欢戴那支发簪,以前是觉得刘氏被马氏所欺负,今日见到她这副样子,她才知道原来除了马氏对刘氏不好之外,那支簪子对刘氏而言还有着其它的意思,她心里暗骂自己不孝,以前竟从没有疑心过马氏,若是早日知道,也省去了那些烦恼。她和刘氏说话说的晚了些,又在楚家用过晚膳之后才回的安府。
她回到安府的时候,安子迁还没有回来,她轻叹了一口气便将昨夜里和安子迁从书楼里带回来的《千明传》打开看了起来,安子迁说那书是孤本,倒当真是一点都不假,里面的内容没有一点删减,只是这里的小说终究是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那些黄书,里面的内容倒是极为隐晦,描绘的方式却颇有着《三言二拍》之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有趣的书了,当下便命圆珠将灯芯挑亮了一些,一个人就着灯火便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到大半夜。
她见其中有一个故事和潘金莲与武大郎的故事极为相似,而且描写的还要入骨三分,她的脸红了红,想起《金瓶梅》里潘金莲的下场,她的眼里多了一分寒意。
安子迁这一夜也直到后半夜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楚晶蓝才刚睡下,他见那书还开着,也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笑了笑,便将书合上,然后便和她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大早,又到请安的时间了,两人去请给安夫人请安的时候,却见太夫人也坐在上首,楚晶蓝心里暗道:“这太夫人去避冬的时候没声没息,这回来的时候也没声没息,行事也当真是怪异的紧。”
太夫人一看到她便笑道:“几个月没见你了,倒显得越来越清秀了。”
楚晶蓝想起太夫人曾对她说的话,当下微微一笑道:“奶奶何时回来的?怎得孙媳妇一点都不知晓?”
太夫人笑道:“你整日里忙的紧,又哪里有空管我这个老太婆的事情,我昨天下午回来的,本来一回来就想找你聊聊天,却听说你也忙得紧,下午在楚家那边忙着,你回来却已有些晚了,我想反正今日一早就会见面,也便不急在那一时了。”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奶奶说的甚是!”
安夫人看到太夫人和楚晶蓝说话的模样便极为不快,当下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瞪了楚晶蓝一眼后又轻咳了一声。
楚晶蓝只当做没有看到,太夫人却又道:“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身子若是不好就回房歇着,就别在这里硬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又招惹你了!”
太夫人是府里最大的长辈,安夫人纵然对她百般不满,却也不能怎么样,只在心里骂“老不死的!”
太夫人却又笑眯眯的对楚晶蓝道:“你迟些跟我去福寿居,我有话要和你说。”
“是!”楚晶蓝轻声答应。
正在此时佩兰走进来道:“方才有事耽搁了,我来晚了,还请奶奶和母亲见谅!”
太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佩兰后道:“你是哪一房的?我怎的从没有见过你!”
“回奶奶的话,我叫佩兰,是大少爷的妻室。”佩兰含着笑恭敬的道。
太夫人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了,她微皱着眉头道:“子轩什么时候又娶妻呢?我怎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安夫人在旁道:“是子轩新娶的,她的腹中已有子轩的骨肉,如今佩兰可是安府的第一大功臣!”
佩兰温婉的笑道:“母亲过誉了,媳妇只是做媳妇该做的事情。”
太夫人斜眼看着她道:“新娶的媳妇?那月妍呢?”
“她已经被休了,因为身子弱,现如今还在明阳居里养着了。”安夫人在旁答道。
“被休呢?”太夫人皱着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要休她?”
安夫人知道太夫人平素就不是太喜欢大少夫人,此时却替她不平,只怕这其中还有些道道,而大少爷又一早就去了米铺,并未陪在佩兰的身边。安夫人和太夫人斗了几十年,两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太夫人却终究是长辈,安夫人做事也不能做得太过,而太夫人的家世原本也就赫赫,是邻城的望族,虽然比不上苏家,可是娘家的后代子孙倒也有不少的皎皎者,对太夫人这个姑奶奶也极为敬重,逢年过节都会过来探望。
她当下便缓缓的道:“她嫁进安府已快十载,却一直无所出,早合七出之条了,之前一直都由着她,那是子轩念着夫妻之情,如今可不能再事事由着她去,必竟安府的子嗣重要!”
太夫人看了安夫人一眼,安子轩的事情她大致是清楚的,此时听到安夫人这样的说词心里的疑虑更重,她轻哼一声后道:“嗯,我知道了!”
依着规矩,佩兰第一次见她是要给她奉茶的,早有丫环将茶冲好端到她的面前,她轻哼了一声,任由佩兰跪着也不接茶,安夫人看不过眼在旁道:“母亲虽然是要在新妇面前立规矩,可是佩兰现在是双身子,这地上寒凉,若是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佩兰闻言忙将茶盏又递进了一分,太夫人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后敲了敲一边的小几道:“放在这上面吧!”
楚晶蓝见她这副样子便是没有将佩兰放在心上了,想起她进门的第二天给太夫人敬茶的情景,太夫人待她可要有礼的多。
佩兰纵是小户出生,也知道太夫人是看她不过眼的,她心里委屈,放茶的时候不知怎的手一抖,那茶水便洒了太夫人一身,太夫人登时跳起来怒道:“我见过那么多的新妇,却没见过像你这般无礼的新妇!”早有丫环在旁见着,忙拿了布来替她擦衣,她眼里满是怒气,看着安夫人和佩兰的眼睛里满是不屑。
安夫人却一把将佩兰扶起,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吗?”
佩兰一边流眼泪一边道:“不妨事……奶奶,你没事吧!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烫死我!”太夫人怒道:“今日当真是霉透了,才一回家就被人用热茶浇,你当真是会教儿媳妇!”说罢,她便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安夫人。
安夫人原本就和她瞧不对眼,这会听安夫人这么一说也恼了,她也怒道:“这和我教不教儿媳妇有什么关系!佩兰她身子弱,你让她跪那么久根本就是存心为难她!”
太夫人更恼了,当下重重的一拍桌子道:“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苏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安夫人知道在这个以孝为尊的社会,她方才说的话是有些过份了,当下忙道:“我是担心未来的嫡孙有事,倒不是存心冲撞母亲。”
“你不存心就已是这副样子,若是存心了那还得了!”太夫人和安夫人原本就已斗了几十年,两人原本就有心结,太夫人此番好不容易拿了安夫人的错处,又如何肯轻易罢手,当下声音便有了几分威严。
安夫人自知理亏,却也没太将太夫人放在心上,她看了太夫人一眼后道:“母亲又何必小题大做,不就是一杯茶吗?这茶虽说是新沏的,可是方才佩兰也端了许久,早就不热了,你回去换身衣裳便好!”
太夫人冷笑一声,拿起她原本喝茶的杯子就欲往安夫人的脸上泼去,楚晶蓝在旁看的清楚,当下忙拉着太夫人道:“奶奶,只是一杯茶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动怒?你身体原本就不太好,仔细气坏了身子,我扶你回房换衣裳吧!”
太夫人听到楚晶蓝的话后心里一片明亮,她方才若是真拿茶泼了安夫人倒不妙了,这么多的儿媳妇在前,只怕会辱没了她的身份,当下又见楚晶蓝眉眼里一片温柔,便又缓缓的道:“还是你识大体,知进退,可不像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还说安府已是皇商门第已高,却让这么一个没羞没耻不知进退的女人进了安府,日后只怕宅子里都不会安宁!”
太夫人的话骂的有些难听,字字句句却是针对着佩兰,佩兰只是哭却不敢说话,安夫人见佩兰哭的可怜,可是太夫人一则是长辈,再则方才骂的也算是在理,原本就是佩兰不对在先,倒也没有话可以反驳太夫人,而太夫人的话里又有着指桑骂槐之意,她心里也着恼,也觉得人佩兰方才太不争气,当下便寒着脸站在那里。
太夫人冷着眼道:“我这才离开几日,这家里就不得安宁,我管你们是新妇还是旧妇,这样性子都得好生修养一番了,回去一人给我抄十遍《静心经》!”
安夫人最讨厌抄经,当下正欲说话,太夫人斜斜的看了她一眼道:“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也不知鸿儿是怎么调教自己的儿媳妇的!”说罢,由楚晶蓝扶着走了出去。
安夫人心里恼火的紧,见众人都站在那里,当下怒道:“都散了吧!还忤在这里做什么?”
一众人等闻言忙散了,佩兰那一杯茶倒有一小部分倒在她自己的身上,她的衣裳也湿了不少,当下只得由丫环扶着回房换衣裳去了。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十五章
楚晶蓝扶着太夫人去了福寿居,如意和吉祥早已将衣服备好,和楚晶蓝一起帮太夫人将衣裳换下,太夫人换下衣裳后道:“你怎么看方才的事情?
“没有看法。”楚晶蓝淡淡的道。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后却笑道:“你这个时候告诉我你没有看法,可是存心了想要消遣我吗?”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孙媳妇没有那样的意思。”
“没有消遣我的意思,就将心底的话都告诉我。”太夫人看着她道:“否则你前几日就不会送信到梦龙山让我早些回来了。”
“给奶奶送信是大嫂的意思。”楚晶蓝浅笑道:“对我而言,大哥娶不娶佩兰和我没有干系。”那一日她从大少夫人那里离开之后,就让圆珠盯着大少夫人的举动,果然见喜鹊匆匆忙忙的从明阳居里出来,她便让圆珠去找安子迁,安子迁将喜鹊的信劫了下来,原来大少夫人五年前和大少爷一起被人检查身体的时候,太夫人也在场,大少夫人便写了一封信给太夫人,请她回来相救。
安子迁看到那封信之后心里已经有数,却将信压下了几天,他一直觉得大少夫人的心机过深,以前楚晶蓝在安府遇险的事情只怕和大少夫人脱不了干系,这样的女子活该有这样的下场。而那一日他听到楚晶蓝说大少爷根本就不能生育时,知道事情远比预期的复杂,这才派人将那封信送给了太夫人,在安府里,安老爷和安夫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有些怕太夫人的,她一发怒还能震得住众人。
而安子迁在传那封信的时候还特意将事情说的严重了三分,他以前觉得女子不易,可是和楚晶蓝在一起久了之后,见那些女子一个个都心机深沉,都不是省油的灯,他知道他是不可能顾得天下间的女子,但是他却需要保护好他心爱的女子,所以那信的语气倒有几分像是楚晶蓝的口吻。
这件事情安子迁向她提及过,但是她却并没有看到安子迁在信上写了什么,是以心里倒真是不太知情的,估莫着安子迁在那封信里写的也只怕就是佩兰和大少爷的事情,否则太夫人不会一回来就收拾佩兰。
只是太夫人到底是什么心思,楚晶蓝却并不知道,所以说话时也有所保留。
太夫人闻言倒有了三分兴致,她看着楚晶蓝道:“你当真一点都不关心?”
楚晶蓝浅笑道:“自然不关心。”
太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以前远溪说你的心思稳妥深沉,我之前虽然领教过,却一直觉得没有远溪说的那么夸张,今日听你说这番话才知道你果然如他所言。方才在荣华堂,你看起来淡然的很,可是心里只怕是在偷着乐。”
楚晶蓝微微一笑后道:“奶奶倒是宠着五少爷,由得他胡说。”
“是远溪宠着你吧!”太夫人看着楚晶蓝道。
楚晶蓝愣了一下,太夫人却又缓缓的道:“否则你以为你一进安府我会平白无故的对你好?要知道远溪他可是我最喜欢的孙子,他虽然是他娘所生,却一点都不像他娘那副粗野的性子。”
楚晶蓝没有料到太夫人会这样和她说话,也没有料到她一进安府太夫人屡次对她示好竟是因为安子迁,她的眸光微凝,太夫人却又道:“远溪在娶你之前就跑来跟我说他极喜欢你,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少年心性,待你也不会和其它的妻妾不同,可是后来我见他看你的眼神才知道原来在他的心里,你当真是极不一样。虽然你进安府之后待我也不算太过尊重,可是看在远溪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看着太夫人的眼睛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幽深,她才明白原来她进到安府之前安子迁竟已这般和太夫人说话,而之前太夫人在的时候,也确实一直都在护着她。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在领太夫人的情,总觉得太夫人不过是为了拉笼她稳固在安府的地位,而如今想来她当日的想法就有些可笑了。太夫人和安夫人斗了几十年,虽然各有输赢,但是太夫人终究是长辈,那个地位早已是极为稳固,而这些年来太夫人已将手中的权利放给安夫人,只怕也是有其深意的。太夫人只怕才是安府里真正的老妖精,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当下将头微微低下道:“孙媳妇进安府时的确曾有过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好在奶奶不和孙媳妇一般见识,所不致犯下大错。”
太夫人浅浅一笑道:“你和远溪以前身边的那些妻妾完全不同,以前那个俞凤娇我就极为不喜,你将她赶走好的紧,省得她和你抢远溪,也闹得整个安府不得安宁!”
楚晶蓝没料到太夫人说话如此直接,她一时间倒有些不太适应,太夫人又微微笑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吧!实话告诉你好了,我虽然不在府里,却也有法子知道府里的事情。”
楚晶蓝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太夫人虽然不在安府,而安府里发生什么大事总有人传信于她,这安府里的事情只怕没有一件她不知晓的,当下只是浅浅一笑。
太夫人看着她道:“如今可以在我的面前说实话了吧?”
楚晶蓝微笑道:“长辈问话,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夫人笑了笑,楚晶蓝看着她道:“奶奶觉得远溪适合做安府的家主吗?”
“当然适合。”太夫人缓缓的道:“在整人安府这么多的子孙当中,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安府的家主,不管是他的才学还是智谋,安府里没有人能及得上他!”
楚晶蓝听太夫人这么一说,便知安子迁平日里的事情只怕也没有瞒着太夫人,当下微微一笑后问道:“奶奶这句话若是被父亲和母亲听到了,只怕会笑。”
“他们两人原本就是糊涂虫,又何必在意他们的看法。”太夫人缓缓的道,她梳着一个庄严的发髻,头上只Сhā着一只极简单的发簪,整个人看起来大方而又妥贴,却又透着一分低调的凌厉之气。
楚晶蓝听到太夫人这一句话不禁愣了一下,太夫人却又叹了口气道:“远溪自小文采风流,却被他说成是不务正业,我当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便只有委屈远溪了。”
楚晶蓝听到太夫人的这句话时不禁微微一怔,总觉得太夫人的这句话里是话中有话,她浅浅的道:“我真没有料到奶奶竟如此了解五少爷。”
“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又岂会不了解他。”太夫人缓缓的道,她见楚晶蓝的眼里满是惊异之色后又笑道:“当年他娘天天记挂着打马吊,平日里根本就无心照顾他,我便将他带在身边,他的聪慧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
楚晶蓝以前一直认为安子迁在安府没有人关心他,今日才知,她以前是错了,还有一个太夫人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着他。
她微微一笑,太夫人却又道:“来,说说你对佩兰的看法。”
楚晶蓝轻叹一气道:“我说件事情给奶奶听吧!但是奶奶听完之后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若是奶奶不答应,这事我便没办法说下去了。”
太夫人笑道:“说故事?你倒是有你自己的说话方式。只是你还用这法子对付我!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做事可远比你们更知道分寸!说吧!”
楚晶蓝的眸光微敛,便将那一日她和安子迁看到佩兰和那个男子私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太夫人听完之后冷笑道:“这女人一听就知道是有些问题的,当真是只有那两个想嫡孙心切的糊涂蛋才会做下如此糊涂!你和远溪在一起他们早晚会有嫡孙抱的!这番巴巴的着什么急!真是两个糊涂蛋!”
楚晶蓝淡淡一笑,太夫人这般骂着,她却已听出了不少其它的讯息,眸光微微深了些。
太夫人的眸子却微微眯了起来道:“这两个老糊涂蛋总认为远溪不成气候,远溪得做出一些事情让他们刮目相看才是,省得总是受那些糊涂气!”
楚晶蓝听太夫人这么一说,便又将安老爷让安子迁经营春盈街末的米铺之事说了一遍,太夫人笑了笑道:“远溪这个小狐狸,原来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一时间不太明白太夫人的意思,太夫人却又笑道:“原来这事你也没有看透,远溪那一日故意不去参加盘点就是想让他那个糊涂爹再做出一件糊涂事来,要不然一直在米铺里那样耗着实不是长久之计。”
楚晶蓝对于安子迁之前那样做也曾有过类似的疑虑,只是当时安老爷的要求开的太过离谱他也答应了下来,只道是他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心思争安府的当家想要就此放弃,没料到他竟是早就将一切计划好了!她之前一方面为他担心,怕他受委屈,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在他的内心里只怕是不愿做家主的,所以才故意那样折腾,如今想来倒是她对他的了解还不太够。
楚晶蓝轻叹道:“今日若非奶奶说破,我只怕还会一直觉得他是在委曲求全。”
太夫人淡淡的道:“不急,你就等着看吧,远溪很快就能一飞冲天!”
楚晶蓝愣了一下,太夫人却又似自言自语的道:“以前倒真是委屈这个孩子了!”
楚晶蓝也觉得是该为安子迁做件事情了,当下看着太夫人缓缓的问道:“奶奶,那佩兰是不能留在安府的,我想寻个机会将她赶出安府,到时候只怕还需要奶奶周全一二。”
太夫人看了一眼楚晶蓝后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种直接说话的方式,绕来绕去大家都累,你就放心好了,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的我必定尽力而为。那两个老混蛋喜欢子轩,在我的眼里远溪比子轩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只是他们都是我的孙子,我不会偏帮于谁。但是佩兰那个狐狸精想要乱我安家,也得看她的道行才是!”
楚晶蓝微微一笑,之前她对太夫人的印象是有些为老不尊的,此番和太夫人说了这些话之后她倒觉得这个太夫人其实是一个不太注重规矩的人,否则也就不会唤安老爷和安夫人为老混帐了。也因为太夫人这样的称呼,她也觉得安老爷和安夫人当真是老混帐!
楚晶蓝浅浅一笑,太夫人却似想起了什么后又道:“就算我并不太喜欢子轩,可查他终究是我的嫡孙,你若是想好了怎么将佩兰赶出去时还得他细一点,他是好面子的,这事他八成也是不知情的,你给他留几分面子,别让他想不开。”
楚晶蓝明白太夫人心里顾忌什么,当下微躬着身道:“这事就算奶奶不吩咐我也会注意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安府的丑闻。”
太夫人轻叹一口气道:“我才离开安府这么几个月,竟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月妍其实是个极懂得分寸的人,这一次倒是委屈她了。只是这几日我也不便去看她,她在明阳居里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奶奶说的甚是。”楚晶蓝缓缓的道:“大嫂是极聪明的人,也是极了解大少爷的人。”
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楚晶蓝朝她施了一个礼后便退了下去,她出去之后,却还在回味方才太夫人对她说的话,她的心念微微一动,觉得她来安府之后,一直都在收敛自己的锋芒,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又不得不展露一些锋芒。
她虽然被洛王收为义女,可是安老爷和安夫人却还是不太喜欢她,她觉得那样收敛锋芒的做法当真是不太适应安府,她偶尔也得做下一件让安老爷和安夫人铭记在心的事情才好。
圆荷福寿居的门口等着她,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回到悠然居之后圆荷才道:“今日里那个佩兰当真是被太夫人狠狠的治了一回,这安府里,也只有太夫人才能如此待她!五少奶奶,我估莫着那佩兰受了这样的欺辱,就算她的心机再深,只怕也受不住,近日里只怕会有所行动。”
“你这几日可曾看到她和其它的人有勾搭?”楚晶蓝轻声的问道。
“不曾。”圆荷有些丧气的道:“她整日里倒是小心的紧,从没和其它的人相会,若不是五少爷和五少奶奶亲眼见到她和那男子在一起,我只怕都不信她和人有私。”
“不打紧。”楚晶蓝缓缓的道:“她不见他,我们就给他们一个相见的机会。如你所言,她受了太夫人的委屈,只怕也会觉得憋屈。”
圆荷有些吃惊的看着楚晶蓝,她却只是淡然一笑,纤细而秀美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又满是云淡风轻,似轻云出岫一般清咧透明,却又透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威险气息。
圆荷跟在楚晶蓝的身边已有多年,她这副样子倒是极少见到,却也知道她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便有人要倒大霉了!
她的嘴角微微一弯,只是静静的站在楚晶蓝的身侧,不知道为何,她一点都不喜欢佩兰,许是因为安夫人太喜欢佩兰吧!
门外传来秋韵的轻呼声:“夫人,您怎么来呢?”
“怎么?这悠然居我就不能来吗?”安夫人有些愠怒的声音响起。
秋韵忙道:“自然不是,只是夫人来的少,奴婢就问一句。五少奶奶就在屋子里,夫人这边请!”
楚晶蓝听到秋韵和安夫人的对话,心里暗暗好笑,眸光微敛,便已知安夫人是所为何来,她浅浅一笑便上前迎道:“这天冷的紧,哪里能让母亲跑这一趟,若是有事差丫环来唤我一声便是。”
秋韵已将帘子打起,安夫人寒着一张脸缓缓的走了进来,她看到楚晶蓝那张含笑的脸时,心里便有几分不太痛快,当下轻哼一声道:“唤你?你是王府的千金,这府里有人唤得动你吗?”
楚晶蓝淡淡的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纵然是王府的千金,如今也是安府的儿媳妇,自当要遵从母亲的教诲。上次在乐山居里说的话,还请母亲不要放在心上!”太夫人罚安夫人抄经,安夫人却跑到她这里来,其目的想想便知。
安夫人轻哼了一声,瞟了她一眼,便在居中的那个檀木雕花的大椅上坐了下来,她的下巴高高高抬起,摆明了是有几分不屑,楚晶蓝知她的心思,使了个眼色给红绫,红绫回过神来,忙去倒茶。
安夫人见楚晶蓝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里便有三分不太痛快,当下瞪了她一眼后道:“长辈还没坐好,你倒是坐的安安稳稳的,楚老爷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爹平日里教诲甚严,说长辈说话晚辈自然得在旁听着,媳妇倒没有存母亲说的那番心思。”楚晶蓝淡淡一笑道:“我素来觉得我爹说的有理,所以就记在心里了,不想母亲却觉得不快了。而父王在安府的时候也曾教导过儿媳妇,委屈谁也别委屈了自己,我今日在奶奶那里站了大半晌,脚早已乏了,还请母亲体谅则个!”
她的话听起来又温婉又满是刺,听的安夫人窝了一肚子的火,她当即怒道:“我把你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的疼,你倒好,倒懂得在我的面前摆架子了!”
“媳妇不曾摆架子。”楚晶蓝淡淡的道:“母亲方才也说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王府的千金,父王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总是不舍得我受委屈的。”
她心里对安夫人是有些恼的,只觉得这女人不但脑袋抽风是非不分,还蛮不讲理,自以为是,以前因为刚到安府,她处处让着安夫人,敬着她,可是在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便觉得安夫人根本就是那种欺柔怕硬又自以为是的角色,若是不给她一些颜色瞧瞧,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安夫人听到她的话,心里恼怒的紧,只是想起她背后的洛王府,心里又有三分忌惮,当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道:“你这副张狂的性子,只怕没有人能容得下你!”
“母亲教放诲的是!”楚晶蓝柔声答应道:“只是我再温婉贤淑在母亲的心里也是及不上佩兰和大嫂,甚至连姐姐都及不上,既然如此,那么不如由得我自己的性子来了。母亲容不容得下我,那是母亲的肚量,而我能不能被母亲容下,那就是我自己的本事。”
安夫人怒道:“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楚晶蓝浅笑道:“母亲请勿动怒,我只是顺着母亲的话往下说罢了,倒不是存心要气母亲的。”她说罢,又温婉的笑了笑。
安夫人看到她那副样子恨不得一巴掌将她的脸给撕花,却又知道楚晶蓝根本就不是那种任人搓圆捏扁之人,且不说她背后的王府,就是楚府也不是好相与的,她当下恨恨的咬了咬牙后道:“你果然是越来越有性子了,以前我倒是小瞧你了。怎么?今日去了一趟福寿居,便觉得腰杆子硬呢?”
“母亲说笑了,我只是扶奶奶去换件衣裳罢了,没有母亲说的那层意思。”楚晶蓝浅浅一笑道。她看着安夫人动气,她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恼怒,只是浅微微的笑着,看起来温驯的紧。
安夫人从来没有见过像楚晶蓝这样难以对付的人,心里早已窝了一肚子的气,但是倒也真不敢拿她怎么样,正在此时,她听到鸽子“咕咕”的叫声,想起安子迁曾说的话,当下眼睛一眯后道:“这两只鸽子不错,书静,将鸽子给我抓出来,鸽子汤新鲜味美,今晚就喝鸽子汤!”
书静愣了一下,圆荷却在旁道:“夫人,这鸽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夫人已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道:“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环,我和五少奶奶说话,你Сhā什么嘴!”
她这一巴掌打的突然,屋子里其它的丫环都吓了一大跳,书静的眼睛瞪的老大。
圆荷被打的委屈,一张小脸当即就显了一道爪印,楚晶蓝平素待圆荷如亲姐妹,此时看到安夫人的举动便知道安夫人是存了心来这里闹事的,她当下眸光一冷浅浅的道:“母亲教训的是,圆荷是不该Сhā嘴,母亲若是喜欢这鸽子的话就抓回去炖汤喝吧!”
圆荷闻言微怔,有些吃惊的看着楚晶蓝,安夫人的脸上满是得意,当下瞪了书静一眼,书静只得伸手去笼子里了抓鸽子,她才一将鸽子抓出来,楚晶蓝便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纯金的腰牌道:“父王临走的时候只给我留下了两只鸽子和这一块金牌,这金牌的用处母亲是知道的,那么我今日是里就再讲讲这鸽子的用处吧!”
“只是两只鸽子而已,又有什么用处?”安夫人有些不屑的道。
楚晶蓝淡淡的道:“鸽子食用原是极好的食材,可是这两只鸽子却是父王寄放在我这里的,说是杭城的有夹杂了不少和万知楼里的乱党,打这鸽子主意的人必是万知楼里的人,因为只有万知楼里的人才会知道这鸽子有多贵,才会想到要将这鸽子杀了。父王也说了,万知楼里的人行事隐密,大多是一人做案,不牵连家人,所以若是发现的话,他特赋予我的惩治的权利。”
“什么意思?”安夫人有些不解的道。
楚晶蓝的眸光陡然转利,看着安夫人道:“意思就是像母亲这样打鸽子主意的人就一定是万知楼里的人,我可以直接请许知府拿人!其实除却这一层关系之外,鸽子是父王亲自留下的东西,母亲要吃父王留下来的鸽子,便是对父王的不敬,这两条罪加起来可都不算轻,尤其是第一条。”
安夫人怒道:“就两只鸽子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有没有那么严重,母亲可以试一试!”楚晶蓝微微一笑道,她走到书静的身边轻轻摸了摸鸽子光洁的羽毛后道:“书静也是同党!”
书静吓了一大跳后道:“五少奶奶,冤枉啊,这鸽子是夫人让我抓的,我实不知还有这等厉害关系!”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一转后道:“如此说来,母亲就是主谋了,和你当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书静说罢,忙将那两只鸽子又放进了笼子里。
楚晶蓝的眸光转到安夫人的身上道:“如此说来,母亲便是万知楼里的人呢?”
安夫人就算是平日里再无知,也是知道万知楼的事情的,这些年来朝庭屡次派兵捉拿万知楼里的人,说万知楼是叛党,而被冠上叛党的话,那罪名着实是不小的,她当下咬了咬牙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只是奉父王的命行事,他是这样吩咐的,那我便只能这样去做了,母亲不会怪我大义灭亲吧!”
安夫人原本以为楚晶蓝不过是寻个由头来欺负她罢了,当下扭过头去恶狠狠的看着楚晶蓝,却见她的眸光森冷的犹如千年玄冰,她没来由得心里就升起了一抹惧意,当下忙道:“我不过就是想吃鸽子肉罢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父王说了,这鸽子虽然看起来极为普通,可是却是极有灵性的,而且其肉质鲜滑可口,是鸽子肉中的珍品,寻常是不实得的,而万知楼的人一见到这种鸽子便会说鸽子汤新鲜味美,这句暗语。母亲方才一开口就说了这句话,不就是识得吗?这样难道还不算是万知楼里的人吗?而这鸽子原本就负着极重要的军机之责,就算母亲不是万知楼里的人,耽误军机的罪名可不轻的。”楚晶蓝的眸光森冷的看着安夫人,方才脸上的那些笑意早已荡然无存。
她的话其实是有些强词夺理的,只是她顶着洛王义女的身份,那些是非黑白就由得她去编了,安夫人要吃鸽子原本就是犯下了错处,这番被她拿住不狠狠的吓一吓安夫人实在是太对不起安夫人整日里想法子欺负她了。
圆荷当下忙道:“五少奶奶,要不要我现在就去通知许知府拿人。”
楚晶蓝有些痛心疾首的道:“母亲,我当真是没有料到你竟还有那样的一生身份,倒是让我吃惊的紧!圆荷,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若是将母亲让知府大人拿走的话,那便是不孝,五少爷回来必会生我的气。可是若是不照办的话,这事可事关国家社稷之事,便是对不起父王!对不起西凤国!”
“五少奶奶,王爷不是常教导你让你舍小家为大家吗?再说了,若是没有国,又哪里来的家!”圆荷在旁轻声分析道。
安夫人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楚晶蓝话里的意思了,她大怒道:“混帐,哪里有你说的那些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万知楼!也不知道这鸽子和军机有关。”她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事是大事,万事和军机扯上关系都算是极重要之事。
“母亲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如今铁证如山,我也是按父王的意思办事,倒也不是存心了要为难母亲!”楚晶蓝轻轻拭了拭眼角后道:“我原也不相信,可是事实却让我不得不信!母亲,我只有对不住你了!圆荷,你拿我的这块金牌去请知府大人吧!”说罢,她便将金牌递给圆荷。
圆荷忙应道:“我这就去,五少奶奶不要难过才是!”
若是其它的人说这样的话安夫人必是不信的,可是楚晶蓝这么一说她倒信了三分,这么多年来,关于楚晶蓝的传闻是不少的,她也亲眼见证过楚晶蓝对付人的本事,此时闻言心里已有了三分慌乱,当下忙道:“这只是一个误会!”
“没办法,就算是误会也得查清楚,只是那几天的牢狱之灾只怕是免不了,要委屈母亲了。”楚晶蓝轻叹道。
安夫人大怒道:“你去请许知府请来,我不是便不是,他能奈我何?”
书静忙在安夫人的耳边道:“夫人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不说许知府来这一趟会影响夫人的声誉,而且依着许大人平日的手段,就算不是有五少奶奶这一句话也会让您屈打成招!而夫人和五少奶奶本是一家人,夫子若是去求五少奶奶,她必不会这事闹到知府大人那里去。”
安夫人怒道:“我向她道歉!你可能见过婆婆给儿媳妇道歉的?”
书静忙又轻声道:“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五少奶奶可不是一般的儿媳妇,她可是洛王的义女,王爷没有亲生女儿,早已将她视为已出,王爷离开安府的时候曾说过的话夫人想必还记得!依我看,八成是上次你逼着她让五少爷纳妾的事情让她心里生了怨恨,夫人虽然是她的长辈,可是她的后台硬啊,这事真闹大了,只怕也是让人看我们安府的笑话,再说了王爷一直觉得五少爷配不上五少奶奶,想将五少奶奶带到西京,这事传开了只怕会连累整个安府,五少奶奶只需和五少爷和离便能脱离所有关系,到时候只怕会将整个安府都牵连进去。再说五少奶奶的手段夫人也是知道的,夫人又何必受那没必要的灾祸?只是向五少奶奶说几句软话而已,夫人就别太介意了!”
安夫人闻言狠狠的瞪了一眼书静道:“胡说八道!我原本就没有错,这鸽子我也没有杀,我倒想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书静的头微微一低,没有说话,楚晶蓝的眸子里已有了三分寒气,圆荷已朝外走去,安夫人却突然一把将圆荷给拉了回来道:“都是一家人用得着把事做得那么绝吗?”
“母亲教训的是!只是家事和国事不能混为一谈,日后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还请母亲不要责怪儿媳,怪只怪母亲误入歧途,我是在帮母亲。”楚晶蓝淡淡的道。
安夫人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她也淡淡的回看,那双眸子里却已有了一抹杀机。
安夫人对于许知府的手段是知道,也知道许知府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个大清官,可是她心里却很清楚的知道许知府根本就是一个大贪官,这一次洛王来杭城他是犯了不少的错,一心想要攀上洛王那根枝,而洛王对楚晶蓝的态度她心里是极清楚的,许知府一直在找机会和楚晶蓝套近乎,而楚晶蓝因为马氏的事情和许知府一直不冷不热,此次若是让许知府寻到这个机会,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还不得将污水往她的身上洒!而她和楚晶蓝的关系如何,她心里也极为清楚,也知道楚晶蓝之所以编排这一段事情无非是因为她方才打了圆荷。
她冷笑道:“你的胸怀倒是宽广的紧。”
楚晶蓝淡淡的道:“多谢母亲赞美与体谅!”
安夫人咬着牙道:“我只是看这些鸽子长的好,所以才想让你尽孝心!”
“孝心我自是知道尽的。”楚晶蓝轻叹道:“可是国法不可违!”
安夫人看着她道:“这事只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母亲去跟许知府说吧!”楚晶蓝浅浅的道:“我只是依父王的意思办事,只是母亲做下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让我失望,我相信远溪和父亲只怕也会失望。我听说朝庭对反贼管的是极严的,一旦发现,绝不姑息!母亲日后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了。只是安府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的脸上也是无光啊!”
安夫人看了一眼圆荷后咬着牙道:“我今日行事太过莽撞,圆荷,来让我看看你的脸怎么样呢?”
圆荷不冷不热的道:“有劳夫人关心,今日里是奴婢多事,不该告诉夫人那鸽子是王爷所留。”
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加恼恨,却只是陪着笑脸道:“都怪我一时不查,倒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我旁里有上好的药,回头我让书静拿给你,你也就别放在心上了。”
“夫人说笑,奴婢哪里敢记恨夫人,原是奴婢活该!”圆荷轻声应对。
安夫人看到圆荷那副样子心里更加恼了,在心里暗骂贱婢,面上却依旧笑道:“你千万别这样说的,都是我的不是,没有理会到你的好意,倒让你受委屈了!”
圆荷淡淡的道:“奴婢不委屈。”
“这件事情只是误会而已!”安夫人又看着楚晶蓝道:“是我太过大意了,只想着鸽子肉好吃,倒忘了问你这鸽子是从哪里来的了!晶蓝,这事不如就这样算了,我是无心的,再说了,这鸽子不也还好好的嘛!”
书静也在旁劝道:“是啊,五少奶奶,夫人平日里连杀条鱼都怕,又怎么会是万知楼的人,奴婢听闻那万知楼里的人可都是吃人的妖怪,夫人一点都不像!”
圆荷看了一眼安夫人后道:“五少奶奶,依奴婢看,这事只怕是一个误会,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敛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书静又在旁道:“五少奶奶就看在五少爷的面上揭过这一层吧,日后这府里只怕没有人敢再打这鸽子的主意了。五少奶奶就不要让五少爷难做了!奴婢知道五少奶奶和五少爷的感情极好,五少爷又是极有孝顺的,再则五少奶奶方才也说了,这事传出去你的脸上也无关,到时候安府也会受牵连。”
楚晶蓝似有些为难的道:“这似乎有些不妥……”
“五少奶奶就揭过这一层!”书静又道:“反正王爷也不在这里……”
“可是暗卫看到了啊!”楚晶蓝有些为难的道。
安夫人忙道:“这个简单,他们平日里也是听你的话,回头我让帐房里支些银了堵住他们的嘴便是!”
“这断断不行。”楚晶蓝淡淡的道:“法度不可违。”
安夫人咬着牙道:“今日是我有错在先,我给你赔个不是!”
“这怎么担得起啊!”楚晶蓝忙道:“这天下间哪有婆婆给儿媳妇陪不是的!”
“是人都会犯错,不在乎那些迂腐礼数。”安夫人轻咬着牙道。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十六章
楚晶蓝看到安夫人那张发黑的脸,心里暗暗好笑,这事原本也只她用来吓唬安夫人的,如今目的达到,她便见好就收:“这一次的事情我就先压下来了,只是却不能保证永远都压着,好在这两只鸽子无事,如今也只有求老天保佑它们能长长久久的活着。”
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恨上了几分,却又慈眉善目的和楚晶蓝说了一会话这才出去,楚晶蓝起身将她送到了门口,她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书静忙将她扶住,两人一过转角,安夫人便黑着脸怒道:“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威胁!真是气死我了!”
书静忙宽慰道:“夫人就莫要动气了,五少奶奶今日虽然做的过份,可是她是洛王的义女,那鸽子也确实是洛王留下来的,她要找到地借口原非难事,再则她手里也有王爷赐的金牌,我听说见那金牌如见王爷,真闹到知府大人那里出丑的还是安府,她必竟姓楚。”
“也真亏了她姓楚!”安夫人狠狠的跺了一下脚道:“今日之辱我来日必要让她还回来!”
书静轻声劝道:“夫人也不必如此生气,其实说到底她也安府的儿媳妇,我瞧着她待自己房里的丫环都不错的,待五少爷也不错……”
“不错个屁!”安夫人骂道:“你没听到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吗?要拉我见官!我是远溪的母亲,她心里若是还有一分顾念远溪的话又岂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我看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人!我迟早要让远溪休了她,将她从安府赶出去!”
书静原本后面还准备了一些劝和的话,此时看安夫人如此激动,心里一惊,将将那些话咽了下去,只是安安静静的扶着安夫人。
安夫人却突然停下来看着书静道:“怎么不说话呢?”
书静轻声道:“我觉得夫人若是怂恿五少爷休五少奶奶的话,只怕老爷也不太会同意,必竟如今安府是皇商,老爷的心思,夫人也是知道的。”
安夫人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书静,书静知道安夫人的脾气不好,但是还从未如此看过她,她只觉得安夫人的那双眼睛如同恶狼一般泛着点点凶光,又似要看进她的心里一般,她从不曾被人如此看过,一时间心里竟有些发毛,当下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的道:“夫人……”
安夫人不理她,看了她半晌之后才道:“你一直为楚晶蓝说话,可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没有啊,夫人!”书静忙跪在地上道:“我只是把实际情况分析给夫人听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五少爷做妾?”安夫人又问道。
书静微愣,然后才道:“夫人,误会啊!给五少爷做妾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心里着实有些怕五少奶奶啊!她那样的手段,我又哪里是她的对手!再说了,五少爷也答应王爷不再娶妻纳妾的,若是违了王爷的意思,我是死路一条啊!”
安夫人看书静的身子在风中微微发着抖,似是真的害怕了,当下把书静扶起来道:“你若是真心我自能看到,若是存了一分异心,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奴婢知道!”书静忙低声答应。
安夫人轻哼一声道:“你起来吧!”
书静这才颤微微的站了起来,安夫人看了她一眼后又道:“你日后可能记清楚了,你是安府的奴才还是楚府的奴才!”
“奴婢受教。”书静忙道。
安夫人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当下淡淡的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自是信你,但是日后别再做让我失望的事情。随我回乐山居吧!”
才将安夫人送走,楚晶蓝便问圆荷道:“痛不痛?”
“痛是有些痛的。”圆荷轻叹道:“不过今日里看到夫人那副样子心里倒也痛快。”
楚晶蓝面色却微微一变道:“她当真是越来越瞧我不顺眼了,竟是这般就动手打人,今日之事也只能吓唬一下她,日后定要让她知晓我的厉害!你放心好了,她今日里打你这一巴掌日后我定要寻机会讨回来,今日倒是便宜她了!”
“五少奶奶不必如此,今日里只怕都已和夫人结了仇!”圆荷微微有些担心的道。
“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她只怕也容不下我!”楚晶蓝轻哼一声道:“她今日里来这悠然居,根本就是来找渣的!她今日在荣华堂里受了太夫人的气,却又不可能找太夫人撒,自然就会撒到我的身上来。我以往就是因为顾全五少爷的面子,所以才对她百般忍耐,而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她根本就不是那种分得清好坏之人,非要给她一些教训她才会长记性,若是一味的忍让,日后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欺负我!今日里让她知道我可不是那种随意让人欺负之人!对我而言,她若是失了那一分做长辈的尊敬,那她便什么都不是!”
圆荷自跟了楚晶蓝到安府之后,就没少受安府那些人的气,而今日里虽然挨了安夫人的打,却又见楚晶蓝处处护着她,心里却满是欢喜,当下忙道:“我早就觉得五少奶奶不必对她太过尊敬,他们嘴上说的对你客气的紧,可是在内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你的!五少奶奶这般处理,倒也是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虽然自己是痛快了,可是要先时机的,你应该听过过刚则易折这句话吧!”楚晶蓝轻声道。
圆荷愣了一下后道:“那五少奶奶方才……”
楚晶蓝淡淡的道:“但是在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亮出爪子,省得日子久了都把我当成是病猫了!”
圆荷闻言失笑,秋韵在旁道:“就是,五少奶奶说的极是,这安府里的人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那些个奴才也满是这副心性,五少奶奶今日里只用一句话就能让夫人害怕,那么日后就还能捉住她的万千错处,还惧她不成?再说了,就算她心里不痛快,五少奶奶是王爷的义女,她断然不敢把五少奶奶怎么样!”
楚晶蓝轻叹了一口气道:“明的不行,阴的只怕会,日后我们再小心三分便是。”今日之事虽然是拿住了安夫人的错,可是那错终究是虚的,也不可以太过,而安夫人又是长辈,那一个孝字压下来也能把她给压的喘不过气,她要对付安夫人却是只能从其它的事情上着手。
圆荷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忙道:“我们都知道的。”
秋韵却道:“圆珠今日不在,她若是在的话,只怕会狠狠的挖苦一番夫人!”
红绫和圆荷都笑了起来,楚晶蓝也笑了笑后问道。“对了,圆珠今日又哪去呢?”
秋韵笑道:“她能去哪里,自然是去铺子里帮忙了,我听说她这几日也在和人学什么做帐之事,她那副毛毛燥燥的性子,又哪里学得会那些!”
楚晶蓝闻言也笑了笑,想起杨昭在学做帐,圆珠八成是看他在学,所以也有了几分兴致,以前圆珠一看到帐册就嫌烦的,没料到因为杨昭倒转了性子,她的嘴角微微一扬。
圆荷在旁道:“五少奶奶,昨日木工坊已将新做好的二十台织布机送了过来,织坊的管事昨日已经试了机器,说是这批新机器甚是好用,织的布都极为不错。”
“那便好。”楚晶蓝轻舒一口气后道:“我原本还在想若是这批机器再不来便没有布料卖了,如今倒来的正是时候,你迟些去再差人去一趟木工坊,催他们将余下的机器也尽早送来。”
“我已经差人去催了。”圆荷微笑着道。
“你果然知我的心思。”楚晶蓝微微一笑道,圆荷做事谨慎细致,这些年来又经她细细调教,如今倒能堪大用了。
楚晶蓝想起楚家的店铺里还有一些事情,她计划的那件事情也需要去打点一二。圆荷脸上有伤,当下便让秋韵将马车备好,准备到铺子里先一趟,准备一应事宜,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身子微微一颤,紧接着便听到有女子的惊呼声,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车夫在前面答道:“五少奶奶,有个妇人突然窜了出来,好似受了伤。”
这个车夫楚晶蓝已用了多年,平日里驾车极为小心,不想今日竟撞了人,她轻叹一声,让秋韵扶着她下了马车,果见一个妇人半躺在路边,她穿的极为单薄,在这大冷天里冻的瑟瑟发抖。
她忙走过去将那妇人扶起来道:“有没有伤到?”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算快,纵然那妇人突然窜出来,车夫也极为警觉,那妇人受的伤倒不算太重,只是右臂被擦伤而已。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倒似受了不小的惊吓,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竟是忘记了哭。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后道:“不妨事……”
她的话没有说话,小女孩却在一旁Сhā嘴道:“娘,你的衣服破了!”
楚晶蓝见那个小女孩长的粉嫩可爱,一双眼睛明亮而又动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女孩身上穿的也不厚,声音微微发抖,似有些害怕,也似心疼妇人的衣裳破了,小袄子上的棉花露出了一些,都是有些发黄的棉花。那妇人身上的衣裳更加的简单,大冬天竟还穿着单衣,嘴唇冻的有些发紫,她的身上没有一件饰物。母女两人相互依偎,却显得有些贫苦无依。
她的心里升起了一分怜惜,忙将身上的大麾脱了下来盖在妇人的身上道:“对不起,是车夫失察,这件衣裳我赔你。”
她的话才一说完,秋韵便拿出钱袋,她将钱袋接了过去,放到妇人的手中道:“这是我赔你的。”
那妇人穿了一件极为普通的衣裳,料质均是下成的,她看了一眼钱袋,又看了一眼楚晶蓝后将钱袋接过来之后娶出一锭约莫五两重的银子道:“这件衣衫不值一两银子,可是你累我受了伤,到医馆里看大夫也需要一些银子,所以这五两银子我要了。”说罢,她便将钱袋又还给了楚晶蓝。
楚晶蓝见到的世人大多都会见着银子就如同蚊子见了血一般粘上去,再说今日里她原本就有错,她原本以为那妇人出身贫寒衣着简陋,撞上她的马车必定要讹上一笔,而她也不是多事之人,便想用银钱了结此事,不料那妇人竟只取其中一锭,这样的性情倒是有些难得了。
她再见那妇人虽然衣着简朴,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饰物,可是衣裳却洗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处处透着高洁之态她微微一笑后道:“今日之事原是我有错在先,夫人的品性当真让我敬佩,这雪天路滑,我又撞破了夫人的衣裳,不如由我送夫人一程吧!”
那妇人看了一眼楚晶蓝后淡淡的道:“敢问夫人是……”
秋韵在旁道:“我家夫人是安府的五少夫人。”
“五少夫人,可是鼎鼎大名的楚大小姐?”那妇人看着楚晶蓝问道。
楚晶蓝浅浅的道:“我是楚晶蓝,夫人可认得我?”
那妇人看着楚晶蓝的目光有些复杂,却咬着牙道:“我这样的粗野之人又哪里会识得鼎鼎大名的楚大小姐!只是我有今日倒真是托了楚大小姐的福!”说罢,她竟一把将楚晶蓝手中的银子全部都夺了过去,忿忿的道:“别人撞了我五两银子便可了结,楚大小姐家大业大,自然是不太乎这区区几两银子!”说罢,竟单手抱起小女孩抱着银子便扭头离开。
楚晶蓝见那妇人离开的时候是带了三分怒气,她一时间不明白哪里得罪了那妇人,又想起那妇人是在知晓她的身份后负气离开,当下一想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子,往日里更淡不上恩怨了,她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女子为何会如此恨她。
秋韵也皱着眉头道:“这妇人也真是的,五少奶奶对她以礼相待,她竟那般无礼!”
“这事原是我们的错,也怨不得她。”楚晶蓝缓缓的道。
车夫却在旁道:“五少奶奶说的甚是,她如今家破人亡记恨五少奶奶原本也是极正常的事情,只是她家里分明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五少奶奶。”
楚晶蓝一听到车夫的话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当下忙问道:“你认得那个妇人?”
“认识,她便是于家三房的小娘子,自上次五少奶奶将于家斗倒之后,于三少爷被许大人剥夺了功名之后,于家便没落了,于三公子又欠下了一笔巨债,于家的祖业便也易了主,祖屋也改了姓,于家的大房和二房心里又恨于三公子生事,累得整个于家都赔了进去,所以便将三少夫人的东西都抢了去,再将她们母女赶出于家,而她原本是三公子从宁远的赵家娶来的,赵家离这里有几百里地,她连回娘家的路费也没有,便带着女儿住在城西一所废弃的院子里,每日里靠着给城里的夫人们做些绣活维持生计,看她那副样子,只怕是带着绣品来卖。”车夫在旁解释道。
楚晶蓝愣了一下,她对于文远的事情从不存一丝愧疚,一直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却没有料到竟给他的家人带来了如此大的伤害,她轻声问道:“你不会弄错吧?于家就算是没落了,断然也不会如此惨吧!”
车夫轻叹一声道:“我在五少奶奶面前断然不会胡说,她我家隔壁的邻居原是远亲,因为她在这杭城里没有其它的亲人,所以也曾到我的邻居家里走动过,所以我就认识她了。五少奶奶也是大户出身,想必也知道树倒弥狲散的事,于三公子一出事,就会被整个于家的人怪罪,她原是外地人,又失了夫君的照拂,于家的人便将所有的恨全撒在她的身上,她的日子自也就过得一日不如一日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一敛,这些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见那妇人也是有些气节的,而她和于文远之间的较量虽然是两大家族的事情,可是终究和那妇人并无干系。她知道在这个朝代女子一旦失去依傍又被人落井下石那日子必会过得极为清苦,一时间心里倒有了三分怜惜,她轻叹道:“她心里必定是恨极了我,想必也不愿意见我,这样好了,她日后绣的那些绣品你便全部替我买下来,给她一个好一些的价钱便是。”
车夫忙道:“五少奶奶这般做当真是解了她们母女的燃眉之急,因为家道中落,她这一段日子只怕没少受那些富太太们的奚落,她倒是能沉下性子去做那些事情,倒是极为难得。只是那些有钱的夫人们也一一个个小气的紧,对她是百般刁难,她只怕正在愁那些绣品卖不出去了!”
“错不及家人。”楚晶蓝轻叹一声道。
车夫忙道:“五少奶奶说的正是,那赵氏母女是当真可怜了,这大冷天还穿的那么少,只是五少奶奶方才给了她那么多的银子,想必路费是够了,我估莫着她会回娘家。”
“你帮我留心她的去向。”楚晶蓝淡淡的道:“她若是回娘家去了那便罢了,若是还呆在杭城就替我照应一二,那些支出的我银两你来问我拿便是!”
“五少奶奶当真是菩萨心肠!”车夫轻声赞美道。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却没有说话,秋韵扶着她坐上马车之后她的心里却一时间平静不下来,总想着赵氏离开时的样子,她无意伤害赵氏,却将她的一切全毁了。
楚晶蓝心思微动,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安子迁来了,她命车夫将将马车赶到米铺,却见那里只有几个伙计站在那里招呼,却不见安子迁的踪影,她问伙计他去了哪里,却无人知晓,她暗猜安子迁必定是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当下轻叹一口气便去了楚家的总铺。
楚家的事情她处理起来轻车架熟,很快就处理完了,大掌柜抱着帐册走了过来,她微微翻阅了一遍后浅笑道:“杨昭这几日学的如何?”
“他是极聪明的。”大掌柜微笑着道:“什么事情都是一教就通,我估莫着再用一两个月的时间,只怕会把那些老帐房先生全部给比下去。”
楚晶蓝微笑道:“是嘛!既然如此,那你就更不可以藏私了,得像教阿发一样教他。”
“那是自然。”大掌柜浅笑道:“大小姐,我想把铺子里的总帐也交由他去打理,这样他学起来只怕会更快了。”
“好!”楚晶蓝微笑道:“他能让你如此用心待他,也是他的福气。”
“大小姐言重了!”大掌柜微笑着道。
楚晶蓝想起安子迁的事情后道:“你这几日挑几个伶俐一点的伙计出来,我想让他们去帮姑爷。”
大掌柜愣了一下后道:“我听说姑爷的事情了,大小姐要帮姑爷虽然是用心良苦,可是现在正值旺季,铺子里的人手原本就不够,只怕是匀不出人去帮姑爷了。”
楚晶蓝知道大掌柜的顾虑,当下浅浅的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我和姑爷本是一家人,有事自要守望相助的,他有难处我自当帮忙,再则他在安府里若是没有地位,我在安府也没有面子。铺子里有哪些剩余的人我心里也是清楚的,不用太多,三个人就好。”
大掌柜听她这么一说面上便有些挂不太住,当下便道:“大小姐教训的极是,我这便去选几个伶俐的伙计去!”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她还是不太放心安子迁,便又去了安府的米铺,谁知道这一次去的时候,却看到安子迁正在给铺子里的伙计发银子,只听得他道:“你们拿了这些银子就去寻个好一点的东家,或者回到安府其它的米铺里去,我这里是不需要你们了。”
其中的一个伙计有些不屑的道:“五少爷若不是觉得没有办法完成老爷的计划,所以就将我们赶走想节省银子?你若是有这个想法那就太错了,日后只怕再没有人来替安府干活。”
安子迁原本就没有架子,那些伙计原本也不怕他,而他也没将那伙计的话放在心上,他浅笑道:“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去给自己找份活计吧!我用人唯精,你们这种连一袋米搬不动的家伙,我才不要用!”
那伙计闻言倒恼了,旁边的伙计却拉了他一把,他有些恼怒的道:“安府迟早败在你的手里!”
安子迁不恼反笑道:“借你吉言,希望父亲真能让我来败安家!”
那伙计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当下拿着银子扭头便走,一边走一边道:“傻子!”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楚晶蓝,当下轻哼一声便离开了。
安子迁抬眸见楚晶蓝来了,忙道:“你先等一下!”说罢,便将其它的几个伙计全部打发走了,她见他的身边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其中一个是她刚嫁进安府的时候,安子迁带她去见秦伯和秦妈时见过的,其外几个就有些眼生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透着文气的中年男子。
她一进来,那些男子便齐齐向她施礼道:“属下见过夫人!”
楚晶蓝的心思微转,她是知道安子迁另一重江湖身份,只是以前常见红梅等人跟在他的身侧,倒极少见到这些男子,她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只是终是和他们不太相熟,当下只微微一欠身便算是还礼了,没料到她这一还礼倒将那些人吓的不轻,竟全部都跪倒在地道:“万不敢受夫人之礼!”
楚晶蓝没料到他们的反应竟如此激烈,她不禁吓了一大跳,忙道:“不用如此多礼,快些起来吧!”
众人扭头看着安子迁,竟不敢起来,楚晶蓝也有些吃惊的看着安子迁,却听得他淡淡的道:“第一次见面,那些礼是不能少的,只是夫人素来不喜欢别人对她动不动就跪拜,你们都起来向她做个揖便好。”
众人这才依言起身,忙向她施礼,她一时间却有些不太适应,五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向她行礼,那浓重的江湖气息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安子迁却已拉过她的手道:“和他们无需客气,这些礼受着便好,这原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
楚晶蓝知道安子迁平素是没有架子的,却不知道为何这几个人如此惧他,她一时间也弄不太明白,当下怔怔的看着他,他浅笑道:“这个你之前已经见过了,他名唤韦渊,我也唤他为暗影,他的轻功甚是了得。日后帮我看铺子,让我整日呆在这里不动,倒会将我闷坏掉。”
韦渊忙道:“上次见到夫人时多有失礼还请夫人见谅!”
楚晶蓝淡淡的道:“你未曾失礼。”
韦渊淡笑道:“多谢夫人体恤!”
安子迁却又在旁道:“他们跟在我的身边已久,前段日子洛王来杭城,便让他们出去避避,而今就不用了,你也无须和他们多礼,他们都是江湖上的粗人,没有那些个弯弯曲曲的心思,再则他们原本就是我的属下,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差遣他们便是。他们可不是安府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伙计,我调教出来的人虽然不能和你的人相比,却也还拿得出手。”
楚晶蓝闻言失笑,她浅笑道:“我瞧着他们都是极不错的。”
韦渊等人俱都咧嘴而笑,安子迁又指着旁边的文士道:“他叫苗冬青,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对帐房之事也多有研究,日后就在这铺子里替我管帐苗冬青又朝楚晶蓝拱了拱手,那模样倒又有了三分江湖的气息。楚晶蓝见那人将手拱起来的样子,见他的左手食指和拇指均有厚厚的茧,那茧一看便知道是常年打算盘的缘故,她一见那人的模样便知道是个珠算高手。
安子迁又指着其它的几个汉子道:“他们是何坚、任战、朱文,日后就做我的伙计了,之前的那几个伙计大哥有收买过,我看是没法用,所以就将他们调来了,也省得我天天为那些事情心烦。你日后也无需对他们客气,他们若是敢对你有半分不敬,我替你收拾他们。”
何坚、任战、朱文再次向楚晶蓝施了一个礼。
楚晶蓝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一看那几个人就知道他们都是武功好手,想必他们以前便是安子迁的下属,所以才会如此规矩,只是安子迁让这样一群江湖上的壮汉来做伙计,倒显得有三分滑稽。
她浅浅一笑,安子迁见她面色有异,知她心事,当上便又对那些汉子道:“你们好生看着米铺,我和夫人有事先回去了。”
众人忙道:“楼主……”
众人的话还未说完,安子迁的眼睛便朝众人扫了过去,苗冬青最为灵敏,当下忙道:“五少爷尽管放心,属下定当将一应事务处理妥当。”
“这还差不多!”安子迁淡淡的道:“好生处理好自己的份内之事,还有,日后只可唤我为五少爷,从现在开始,你们全是安府的伙计,知道吗?”
“是!”众人齐声答应。
楚晶蓝的面色却微微变了变,安子迁淡淡一笑,拉着她便上了马车,两人坐定之后,他见她一直看着他,他浅浅一笑道:“他们五人行事谨慎小心,也有经商之才,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们必竟都是江湖中人,让他们打理米铺只怕会有诸多不妥之处。”楚晶蓝有些担心的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安子迁微微一笑道:“他们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都是极机敏的,你那一日不是告诉我府里想害你的真正凶手还没有找出来吗?那日后有他们在杭城,断然没有人再能伤到你一分。”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转深,安子迁又缓缓的道:“我知道你想拔一些伙计过来帮我,但是我是一个男人,又哪里能躲到自己的女人身后?如果我事事都需要你去打点,我相信在父亲和母亲的眼里也必是对你极不放心的。”
楚晶蓝想起他上次在安夫人和安老爷面前说的话,心里又不禁有了三分了然,她轻叹道:“你整日在所有的人面前扮纨绔子弟,弄得时间长了,我虽然明明知道你有些本事却还是忍不住想为你打点,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强大多。”
她是知道他是有本事的,只是平日里见他嘻嘻哈哈的时候比较多,所以在内心里不各不觉的将了他当做那种不成器的男子,可是他却从来都不是那不成器之人,他的本事在某种程度上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所以她才会想着替他从楚家调些人过来,好生培养杨昭,又想寻几个合用的伙计给他。
他从未拒绝她为他做事,所以她也一直认为他就需要她的帮忙,只是此时她才知道,他从未拒绝过她却并不是接受她的那些想法,他自己其实早已将一切准备好,根本就无需她的任何帮助。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安子迁轻拥着她道:“怎么呢?生气呢?”
“没有!”楚晶蓝看着他道:“是我把事情考虑的太过片面了,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
安子迁看着她的眼睛道:“还说没有,明明就是已经生气了,倒也不是我故意想要瞒着你,只是这些事情原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而我平日里看到你为我谋划的种种,我心里当真是极开心的,所以一直也不愿意拒绝你。”
楚晶蓝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你日后还是将你心中的想法告诉我一声,我不想等你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布置好了再告诉我。”
“好!”安子迁嘻嘻笑道:“日后定不瞒你。”
“你好像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楚晶蓝从他的怀里爬出来,看着他的眼睛道。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的那些事情你早已知道的七七八八,我猜我的另一重身份你只怕是早就的猜到了,只是一直都不愿意去面对罢了,那么今日我便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的确就是万知楼的楼主,也就是江湖上传闻的银面阎罗。”
楚晶蓝听到万知楼楼主几个字时,心尖儿忍不住颤了一下,安子迁却轻轻一笑道:“别怕,你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的确。”楚晶蓝微低着头道:“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安子迁听她这么一说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凝,楚晶蓝却又轻声道:“我听闻银面阎罗杀人不眨眼,万知楼的总部也设在一个极为阴森的坟场。”
“听他们瞎说!”安子迁有些不悦的道:“日后得空得带你去一趟总部了,也省得你信那些人的胡说八道!至于杀人不眨眼的事情,你自己心里也极清楚,我不是那种残忍好杀之辈,说那些话全是那些为官不仁的贪官和狠厉的富人。”
楚晶蓝又看着他的目光一片幽深,安子迁又缓缓的道:“其实之前就有好几次要细细的告诉你万知楼的真正面目,却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就算是今日,我也不觉得是个合适的机会,但是之前就答应过你,只要你问起,我就一定会告诉你。”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你不信我?”
“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楚晶蓝的眉眼微微一低后道。
安子迁轻轻的替她将额迹的发绾到耳后道:“你是知道这个事实的,只是不愿意想罢了。”
楚晶蓝扭头看着他,却见他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温和的笑意,看起来竟她的心也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
楚晶蓝轻轻避开他,却轻轻笑道:“拒我所知,万知楼里的财富富可敌国,难怪你看不上安府的家主之位。”
“我答应过你要得到安府的家主之位。”安子迁定定的看着她道:“那就必定不会食言。”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你很讨厌管理那些事情,其实你不用如此为难你自己的。”
“我没有为难我自己。”安子迁轻叹一口气后道:“我做了十来年的纨绔子弟,我们两人在别人的眼里是极不登对,而如今我也只是想让我自己看起来配得上你罢了。再说了,天天顶着两个身份生活,倒也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情,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一些破绽。而安府如今是皇商,我真得到安府的家主之位,也能更好的安排万知楼的事情,皇商家主的身份对万知楼的楼主而言倒也是一个极好的掩饰。”
楚晶蓝之前的确听过银面阎罗的大名,但是却并不知道银面阎罗竟就是万知楼的楼主,她细细回想以前有乐辰景对安子迁说的话,再想起洛王对银面阎罗那重身份的态度,她心里就有了三分了然。果然如安子迁所言,她自己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想破那一层事罢了。
她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却又问道:“那韦渊和苗冬青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万知楼的左右护法,其它的那三个人有一个是舵主,一个是暗部的香主,另一个就是暗卫。”安子迁轻声解释道。
楚晶蓝闻言顿时眼珠子都惊的差点没瞪出来,她忍不住道:“他们都是了不得的人,你竟真将他们当伙计使?”
安子迁有些不屑的道:“他们原本就都是我的伙计,他们的存在就是要为了我分忧的,我现在烦死那一摊子事情,他们自然需要替我去解决,而米铺里的事情红梅她们是不能过问的,再说上次她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就不能让她们来帮忙了。”
楚晶蓝闻言有些无语,这些年来关于万知楼的传闻她是听过不少,知道那些人虽然不全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却也都是有些本事的高手,能做到左右护法,舵主和香主的都不是一般的高手,在他的心里,他们原本也不过尔尔,她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
安子迁却微笑道:“怎么呢?”
“我只是觉得我以前并不了解你。”楚晶蓝轻叹一口气道,安子迁在她的面前以及在安府所有熟知的人的面前,都是没有一点架子的,可是今日里那些人对安子迁恭敬的态度她可以想像的出,他们都是有些怕安子迁的,而安子迁一个人掌管像万知楼那么大的帮派,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她也能看得出来,那些人对安子迁是极为尊重的。
安子迁笑道:“没有那么夸张,我还是我,和你记忆中的我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又看了他一眼,他却笑得一片淡然,那眉那眼依旧温和的紧。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安子迁知道她的心结,当下也不解释,他知道像安府这样的富贵之家,以前一定听说过太多关于万知楼的负面消息,对于那些,他也不想做任何解释。
两人一起回到悠然居时都一直没有说话,楚晶蓝一回到悠然居便进了绣房,安子迁也跟着她走了进去,见她在那里发愣,便准备了一碟糕点端了过去,她扭头看他,却见他依旧笑的温和,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竟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暴戾之气。
她心念微动,静静的看着他,他却冲她悠然浅笑,将糕点朝她递进了些许,她看了看糕点,又看了看安子迁,嘴角微微一勾,她一笑,安子迁的眸光便也深了些。
楚晶蓝咬着唇道:“我才不想去和管世人眼里如何说万知楼的,但是你得细细告诉我万知楼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是做什么的?”
“我就等着你问这句话!”安子迁浅笑道,他将糕点放在一边的小几上,拉着她的手去了书楼。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十七章
书楼里一个人都没有,里面一片寂静,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最里面的暗书架,再轻轻按动一个暗格,暗格“吱嘎”一声轻响,便露出里面的一本书来,他将那本书摊开放在楚晶蓝的面前道:“这些就是万知楼里这些年来所做的大事。”
楚晶蓝轻轻翻了翻,却见里面赫然记载着那些贪官污地吏所做的不耻之事,上面详细的罗列了件件桩桩的事情都是让人发指,而那些事情的后面都写着一个杀字,她知道那些杀字指的万知楼的批注。
她的手微微一颤了颤,那些贪官污吏她有些是知道的,有些是不知道的,只是当他们的名字摆在这上面时,她才知道原来那些贪官污吏的死都和万知楼脱不了干系,而那些人所做的事情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早知道为富不仁和为官不仁的事情,可是却没有料到他们竟都是如此的无耻。
而万知楼这些年来的事情她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她也知道朝庭中散播出来的消息只怕是要和事实相差甚多,她心念微动,也知道让朝庭如此寝食不安的组织想必也是极有实力的,她想起以前安子迁曾提及过万知楼里其实已经掌管着整个杭城的水域,万知楼能掌管杭城的,那么也必然掌管着其它州郡的。再看安子迁做事的方式,以及洛王和乐辰景对银面阎罗的忌惮,她更可以想像安子迁的势力有多大。
她再看了一眼那些人死的方式,发现除了最初的几次是在安子迁亲自出马斩杀了贪官污吏之外,很多做的更像是意外的死亡。
她抬眸看着安子迁,他却浅浅笑道:“以前年少气盛,觉得那些人只有死的人尽皆知才能彰显其恶,可是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无需那般,让他们不知不觉的死去更能保存万知楼的实力,也不用继续激化和朝庭的矛盾,只是我纵然这样在做,洛王只怕心里也是极清楚的。”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后道:“父王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都非常清楚,这世上的事情又有几件能瞒得过他!”她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忙又问道:“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
“应该不知道。”安子迁淡淡的道:“但是我之前出手救过你,又去偷过异域莲花,在他的心里只怕早已认为我们关系不浅,所以只怕也他也有他的打算。”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安子迁却浅笑道:“今日里我也不妨告诉你安府之所以能成为皇商只怕也是有些道道在里面的,若是安府继续让父亲和大哥掌管,只怕日后会出大事,所以我当时答应父王要做安府的家主也是有诸多考量的。”
楚晶蓝一直认为安子迁要做安府的安主不过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没料到在他的心里竟还有其它的想法。
安子迁轻声道:“安府是米商,你觉得真的依据正常的经营可以做到这么大吗?”
楚晶蓝愣了一下,想起那一日在野外看到的田地,她就算是再不通晓时事,也知道一般情况下官府是不会将那么一大片地卖给一户人家,就算是安府势大许知府也会百般阻拦。
安子迁又缓缓的道:“这些年来安府一直都看起来风调雨顺,而父亲和大哥又是有些贪心之人,想把米铺做大之后做得更大,所以才会不知节制的买地卖米,其实安府不仅仅在杭城有极多的田地,在其它的州郡也都有田地。只是父亲也不算是痴傻之人,用其它人的姓氏在置地,只是每年收成之时再将其屯积到安府在其它州郡的粮仓里。而这些年来在暗处盯着安府的人大有人在,一个普通的商家做到这样,又岂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来是你一直在替安府打点,除去了那些对安府别有用心之人,所以安府这些年来才能如此壮大?而安府这些年来买地置业也是你在其中周旋,让安府日渐壮大,却又不让人起疑?”楚晶蓝大胆猜测道。
安子迁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很对。”
楚晶蓝却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安子迁的目光里却已有了一分怪异,她直到此时才发现,安子迁的心思也是极为深沉的,有很多事情他早有考量,而且早早就已经布下了局,而他对安府的了解只怕远远比她预期的深的多。
她想起前段日子为他担忧,如今想来那些担忧倒是白担心了,他那样的一个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人能真正为难到他。
她的心念微深,她以前一直都认为的她极了解安子迁,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她对他的了解远没有她想像中的那样深,他根本就是一个虚怀若谷的男子,这样的人绝对是人中之龙。他所做的事情,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他的表像,他的内心只怕如大海一般幽深。
她轻轻咬了咬唇道:“远溪,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傻子!”安子迁轻轻拥着她道:“其实你一直都很了解我,只是这些事情我一直不太愿意让你烦心,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你罢了。而安府米铺的事情,原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但凡一件事情做到鼎盛,必然是有其内在原因的。我以前只是想尽一下安府子孙的责任,却没有料到父亲一心为了荣华富贵,竟是削头了脑袋要做皇商,如今皇上的恩旨已借着父亲捐赠灾银子而下,只怕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故!”
楚晶蓝在安府成为皇商的时候,心里原本就没有什么欢喜的事情,而洛王亲自来安府送御米,她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洛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像安府这种寻常百姓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更不可能亲送御米而来,此时听安子迁这么一说,她才陡然发现这里面可以潜藏着极多的危险,自古圣意难测,鬼知道皇帝是打的什么算盘,洛王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她轻轻咬了咬唇,安子迁却轻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万事有我,只是这家主之位我是一定要做了,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洛王只怕也是动了些心思才来的。为了安府的安危,就算不喜欢的事情也得做了。”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道:“你这样做就不怕父王和皇上发现万知楼和安府是一家?你之前说要做家主是因为我……”
安子迁看着她道:“这个我自有法子,而最初想做家主真的是因为你。”
楚晶蓝的心里微微有些泛堵,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也在看她,那双眸子里满是温和和真诚,她的眸光微敛后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其它的想法的?”
“乐辰景派兵挑了我在杭城的分舵开始。”安子迁轻声道。
“杭城的分舵被挑呢?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楚晶蓝有些惊讶的道。
安子迁淡淡的道:“我从他的手里将你救下第二天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挑完分舵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举动了。我听苗冬青说他原本还想调派兵马对付万知楼,可是后来却停了下来,好像是洛王阻止了,可是第二天洛王就在安府住了下来,那天下午就送给了我一张杭城水域图,现在想来也不全是在试探我是否想做安府的当家,只怕也是在试探我是否和万知楼有关系吧!”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下,却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知道在那件简单的事情后,竟还藏着这样的试探,她以前觉得洛王在安府的时候,安子迁没有任何举动是因为他怕了洛王,如今才知道原来自那个时候开始洛王就已经怀疑安子迁了,如此再细细一推算的话,那么洛王当初收她做义女便又有了更深入一层的意思了。
她一念及此,额头上已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心里也不禁一阵后怕。而洛王离开后久无消息,也不知他的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安子迁轻轻拉着她的手道:“依你的聪明只怕也早已猜到了那诸多事情,也能明白我的苦衷吧!”
楚晶蓝轻轻咬着唇道:“你以为说我的心机,我到今日才知你的心机比我的深得多,你才是天下间那个最为隐藏自己心事的人。”
安子迁柔声道:“我也不是存心瞒你,只是不想你担心罢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敛,安子迁看着她道:“再说了,这些事情我不也全部告诉你了吗?之前不愿和你说这些,就是怕你担心。”
“你以后有事不许再瞒我!”楚晶蓝看着他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反而会让我的心里更加不舒服!”
安子迁微笑道:“好,我答应你,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再瞒你!”
楚晶蓝微微一笑偎在他怀里道:“既然如此,我日后再不需要对你生愧疚之心了!”
“我原本就告诉过你不需要有那样的心思,我们是夫妻,原本就应该相互休谅和包容。”安子迁浅笑道。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转后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想办法将横在你面前最大的障碍扫清呢?”
“那是自然。”安子迁微微笑道:“今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佩兰被奶奶那般为难,心里只怕是极度不畅快,大嫂她一时半分又赶不走,她必然会怕夜长梦多生出其它的变故,而依她一人之力,又没有办法在安府里扭转乾坤,那么她要么会寻找她的同谋,要么会和她在安府里接应的人商议计策。”
楚晶蓝定定的看着安子迁,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她的眸光微微一敛,淡笑着问道:“你可是已经想到了法子?”
安子迁听她这么一问,嘴角微勾看着她道:“看来我们是想到一起去了!不如这样吧,我们把我们想到的法子写在纸上,看看是不是一样,如何?”
“如此甚好!”楚晶蓝的眼里也有了一丝趣意,她以前虽然没有存了小看安子迁的意思,也知道他是有些心思的,只是他平日里笑的时候和懒散的时候居多,日子久了,她便觉得他也不过如此,直到他方才说出他的那些想法时,她才知道这个看起来笑呵呵的男子心思缜密至极。
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便又问道:“今日佩兰给奶奶敬茶时,茶盏突然没有端稳,是不是你的手笔?”
安子迁嘻嘻一笑道:“怎么?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楚晶蓝听他这么一问便知道那事定是他做的了,当下浅浅的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是猜的。”
安子迁也笑了笑,却已将墨磨好,他取出毛笔和宣纸,两人各在一张纸下写下几个字,写完之后,两人拿着各自的纸条放在一起后都笑了,却见那上面赫然都写着“引蛇出洞”四个字。
楚晶蓝失笑,安子迁也笑了笑,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笑的别有意味。
楚晶蓝问道:“米铺里的那五个人你这个时候调来是否除了帮你经营米铺之外,还要帮你扳倒大少爷?”
“这两者有本质的差别吗?”安子迁浅笑着问道。
“可是如此一来,大少爷未必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楚晶蓝看着他道:“这事对大少爷来讲是非常残忍的。”她的眸光微微有些幽深。
安子迁轻声道:“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大哥再不愿意接受那样的事实,可是他总有一天会需要面对。而我也一直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趁早结原本便是好事。只是……只是他终是我的大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还是把握一下分寸,不到万不得已,还需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但是晶蓝,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浅浅的道:“就算再不是滋味也得做,不是吗?要不然这安府若是再由着父亲和大少爷经营下去,难保不会发生大的灾祸。”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却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清晨,安子迁和楚晶兰,两人依着惯例去给安夫人请安的时候,才到荣华堂的门口却被小丫环拦住道:“五少爷,五少奶奶,你们请回吧,夫人一早身子了不适,这会还在休息,说是免了今日的请安,可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就没有挨个去通知各房少爷和少夫人了,请见谅。”
楚晶蓝见此时已到请安的时辰,却没有见到其它的少爷和少夫人,想必是安夫人早已派人通知过了,可是却没有通知两人。她心知这是安夫人昨日里在她那里受了一肚子委屈之后,故意不派人通知,让她们白跑这一趟。
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淡然道:“劳烦好生照顾母亲!”
那丫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往回缓缓而行,对视了一眼后都浅浅而笑,却都没有说话。只是两人的心里都是一片了然,觉得今日就是一个极为合适的日子。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楚晶蓝便去了二少夫人的雅风居,安子迁淡淡一笑,便也去准备其它的事情。楚晶蓝到的时候,二少夫人正在给定哥儿喂早饭,见她过来忙道:“五弟妹,你今日怎么得空?”
楚晶蓝浅笑道:“我见再过十几日就要过年了,而母亲今日里又身子不适,不知道二嫂这边过年要用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呢?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母亲的身子是真不适还是假不适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我听闻她昨日里从你那里回来之后就极度不快!”二少夫人看着楚晶蓝道:“你给她气受呢?”
“二嫂说哪里的话,她是我们的母亲,我们都是晚辈,晚辈又哪里能给长辈气受。”楚晶蓝微笑着道。
二少夫人看了她一眼却乐了,刚好定哥儿的饭已经喂完,她便让丫环带着定哥儿倒偏房去玩,却凑到楚晶蓝的身边道:“你就是根棉里针,被你扎伤了也只能暗中认了。母亲的性子我们心里都清楚的紧,她那样的人原本就不需要对她客气。”
楚晶蓝微微一笑,二少夫人又道:“你还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吧?”
“的确有事想请二嫂帮忙。”楚晶蓝微笑着道。
“不要说帮忙。”二少夫人微笑道:“我和你的性子不同,有什么话直说就好,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楚晶蓝轻轻一笑道:“我极喜欢二嫂的性子,只是我从不觉得二嫂的性子和我有什么不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其实二嫂心里是极清楚的。”
二少夫人笑了笑道:“行了,你就别在这里笑话我说了,说吧,要怎么做,你一句话就好,我能做到的必然会做到。”
“不知府里今年的新衣都做好了没有?”楚晶蓝微笑着问道。
“原来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啊!”二少夫人笑道:“楚家的铺子生意都好的紧,我想去做件衣裳寻个好的花样都得排到年后了,根本就不需要五弟妹如此大费周章的到安府里来卖衣服吧!”
楚晶蓝浅笑道:“二嫂就不用笑我了,楚家的生意是极好,用不着到家里来卖衣服,只是前日里有人说进府的时候只给人各房送了一匹布,觉得那布一点诚意都没有,及不上其它人送的绣着夕颜花的鞋子,所以我就想啊,我自己是没空给各位嫂子们做新衣,但是到年节了一人送一套衣服却是可以,那花色就由你们去选,也省得各位嫂嫂心里不痛快。”
二少夫人闻言先是“呸”了一声后道:“那个没规矩的野女人说的话你也放在心上?那鞋子我一拿回来就放在火炉里烧了!那下贱的东西,就是仗着母亲宠爱,肚子里怀着孩子,所以就在那里不可一世,我以前以为林月妍是极惹人厌的,那女人进到安府来之后,才知道她比林月妍更讨厌!”
楚晶蓝知道二少夫人的性子,当下只是微微一笑,二少夫人骂完后却又道:“现在整个杭城谁不知道楚家绣娘的绣工是一绝,都想要一个楚家绣娘新绣的花样了,五弟妹倒是大方的紧,送我们新衣我们自然是极开心的,可是楚家的绣娘忙得过来吗?”
“别人家里的事情自然是忙不过来,可是给各位嫂嫂做新衣却是忙得过来!”楚晶蓝微笑道。
二少夫人忙道:“那就将我们的穿衣的尺寸全部送过去好了,你看着怎么做合适便怎么做吧!”
楚晶蓝轻叹道:“二嫂也知道楚家的生意太好,只怕一时间也匀不出时间来做安府给和各位嫂嫂做新衣了,再说了,若不去楚家亲自挑花样,我怕到时候又要惹得一些人不快,而楚家那边也实在是忙,匀不出人来送花要样,不如就劳各位嫂嫂的大驾去一趟楚家的绣庄,这样既能让师傅给各位嫂嫂量衣裳的尺寸也能选到各自喜欢的花样。”
“还是你想的周到。”二少夫人微笑道,她的眼睛转了一圈后道:“我记得你以前并不记较那些个虚名,怎得今日里倒和那个贱人较起真来呢?”
楚晶蓝缓缓的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二少夫人将楚晶蓝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却笑了起来,却没有将话说穿。
两人说罢便分头去请其它的几位少夫人,那些少夫人原本就大多都闲在家里没有事做,此时听说楚晶蓝要一人送一套衣裳,一个个倒是喜出望外。
谁都知道楚家的锦缎那是没得说的,而绣娘们绣工那也是拔尖的,在楚家做一套好一些的衣裳,怎么着都需要一百多两银子,安府虽然并不差钱,可是因为没有分家,各房少夫人每月都只能领到属于她们的一份月银,手头上倒都不是太宽裕,此时听说楚晶蓝送新衣,平日里和楚晶蓝不太对眼的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忙笑着答应去楚家的绣庄里看花样。
佩兰有孕在身,原本不太想去的,却觉得她平日里根本就不能出府,而那一次角门事件之后她也就不敢再轻易约那人相见,此时难得有这个机会外出,到时候寻个由头便也能去见见那人。而二少夫人又一直在旁劝说,她便也应了下来。
楚晶蓝早已让圆荷备好了软轿,那轿夫们已在门外候着。
门外的吵架声传到了太夫人的耳朵里,她轻声问道:“外面怎么那么吵?”
如意去外面打探一圈后道:“五少奶奶说要给各房少奶奶们做新衣裳,少奶奶们心里开心,便有些吵闹了!”
太夫人的眉头微皱道:“是五少奶奶想要给众人做新衣?”
“是!”如意答道。
太夫人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既然五少奶奶如此大气,那我也应该去捧捧场才是!”说罢,她的手一抬,如意会意,忙将她扶起。
吉祥和如意两人扶着她走了出去,却在门口遇到了楚晶蓝,楚晶蓝微笑道:“我正想来请奶奶,不想奶奶竟出来了。”
太夫人微笑道:“这样的好事自是少不了我的,晶蓝,你带如意去请你母亲,她最是爱美,可别冷落了她才是!”
楚晶蓝听出她这句话另有所指,知道她今日行事只怕是瞒不过太夫人的眼睛,当下忙道:“奶奶教训的是,轿子我已经备好了,圆珠,快些帮我扶住奶奶。”
圆珠忙和吉祥将太夫人扶上了轿子,楚晶蓝忙去请安夫人,安夫人先是推脱身子不适不愿意去,如意却道:“夫人,您就别辜负了五少奶奶的一番美意,太夫人说了,你昨日没操完的经也都不用抄了。”
安夫人知道楚家的绣工别致,她原本就没病,不过是存心想让楚晶蓝难堪,而见楚晶蓝又知道讨好她,心里又有些得意,听到如意那般一说,便也同意去楚家的绣庄。
安府的八位夫人一起出门,身边各带了两个丫环一个婆子,再加上每台轿子四个轿夫,那阵仗倒是让人侧目,好在天气虽冷,路上却也不算甚滑,一切都甚是顺利。
楚家的绣庄在东湖之侧,那里的风景甚是秀美,只是冬日天寒,湖边的风大,倒显得有几分寒气逼人了,楚晶蓝早有吩咐,众人一到,掌事的绣娘便出来迎接。
安府的夫人都是第一次来楚家的绣庄,却见那里修建的极为秀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倒不太像是绣庄,而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闺阁。
太夫人一下轿子便赞道:“这里当真是个极好的地方,山清水秀,环境优美,难怪楚家的绣娘能绣出那么好看的花样来,晶蓝,你当真是极会选地方。”
楚晶蓝微笑道:“奶奶过奖了,这里原是陈家的别院,陈家没落后,我就将这里买了下来,一直觉得刺绣是件雅事,所以就将绣庄搬到这里来了。”陈家是以为杭城的大户人家,三年前生意失利后便没落了,当时变卖所有的产业,她见这里别致便买了下来。
“你的眼光当真是极好的,对下人也不错,竟舍得将这样一个出色的院子当做绣房。”太夫人一点都不吝啬她的赞美,看着楚晶蓝的眼睛里满是赞美之色。
楚晶蓝微笑道:“奶奶就不要笑话我了,我不过是觉得伙计们帮着挣钱也不易,实应对他们好一些,若不是有了他们,这铺子也开不成了。”
太夫人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了一丝赞许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当真是极难得的,寻常的掌柜都觉得花钱雇伙计,伙计们就得做事,却鲜少有人存了你这样的想法。”
“家父在世时曾一再告戒我,说楚家的生意能越做越大,忠亻}们功不可没,所以一直要求我对伙计们好一些。后来父亲病重,我一直按家父要求的去做,好在没有让家父失望!”楚晶蓝浅笑道。
太夫人赞道:“难怪楚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些安府得向楚府学习,上次你去米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些个伙计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楚晶蓝浅笑道:“父亲和大哥对铺子管理的极为妥贴,那伙计也只是出挑的一个,我想断然不会再有第二个。向楚府学飞这样的话孙媳妇可不敢受,谁不知道如今天安府是皇商,而楚家的生意却只在杭城独大罢了,又哪里能与安府的生意相提并论。孙媳妇认为,父亲和大哥能将安府经营的那么出色,就一定有让孙媳妇学飞的地方。”
安夫人听到她的话后,眼里有一抹得意道:“可不是嘛,老爷和子轩为了安府的生意,那可是费尽了心思,楚家的锦缎坊虽然做的极为出色,却也是不能和安府来比的。”
“母亲说的甚是。”楚晶蓝微笑着应道。
安夫人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得意,佩兰却在旁边低声道:“五弟妹的本事在杭城是人尽皆知,我心里佩服的紧了!老爷和大少爷经营有道,五弟妹却凭一个女子的身份将楚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也让人佩服。”
六少夫人也赞道:“杭城这么多的女子,我最是佩服五嫂。”
楚晶蓝微笑道:“别光顾着说话,这里风大,我们进去一边挑花色一边说。”说罢,早有人将帘子打起,她扶着太夫人缓缓朝里走去。
时值隆冬,外面没有太阳,这屋子里的光线却是极好,太夫人觉得有些奇怪,一扭头才发现绣庄的窗户都是极大的,且用明纸糊着,外面冰雪未化,那雪光便透过明纸照了进来,里面一片亮堂,竟是连烛火都不用,当下赞道:“你果然是个心思巧妙的,竟用这明纸来采光,这样一年下来也能节省不少的烛火钱。”
“有些钱是需要节俭的,比如说这烛火钱,而有些钱却是不能节俭的,比如这炭火。”楚晶蓝微笑道:“只有屋子里暖和了,绣娘们的手才不会冻着,这样才能绣出好看的花样。”
太夫人一进来便觉得屋子里一片暖和,竟和她的福寿居一样,里面温暖的紧,她知道楚家待伙计素来不错,今日里到这绣庄来一看,才知道那些传闻说的一点都不错,楚晶蓝当真是个极有心思的人。在其它的地方,只怕再难以找到如此关心伙计的老板了。
众人进来时,早有负责量尺寸的绣女迎了上来,先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便站在一侧,静候楚晶蓝的吩咐,而其它的那些绣女,则在行过礼之后,便又安安静静的坐有那里绣起花样来。她们绣花的时候偶尔说上一两句,眉眼间都是一片温和。
管事立在楚晶蓝的身侧道:“大小姐,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一侧的厢房里。”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很好,你先去忙。”
那管事说罢便退了下去,走到另一侧的屋子去做事去了。
这间绣坊原来不算极大,但是修建的却别出心裁,进去的地方是主厅,两侧各有四间厢房,楼上的格局和楼下几乎一样,窗户却都是修建的极大,却是一层一层累加的,每一间都错落有致,每间房间的采光效果都有好。屋子里四处都是炭炉,里央温暖如春。
绣坊总共有四五个绣女,每一层都有二十余人,都有大厅里刺绣,四周的厢房一间用来放花样,一间放绣好衣物,另一间则用来存放待绣的花样,余下的一间则是管事办事的地方,里面放着茶水等物,以供屋子里所有绣女们喝水所用。
屋子里虽然摆满了绣架,却一点都不显得凌乱,四处都透满了温和的气息,只一进来,太夫人便觉得像是进了自己的家一样温暖。
此时楚家的生意正好,里面每人都忙的紧,线头布料却没有一人乱扔,都规规整整的放在一边备好木箱之中,屋子的地面干干净净,四处都透着舒服的气息。
太夫人只觉得楚晶蓝虽然是女子,却没有一般女子的小家子气,也和一般富户千金不同,她的思路远非寻常人可以比。她再看绣庄里的那些绣女和伙计,一个个都极有礼貌,做起事来有条紊,显然都是经过悉心调教的。
她想起安府的那些下人和伙计,绝对没有楚家的这些伙计如此出色,她心里原本就喜欢楚晶蓝,也知道这一趟是楚晶蓝故意安排的,更知道楚晶蓝存了其它的心思。可是纵然如此,她还是极喜欢,而且是越发的喜欢楚晶蓝的性子和为人处事的方式。
安夫人看到那些规规矩矩的伙计,比之她身边那些训练有训的下人还要出色的多,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她以前也常去安府的米铺,她去的时候那些伙计是谦和有礼的,可是却也曾看到那些伙计偷懒的事情,这番拿来和楚家的伙计一比倒是生生比下去了。
安夫人以前一直认为楚晶蓝经营楚家靠的不过是她的凶悍之气,今日一见才发现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其它的几房少夫人一直觉得安府的米铺管理的不错,可是此时一到楚家的绣庄,各人心里都暗暗觉得楚家的绣庄比起安府的米铺管理的要好得多,只是她们都是女子,平日里并不管米铺之事,对经营之道也不甚了解,都觉得好,却不如太夫人一眼就能看出好在哪里。
由于放花样的房间不大,楚晶蓝先带太夫人和安夫人进去先花样,命一直在旁伺候的绣女先替各房少夫人先量尺寸。
太夫人和安夫人看到那屋子的墙工工整整的贴满各色花样,顿时都愣了一下,一低头,见到一排齐天腰高的柜子,柜子上面都整齐的放着各色的花样,花样的种类从花虫鱼草,到仕女画像,以及一些她们从未见的抽象型花样应有尽有,而且每种花样都甚是别致,和寻常在市面上见到的那些花样完全不一样。
安夫人之前就是楚家的主顾,曾见过一些花样,却没有料到楚家的花样规整起来竟是如此之多,她原本就好面子爱美,此时看到这么多的花样当真是喜出望外,一时间竟是这种也想要,那种也想要。
楚晶蓝看到她的目光心里一片了然,同是女人,她自然是明白安夫人的想法,她当初建这花样室的时候,里面的绣娘就都满是惊讶。
楚晶蓝微笑道:“母亲看到合意的就告诉我,我必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安夫人原本今日里还存了几分挑刺的心情来的,没料到来了之后她的刺没有挑到,倒被楚晶蓝给震住了,而那些爱美的心思竟将昨日里楚晶蓝威胁她对她不敬之事给忘得七七八八了。
她听到楚晶蓝的话后忍不住问道:“你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花样?这些花样我以前怎的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些花样有的是我新画的,还有一些是请五少爷画的,另外一部分是以前染布时用的花样,绣在衣服上时就稍微做了一些调整,而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调整,所以每副花样看起来和以前有几分像,却又感觉完全不一样。”楚晶蓝浅笑着解释道。
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便也觉得有些花样看起来似曾眼熟,她比较偏爱牡丹花的图案,缠枝牡丹和凤穿牡丹的花样是她的大爱,而之前楚家所产的锦缎上的花样却远没有这绣出来的花样出彩,再加上安子迁的巧思更改,那花便似活了一般,美的紧。
她微笑道:“正是,你倒是心巧的。”
“多谢母亲赞赏。”楚晶蓝在一旁有礼的回答。
太夫人却有些不冷不热的道:“你才知道她是一个心巧的人吗?她进安府的第一次我就发现了。”
安夫人看了一眼太夫人,当下淡淡的道:“晶蓝进门的时候母亲也曾为难过她,我一直以为母亲并不喜欢她了。母亲该不会是因为看上了这里的花样想多做几身新衣,就说这些赞美的话吧!”
“谁存了那样的心思谁自个心里清楚。”太夫人有些不屑的道:“晶蓝进门的时候我可没有为难她,当时只是在考较她的人品,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她的品格高尚,整个安府也没有其它的人能及得上。远溪能娶到晶蓝当真是远溪的福气,也是我安府的福气。”
安夫人听太夫人的话里含沙射影,心里已窝了一肚子的气,当上冷冷的道:“我记得当初远溪说要娶晶蓝的时候母亲是极力反对。”
“我是极力反对,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我那个原本极在优秀的孙儿被两个不长眼的人教的不成样子,配不上那么优秀的女子,怕误了人家,所以我才反对。”太夫人当下不冷不热的道。
安夫人听出太夫人是在骂她了,她回嘴道:“母亲这话说的我可就不太认同了,远溪虽然有纨绔之名,可是晶蓝那时候已民名节有毁……”
“母亲。”楚晶蓝在旁打断道:“我和五少爷原本就两情相悦,没有谁配不配得上谁之说,相情相悦的话,那些个门弟之见也就荡然无存了。”安夫人再说下去保不定还有什么难听的话要说,她实在是不想和她做这样的口舌之争。
只是她又想起那一日苏壁城说的话,心里又不禁有了三分寒意,苏连城就要回来了,日后相见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难堪。
太夫人瞪了安夫人一眼,安夫人想起洛王走时说的话,想着和太夫人斗嘴实不该说这些话,再说了,这事私底下说便罢了,当着楚晶蓝的面说终是有些不妥的。
安夫人当下缓缓的道:“可不就是这样吗?我也瞧着晶蓝和远溪是极班配的。”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母亲说的甚是。”
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得意,太夫人看了楚晶蓝一眼,眼里却有了一抹深意。
到最后,安夫人挑了一副别致的凤穿牡丹的花样,太夫人从简,挑了一副极为简单的福字图案,那图案倒是别致的紧。
楚晶蓝带着安夫人和太夫人在里面挑花样,少夫人们则在外面挑锦缎,大少爷平日里也给佩兰买一些新衣,但是她终究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对于那些布料的好坏,却看不太出来了,她心里又有事,当上随意要了一匹正红的普通锦缎。
二少夫人看见佩兰选的料子,眼里有了一丝不屑,当上缓缓走到佩兰的身边道:“我当初进安府的时候,也曾想着天天穿红戴绿,觉得什么颜色只要是红色就是很好看,可是时间长了才发现我错了,那大红虽然是正室所穿,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可是若是肤色不对,那就是丑不可言了。”
佩兰虽然长的极为有秀美,可是这几日由于生气晚上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脸色便不太好了,眼窝下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那大红色放在她的面前,倒真有些显得不是太协调。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十八章
佩兰昨日里被太夫人为难,这段日子也明里暗里没少受二少夫人的气,心里早就看二少夫人不顺眼,此时见二少夫人上前寻事,当下淡淡的道:“我听人说起过二弟妹的出身,好似并不见得比我高!我原本以为我和二弟妹因为出身相同,所以会格外的惺惺相惜一些,却没有料到二弟妹的性子竟是这般,你这番在笑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你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二少夫人也不着恼,只浅浅的道:“至少我不会给人做外室。”
“我听说二弟妹在嫁进安府之前就已经有孕在身,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有孕说出来似乎也不见得就比我这个外室强上多少。”佩兰的眸光微冷>,淡笑着看着二少夫人道。
二少夫人当年的往事原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而二少爷原本又是半个浑人,这其中原本就还有其它的事情,佩兰刚到安府不久,并不知晓其中的细处,而大少爷在说起二少爷时又将他说的一文不值,所以在佩兰的心里,二少夫人便也是一文也不值的。
之前在安府,佩兰尚要顾忌着其它人所以一直忍让着二少夫人,此时她已忍无可忍,怒气冲天便毫不客气的出言相讥。
那件事情原本也是二少夫人的痛处,她此时听到佩兰这么一说也有了三分怒气,当上冷笑道:“没错,论出身论进门的情景我们是有三分相似,可是却有本质的差别,我是二少爷明媒正娶抬进安府的,一进府就是名正言顺的二少奶奶。你虽然也是从安府的正门进来的,可是说到底没有媒人也没有证人,甚至连嫁妆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进门之后一直都没有身份,仗着肚子里有孩子苦闹一番之后终于让母亲同意你做大少爷平妻,可是平妻终究是平妻,不是正妻,说出来不说名不正言不顺之事,只怕依着大嫂的手段,你能不能在安府呆下去还是未知之数。”
她这一席话句句说中佩兰的死|茓,佩兰恨的手指握成了拳,脸色也难看的紧,二少夫人却又轻蔑一笑道:“你那一日不是算死了大少爷会将大嫂赶出安府吗?可是大少爷只和大嫂说了一席话之后就改变了主意,你可曾想过那又是为何?”
这事佩兰自是早就想过的,此时二少夫人一说出来,她的心里顿时又多了一分不安。
二少夫人平日里就看佩兰不顺眼,又是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当下又道:“所以你一日不是安府的正妻,就一日都有可能被赶出去,虽然以前五弟妹也是五少爷的平妻,可是你拿什么和五弟妹比,她不但人长的漂亮,又极为聪明,最重要的是她还有整个楚家做后盾,可是你呢?你有什么?你有的不过就是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佩兰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当下冷冷的看着二少夫人道:“有孩子就足够了!以前我听说你和林月妍也极为不睦,没料到她一落难,你倒上前相帮,二弟妹,你倒真让我开了眼界!”
二少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和林月妍不睦,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我看来你也不见得就比她高明多少,否则也就不会处心积虑的想攀上大少爷那根高枝!而在我看来,你觉得能十足十依附的事情倒也不是极稳妥的。”
佩兰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气,二少夫人却全然没有将佩兰的眼神放在心上,依旧在那里浅笑着,那笑容里满是嘲弄,三少夫人在一旁看到两人相处的方式,知道二少夫人在欺负佩兰,当下走到佩兰的身边道:“大嫂,你就犯不着生气了,你刚进府,有时候难免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有的人根本就是疯狗,你不理会,她自拿你没有法子。”
佩兰微微一笑道:“三弟妹说的甚是。”
二少夫人也不恼,只浅浅的道:“借用一下你方才说的我的话,我以前是和林月妍不睦,可是有的人却在林月妍的面前像条哈巴狗,可是林月妍才一落难,马上就落井下石,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省得背后再Сhā上一刀。”
三少夫人闻言脸色微变,一股怒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她瞪着二少夫人道:“同为庶出,有的人这一生都能成材,就只能依附他人而生,说别人是哈巴狗,自己又何尝不是?我也不妨给某些人提个醒,依附别人而生的富贵,小心哪一日别人一不开心了就一无所有了!”
二少夫人淡淡的道:“三弟妹说的甚有道理啊!不过我一直觉得人还是得量力而行,二少爷是庶出的,二少爷早就认了,可是有的人也是庶出的,却一直都不认命,都一直在奢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你说这到最后会不会落得竹栏打水一场空呢?”
三少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二少夫人却又道:“咦?三弟妹,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莫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多谢二嫂关心。”三少夫人冷着声道:“我好的紧!”
“好就好!”二少夫人微笑道:“我就怕三弟妹地对号入座,我方才那些话可不是说三少爷的,只是突然想起这房子原本的主子陈家,当初就是陈家的庶子和嫡子争家业,结果用了一些不太入流的手段,所以累得整个陈家都赔了进去,这不,这房子都易主了。”
三少夫人恨恨的看着她,她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当下又缓缓的道:“不过我看三少爷一直都属恪守着本份,想来是不会做那些不太入流的事情。
三少夫人早知道二少夫人嘴巴不留情,却没有料到她今日竟是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她当下恨恨的咬了咬牙,佩兰的眸光微转,拉着三少夫人的手道:“三少爷一直以来都是父亲的左膀右臂,而且对安府一直都极用心在打理,且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的人,断然不会像陈家的少爷一般做出那种蠢事。再则大少爷的能力也远在陈家的少爷之上,我想必然没有人能在大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做那些蠢事,因为只要做了,就断然会被大少爷察觉,那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三少夫人忙道:“大嫂说的正是!三少爷对大少爷以及对整个安府那是极其尽心的,再说了,三少爷多聪明,又岂会做出陈家少爷的那等蠢事!”
二少夫人闻言却笑了,她掩着嘴道:“又没有人拿三少爷和陈家的少爷相比,三弟妹又何需这般辩解?”
三少夫人愣了一下,佩兰也看了一眼三少夫人,两人的目光相撞,佩兰将目光抽回,只是浅浅一笑。
二少夫人在旁看到两人的目光,心里暗暗好笑,却并不点破,当上一扭腰却朝一旁走去,楚晶蓝就站在一旁和六少夫人说着闲话,她斜眼看了一眼二少夫人,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这二少夫人就是一根不折不扣的搅屎棒子!
二少夫人说了那番话之后,佩兰一见她离开便道:“二弟妹整日里都胡说八道,三弟妹别理会她。”
“她是自从五弟妹嫁到楚家之后就越发张狂了。”三少夫人轻叹道:“她那副性子,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她,所以她才想来挑拔我和大嫂的关系。只是她也不看看,五少爷有什么地方能和大少爷比,事情做的那么明显,就不怕别人笑话她!”
佩兰只是抿唇一笑,却并不再出声附和,三少夫人见佩兰面色不佳,又松开了两人相握的手,她便知道佩兰只怕是有些介意三少爷的事情了,心里又不禁有些恼怒,当下狠狠的瞪了一眼二少夫人。她的举动被站在一旁的太夫人看在眼里,太夫人的面色微深,眼里已有一丝不悦。
众位少夫人一路走来也有些饿了,又说了好一会话,早已经有些饿了,绣庄的管事便命绣娘奉上茶点以供各位少夫人享用。
那茶是陈年的普洱,配着新做的梅花糕,倒也清甜爽口。
佩兰有孕在身,不宜久站,楚晶蓝便让人给她备了一把椅子,她便安然坐在太夫人和安夫人的身侧,那梅花糕做的松软可口,她吃了一大块嘴里觉得有些干,却没有喝茶,将茶杯递给绣娘道:“我有孕在身,喝茶对胎儿不好,可否替我倒一杯水?”
楚晶蓝见她将梅花糕吃下,眸光转深,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绣娘忙道:“是我失察,我这便去给大少奶奶换杯白开水。”
“有劳!”佩兰微笑着道。
绣娘将茶杯端走后很快就端着另一杯水过来,还未走近,她的脚不知怎的绊了一下,身子便重重的朝前栽去,绣娘倒在地上,那一杯水也尽数洒在佩兰的身上,好在佩兰是坐在那里,只是受了一下惊,冬日的衣裳厚,那水虽然全洒在了她的身上,倒也没有烫到她。
饶是如此,安夫人却也在大惊道:“怎么样?有没有烫着?”
佩兰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扁了扁嘴却缓缓的道:“不妨事,烫是没有烫到,只是吓了一跳罢了。”
楚晶蓝看了那个人绣娘一眼后斥道:“你平日里是极稳妥的,今日怎么这般毛毛燥燥?竟是连水都不会端不好?”
绣娘一边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人佩兰擦衣服一边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方才不知怎的就绊了一下……”
安夫人恼怒的紧,一把将绣娘从佩兰的身边拉开,然后怒道:“毛手毛脚的!真不知道平日里你是怎么教的,现在佩兰的肚子里有子轩的骨肉,哪里经得起一点折腾!今日里要是没事便好,若是有事我断断不能轻饶你!”
绣娘低着头不说话,楚晶蓝轻声道:“母亲请勿动怒……”
“怎么可能不动怒!”安夫人大怒道:“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佩兰孕之事而心生不快,可是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我告诉你,佩兰若是我事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于你!方才还说你调教下人有方,此时看来却根本就不会调教!”
佩兰在旁道:“母亲不用担心,我真的没有事情,只是衣裳湿了,我得去换件衣裳才是。”
安夫人瞪着楚晶蓝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佩兰拿新衣?”
楚晶蓝对身边的管事道:“快去给大少奶奶找件合穿的衣服来!”
管事有些为难的道:“回大小姐的话,新做的衣裳今日一早就全部都送到铺子里去了,这里只有一些微绣到一半的衣裳,只怕没有大少奶奶合穿的衣裳。”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怎么会这么巧?”
管事无可奈何的道:“其实也不是巧,而是快过年了,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在摧着要新衣,所以一做好就送到铺子里去了!”
楚晶蓝轻叹了一口气,安夫人冷笑道:“楚家的生意倒真是好的紧啊!这么大个绣庄都找不出一件新衣来!”
太夫人瞪了安夫人一眼后对楚晶蓝道:“这天冷的紧,她又有孕在身,你先去寻一件没有完工的衣裳给佩兰先穿上应急,她是双身子的人,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好!”楚晶蓝忙吩咐管事去拿衣服。
佩兰在旁低声道:“就算是拿了衣裳来,我身上的衣裳湿了也不止一两件,有些都湿到里衣了,不如这样吧,我先回家将衣服换了。”
“也只能如此了!”太夫人淡淡的道:“如意,吉祥,你们送她回去。”
佩兰忙道:“如意和吉祥奶奶都用习惯了,一刻都离不了的,我身边有丫环,让她们伺候我便好了!”
太夫人满脸赞赏的道:“你果真是个懂事的,难怪那么招人喜欢。”
佩兰浅笑道:“多谢奶奶夸奖。”
安夫人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那些个丫环粗手粗脚脚的,只怕是伺候不好你。”
“多谢母亲挂心,母亲难得来一趟绣庄,此时才挑好花样,还没有挑好锦缎,怎么能因为我就扫了你们的兴致!”佩兰有礼的道:“再说我只是衣服湿了,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回去换一件便好,母亲这里慢慢挑便好,不要拂了五弟妹的一番心意。”
楚晶蓝微笑道:“大嫂当真是极为细心体贴,这里离安府也不太远,母亲就不用太过担心了。再说了,大嫂的身边也有丫环陪着,我瞧着大嫂身边的丫环都是极体贴细心的人,应该能照顾好大嫂的。”
二少夫人也在旁道:“可不是嘛!再说了,谁没有怀过孕啊,大嫂的身子虽然金贵,但我看她的身体也好,丫环们都极为机敏,只是坐轿子回到安府换衣服,又有什么打紧的,母亲也太过虑了些!当年我怀定哥儿的时候,还常一个人出门采买东西了。”
她的话说的有几分酸意,那副模样倒像是受了几分委屈,太夫人心里却极为清楚,当年二少夫人有孕的时候,安夫人看到她有了身孕,而比她早进门的大少夫人却一直没有身孕,再加上她又没有娘家撑腰,她的嘴巴又快如刀,极不讨安夫人喜欢,曾被安夫人百般刁难过。
安夫人听到二少夫人提及陈年旧事,当下不冷不热的道:“你的身子能和佩兰比吗?”
二少夫人的眸光微深,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楚晶蓝在旁浅笑道:“这天冷的紧,大嫂的衣服都湿透了,不如先让大嫂回去吧!”
太夫人也道:“晶蓝说的对,佩兰再站在这里,只怕是要冻坏了!”
佩兰闻言便向安夫人和太夫人施了一个礼,这才匆匆离去,楚晶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深了些,却只是淡淡一笑。
安夫人知道佩兰身边的丫环都是那尽心之人,又想着回去换衣服又能换出什么事情来,便也不再拦她,而女人对那些漂亮的东西,素来都没有太强的抵抗力,楚晶蓝将那些新的锦缎一抱出来,她便将佩兰事情都抛到九宵云外了,也把以前对楚晶蓝的怨恨全部都丢到一旁,心里只在想着她穿上那样一件衣裳打马吊的时候,定能将其它的夫人们全给比下去。
她挑中了一匹金丝织成的锦缎,那锦缎上是大红色的,却是地素面,由于中间夹杂了金丝线,那绵缎微微一抖,便泛发出华丽的光华,端端是华贵至极的。
楚晶蓝赞道:“母亲当真是好眼光,这匹锦缎是用新买的机器所织,织起来颇费功夫,整个杭城只此一匹。”
安夫人问道:“你不会再织第二匹吧?”
“母亲若是不愿我再织第二匹,那么就不会再有第二匹。”楚晶蓝笑的温和。
安夫人对这个答案甚是的满意,斜眼看了楚晶蓝一眼后道:“平日里有做事可都需要记着分寸,都如今日这般乖巧多好!”
“母亲教训的是!”楚晶蓝浅笑道:“儿媳妇受教了。”
太夫人看了一两人一眼,只是挑了挑眉毛,却并没有说话,她挑了一匹暗红色的,那锦缎虽不如安夫人的华贵,却端庄大方。
楚家新订的织布机在前日就到了,所以绣房里也有一批新织的锦缎,由于是新机器所织,那绵缎密实结实,花样也是新的,当真是好看的紧。那些少夫人都极为喜欢,各自挑了自己的喜欢的料子。
二少夫人挑的是一匹素色的暗花锦缎,三少夫人则挑了一匹颜色绚色的宝兰色的绵缎,四少夫人挑了一匹雅致的碎花丝制绵缎,六少夫人则挑了一匹嫩黄|色的绵缎。
这些布料甚得众人的欢心,楚晶蓝却细细的将各人的喜好全记了下来,也由着她们所挑绵缎的颜色以及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暗暗分析她们的性格。
接下来是那些少夫人挑花样了,她们见到那些花样也先是吃惊了一阵,紧接着便议论了起来,却又都极为喜欢。
二少夫人选的是素雅兰花图案,三少夫人却选的是海棠花样,四少夫人挑了良久才选中蔷薇花样,六少夫人选的却是翠竹花样。
众人选好之后楚晶蓝让绣娘们给众人量好尺寸然后就开始准备制新衣,这番一折腾已是午后,楚晶蓝提议众人一起到醉乡楼里去用午膳,众人闻言皆说好。
太夫人笑道:“你倒真是个细心体贴的,醉乡楼的清蒸鲈鱼和红烧蟮段可是其中一绝,味道好的紧,一想起来我都想咽口水。”
楚晶蓝微笑道:“五少爷曾带我吃过一次,自那之后,我便一直念念不忘!”
太夫人笑了笑,安夫人以前也去醉乡楼里吃过,也觉得极为不错,又见楚晶蓝对她的态度恭敬,只道是楚晶蓝今日做这些事情不过是讨她欢心,当下便也有些得意,心里却在想:“不管你今日如何讨好我,日后我都不会轻易饶了你!”
楚晶蓝看到安夫人的目光,心里暗暗好笑,却依旧浅笑着将她们扶上了软轿。
她最后上轿,管事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心里一片了然,嘴角却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轿子缓缓前行,楚晶蓝心知安子迁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今日里的好戏这才算是正式开锣,她的心念如电转,却又有些好奇那男子到底是何许人,竟能想出如此深沉而又疯狂的法子。
她细细的回想上次见到那个男子的背影,心念微微一动,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间荡开一般,她的眸了转深,最终嘴角却荡出了一抹浅笑。
佩兰乘着软轿离开楚家的绣庄之后,轿夫抬着她往安府的方向走去,她在轿子里道:“身上衣裳湿了实在是难受的紧,这里离芝麻胡同比较近,我去那里先把身上的湿衣换下来。”
轿夫们轻声应了一声,便抬着她到了芝麻胡同,她从软轿上下来之后就娶出一锭银子赏给四位轿夫道:“我在这里住了几年了,离开这座院子倒是想的紧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下,你们可以走了,这锭银子给你们买酒吃。”
那些轿夫原本就是从外雇的,只要有银子收自也不管她的事情,当下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芝麻胡同里的丫环都还在,一见她回来便都喜滋滋的上前来迎。
佩兰身边的两个丫环跟着她进了那个小院子,她将衣服换好之后浅笑道:“我想午睡一会,你们在外面候着便是。”
两个丫环轻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佩兰给那些丫环使了个眼色,丫环会意,一个拉着跟着佩兰来的那两个丫环套近乎,拉着两人到隔壁去地吃茶,两个丫环将茶喝下去之后便觉得有些头晕,头往桌上一靠便人事不知了。
佩兰看到眼前的情景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她阴着脸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公子请来!”
“好个屁!”佩兰微愠道:“安府里的那些少夫人全部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夫人根本个老糊涂,昨日里还平白无故受了她一顿气,那里虽然满是富贵,却远不及这个小院子自在,至少在这里,根本就不用受那些鸟气!”
她原本出身低微,心思虽高,粗俗之态却犹存,她在安府里装了那么长时间的斯文,此时回到自己的地盘便将那些装的东西尽皆脱下,只想畅快的肆意一回,是以说的话便也露出了那些粗俗的本性。
丫环有些怪异的看着她道:“夫人以前不是说有了富贵便可以忍受一切吗?”
“我以前是这么觉得。”佩兰叹了口气道:“可是在安府呆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却觉得累得紧!”
丫环还欲再说什么,她却又道:“你也快些帮我准备一下,一会公子就要过来了!”
丫环忙应了声便去屋子里将床铺铺好,佩兰却有些自言自语的道:“个中滋味当真是只有自知!好不容易将众人甩开,当真是舒服的紧,也许回到安府之后我得给大少爷提个建议了,日后就在这里养胎好了。”
丫环听到她的话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铺床的动作。
佩兰又问道:“那两个跟来的丫环要多久才药性才会散?”
“约莫三个时辰吧!”丫环回答道。
“才三个时辰啊!”佩兰有些无奈的道:“虽然一直觉得有孕是件好事,可是出来一趟太不容易,这三个时辰只怕是一眨眼的功夫。”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戴着雪笠走进了院子,佩兰一见他来了,忙迎上去扑进他的怀里道:“你来了!你可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男子轻轻搂着佩兰,当下却轻声道:“我们进去说话,这里说话不方便。”
佩兰见院子的门紧紧的关着,暗道男子太过小心,却也依言和男子一起走了进去,两人进到里间之后,她让丫环全部都退了出去,拉着男子在床畔坐下,今日里男子显然没有那分心情,他轻轻将她推到侧道:“你怎么不在安府里好好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佩兰将那男子的雪笠取下,如蛇一般有灵动的藕臂轻轻的缠着男子的脖子,屋子里光线微微有些昏暗,她却已朝那男子的唇边吻去,一闻到男子身上的味道,她的心就颤了颤,一股异样的情愫在她的心间升起,她此时只想靠在男子的身上,和他好好缠绵一番。
“知道你想我了!”男子轻声道:“安子轩欺负你呢?”
“他哪里敢欺负我!”佩兰有些不屑的道:“他以为孩子是他的,对我宝贝的不得了,平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我的,可是那安府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讨厌,尤其是那个二少夫人,嘴巴贱的紧,我这一段日子可没受她的奚落!”
男子的眼里有一丝了然,他看着她道:“是因为你名不正言不顺吧!”
佩兰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男子却叹了口气道:“之前就对你说了,不要轻易去安府,怎么让也得安子迁将林月妍休了,再用八台大轿将你抬到安府,这才是稳妥之法,你那样匆匆的就往安府里钻,不被她们看轻才怪!你这一点得好好向楚晶蓝学习,她当初名节尽毁,安子迁用八台大轿将她抬进安府,就不用受你那样的闲气!”
佩兰轻叹一口气道:“你就是别再责备我了,我自己心里也后悔的紧,当初一心想着去安府享福,睡高床软枕,过少奶奶的日子,不想那日子竟是那般难过!”
“我也不是要责备你,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你日后做事可千万沉得住气!”男子轻声道:“你也不是个傻的,但是很多时候做事还是嫩了些,安府的那些女人虽然不会吃人,但是个个都是有手段的。你如今已有了孩子,万事更应该小心一些。对了,你这般跑出来不会引人怀疑吧!”
“当然不会!”佩兰微微有些得意的道:“楚晶蓝和那个死老太婆前几日吵了一架,她想讨她的欢心,今日里将安府所有的少夫人全部请到楚家的绣庄里去选花样做新衣,我不小心身上被泼了水,所以就提前先走的,估计她们现在还在那里说选布料了!”
“等等,你说今日是楚晶蓝将你们全部都请出来的?”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
“可不是嘛!她想讨好那个死老太婆!”佩兰有些嫉妒的道:“依我看,她是存心了想要显摆,这个少夫人中间就她的身世最显赫,最重要的是她还能做得了楚家的主!”
那男子的眸光转深道:“你的衣服是怎么湿得?”
“是我在楚家的绣庄喝茶,被一个绣女给泼上的!”秀兰如实回答。
那男子闻言大惊,极快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四处查看了一番见四周无人之后才似松了一口气,佩兰看到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后问道:“怎么呢?你又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希望是我想多了。”那男子轻叹一声后道:“只是以防万一,我也不适合在这里久留,我先回去了。”
佩兰微愣后似乎明白那男子的想法,她此时心念正动,又如何肯放那男子走,当下轻笑道:“你的确是想多了,这间屋子是安子轩所置,我来的时候已经细细的查看了身边,确认没有人跟踪。再说了,这大雪天的,谁要是跟过来还不会留下足印,你根本就是瞎操心!我许久没见你了,想你想的紧,你就不想我吗?”说罢,她的身子又朝他贴了过去。
那男子看到她的举动,眉头微微一动,心念却也动了,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佩兰抿嘴浅笑,当下忙拉着他的手道:“我们进去吧,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那男子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佩兰却又道:“我知道,上次在安府角门边的事情让你吓了一大跳,可是那件事情只是巧合罢了,再说了,我们不都平安无事吗?”
那男子这才面色稍缓,却又看着佩兰道:“当时他们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佩兰答道:“他们只是随嘴问问罢了,再说了,安子迁根本就是个蠢货,而楚晶蓝此时又和那些女人在一起,她哪里有空管我们的事情。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疑了些,整日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楚晶蓝又能有多可怕?”
那男子的面色再次缓和了一些后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如今正值非常时期,我们万事小心一些总不会错的。”
佩兰有些不悦的扁了扁嘴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是人家在安府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又想你想得紧,好不容易能见你一面,你却一直都问东问西的,却一直都没有问人家好不好!”
那男子微笑道:“你啊,就是一个会折磨人的小妖精,安府里的事情你其实完全可以不要在乎,你的肚子里有这个孩子就是你最大的利器,他们断断不敢动你分毫。”
“明面上是不敢动我分毫,可是谁知道她们私底下会有什么举动。”佩兰的眼睛里有些不悦的道:“那个老妖婆嘴上说疼我疼的紧,有一次我打破了她的花瓶,愣是唠叨了半日,还有那个楚晶蓝整日里都笑的温柔,我去找她的时候她竟是不让我抓她的手!”
“楚晶蓝原本就非常清冷孤傲,也只有安子迁那样厚脸皮的人才能让她动心,只是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她到底喜欢安子迁什么!”那男子的话说到这里已满是寒意,一股也不知道是恨还是吃醋的味道陡然就在屋子里炸开。
佩兰看着他道:“你喜欢楚晶蓝?”
“怎么可能!”那男子不以为然的道:“你想太多了,我恨得将她生吞活剥,又岂会对她上心!”
佩兰见他的眼里似有怒气,当下轻叹道:“也是,她曾经那样对你,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她的,不过她就像像是迷一样,让人看不清楚。”
那男子的眸子微微一眯,眼里有了一抹深思,他沉呤了片刻后道:“我们只需要防关她便好,你在安府里也是能不招惹她就绝不要招惹她,她那样的人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这一次洛王让安子迁继承安府的产业,原本对我们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而你腹中的孩子直接影响到安子迁担任下一任的家主。而安子迁那个人看起来是个纨绔子弟,可是却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蠢,他若是存心了想要做安府的家主的话,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佩兰轻哼一声道:“你似乎想太多了,安子迁根本就是蠢货,又哪里有什么手段,他整日里就像跟屁虫一般跟在楚晶蓝的身后,再则他根本就是个不成才的,整日只知道玩,初十那一日安府盘点,他居然跑去和楚晶蓝玩了一整日,虽然听起来好像是会打算盘了,可是却连最基本的帐本都看不懂,他那样的人又哪里配做安府的家主!”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后又问道:“那安子轩呢?”
“他?”佩兰吃吃笑道:“他如今对我言听计从,被我好好的捏在手心里了,更不用担心他了!”一想到大少爷,她的心里便有几分不屑,这段日子大少爷对她是十二分的温柔体贴,处处护着她,只是这样的好在她的眼里看来有些是理所当然,还有一些则是蠢钝。
那男子浅笑道:“如此便好,你这一次回到安府之后一定要想办法破坏安老爷和安子迁的关系,然后帮安子轩得到安家的家主之位,只要安子轩一做上家主,我们的孩子就是下一任的家主,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只是你我之间还是少见面为妙,否则的难保会有什么差池,上次安府角门边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
佩兰闻言却有些不悦道:“你就整日里记挂着安府的家主之位!也不想想人家的感受,让我天天面对着安子轩那个蠢货,真的很恼人的!还有,以后人家要是想你了又怎么办?”
“宝贝,做大事的人应该要学会忍奈!你要想想等以后我们的孩子长大一些之后,整个安府都由我们掌柜那该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情!”那男子看着佩兰道:“你想像一下,日后我们有用不完的银子,天天吃海参鱼刺,再将那些对你不敬的人全部踩在脚底下,那又有多么的痛快!”
佩兰的眼里有一丝向往,她轻声道:“你说的对极了,我要将那些欺负我的人全部都踩在脚底下!她们今日敢这样对我,来日我必当百倍奉还!”她的眼睛里欲望升起,狠毒之色漫延向她的整双眼睛。
那男子在佩兰的脸上亲了一下后道:“这样就对了!这才是我的乖宝贝!”他一边说着话,手一边朝佩兰的胸前揉去,入手的柔软让他的眸光加深。
佩兰“嘤”的一声便软在他的怀里道:“你真坏!”这一声已带着一丝娇呤和撒娇的味道,紧接着又吃吃的笑了起来,却伸手朝男子的下身探去。
男子的身子因为她那一抓,轻轻的抖了一下,却轻声道:“你这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佩兰也笑道:“我是小妖精,你就是个大色坯!”说罢,轻轻一转身便抱着男子的头,踮着脚尖去吻男子的唇。
她只觉得身体里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只有依附在他的身边才能让她舒服一些,而他身上散发了出来的味道,又生生刺激着她的心魂,让她心底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她却又笑了起来,在男子的嘴畔呢喃道:“你可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只有你才能让我舒服……”她那双纤长秀美的手也轻轻的在男子的身上敏感的地方抚过,她的手每到一处都能引得那男子轻声叹息。
男子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原本就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闻言笑道:“安子轩不能满足你吗?”他的心念一动,眸光也幽深了许多,眼睛里已有一团火苗在跳动。
“别提他了!”佩兰有些地不满的道:“他知道我有孕之后,摸都不敢摸我一下,生怕会伤到孩子一样。”她的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急迫和渴望,却又透着浓烈的愉悦,两人原本就极为相熟,对彼此的身体也极为相熟,她知道他身上每一次敏感的地方,也知道他最喜欢她碰他哪里,更知道哪里能挑起他心里火苗。
男子笑了笑,佩兰却有些急迫的去给男子宽衣道:“日后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你今日得好生疼疼我才是!”
男子伸手搂着她已微微有些发粗的腰肢道:“我怕时间来不及……”
“来得及!”佩兰在他的身上轻蹭道:“她们选布料怎么着也得下午才能回到安府,而那两个丫环还要两个多时辰才会醒来……”她轻轻喘着气,那气息轻轻的拂过男子的脖颈,她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让男子将手透过她的衣襟抓到她的胸前。
她虽然怀孕之后气色不如以前好,但是却也是个美貌佳人,这般一动春一心,整张脸上都泛着粉嫩的红色,她的心里升起了强烈的渴望,渴望男子的触碰,她的身体早已软成了一摊春水,这般粘在男子的身上,男子又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的勾引,当下低吼一声便将她抱到了床上,大手几个起落,便将她身上的衣服脱尽,他的身子也重重的往她的身上覆去。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十九章
大少爷正在米铺里整理帐册,安子迁吊儿郎当的推开了帐房的门,他的眼梢微微一抬,一见是安子迁先冷笑一声,紧接着用极为不屑的语气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来看大哥啊!”安子迁也不知道从哪是寻来了一根已经干枯的狗尾巴草,嘻皮笑脸的站在那里,看着大少爷讨好似的笑着。
大少爷一看到他那副样子就有气,当下轻哼一声道:“看我?我哪里需要你来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省得洛王好不容易为你从父亲那里替你要来的机会白白被你浪费了!”
安子迁也不恼,将狗尾巴草从嘴里拔下来道:“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机会,而是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明明知道不可能还去浪费心神,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大少爷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鄙夷之气更重,他冷笑道:“你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寻常人若是有你这样的机会,只怕会巴巴的珍惜。”
安子迁淡笑道:“人各有志,我生性喜欢闲散,讨厌被束缚,所以有些事情是断断做不来的。虽然我的心里很感谢王爷的器重,也感谢父亲给了我这样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但是做不好就是做不好,那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少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穿了一件镶狐狸毛的黑色袄子,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分明写着风流之色,那张有些阴柔的脸笑起来极为好看,能将寻常女子生生给比下去。他端端生了一副好皮囊,却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大少爷冷笑了一声后道:“前段日子见你整日里都在忙活,我还真以为你转性了,此时听到你这席话之后,才知道你原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安子迁的眉头微皱道:“大哥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亲弟弟!”
“你是我的亲弟弟。”大少爷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后道:“就是看在你是我的亲弟弟的份上,我才对你百般忍奈,若是换了其它人想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早就让他好看了!”
“你已经让我好看了!”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又将狗尾巴草含在嘴里道:“否则就不会在帐册上动手脚,盘点的那一日就不会寻机会将我支开,然后再到父亲那里告我的状!”
“不错啊!”大少爷冷笑道:“比以前有长进多了,竟然能看得出来那些帐册有问题了!”
安子迁淡淡一笑,大少爷却又浅浅的道:“不过那又如何,你若是真有本事的话又岂会怕我去父亲面前告你的状,说到底也不过是你自己没有本事罢了!”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合,淡淡一笑道:“我今日来这里找大哥,不是来和大哥讨厌我是天才还是蠢材的问题,而是想找大哥聊聊天。”
“你没看到我在忙吗?”大少爷冷笑道:“想找我聊天等我闲下来再说!”说罢,他的头一低,又开始拔起算盘来。
安子迁听到那拔算盘的声音心里已有三分烦燥,再看到大少爷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眸子里又有了三分的冷意,他心里原本还有的一丝犹疑也散得干干净净,这些年来他是将大少爷当做是他的兄长,可是在大少爷的眼里,却摆明了他什么都不是。
同胞兄弟的感情在那安府家主这个巨大的利益面前,早已显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心又寒了三分,心里最后的一丝兄弟之情也淡了,只是他的心里却还有三分苦意。
他走到大少爷的面前把大少爷的帐册合上,大少爷却恼了,瞪着他道:“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自己不成材也便罢了,不要再把我也拖下水!”说罢,他一把将安子迁的手抓开。
安子迁却又笑道:“我从没有想过要将大哥拖下水,只是想着你我本是亲兄弟,原本应该是这世上最亲厚的两人,可是如今却像仇人一般,我只想问大哥一句,在你的心里,可曾将我当做是你的亲弟弟过吗?”
大少爷看了他一眼后道:“若不是和你撇不清那分血缘关系,我倒宁愿没有你这个弟弟!你的存在就是整个安府的耻辱,也是我的耻辱!”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我早知道大哥是这样想我的!罢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带大哥去看一样东西。”
“我没空陪你胡闹!”大少爷冷冷的道。
安子迁浅浅的道:“我如今天也忙的紧,也没有空做那些胡闹之事,但是如果事关佩兰,我相信大哥应该有兴趣走一趟。”
“佩兰?”大少爷站起身来道:“她怎么呢?”
安子迁见大少爷的眼里满是关切之情,和方才对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已截然不同,他缓缓的道:“其实也没怎么,只是眼下她受了些伤,正等着大哥去看她。”
“你把她怎么样呢?”大少爷想起安子迁平日里荒诞无稽的性子,心里就有了三分担心,当下一把抓起安子迁的衣领怒气腾腾的道。
安子迁看到他那副样子倒有些想笑了,他浅浅的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大哥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如今才知道我错了,只是这些事情我都能承受,却不知道在大嫂的心里,日后又会如何想大哥。”
“快说,你把佩兰怎么呢?”大少爷又急又怒,看到安子迁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的心里是真的着急了,当下扬起一拳头就往安子迁的头上打去。
安子迁的手微微一扬,便将大少爷的手给拦了下来,大少爷只觉得那一拳头如同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他满身的力气在那一刻竟似完全消失了一般,一时间,他只觉得心里有些怪异。
安子迁知道大少爷的心思,他浅笑道:“我虽然不太成材,但是事情的黑白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有些糊涂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去做的,也远没有大哥想的那样不堪!”他轻轻松开大少爷的手,再伸手去扳开大少爷握着他衣襟的手。
大少爷见他此时依旧如往昔一般笑着,可是却再也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纨绔的表情,他这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安子迁,只觉得眼前的安子迁仿佛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一般,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透出来的光花地分明有了一分凌利。
大少爷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安子迁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抹惧意,那股惧意在他的心间漫延,让他的整颗心都微微有些颤抖。以前他面对着安子迁,总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可是在这一刻,那些所谓的优越感竟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竟觉得安子迁看起来有了一丝高贵之感。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极不舒服,只觉得以前的骄傲和自尊似都被安子迁踩在脚下一般,他轻轻咬了咬唇,安子迁却笑了笑,他这一笑便又带了几分纨绔的气息,让大少爷觉得方才的那一幕不过是错觉罢了。
大少爷看到他那一笑之后才想到要生气,当下一把甩开他的手道:“佩兰在哪里?”
“她今日里出来一游玩,不心摔了一跤,此刻正在芝麻胡同的大哥为她所备的院子里休息。”安子迁想了一下,终是将他原本比这一句话更直接的说词说的委婉了三分。
大少爷却怒道:“她在安府里好生生的呆着,又岂会跑出来游玩?”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安子迁淡淡的道:“或许是她有想见的人吧!”
大少爷听出了安子迁的话外之音,眸光微沉,却又不愿意往更深一层去想,他却又极快的问道:“孩子有没有事情?”
“大夫正在替她查看,我一得到消息就来找大哥了,至于她的事情如何,我就真不知道了。”安子迁的眸光微转道:“或许大哥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少爷怒道:“你方才进来的时候怎么不直接说这件事情?”
“我一进来大哥就不理我,一说话就说我是扶上墙的烂泥,又让我去其它地方玩,所以我就再做一回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
大少爷听到他的话却有些想吐血,当下伸手指着安子迁道:“你!”
安子迁看到大少爷那副样子又笑道:“大哥就别在这里和我置气了,不如用这会的功夫去看看佩兰更合适。”
大少爷咬了咬牙看了他一眼后道:“回头我再收拾你!”然后飞快的就奔出了米铺。
安子迁笑了笑,没有理会大少爷,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却满是深沉,他的双手环在胸前道:“收拾我?但愿你到时候还能有收拾我的心情。”
大少爷极快的跳上马车,对车夫安明道:“快,去芝麻胡同!”
安明是安子迁的专用车夫,当即愣了一下,大少爷却已怒道:“怎么?最近长本事了不成,将你拔给了五弟,我就的使唤不动你了不成?”
“不是的,大少爷!奴才这便送你去芝麻胡同!”安明忙道。
安子迁也缓缓的跟了出来,看到大少爷快速离开,他的眸子微微一合后道:“若是有可能,我真不想你走这一趟,但凡你对我还有一丝兄弟之情,我也断断不会让你走这一趟,虽然一定会告诉你那件事情,可是一定不会选这样的方式。”
只是他的话大少爷是听不到的,在此时大少爷的心里,心心念念的便是佩兰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马车很快就到了芝麻胡同,他如旋风一般跳下了马车,佩兰的两个丫环却守在门口,见他突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当即吓了一大跳,忙道:“大少爷,你怎么来呢?”
大少爷见两个丫环站在门口,怒气更重,当下怒道:“大少奶奶摔到了,你们竟在这里躲懒,给我滚开!”他原本在安子迁那里受了气,此时便将那一股子怒气全撒到了两个丫环的身上,当下用力一推,他的力气不小,那两个丫环脚下一滑,俱都摔在了地上。
这个院子只是两进两出的院子,不算太大,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屋子里佩兰和那男子都听到了,两人此时正在缠绵,一听到大少爷的声音,两人都吓了一大跳,佩兰惊道:“他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呢?”
“我怎么知道!”那男子也极为吃惊。
“佩兰,佩兰,你怎么样呢?”大少爷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男子急匆匆的穿衣道:“断断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这里!”他当下胡乱套了件衣裳在身上,再胡乱套了一条裤子在身上,竟顾不得穿鞋,极快的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平日里是个人极为冷静的人,就算是此时遇到这种事情也不见太多的慌乱,倒是佩兰已经乱成了一团,她一个劲的轻声对那男子道:“你快一些,他就要进来了!”
那男子瞪了她一眼后道:“你自己也快些将衣裳穿好,不要让他起疑!”
佩兰闻言这才知道穿衣,只是慌乱间,愣是找不到她的亵衣和亵裤了,她找不到,心里也急了,忙将中衣胡乱的往身上套。
佩兰的卧室为了方便那男子进出,后面有一扇后门,大少爷从前门而来,那男子若是从前门出去的话一定会碰个正着,只有从后门才能逃走。
那男子跳下床之后,就极快的朝后门走去,只是那后门原本是从里开的,他将门栓拔开,伸手一推,那扇门却不动分毫,到此时,他那颗素来镇定的心也乱了起来,他轻轻咬了咬唇,再用力推了一下,那门竟还不动分毫。
那男子心念如电转,想起方才佩兰对他说的话,他咬了咬后恨恨的道:“完了,中计了!”
佩兰见他还站在那里,顿时大急道:“你还站在那里发什么愣,他马上就要进来了!”脚步声已经在门外响起,她已心急如焚。原本清脆动听的嗓子,也已经开始发抖,那声音里夹杂着她方才的激|情以及现在的恐惧,竟是出奇的难听。
那男子扭过头看着她道:“你这个蠢货,我们中了别人的计了!”
佩兰一时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人在极度慌乱间的脑袋竟了停止了转动,那男子的话才一落,房门就已经被大少爷推开了。
那男子咬了咬牙,只得极快的躲在了床幔之后。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大少爷一心记挂着佩兰,一时间竟没有看到那个男子,他当下极快的冲了进来道:“佩兰,你怎么样呢……”
他的话才一说完就已经查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了,他虽然不是情场老手,但是对于男欢女爱之事却也是知晓的,屋子里四处都透着淫一靡的味道,那些气息,只要做过那种事情的人都能闻得出来。
他站在屋子中间没有动,一张脸却已变得煞白,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袖袍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佩兰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怪异,她轻声道:“大少爷,你怎么来呢?”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让她的声音发抖,可是越是如此,那声音听起来就越是怪异。
大少爷的眼睛已经气的发红,呼吸也一刻比一刻急促,他的额前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一步一步的缓缓朝床幔后走去。
佩兰知道那男子就站在床幔之后,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当下又轻唤道:“大少爷……”
大少爷没有理她,当下一把拉开了床幔,一记拳头却朝大少爷袭去,大少爷原本就情绪激动,一时间有些不备,便被那男子一拳就打倒在地,那男子咬了咬牙,便极快的朝外窜去,他很快就到了院子里,原本匆忙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冷着眼看着一脸淡笑站在那里的安子迁。
安子迁见他出来,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趣味,他笑嘻嘻的道:“于兄,好久不见啊!真没有料到你竟没有在大牢里好生呆着,竟又跑到这里来了,某对于兄了通天遁地的本事实在是佩服的紧啊!”
那个从佩兰屋子里跑出来的男子竟是几个月前被楚晶蓝施计下狱夺去功名的于文远!
于文远看了他一眼,咬着牙道:“安子迁……”他的话说的就有些咬牙切齿,恨意深重。
安子迁看着于文远道:“咦,于兄,你这大冷天的怎么穿成这副样子?今日里还下着雪,你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袄子,竟是连中衣都没有穿,我虽然知道于兄是个了不得的风流人物,但是也不至于摆出这样一副模样吧!半露胸襟虽然是有男子汉的气概,可是也得和讲究时候,你说是不是?”
他几个月没见于文远,此时盯见,见于文远较之前微瘦了些,此时身上的衣裳凌乱,有几分落魄之色,再见他奔出来跑的匆忙,竟是没有穿鞋,那副样子,又岂能用狼狈形容。
于文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安子迁却又接着笑道:“于兄做了何事如此匆忙,竟是连鞋子都未穿?这冷天半露胸膛原本就非雅事,再不穿鞋子,小心得伤寒。”
他的话里是说的极为关切,可是声音却是越多越冷,那唇边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淡。
“安子迁,你当真是好样的,竟懂得设这样的局!”于文远冷哼一声道:“又或者是这样的局根本就不是你能设计的出来,是楚晶蓝的手笔?”
“这没有本质的差别。”安子迁看着他道:“难怪我那一日觉得那个背影极为熟悉,没有料到竟是你!倒当真是让我有些意外!不地从小到大,于兄一直都让我心怀惊讶!”
于文远冷笑一声道:“你何时也变得如此阴险呢?”
“没办法,谁让我遇到一个阴险的对手,若是不用一些手段,我只怕被人怎么害死的都不知道。”安子迁冷笑道:“细细想来,佩兰之事也不是一朝之功,只是我当真是没有想到,你竟在多年以前就打了安家的主意。现在想来,于家没落之后,你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笔钱子对付楚家,想来也是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于兄,你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你果真是管不住你的上半身,也管不住你的下半身。”
于文件的脚踩在冰面上,今日原本就是严寒,滴水便能成冰,他这般赤着脚踩上去,那刺骨的寒意便顺着他的脚一直往心口漫延,原本滚烫的身体,也开始发起抖来。
大少爷被于文远那一拳头打倒在地后,努力挣扎着爬起来,佩兰见于文远跑出去后,便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当下忙穿着袄子欲去扶大少爷,大少爷怒极,一把将佩兰推开,佩兰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少爷,不禁吓了一大跳,身子却已顺着大少爷那一推,重重的倒在床上,好在那床铺的甚厚,倒也没有伤到她。
她知道今日事败,而于文远已经逃走,想起以前大少爷对她千娇万宠的情景,当下便“嘤嘤”哭道:“大少爷,我是被逼的!”
她的话才说到这里,便听到屋子安子迁和于文远说话的声音,当下吓的不轻。
大少爷只觉得受到了这世上最大的耻辱和愚弄,只气的浑身发抖,他看了佩兰一眼后恶狠狠的道:“贱人!你当真是无耻的紧!”
自从佩兰有孕之后,大少爷对她宝贵的紧,从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她此时看到大少爷这副样子吓的不轻,原本还想装可怜卖乖的话也尽数咽了下去,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缩了缩。
大少爷咬着牙冲了出去,见安子迁和于文远站在院子里,又见于文远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他怒从中来,冲上去便给了于文远一记耳光。
于文远扭头看了一眼大少爷,却冷笑道:“哟,这不是安府的大少爷吗?怎么头上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
大少爷闻言怒急,扬起拳头就朝于文远招呼了过去,安子迁只是堵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帮忙,由得两人在那里打斗。
楚晶蓝带着安夫人太夫人和众位少夫人来到醉乡楼里用午膳,午膳时分,醉乡楼里的生意好的紧,众位少夫人一起出来,那场景倒是极少见,一时间倒有不少人投来惊讶的目光。
掌柜的一见她来便差伙计引着众人去了顶楼的确相思阁,伙计一边引着众人一边道:“五少奶奶一早差人来订厢房,否则此时早就没有了。”
众人到相思阁坐好之后,楚晶蓝笑道:“众人只道男子在一起聚餐,畅谈人生是件风雅事,今日里难得奶奶、母亲以及各位嫂子共聚一堂,我们也附庸一下文人的风雅,到这里来分享我们的人生趣事。”
二少夫人笑道:“我听说五弟妹也有极好的文采,你倒不是在附庸风雅,倒是我们今日里都在沾你的光。”
六少夫人也笑道:“可不是嘛,像五嫂这样大方的女子可不多见,今日里又是送衣裳,又是管吃管喝,我一直觉得我今日里是捡了大便宜了!”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便不便宜之事!”楚晶蓝浅笑道:“我倒觉得今日里奶奶、母亲和各位嫂嫂能赏我这个脸,让我为你们做件衣裳,和你们在一起吃顿饭,就是我的的福气。”
“你这小嘴,就是甜的紧!”太夫人笑道:“也是极为做人的!”
楚晶蓝浅笑道:“奶奶就不要笑话我了,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罢了。这里的菜我已经点好了,但是却不知道是否合你们的胃口,看看要不要再添一些什么菜。”
小二会意,在旁将楚晶蓝点的菜报了一遍,那些菜大多都是万知楼的招牌菜,里面有冷有热,有荤有素,还有一道甜汤,一道热汤,甚是丰盛。
太夫人笑道:“你都差不多要将整个醉乡楼里的菜全点完了,又周到又细致,我非常满意,只是今日里突然想吃肉酿豆腐。”
“那便再加上这一道菜。”楚晶蓝浅笑道:“我原本也想点这一道菜的,怕这道菜太过寻常不和大家的胃口,所以就没有点,不想却和奶奶想到一起去了。”
“你这孩子就是乖巧!”太夫人笑道。
安夫人也到这里来吃过几顿饭,知道这里的菜味道大多都是极为可口的,而且楚晶蓝点的菜式也甚是齐全,心里却又觉得若是不再点个菜,不足以显现她的重要性,当下便在旁道:“我见这些菜还是素了些,不如再来一道红烧蹄膀吧!”
“五少爷最是喜欢吃这道菜了。”楚晶蓝微笑道:“原来母亲也喜欢!”
“五少爷是我的儿子,我喜欢什么他自然就喜欢什么,我不喜欢的五少爷迟早也不会喜欢!”安夫人的下巴微微抬起来道,她的模样里有三分自得,却也有几分不屑。
楚晶蓝自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下便浅浅一笑,完全没将安夫人的话放在心上,见其它的几房少夫人没有要吃的菜,便保吩咐小二下去准备菜品。
太夫人听到安夫人的那句话却有些不快,当下脸色一沉,瞪了安夫人一眼,安夫人也不理会。
三少夫人看到这副情景,便又笑道:“五弟妹做东,当真是让你破费了,只是可惜的是大嫂没能来。”
“这个无妨。”楚晶蓝微笑道:“大嫂有孕在身,实不宜到处奔波,迟些我再让伙计将大嫂爱吃的菜打包带一些回去。只是……只是不知道大嫂喜欢吃什么。”
“她想必也是没有吃过太多的好东西,你将这里招牌菜打包几个便好。”太夫人不冷不热的道。
安夫人心里有些不悦,当下在旁道:“佩兰有孕在身,此时适宜吃清淡的,而她又是安府的功臣,依我看,不如将我们方才吃的菜品全部再打包一份给她吃吧!你也算是将功赎罪。”
“母亲说的是!”楚晶蓝浅笑着答应。
太夫人闻言就有些不快了,正欲说话,却见楚晶蓝对她浅笑,她心思微动,心念微沉,当下瞪了安夫人一眼却没有说话。
安夫人见楚晶蓝服软,心里更加的得意,她今日原就穿的极为艳丽,头上又戴着几只在累丝的足金步摇,这般得意一笑,倒显得有些俗不可耐了。
楚晶蓝看到安夫人那副模样,心里暗暗好笑,却也并不揭穿,只是浅浅而笑。
正在此时,小二又敲门而进道:“安府的各位夫人好,今日里客人极多,虽然五少奶奶早已订好菜式,却一直没有说何时来用餐,天气又冷的紧,厨房怕做好之后菜都凉了,所以不敢先做好,怕凉了就失了菜的鲜美之味。此时方才才开始做,只怕得劳烦各位夫人稍等片刻。”
安夫人微愠道:“我知道你们的生意好,但是……”
楚晶蓝打断她的话道:“糕点总有一些吧,先端一些上来填填肚子,我们都有些饿了,快些去准备便好。”
那伙计轻轻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后,门外的小二便送了几碟栗子糕和梅花糕进来,在屋子里的小二又道:“这相思楼的顶楼是杭城最高的楼,在这上面看风景最是合适,各位夫人若是嫌等菜无趣的话,可以将窗户打开看看风景。”
安夫人微皱着眉头道:“这里有什么风景可看,只怕将窗户打开,外面的寒气都会透进来。”
“今日起的是北风,而这面窗户是朝南设计的,所以就算打开也不会有风透进来,安夫人不用担心,再则屋子里也烧了四个炭炉,已甚是暖和。”小二的口齿伶俐,又一直含着笑,倒让人不忍责备了。
安夫人瞪了他一眼,他又将手上的一个长长的用铜所做的东西递出来道:“掌柜的说这个叫做千里镜,若是用此物看四周的景致,便如近在眼前一般,相思阁的位置最高,站在窗户边用千里镜看外面的物事,别有一番风味,几位少夫人可以试一试。”
二少夫人伸手接过,却笑着问道:“千里镜?真的能看到千里外的东西吗?”
小二也笑道:“不过是叫千里镜罢了,倒也不是真的能看到千里以外的东西,但是比寻常用眼睛看远处的东西要清楚的多。”
“有那么神奇吗?我试试看!”二少夫人说罢便将窗户打开,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致,当上大奇道:“真是奇了,这里竟能看到东湖上的画舫!连上面雕栏都能看得清楚!”
小二浅笑道:“这个千里镜是我们的掌柜费了极大的心力才人西洋购得,寻常人舍不得拿出来的,今日里安府的众位夫人都在此,掌柜才嘱咐我拿出来搏众位夫人一笑。”
楚晶蓝浅笑道:“掌柜的有心了,我们便边玩边等上菜吧,只是也别太久了。”
“这个是自然。”小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后才退了下去。
楚晶蓝知道那千里镜和二十一世纪的望远镜一样,这东西在二十一世纪不算什么稀罕物,可是在这个朝代,却和镜子一样,是极稀有的东西。
其它的几房少夫人听到二少夫人的话后都有些好奇的道:“真的吗?让我瞧瞧!”
二少夫人笑道:“等一下,让我好生看看,方才谁让你们不拿的?”
六少夫人的年纪最小,平日里在众人的面前还算老成,此时一听二少夫人说的那么稀奇,忙拉着二少夫人的衣袖道:“二嫂,让我瞧瞧吧,我还从来没有瞧过这么新鲜的东西了!”
二少夫人听她软语相求,才将千里镜递给六少夫人,两人在那里看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倒将安夫人的兴致也勾了起来,只是她已经一把年纪,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出口,当上便在旁轻哼了一声。
六少夫人看得起劲没有听到,二少夫人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然后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快些递给母亲看吧!”
六少夫人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也知道安夫人的性子,当上忙道:“母亲,这东西着实有趣,你也过来看看。”
楚晶蓝微笑道:“这东西只有西洋才有,极为难得,上次我听说这里的掌柜得到此物,想向他借来一观他都不借,今日里倒是沾了母亲和奶奶的福气,得以一观。”
她这一顶高帽子戴在安夫人的头上,她极为受用,当下伸手从六少夫人的手里将千里镜接了过去,然后缓缓的道:“我倒想看看有什么稀奇的。”其实她以前也曾听安老爷说起过此物,早就想去弄一个回来,只是一直都没有那个机会,此时在这里看到,自然是想要看一看了。
她缓缓站起身,二少夫人会意忙将她扶到窗边,她拿着千里镜一看,果然所有的景物都近在眼前,她也不禁觉得极为新奇有趣,便拿着千里镜四处看看,当她拿着千里镜看向芝麻胡同的时候,却见安子迁站在院子,她心里有些好奇,忍不住轻声道:“远溪怎么会在那里?”
芝麻胡同里大少爷给佩兰买的院子,院墙不算太高,再加之相思阁时醉乡楼的顶层,那个位置极高,手里有千里镜便能将那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楚晶蓝问道:“五少爷在哪里?”
安夫人没有回答她,却在那里轻声骂道:“远溪怎么不在米铺里好生呆着,却在那里四处瞎晃,当真是死性不改,只怕是要负了老爷对他的一番苦心了!”她又见院子里冲出一个衣冠不整的男子,她不禁愣了一下,又骂道:“整日里也不知道交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就没有一个有正形的!”
楚晶蓝的眸光微敛没有说话,三少夫人却看着她笑道:“五少爷就是那副性子,想要改只怕是极难的!我原本以为五弟妹是极有本事的,必定能让他的性子好好收敛一番,没料到他倒是在五弟妹的面前好好的,可是背地里却瞒着五弟妹做下那等不堪之事。”
楚晶蓝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接三少夫人的话,三少夫人却更加得意了,当下嘴角微微一扬后道:“五弟妹,你日后可别只顾着忙楚家的事情,还是要放些心思在五少爷的身上,我听说五少爷新管的那间米铺就在花铺的旁边,你就不怕五少爷故态复萌?”
楚晶蓝缓缓的道:“多谢三嫂提醒,在我的心里,却是信五少爷的,我知道他会好生待我,绝不会做那等不入流的事情。”
三少夫人闻言却吃吃笑了起来,四少夫人也笑道:“我以前觉得五弟妹是个极聪明的,没料到却是个痴的,五少爷倒是好福气,能娶到五弟妹这样出众的女子。”
楚晶蓝微微一笑,依旧气定神闲的喝着茶,那模样完全没有将两人的话放在心上,两人倒讨了个没趣,对视一眼后,也不在说话。
太夫人却在旁斥道:“你们整日里就知道在家里挑拔是非,今日里得了那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吗?”
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被太夫人一斥责,便也觉得有些无趣,当下便将头低了下去。
太夫人又道:“我瞧着远溪那孩子虽然是贪玩了些,可是却不是那种做事没有分寸之人,他之前答应了王爷要好好待晶蓝,想必也不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来,晶晓信他是他的福气。”
楚晶蓝淡笑道:“还是奶奶最了解我,夫妻之间原本就应该相互信任,整日里防来防去倒是一件极为无趣之事。”
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安夫人听到她们的话轻哼了一声,却没有答腔,又看了一眼那院子里状况,忍不住微惊道:“子轩怎么也在那里?”她见大少爷冲了出来,一拳便打在那个衣冠不整的男子身上,不由得大吃一惊。
二少夫人闻言便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原来五少爷是大少爷在一起的啊,大少爷互来克已自持,想必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五少爷和大少爷在一起,五弟妹便不用担心了。”
楚晶蓝听到安夫人的话便知道今日已经事成,当下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却并不答话。
太夫人闻言却看了楚晶蓝一眼,楚晶蓝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太夫人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无奈之色,却也没有说话。
倒是方才出言相讥楚晶蓝的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脸上有些尴尬,两人忙去拿糕点吃。
安夫人见大少爷和于文远打成一团,而安子迁却只在旁看着,并不Сhā手,她心里倒有些不悦,一时间却又弄不明白大少爷为何会与人打斗,她的心念微微一沉,原本是玩的心情此刻倒沉重了不少,在心里暗骂安子迁太不懂事,大少爷和人打架,他在一旁怎么也得帮一把才是,若是大少爷因此受伤那可怎么好!
她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却又觉得这件事情对大少爷并不太好,是以只是看着却并没有说话,心里却已有了百般的猜疑。
她又见大少爷占了上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只是那口气还没有完全松完,便见到佩兰衣裳不整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顿时便明白了什么,当下只气的一张脸都青了。
只是她的心里又存了一丝饶幸,只是她心里的那丝侥幸很快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因为她已经看到佩兰将于文远从地上扶了起来,死死的护着于文远,看那情景倒有些像是在斥责大少爷。
她看到佩兰死死护着于文远那一幕只觉得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心窝里,然后堵得死死的一般难受,她的心里一直对大少爷都极为疼惜,当年知道他不能生育之事后,是狠狠的伤心了一段时间,而那段无奈和伤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相反是越来越浓,让她觉得自己当年只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使得大少爷没有生育能力。
因为有这一分愧疚,再加之大少爷也算上进,她心里对大少爷却愈发疼惜,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他。又因为大少爷不能生育,她才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做上安府的当家,因为他不会有子嗣,所以在大少爷的年迈时,便能由安子迁的儿子继任安府的当家。所以之前她才会说出谁生出嫡孙,那嫡孙都能当上安府的当家。这句话原本是说给楚晶蓝听的,却又有着她的算盘。
而佩兰有孕之事,以及那些大夫们说大少爷能生育之后,她的心里便有了千万种变化,一时间直将佩兰当做是安府的宝贝。只是在内心的深处对那一日的事情隐隐有些怀疑,却又不愿深究心底的怀疑,只觉得像大少爷那么稳重的人,断断不会做出那样知轻重的事来。
今日之事,却将她心底的那抹怀疑放大,最终全部充斥着她的内心,她只直气的浑身发抖,既觉得希望破灭,又觉得被人利用和戏弄,她当下大怒道:“贱人!”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章
安夫人的这一句话骂出来除了楚晶蓝之外没有人明白她到底怎么了,原本一片轻松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其它的几房少夫人都不知道她骂的到底是谁,只是从她的语气里也能猜得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楚晶蓝依旧淡定的喝着茶,只缓缓的道:“五少爷是荒唐了些,母亲也不要太过生气,今晚回家之后我定然好好说说他。”她原本对于佩兰的事情也只是猜测罢了,此时看到安夫人的样子便知道今日之事已成,她的眸光顿时变得深不可测。
安夫人又见佩兰死死的护着于文远,已和他抱成了一团,她就算是再护着佩兰,心里再为佩兰开脱也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心里大怒,一把便将千里镜从窗户边扔了出去发,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那千里镜便已摔在了楼下雪堆上,天气寒冷,雪已成冰,相思阁原本就在醉乡楼四楼的顶楼,这番一摔,千里镜顿时摔扁了。
众人见安夫人如此暴怒,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太夫人却骂道:“你发什么疯,那千里镜金贵的紧,你把它摔坏了,让晶蓝如何向这里的掌柜交待?”
楚晶蓝见安夫人的脸色发青,一双眼睛已瞪的如铜铃一般,里面的怒气如烈火般炽烈的烧着,那只手已握成了拳头,身子还微微发着抖,那副模样显然已在暴怒的边缘。不知为何,她看到这样的安夫人竟觉得有些爽快,却又有些替她可怜。
很明显,她的怒气并不是对屋子里的人而发,二少夫人离她最近,忙道:“母亲?怎么呢?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千里镜已摔坏,没有人知道方才安夫人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让她如此暴怒,只是想起方才安夫人说的话,众人均在心里猜测那件事情只怕是和大少爷、安子迁有关。
安夫人一把将二少夫人推开,然后大怒道:“谁也不许跟来!”说罢,便如一阵疾风般楼下奔去,她今年也就四十多岁,平日里也保养的好,身体状态是极好的,此时这般一奔,倒是灵敏的紧。
她这样离去,留下一屋子吃惊的少夫人,太夫人微皱着眉头道:“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晶蓝,你平日里行事最为稳妥,你跟过去看看,仔细别让你母亲受到伤害。”
“孙媳妇这便跟过去,奶奶请放心好了,有我在,一定会照顾好母亲的,奶奶和各位嫂子先吃饭,我去去就来。”楚晶蓝说罢轻轻施了一个礼便快速的离席而去,圆珠也忙随她出了醉乡楼。
二少夫人早已猜到其中必然有什么事情,否则依着楚晶蓝的性子断然不会在今日里将所有的夫人们都请出来,此时安夫人变脸之事只怕是和楚晶蓝有些关系的。只是她猜到了这一层,却并不说破,见三少夫人也欲跟出去,便一把将三少夫人拉住道:“母亲说了不让人跟去,三弟妹跟着做什么?再说了,奶奶已让五弟妹跟过去,五弟妹是五少爷的正妻,行事又稳妥,断然不会出什么事情,你就不要去瞎搅和了。”
三少夫人瞪了二少夫人一眼,二少夫人却只当做没有看到,太夫人眼睛一瞪,轻哼道:“都给我坐下!”
三少夫人只得坐了下来,二少夫人的眸光微转,却也不再说话了,四少夫人和六少夫人看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有一丝不解,却见太夫人发话了,也没有人敢违逆,只是屋子里的气氛便显得有些怪异了。
正在此时,小二已将菜端了上来,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却已没有一人吃得下去,也没有一人敢说话。
太夫人环视众人一眼后缓缓的道:“吃饭!”
大少爷一拳打在于文远的脸上,于文远却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安子迁看到大少爷抓狂的样子,他的心念微微一沉,却也不阻止,而于文远的话虽然说的极为难听,可是却也是事实。
安子迁看着大少爷,心里突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只是又想起大少爷往日里待他情景,眸子里又有了三分寒意,一时间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佩兰在屋子里听到那打斗之声,心里更加担心于文远,当下匆匆忙忙的套了件袄子穿了条裤子,来不及穿袜子,随意汲了双鞋便快速奔了出来,她看到于文远便大少爷打倒在地,心里一阵心疼,忙大声阻止道:“大少爷,别打了!”说罢,竟扑了过去,将于文远牢牢护住。
大少爷原本心里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看到佩兰这副样子之后,一时间竟觉得万念俱灰,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却大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怎么能如此无耻!”
佩兰看着他道:“你骂我做什么?是你自己蠢,又关我什么事!”
大少爷闻言怒极,扬起一掌便打在佩兰的脸上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你和他在一起多久呢?孩子又是谁的?”
这一掌只打的佩兰头晕目炫,她的身体微微一颤,便倒在于文远的身上,于文远伸手将她扶住,却看着大少爷道:“你打女人做什么,有本事就冲我来!”
大少爷此时已近崩溃的边缘,心里恼佩兰不要脸面,也恨于文无耻至及,当下怒吼道:“我要杀了你!”说罢,他操起葡萄架下的木棒便向于文远砸了过去,于文远只是冷冷一笑,竟是一点都不躲。
安子迁见大少爷那一木棒下去只怕会把于文远打死,当下一把拉住大少爷道:“大哥,冷静一点,你若是真的打死了他只怕自己也会身陷牢狱!这奸夫淫一妇实在是不值得你如此生气!”
“你给我滚开!”大少爷一把将安子迁推开道:“都是你这个混帐!若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这个地步!”
安子迁看到大少爷那双发红的眼睛心里微叹,知道大少爷恨佩兰的事情,却是连他也一并恨上了,他轻声道:“我只是想让大哥知道这件事实罢了!”
“你根本就是存心了来看我的笑话!”大少爷睁大一双眼睛道:“你现在满意呢?”
安子迁知道大少爷今日里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也不与他一般计较,只是死死的握着木棒,大少爷却又冲他吼道:“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都对我有恨,那是因为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比你强!可是那是你自己不争气,平日整天就只知道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今日里看到这件事情可满意呢?”
“我对大哥从来都没有过半点恨意。”安子迁看着大少爷道:“是大哥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呢?”大少爷恨恨的盯着安子迁着道:“你整日里就靠一张嘴活,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让父亲疼你,母亲宠你,而我从小就要打理铺子里事情,待你也算是极好的,可是你却一直痴心妄想要来抢我的东西!”
安子迁看到大少爷抓狂的模样,心里也有百般感叹,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对大少爷说什么好,大少爷却大怒道:“好了!如今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伸手指着佩兰和于文远道:“你让我看到这些做什么?你是嫌我丢人丢的还不够吗?”他的手剧烈的发着抖,身体也在发着抖,那模样看起来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于文远冷笑道:“安子迁,你好心机,今日里的事情却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输家!”说罢,他竟又阴冷的笑了起来。
安子迁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已在佩兰的扶搀下缓缓站起身来道:“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得不偿失!”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眯,于文远却又笑起来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若是真有本事的话,就将你的手松开,让安子轩一棒子将我打死啊!你不是很早以前就想置我于死地吗?那么来啊!我倒想看看你今日有没有这个胆子!”
安子迁咬着牙道:“于文远,我见过无耻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
“不是我无耻,是你自己的哥哥无耻!”于文远冷笑道:“勾引我的女人,却还敢名正言顺的前来捉奸,当真是不要脸的紧!”
“放你娘的狗屁!”安子迁也怒了,忍不住出声骂道。
于文远却笑了起来道:“放屁?你为何不去先问问你那个无能的安大少爷!”
安子迁扭头看了一眼大少爷,大少爷却咬着牙看着他道:“你搀和进来做什么?就许你攀上王府的那根高枝,就不许我想我的法子吗?我的东西,谁都不许拿走!谁也抢不走!”
安子迁听到大少爷的那一句话时顿时呆在了那里,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少爷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自然是知道!”大少爷怒目圆睁道:“这是我的事情,你Сhā一脚进来做什么?没错,我是早就知道佩兰在外和其它的男人有染,可是那是我的事情!我愿意把她腹中的孩子当做是我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不对?”
安子迁听到大少爷的话时一双眸子深如大海,大少爷却咬牙切齿的道:“可是你为何要将这层揭破?为何要让我看到那个该死的男人!”
原来大少爷养了佩兰多年,他平日里虽然从不在这里过夜,却对佩兰的院子里还有其它男人的事情也知晓一二,只是他的心里虽然恨佩兰水性扬花,却也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是有些不足的,所以才百般忍耐。而这些年来他内心里所受的煎熬,却也有他自己才知道,就算是大少夫人,也只是觉得他的心性越来越冷,却也从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少夫人早就知道大少爷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情,却并不揭露,因为她知道就算大少爷在外有再多的女人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而大少爷常年在外经商,虽然当年曾请大夫给他诊治过,可是他的心里却还是存了几分别样的心思,在外经商时,也曾四处找大夫看过他的病,只是这些事情都是他私下在做,从不让任何人知晓,而他身体上的病症,他自己心里是极为清楚的。
他不止一次绝望过,无数次听到安府的伙计在他的背后议论纷纷,对于那一切,他全部都选择了隐忍,而他强大的男性自尊却让他一次次的抓狂发疯,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实在是太过无趣。而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对安子迁百般排挤,除了看安子迁不顺眼之外,心里对安子迁还存有几分嫉妒,为何同胞所生,安子迁就能健康的活着,而他就得像半个废人一样的活着!
对于佩兰的事情他是隐约知道的,只是却一直不去揭破那一层,便也近乎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佩兰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今日事破时,他心念繁多,又嫉又恨又无可奈何,虽然恨佩兰不守妇道,恨于文远无耻,却更恨安子迁将事揭破。
他只觉得安子迁若是不揭破的话,那么他就一直装傻般的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
大少爷的话如一记惊雷般在安子迁的耳畔响起,他原本只是有些猜疑的心在大少爷将那句话说出口时便全部都得到了印证,他的眸子里瞪时满是愠怒,他看着大少爷道:“大哥,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这可知道这样做下去的后果?那可是将整个安府都拱手让人,置整个安府于何地!置父亲和母样于何地!你这样做,又如何对得起大嫂!”
他原本以为大少爷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难过万分,没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
“我高兴!”大少爷暴怒道:“你一直都看我不过眼,我也看你不过眼!我宁愿将安府的家业拱手让给别人,也不愿你这个蠢材将安府彻底败光!”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料到大少爷对他的恨竟已有了病态的恨!
于文远之前早就料到大少爷极有可能对他和佩兰的事情有过怀疑,却没有料到大少爷竟还存了这样一分心思,他的心念如飞,当下笑道:“大少爷说的正是,远溪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蠢材而已,实在是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心思。”
大少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于文远又道:“反正今日之事也只有我们四人知道,大少爷,不如我们联手除去安子迁,这样所有的一切便会回到重前一般,安子迁一死,楚晶蓝在安府就没有了依靠,便再也不能和大少爷你争了,而我也答应大少爷,日后再不见佩兰,那孩子就是你和佩兰的,日后想必也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更不会有人再在大少爷的身后说大少爷不是个男人!”
大少爷闻言眼睛微微颤了颤,当下睁大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于文远,于文远站在那里不动,嘴角边却含着笑,佩兰扶着于文远,那双眸子里却有了一抹难以置信,她以前以为大少爷对这件事情是不知情的,可是听到大少爷的那些话后她却惊讶的紧。她又想起虽然她和于文远的事情做的隐蔽,可是若不是大少爷在旁提供方便的话,只怕一切也不会那么顺利。
她看了看大少爷又看了看于文远,最后目光却落在了安子迁的身上。
安子迁听到于文远的话后眼睛微微一眯,骂了一声:“无耻!”之后目光却落在了大少爷的身上,大少爷对他的恨他没有一刻体会的如此刻这么深重。
他轻声道:“大哥,我是你的亲弟弟啊!你竟要联合于文远来杀我!”
大少爷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当下咬牙切齿的道:“你虽然和我一胞所生,可是你平日里是如何待我的?你虽然是我的亲弟弟,却一直妄想抢走我的东西!”
安子迁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意道:“安府的家主之位不是生下来就是你的!”
“怎么不是我的!”大少爷的声音拔高了三分后道:“那家主之位原本就是我的,母亲当年不生下你来,安府的嫡子就只有我一个人,这天下间又哪里能有人敢和我抢!”
安子迁听到大少爷这么一说,便知道他已走进了他的偏执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所以你今日里就要联合那个给你戴了绿帽子的人来杀我,一点都不顾忌手足之情了吗?”
大少爷的身子微微颤了颤,“绿帽子”三个人字在他的心里又工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却又怒道:“若不是你,我又哪里可能让人如此羞辱!又哪里会有今日之事!”他想起这些年来听到的那些闲言闲语,一时间只觉得怒气更盛,他再不要被人看不起,再不要被人说成是没种的男人!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杀了安子迁,佩兰腹中的孩子便是他的!佩兰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于文远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他原本的那些惊恐顿时都烟消云散,他看了身边的佩兰一眼,见佩兰睁大一双眼睛正看着安子迁,他轻哼了声,佩兰闻声忙将目光抽回。
于文远却在旁浅浅的道:“远溪这么做不过是要想夺走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罢了,你对他早已尽了手足之情,是他要赶尽杀绝,置你于万劫不覆之地!只有杀了他,你才能拥有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而且只要要他一死,就再也没有人和你抢安府当家之位了!而且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你半分!”
大少爷的身子再次抖了抖,看着安子迁的目光里恨意更重了些,他心里原本就已起了杀念,再加之于文远在地旁的劝说,那些声音在他的心里不停的话大,啃咬着他的灵魂,他心里愈加觉得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安子迁活下来。
他喘着粗气,又咬着牙道:“从小到大,你都在和我抢东西,我小时候只要是喜欢一点的玩具,你都会尽数抢走,我喜欢的东西,母亲也必定要给你留一份,你如今这样不成材,母亲的心却还是向着你,我当真是不知道,你哪一点比我强!”
“至少我不会像你这般心里满怀怨恨!”安子迁缓缓的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想抢你的东西,而今日之事,我原本也是为你好的,不忍看你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愚弄于股掌之间,却也没有料到你自己竟是这般想的!大哥,我是你的亲弟弟啊!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半分害你之心,可是于文远就不一样了,他今日里怂恿你杀我,来日就会杀了你!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狼,狠毒的紧,你和他合谋,于异于是在与虎谋皮!大哥,你醒醒吧!”
于文远见大少爷的身体剧烈的发抖,那双眼睛里已有了一丝犹豫和挣扎,他的眼里迸出一抹危险,却又对大少爷道:“他在胡说八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直会兑现,日后绝不再见佩兰和孩子!他今日里揭破这一层事情,无非就是让你抬不起头来做人,让你日后在安府没有利足之地,让你日后被人奚落,让你说你是个没种的男人!他根本就是在存心夺走你的一切!”
“于文远!”安子迁怒喝道:“你的心思怎么能如此狠毒!”他扭过头看大少爷道:“大哥,我记得你小时候是最疼我的,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我一份。我五岁那一年,跌到枯井里,是你想尽办法把我救出去的,你为了救我还将手臂擦破了!我有一次上树掏鸟窝,被毒蛇咬杀,是你拼尽全力救了我的!这些你都忘了吗?你小时候最是疼我宠我,还曾对我说过,我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你就真的忍心这样待我吗?”
大少爷怔了怔,眸光又柔和了一些,于文远却在旁道:“你是从小对他极好,可是他的心思却恶毒的紧,从七八岁开始就预谋着要夺安府的家主之位。我和他自小在一间私塾里念书,他的想法我再清楚不过,八岁那一年,夫子问他长大了要做什么,他就说要继承安府,做安府的当家!当初真是白白浪费了你对他的一片心意,你对他那么好,他却存了那么恶毒的心思!长大之后,更不消说,他表面上虽然看起来不想做安府的当家,可是私底下却做了无数卑鄙无耻的事情想夺走属于你的一切!否则,他又岂会把楚晶蓝娶回安府,他娶楚晶蓝就是觉得他一人对付你太不容易,所以才会想方设法找个帮手回来!”
大少爷怒视安子迁,安子迁的眼里也满是怒火,他咬着牙看着于文远道:“你当真是狠毒至极!从小到大,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这一次回来原本就存了极其恶毒的心思,上次设下毒计害晶蓝,这一次却是在算计安府了,于文远,你简直就不配做个人!你这般和佩兰苟且,用尽心力想要谋夺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一切,置自己的妻儿于不顾!你可知道你的妻女被人欺辱,食不裹腹,衣不遮体,日日不得安宁,为你犯下的过错赎罪!你对自己至亲骨肉尚且如此,对其它人呢?”
于文远的面色微微一变,却又笑道:“安兄如此关心我家娘子,莫不是在打她的主意?”
安子迁听到于文远的话冷笑一声道:“无耻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无耻至极!我原本以为你家娘子对你的事情也是知情的,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如今听你的话才知道她何其可怜,竟嫁给你这样一个人渣为妻!你不顾念夫妻之情,骨肉之情也便罢了,到如今竟还说出这样侮辱她的话!于文远,你真是不配做人了!”
说罢,他又扭过头对大少爷道:“大哥,你也听到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无耻至极的人,一个根本就不顾念任何感情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他今日里答应你的事情等到来日必会反悔,也必会反咬你一口!你为了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渣子为了遮掩你那从心中而中的魔障,竟是连你的亲弟弟也要杀吗?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于文远冷笑道:“安兄又何必把我说的那么无耻,若是论无耻的话,我自认是及不上你的!你这些年来到处寻花问柳,不知道毁了多少妇人的名节,娶楚晶蓝也不过就是一方面贪恋她有几分地姿色,另一方面也不过是因为楚家薄有家财,此时好似装做浓情厚意,只怕她日后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你便将她一脚踢开!就如之前对俞凤娇一般!”
他说罢又看着大少爷道:“你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是清楚至极的,他对枕边人犹如此绝情,对你这个大哥更是可想而知了。我们今日若是不联手的话,他定会将你这一次的事情宣扬开去,你日后只怕都无法做人了!”
安子迁看着大少爷道:“大哥,你是我的至亲,今日之事我之所以只身前来,便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你日后只需寻个由头将佩兰打发走,今日之事我断然不会告诉其它人!”
“他的话你也能信吗?”于文远轻哼道:“你又不是不知安子迁平日里没有一句话靠得住,他的心思之狠,远远超过了你的想像。再说了,就算你能信得过他,你信得过楚晶蓝吗?今日的事情根本就是他们夫妻合谋来对付你的!其目的就是你的家主之位!”
他的心思是今日能杀得了安子迁是最好,就算杀不了安子迁也必然要挑起两兄弟的仇恨,让他们日后水火不容。他大致能猜得到大少爷的心思,估莫着大依着大少爷往日的做风,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佩兰听到于文远和安子迁的话后,身子微微颤了颤,她对于文远的家世也是知晓一二,平日里见于文远处事也是有些狠毒,只是她心里对于文远的迷恋早已深的不能自拔,所以当初于文远让她在安府的别院外勾引安府的少爷时,她也言听计从。而今日想来,她的心里也起了一些疑问,只是此时终究不是问的时候,只是看着安子迁时,眼里却有了一丝复杂。
她当日有安府的别院之外,其实是为安子迁而去的,于文远当时对她说,安子迁精于音律,听到那样纯真的笛声必会受到吸引,当初也如于文远所料,安子迁是出来和她说过话,她也向安子迁投怀送抱过,只是安子迁看起来放一荡不羁,却又不失君子之风,对她的投怀送抱如若无视。倒是当时住在别院里的大少爷,见她美貌温婉,时不时的调戏于她,最终两人勾搭在一起了。
而于文远也没有料到大少爷会上勾,却也觉得是个极不错的机会,便将佩兰将错就错,于是才有了今日之事。
只是安子迁的相貌远在大少爷之上,是个翩翩佳公子,而大少爷却又胖又黑,眉眼里没有一分安子迁的风采。是以在佩兰的心里,一直存有一丝不甘,也一度想和安子迁共度春风。无奈何一直没有一点机会,此时听到于文远欲置安子迁于死地,心里竟有一丝不忍,看着安子迁的眸光里已满是温柔。
大少爷原本已被安子迁说动,想起纵然安子迁太过无耻,太过狠毒,却终究是他的亲弟弟,他又怎么能联合外人杀了他,再则于文远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里也是有些数的。一时间心念有些松动,却又不愿将这桩丑事张扬开来,而安子迁也已经应承于他,只是让他了舍却佩兰,想着以后的风言风语,心里又有了诸多顾虑。
他忍不住看了佩兰一眼,却见佩兰一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安子迁,他才熄下去一些的怒火又腾腾的烧了起来,一时间只觉得佩兰无耻,安子迁更是无耻,这样的人实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于文远看出了大少爷眼眸里的变化,他循着大少爷的眼睛看去,却看到了佩兰看像安子迁的目光,当下忙道:“大少爷也看到了,安子迁根本就是一个不知道刻已之人,行事又狠厉,他说的话你可千万别信,他那风流的性子,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打佩兰的主意。对了,他方才不是让你把佩兰休了吗?依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上了佩兰,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话!这样的弟弟,有还不如没有!”
大少爷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又想起安子迁那风流的性子,当下恨恨的道:“不管怎么说,今日里我是不会再留你了!”他说罢,恶向胆边生,竟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就朝安子迁的心口刺去。
佩兰虽然心思很大,一直都想得到更多的富贵和荣华,但并没有做过太过狠毒的事情,此时见大少爷掏出刀子,不禁吓了一大跳,心里又有些担心安子迁,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于文远看到那把刀子倒笑了,那双眼睛里已有了深重的嘲弄,他见大少爷一动手,见旁边有块青砖,当下想也不想,捡起那块青砖就朝安子迁的头上砸去。
安子迁看到大少爷的那把刀,心里已冷如寒冰,原本因为今日之事而生的一丝愧疚之心也顿时消散的干干净净,可是大少爷虽然从没有把他当做亲兄弟,而他的心里却还是对大少爷存了一分手足之情。此情此景,却终是叫他的心里难受至极。
他的身子微微一侧,便避开了大少爷那狠厉的一招,于文远刚好从后面偷袭而来,安子迁避开了,于文远却直直的撞了上去,他一时间也收不住脚,倒向是于文远往刀口上撞过去的一般。
而于文远手中青砖原本是要砸向安子迁的后脑勺,因着安子迁的那一避,便偏了些,青砖重重的砸在了安子迁的右肩上,他的眸子微微一眯,一股怒气自心间升起,脚往后一踢,便将于文远重重的踢了出去。
这样一番动作,倒显得是两兄弟齐心对付于文远一般,也因为安子迁这一踢,大少爷的手一松,他的刀Сhā在于文远的身上却不太深了,可纵是如此,鲜血却还是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浅在雪白的雪地上,顿时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佩兰何曾料到会有如此的变故,当下吓得忍不住再次惊叫出声,一张小脸顿时吓得一片煞白,大少爷也没有料到会如此,顿时也傻了眼,当下呆呆的站在那里,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虽然有杀人之心,却终究也不是狠毒之人,方才的恨和怒在看到于文远倒地之后,竟也有了三分害怕,他的手顿时剧烈的抖了起来。
于文远重重的倒在地上,他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当下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大少爷,再看了一眼胸口的刀,然后怒道:“安子轩,你好狠毒,竟这般耍我!”
佩兰惊吓过度,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扑到于文远的怀里哭道:“你怎么样呢?”
于文远看了她一眼,她一摸手上满是鲜血,当上吓得大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正在此时,院子虚掩的大门被安夫人一把推开,她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也吓了一大跳,却看到佩兰衣冠不整的扶着于文远有,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扬手就甩了佩兰几记耳光。
她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妇,竟是连这样不要脸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我安计待你不薄,子轩待你极好,你怎么就这么无耻!说,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是不是这个男人的野种!”她心里气恼至极,原本是满满的希望,到此时却成了满满的绝望!
她这一生都有些骄横拔扈,鲜少受到那些委屈和打击,而今日之事却如有人在她的胸口重重的打了一拳般难受。只是当她的目光看到躺在地上的于文远以及Сhā在他胸口的刀子时,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觉得气息有些不妥,她在醉乡楼上看到大少爷和于文远打斗的情景,自然就猜这一刀是大少他捅的。心里却又有些生安子迁的气,看到大少爷和于文远打架,怎么也不拦一下!
佩兰原本就受了惊,又被安夫人这一么打,想起这几年来的苦心经营,安夫人一出现她便知道一切都成了泡影,那些荣华富贵再也不保了,心里觉得难过至极,她本有孕在身,方才又能于文远欢爱了一切透支了精力,此时再也支撑不住便晕在了雪地上。
大少爷一看到安夫人,便忍不住问道:“母亲,你怎么来呢?”
安夫人满眼怜惜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楚晶蓝老远就听到佩兰的惊叫声,心里知道只怕是出事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便匆匆跑进了屋子里,她看到一屋子呆愣在那里的人,当她看到雪地上鲜红的血,以及于文远时,也愣了一下。她曾想过很多次和佩兰私通之人会是谁,将三少爷、顾荣辉以及十三掌柜全部都想了一通,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那个已经下了狱的于文远!
她想起那日黄昏在安府侧门边看到背影,她一直都觉得极为熟悉,只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是谁,当时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也是快的一闪而逝,只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觉得不可能会是于文远,她轻叹了一声,原来这个世上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最可能的事情。
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当日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她咬了咬唇冷笑道:“于三公子,你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只是你也真不是个人,由着自家娘子和孩子吃尽了百般苦,却在这里勾结它人之妻!”
于文远见她和安夫人都闯了进来,又见安夫人动手打了佩兰,原本只是怀疑今日之事是楚晶蓝和安子迁一起设计好的,此时倒是十分肯定了。他的伤口不算太深,却也刺痛无比,只是心里却是极为清醒。
他伸手捂着小刀畔的伤口轻笑一声后道:“楚大小姐好本事,我这一次竟又栽在你的手里了!”
楚晶蓝的眸子寒的如同千年寒冰,知道再这样闹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了,她看了一眼还愣在一旁的丫环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许大人!”
“不许去!”安夫人咬着牙道:“今日的事情若是传扬开了,子轩要如何做人!”
“于文远受到重伤,如同这件事情不惊动官府的话,他若是死了,只怕安府就算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楚晶蓝冷冷的看着安夫人道:“难道母亲想看着大少爷因此入狱不成?”
安夫人方才在醉乡楼上看到大少爷和于文远打斗,知道于文远身上的伤八成是大少爷所致,她虽然也恨不得一刀杀了于文远,却知道若是闹出人命的话就算安府是皇商也不能减免。只是这原本就是一件大丑事,若是传扬了出去不但大少爷脸上无光,就是整个安府也是脸上无光。
她咬了咬牙道:“不许去报官!于文远原本就烧了楚家的织坊,早就该入狱的,此时出现在这里就是不该,若是死了也是他活该!”
楚晶蓝为安夫人这异想天开的想法感到好笑,当下缓缓的道:“母亲只怕是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就算于文远原本应该呆在狱中,他若是真的死在这里的话,官府只要一查便能知道这座宅子是谁的,大哥便以脱了干系!而许知府那里,我自然有办法的堵住他的嘴!”
安夫人知道她说的有理,当下扭过头看着她道:“可是依着律例持刀杀人也要监禁的!”
“持刀杀人是要监禁,可是若是为了自卫就另当别论。”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于文远收买狱官逃出监牢,然后持械闯入民宅之中行凶,大少爷不过是自保罢了,母亲觉得这个说词如何?”
安夫人原本心中暴怒,经此一吓,早已有些六神无主,再听到楚晶蓝的话,便觉得是有些道理的,她又想起楚晶蓝本是洛王义女,许知府原就有三些惧她,再加之她也熟知律法,她也是安府的人,事情闹大了,她的脸上也同样无光。
安夫人这般一想,便只得点了点头后道:“只要不污了安府的名声,不坏子轩的志声誉便好。”
“在许知府来之前,母亲可否想好了要如何处置佩兰?”楚晶蓝又轻声问道。
安夫人看了佩兰一眼后骂道:“这个贱人是断断不能留在安府了,她简直就是安府的耻辱!”
“既然如此,那就对外说她因为盗贼入室受惊,动了胎气,不宜再进安府吧!”楚晶蓝缓缓的道。
安夫人咬着牙道:“这个贱人又岂能如此便宜了她!”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一章
楚晶蓝听到安夫人这句话时,心里冷笑连连,却又轻声问道:“不知道母亲想如何处理她?”
安夫人恨恨的看了佩兰一眼后道:“这贱妇如此欺瞒于我,如此欺瞒子轩,当真是罪该万死!”她的话一字一句的从嘴里溢了出来,恨意浓烈。
楚晶蓝淡淡的道:“所以母亲是想要杀了她呢?”
安夫人扭头看了楚晶蓝一眼,她又浅浅的道:“这事大少爷怎么看?”
圆珠跟着楚晶蓝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大跳,她看了楚晶蓝一眼,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她便转身出了小院子。
大少爷见楚晶蓝和安夫人也赶了过来,他原非蠢人,微微一想便也能知道这件一事情只怕是楚晶蓝和安子迁设计好的,当下怒道:“楚晶蓝,你好狠的手段!”
楚晶蓝懒得理他,她见安子迁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心里颇为担心,忙拉着他的手道:“远溪,怎么呢?你打不打紧?”
安子迁朝她浅浅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道:“我不妨事。”
楚晶蓝见他的脸色极为不好,心知其中只怕还有其它的事情,而当下却也不好相问,正在此时,大少爷却冲到楚晶蓝的面前道:“你这个心机深沉的毒妇!我要杀了你!”说罢,他便扬掌朝楚晶蓝的脸上扇了过去。
安子迁在旁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大哥方才想要杀我,现在又想杀晶蓝,你觉得你的事情还能瞒得过天下人吗?你以为把所有的人全杀了,就能盖下这件事情吗?”
他微微顿了一下后一又一字一句的道:“大哥,你还想自欺欺人多久?”
楚晶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后道:“看来大哥是觉得这顶绿帽子戴的极为舒服,早知道如此的话,我就不用费那么多的心血让大哥知道这件事情了。”她隐隐觉得安子迁的话里有话,可是一时间又觉得不可能,这世间的男子又有谁能忍受那样的耻辱。
大少爷的脸色顿时难看的紧,楚晶蓝却又看着安夫人道:“母亲此时可知佩兰腹中的孩子还是不是安府的嫡孙?若是嫡孙的话,母亲方才的话就说的太过狠了些,而若不是嫡孙的话,那佩兰倒是把母亲和大少爷都瞒的极苦。”
安夫人听到她这一句话面色顿时难看的紧,只是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而那脸色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就如同开了染坊一样热闹。
大少爷看着安子迁道:“你这个蠢材倒是越来越聪明了,跟着楚晶蓝倒是学了不少的东西!”
安子迁看了一眼大少爷道:“我倒觉得今日里从大哥那里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大哥今日当真是让我开也眼界,我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人为了名利和名声竟可以连自尊都不要!”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安夫人怒道:“你们还嫌今日之事不够丢人吗?”
“母亲也觉得我的丢人了吗?”大少爷看着安夫人道:“在母亲的眼里,只怕五弟要比我好上千倍万倍!而我就算是将所有的事情做得再好,在母亲的眼里,只怕也是个没种的!”
“混帐!”安夫人大怒道:“你胡说什么!这个贱人不守妇道,你又怎么能把一切的错处都怪到远溪的身上!”她纵是再糊涂,这分是非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再看了一眼于文远和佩兰的样子,当真是怒中心来,只恨不得将两人都碎尸万段。
大少爷冷冷的看了一眼安夫人,当下冷笑一声便拉开大门往门外跑去,而方才因为佩兰的那几声尖叫,早已惊动了四处的邻居,他一将门打开,便见得有不少的邻居围在外面。
大少爷怒吼道:“看什么看?全部都给我滚!”说罢,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便朝邻居的身上砸去。
那些邻居有许多是认得他的,见他一出来,又在那里发脾气,当下便有人道:“横什么横,给人戴绿帽子了,还有什么好得意的!”他们早前就听到动静,都跑出来探看,里面的话语也隐隐听到几句,再看到里面的情景,大少爷嚣张的态度,话便说的难听了。
“可不是嘛!我以前就曾见到这屋子里有其它男人来,原本以为安府的大少爷是个极聪明的,不想却最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我听说安府的大少爷是个没种的,根来就是想借人家的种子!”
“……”
一时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大少爷一声骄傲,又何曾被人如此奚落,而那偏偏又是事实,他心里再也承受不住便发了疯的奔了出去。
安夫人见他离开,当下大急道:“子轩,子轩,你要去哪里?”
安子迁见安夫人要去追大少爷,便一把将她拉住道:“母亲,这件事情也不全是于文远无耻,你让大哥自己冷静一下吧!”
楚晶蓝听到那些话难听,想起她曾经也被人说过更加难听的话,当下走了门去道:“乡亲们误会了,今日是有贼进屋行窃,刚好被大少爷发现了而已,可不是像乡亲们想的那样。我听说前几日有江湖大盗进了杭城,乡亲们还是回家看好自个家里,省得也有贼爬进自个家来,有心情在这里看热闹,倒不如好好看着自个家里。”
众邻居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慌忙散了,回到各自的家中去了。
于文远的鲜血越流越多,他原本身上就穿的薄,此时这般倒在雪地里,只觉得那层层寒气渗进心间,整个身子已冷如寒冰,胸前的小刀虽然Сhā的不算深,但是却也剧痛难忍,他隐隐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知道今日的事情至此,便是败了,他的眸子微微合了起来,气息已然有些微弱,却用尽了力气道:“安子轩根本就是个没种的货,他早就知道佩兰的孩子不是他的,你这个老太婆又何必为难佩兰这个弱女子,是你的儿子是孬种,却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她的身上算什么!”
大少爷已经离开,安夫人正为他担心,此时听到于文远的话后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根本就是你不要脸!于家尽生你这种无耻之人!”
于文远冷笑道:“没错,我是无耻,我认了,可是安夫人你那个一直捧在手心里儿子更无耻!他早就知道他没有种,也早就知道佩兰和我在一起,却一直都想借我的种,原本他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却被你的的小儿子横Сhā一脚,现在好了,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的儿子逼走的!你教得好儿子,好儿媳妇!”
楚晶蓝看着于文远倒在地上的样子,怒气浓重,只见他比早前瘦了一些,此是虽然重伤在地,却依旧满是无耻的表情,她只觉得他原本还有此俊朗的五官实是有些面目可憎了,当真是这世上最为丑陋之人。
安夫人闻言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发了疯一般的朝于文远冲了过去,扭掌便狠狠的扇了他几记耳光,一边打一边大怒道:“王八蛋,不要脸的贱货生的贱种……”
于文远身受重伤,早已没有还手之力,安夫人下手甚重,他却依旧在笑,他原本已快晕倒的神志,倒被安夫人那几巴掌打得清醒了不少,安夫人的人一停下来,他的嘴角边溢出一口鲜血,却又笑眯眯的道:“不要脸的是安子轩,你自己的儿子,可怪不得我!”
安夫人怒极,咬牙切齿的道:“混蛋,我要杀了你!”说罢,她两眼盯着于文远身上的那把小刀,顿时恶向胆边生,一咬牙便将那把小刀重重的Сhā一进去。
楚晶蓝知道她的性子,知道于文远这般挑拔激怒安夫人无非就是想安夫人动手杀了他,而他若是真的死了的话,那么大少爷和安夫人就算是正当防卫,也得受一番牢狱之苦。她虽然极不喜欢大少爷和安夫人,但是她如今也是安府的儿媳妇,他们若是出事,她的脸上也是无光的,再则这本是一件极大的丑事,断然不能再张扬了。
她极快的一把拉住安夫人道:“母亲何必和这样的人渣一般计较,他不过是想累母亲有个杀人的名声,到时候安府也得受到牵连,他若是真死了,只怕大少爷的事情也瞒不住的。”
安夫人原本气血上涌恨意深重,所以才生了那样的念头,此时听楚晶蓝这么一劝,才猛然清醒了几分,心里虽然知道楚晶蓝是为她好,可是怒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她心里原本就对楚晶蓝有极大的成见,当下一把将楚晶蓝甩开道:“不用你提醒!”
于文远看到安夫人对楚晶蓝态度,却又吃吃笑道:“楚晶蓝啊楚晶蓝,你一生聪明无比,却摊上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贱妇做婆婆,日后可有得你受的!”
“闭嘴!”楚晶蓝眯着眼睛冷声喝道。
于文远却又笑道:“怎么呢?怕了吗?你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了!我若是你的话,定不会再为安府做任何打算,还会想办法除去这个老妖婆!要不然那日子怎么能过得舒坦!”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眯,于文远却又道:“老妖婆,你这会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楚晶蓝这样的儿媳妇,你以后的日子过的绝对舒坦不起来,就等着她好收拾你吧!”
安夫人听到于文远的话后眼睛里的怒气又重了些,却扭头看了一眼楚晶蓝,楚晶蓝咬着牙道:“我和母亲之间永远也没有你所说的事情!”
于文远还想再说话,安子迁的手指头轻轻一弹,点在于文远的昏睡|茓上,他的头一歪,便已经晕了过去。
而安夫人却还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楚晶蓝冷笑道:“母亲若是真的受了于文远的挑拔,那才真的是蠢钝至极的举动。”
安夫人的眸光微微温和了些,安子迁也在旁轻声的劝道:“于文远是个无耻之徒,他将大哥害成这副样子,母亲还信他的话不成?”
安夫人看了楚晶蓝一眼却没有说话,楚晶蓝看到安夫人的眼神却知道安夫人是把于文远的话全听进心里去了,她的眸子里寒意也重了几分,暗骂安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她心里也知道若是安夫人日后真是想要处心积虑的对付她的话,那么她也必会如于文远所言,要给安夫人一些颜色看看的。只是如此却让她更恨于文远几分,只觉得他当真是个极大的祸害,在这种情况下还得摆她一道。她的眼里有了一抹杀机,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像于文远这样的人是断断不能再留了。
正在此时,许知府亲自带着一众衙役来了,他一看到楚晶蓝,先向她行了一个大礼后道:“卑职参见郡主!”他一跪下,后面的那些衙役也跪了下来。
安夫人看到这副情景,眸子里的寒意加剧,她咬着牙道:“晶蓝,你真是郡主了吗?”
楚晶蓝不理他,却看了一眼许知府道:“我虽然是洛王的义女,却不是什么郡主,知府大人快快请起,你这般对我,若是传到其它的人的耳中,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
许知府起身后忙道:“卑职的前段日子听到从西京回来的官差说,洛王已将郡主的身份上朝今上,今上已经允了。虽然圣诣还没有下来,郡主却已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了。”
楚晶蓝闻言微微一怔,那一日洛王说出那句话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洛王不过是为了帮她,所以才会有那样说词,没料到洛王却是真真切切的放在了心上。
她淡淡的道:“圣诣没到我便不便是什么郡主,许大人千万不可逾礼!”
“是!卑职知道!”许知府忙道。
楚晶蓝却又问道:“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还请许大人赐教!”
“楚大小姐请说。”许知府恭敬的道。
“这于文远上次烧了楚家的织坊和仓库,当时大人便已上陈情表将他的功名革除,后来我听说将他押往州府由刺史大人订夺,我想请问许大人,他又是怎么出来?一出来后怎的又回到了杭城欲行不轨之事?”楚晶蓝的语气很温和,话却有了质问的意思。
许知府闻言忙让衙役将于文远给抬起送到府衙,而佩兰因为安夫人要顾及安府面子的事情,便让那两个已经吓傻了的丫环将她抱回了睡房。
许知府久经官场,一进来看到这一幕情景心里已经有数,却也并不说破。
许知府处理完那些事情后才道:“楚大小姐有所不知,于文远在西京的时候曾和当朝太师走的甚密,他为人机敏,太师觉得他是确个可造之才,便收他为学生,他这番一出事,早有人告诉了太师。而于文远原本就有功名在身,这次科考虽然没有进前三,却也是考中比较出色的一个,他这一次犯的案子甚大,早已经惊动了当今圣上,太师大人便到圣上那里去求了情,只是剥夺了于文远的功名,所以当于文远送到州府的牢房之后,他就被放了出来。”
楚晶蓝闻言眸子微微一眯后道:“楚家是这一件事情的苦主,他被放了出来,知府大人怎么不差人来知会我一声?若是知道那件事情的话,只怕就不会有今日的惨状了!”
许知府闻言忙又向她行了个礼后道:“楚大小姐是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因为有功名在身,所以待遇自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而他被释的消息,我也是这几日才得知,却不想他就回了杭城!”
楚晶蓝轻哼了一声后看着许知府道:“如此倒是辛苦许大人了。”
许知府知道她已经动气了,当下忙道:“不管于文远他以前如何,这一次他是罪责难逃,而今他已没了功名,又犯了入室行凶抢劫之罪,自然是难逃法网!只是大少爷若是得空,还是需要到府衙做一次笔录,卑职也好向上级交待。”
“这个自然。只是入室行凶抢劫?”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反问了一句。
“正是!”许知府忙道:“于文远他行事狠毒,一直记恨楚大小姐,所以也就对安府生恨,知道安府的大少爷有这里有个别院,里面放了不少的金银财宝,他一直想寻机会东山再起,所以就对这里财产起了意,于是便趁着今日里面无人入室抢劫,不想却被大少爷撞破,两人争执之下,他被大少爷刺伤,这所有的一切原本就是他吝由自取人。他这一次若是死了,也和安府不相干,而若是活着的话,只怕后半生人都会在监牢中度过。”
楚晶蓝看了一眼站在许知府身边的圆珠一眼,圆珠轻轻点了点头,她的心念微深,当上缓缓的道:“如此便有劳许大人了,若是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烦请通传一声。”
“卑职明白。”许知府忙在旁边答道。
安夫人闻言也觉得许知府这罪名当真是圆的极好的,她本就恨于文远入骨,当下只是狠狠的咬了咬牙,心里却又有几分忌惮楚晶蓝的能力和手段了。
她方才慌乱失了分寸,这会已经平静了下来,细细一想只觉得这件事情也太巧合了些,心里却又更恨了些。大少爷冲出去下落不明,她心里终是不安,见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便匆匆回了安府,回到安府之后又不见大少爷,她心里担心,便又差人去米铺找大少爷,家丁说大少爷也不在米铺。
安夫人闻言便慌了神,心里挂念大少爷便差了安府所有的家丁都去寻大少爷,对外只说大少爷被人室抢劫,佩兰为了护他身受重伤,孩子小产,大少爷受不了那样的刺激便奔了出去。
许知府将这一切处理好之后,又见安夫人离开了,便走到楚晶蓝的身边轻声问道:“郡主觉得卑职今日所做之事如何?可还满意?”
“我不太明白知府大人的意思。”楚晶蓝看着许知府道:“大人不过是在禀公办理此事,又何需问我的意见?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又哪里懂朝庭的律法。”
许知府听她这般一说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忙道:“郡主说的甚是,卑职不过是在禀公办理而已。”
楚晶蓝见许知府满脸都是谄媚之色,心里极为讨厌,当下不愿再理会他,他却又轻声道:“卑职猜今日之事之后,大少爷必然不敢再与郡马抢家主之位了。”
楚晶蓝终是有些恼羞了,她看着许知府道:“我实不明白大人话里意思,这安府的家主之位原本父亲一直属意大少爷,而父王却属于五少爷,可是这件事情说到底却也不过是安府的家事罢了,到底谁做安府的家主,那凭的是各自的本事,可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大人你是否也管得太宽了些!”
许知府被她这通抢白直觉得有些拉不下脸下,他原本是一心想要讨好楚晶蓝,如今看来却有几分像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他忙讪讪一笑道:“郡主说的甚是,那是郡主的家事,卑职实不该管,是卑职多事!”他见楚晶蓝处事的方式,便又依着之前师爷说的法子,所以才有今日的猜测。此时见楚晶蓝发怒,他心知他这副样子只怕是要让人看不起了,而依楚晶蓝的本事,只怕安府里的一众少爷和少夫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许知府心里微急,却也不敢再说话了,唯恐再惹恼了她,当下便道:“这边的事情已经料理完了,卑职就先回衙门了!”他心里一时间也知道楚晶蓝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觉得今日的事情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得由着楚晶蓝的心意把事做好,而于文远现在是不能死,日后只怕也留不得了。
他心里觉得他的锦绣前程全在楚晶蓝的身上了,一时间不敢有半分怠慢,更是用尽了心力,决意要把事情做的妥妥当当的。楚晶蓝不说是因为她的身份太高,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而她不说也不代表她不想,这其中的关节他得好生把握才是。
“有劳许大人了!圆珠,替我送送许大人。”楚晶蓝淡淡的吩咐道。
圆珠应了一声便将许知府送了出去,她回来的时候道:“五少奶奶,隔壁屋子里还有两个丫环被下了药,要如何处置?”
“让她们自己去找母亲吧,由母亲去处理她们便好,我就不去Сhā那个手了,也好让母亲知道佩兰的手段。”楚晶蓝缓缓的道。
“是,我明白了。”圆珠微微一笑便退了下去。
楚晶蓝见安子迁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脸色也极不好,她轻声问道:“你怎么呢?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子迁轻叹一口气后道:“回去再细细告诉你吧。”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去管佩兰之事,便和安子迁一起回到了悠然居,两人进去之后,安子迁喝了一杯茶后道:“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佩兰在外有男人。”
楚晶蓝闻言先是一惊,细细一想后便又道:“原来如此,我之前就一直有些好奇,依着大少爷的性子又怎么会只和大嫂说上几句话,大嫂便能在安府住到元宵之后,原来是大少爷的心里存了一分愧疚。”
安子迁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前一直都觉得大哥极为精明,没料到这一次却做下了这样的蠢事。那于文远是什么样的人!又岂是他所能掌控的,他因为心里的魔障,竟是已全然不顾兄弟之情,他竟要动手杀我,若不是我会武功,今日里Сhā在于文远身上的那把刀就Сhā在我的身上了。”
楚晶蓝闻言顿时大怒,她之前就已经看出安子迁心里不畅快,却没有料到大少爷竟做的出此出格!
她的面色微沉,伸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后怒道:“混帐!我们对他是处处手下留情,他竟是连这样事情也做得出来!”
安子迁见她平日淡然,此时却因为大少爷对他所做的事情暴怒,原本有些烦郁的心情却好了不少,他轻轻握着她的手道:“大哥走进了他自己的魔障中了,所以才会怨天尤人,连我也一并恨了。这件事情我难过就好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否则你再一难过,我的心里就更难受了。”
楚晶蓝静静的看着他,突然觉得他那副和善没脾气的外表下是竟藏了无数的隐忍,那深重的担当倒真是让她的心里升起了一抹怜惜,她心念微微一动,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他想冲她笑一笑,可是不知为何,那一笑竟显得极为免强,反而让楚晶蓝的心里有更多的不忍了。
她轻声道:“你真是一个人不折不扣的傻子!”
安子迁笑了笑,明白她另有所指,大少爷对他一点都不顾念两人的手足之情,那么他就没有必要难过了,只是心里却终是堵得慌,心念间又岂是说不难过就能不难过的。
楚晶蓝不语,安子迁又缓缓的道:“你今日的事情倒是处理的极好,只是洛王真的求皇上封你为郡主的话,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母亲日后只怕再不敢存半点轻视你的念头。今日里父亲不在家,大哥也跑出去不知所踪,我猜这件事情只怕还不会就此了结。”
“为何这么说?”楚晶蓝反问道。
“你还记得上次佩兰在安府里和于文远相会的事情吗?当日你也派人一直盯着佩兰,她并没有和外人接触,那么能和她接触的就必定是安府里的人。”安子迁缓缓的道。
“你的意思是安府里还有内应?”楚晶蓝轻声反问道。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道:“只怕是有的,而佩兰身边的丫环却是能上街采买一些物品的,那口信由那丫环传来也说的通的。”
“不对。”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佩兰若是真的收买了那两个丫环的话,今日里就不会下药将那两个丫环毒晕了。”
安子迁想了想后道:“你说的甚有道理,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我猜佩兰出事,大哥离家出走,只怕那人见计划失败,定会有所异常。”楚晶蓝的眼睛微微一眯后道:“圆荷,你去大厨房一趟,顺便看看有各房的少爷和夫人有没有异常。”
圆荷应了一声,准备了一番后便走了出去。
安子迁心里有事,半倚在那里的身子也显得有些疲惫,楚晶蓝知道他心里难过,想哄他开心,当下便浅笑道:“我以前在家里学了一套手法,最能解乏,要不要试试?”
安子迁知她心里担忧,嘴角微微一扬,轻轻点了点头,她微笑着起身,伸手轻轻的往他的肩膀上按去,只是才一按下,他便轻哼了一声,她微怔道:“怎么呢?”她下手不重,他又会武,身子骨也比一般人要强健不少,这般一按断然是不会痛的。
安子迁轻声道:“今日里不小心被于文远砸了一下。”
“那个疯子!”楚晶蓝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浓烈的怒气道:“他竟是如此无耻!”
安子迁伸手轻轻拦过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道:“别生气了,那个混帐不值得你生气。”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看着他的眸光却满是温柔,她轻轻的伸手描过他的眉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却没有再说话。
她不说话,安子迁便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搂着她。
时间静然,屋子里只有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她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头倚在他的心口,两人自成亲以来,虽然已有过数次亲密的举动,却没有一次让她觉得两人靠的如此近过。
以前只是身体的依偎,如今却是心灵偎在了一起,在这一刻,她已能感受到他心里喜怒哀乐,也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伤感和无奈。
良久,她终是轻声道:“远溪,不用担心,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安子迁的嘴角绽出一抹浅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头微微低下,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秀发。
门外传来吉祥的声音:“五少奶奶在吗?太夫人请她去一趟福寿居。”
楚晶蓝知道太夫人和众位少夫人已经回来了,佩兰的事情也该彻底了结了,她从安子迁的怀里钻了出来,轻声道:“我去一趟奶奶那里。”
“我陪你一起去吧!”安子迁缓缓的道。
楚晶蓝抬眸看着他,他却朝她浅浅一笑,她的眸光微动,轻轻点了点头,他拉着她的缓缓站起身来。
两人随着吉祥到达悠然居之后,却见太夫人半支着头坐在椅子上,见两人一起进来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却又浅浅一笑。
她轻声道:“晶蓝,今日的事情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这件事情原本就应该要告诉奶奶的,只是之前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才会对奶奶有所隐瞒,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奶奶絮罪。”楚晶蓝轻声道。
太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我们用完膳之后赶回家时,你母亲正在屋子里砸东西,家丁们全部都跑出去找子轩去了,老爷不在家,这些事情我心里也应该有个数。”说罢,她便摒退左右。
楚晶蓝当下便中午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太夫人闻言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当真是过份的紧,竟欺我安府无人了吗?”
安子迁在旁轻声道:“奶奶就不要生气了,你的身子原本就不太好,为了那些奸邪的小人实不至于动气。只是那佩兰还在芝麻胡同的院子里,不知道奶奶要如何处置她。”
“如此处置她?”太夫人怒道:“那样不守妇道心术不正的女人又岂能留在安府!”
楚晶蓝看着太夫人道:“佩兰自然是断断不能再留在安府了,只是今日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于文远不知是死是活,又已经惊动了官府,我们对外称是于文远到大少爷的别院里行凶抢劫,这件事情虽然许知府也会代为隐瞒,可是当时已经惊动了附近的百姓,若是此时就将佩兰扔在那里不管,只怕还会再生出一些事端来,而且她若是在外人那里胡说些什么,只怕也会有损大少爷的声誉。”
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后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她那样的女子是断断不能再进安府的大门了,她这般欺辱安家,也断断不能再容她了。此时不能动她,日后便寻个机会了结了她,让她和她的野种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
楚晶蓝听到太夫人的话微微一愣,她见太夫人的眸子里早已没有往日的温和,此时那双眸子里已满是怒气和残忍,那一抹杀戮之意,让她的心尖儿微微颤了一下。
她虽然早就知道太夫人经历了许多的风雨,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将安夫人治得服服帖帖,就必定是有些本事和手段的,她能猜想在太夫人的手里只怕也有不少条性命。可是此时看到太夫人的样子时,她的心里还是微微一愕。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怎么?你不太赞成我对佩兰的处置吗?”
楚晶蓝心里虽然极不喜欢佩兰,可是在本质上她和佩兰并无太大的过劫,而佩兰在安府的这段日子,看起来似乎是风光无限,她却知道佩兰的日子其实并不太好过。她处事虽然不失狠厉,却也不是残忍好杀之人,而今日之事,根本就是大少爷咎由自取,佩兰是有错,她却也觉得所有的一切不应有佩兰一人全部承当。
她当下缓缓的道:“我只是觉得佩兰如今有孕在身,虽然那孩子的父亲是个无耻之徒,可是孩子本身却是无辜的,他没有办法选择父母,也没有办法知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佩兰做下那种错事,我原本也不敢替她求情,只求奶奶给孩子留条性命。”
太夫人定定的看着楚晶蓝,她的眸光微敛,却见楚晶蓝云淡风清的站在那里,看起来浅漠的紧,太夫人浅浅一笑道:“世人都道楚家的大小姐是个心肠狠毒之人,我今日才知道你的心肠竟是如此良善。”
楚晶蓝缓缓的道:“我的事情,原本就是被人以讹传讹罢了,只是一直觉得佩兰也是一条可怜虫,那于文远本是个无心之人,对佩兰只怕是从未上过心。其目的也不过是安府的家业,佩兰说到底只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同是女子,虽然恨其不争,怒其不贞,却也觉得她终究是可怜的。她日后就算是活着只会活在痛苦之中罢了。”
太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摆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我累得紧,佩兰的事情我会命人处理,她是断然不能留的,至于孩子嘛……”她看了楚晶蓝一眼后道:“孩子的存在根本就是安家的侮辱,也是不能留的!”
楚晶蓝抬眸看了一眼太夫人道:“母亲虽然让大少爷将她立为平妻,可是终究是还没来得及进安府的族谱,她也不全是安府的人,安家的祖先想必也不会怪罪。”
“你是知情的,会这样认为,可是不知情的却是看着她进了安府的大门,子轩也曾对人说过她是他的平妻。”太夫人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光道:“这样的人留着只会辱没了安府的门楣。”
楚晶蓝的眸光微敛,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对着太夫人施了一个便拉着安子迁的手走出了福寿居。
太夫人看着两人走了出去,她的眸子微微一合,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你倒是一个有善心的孩子,或许你会因为你这一分善心而得到好报吧!”
她将头靠在椅背上沉思了片刻后道:“吉祥!”
吉祥从屋后走出来道:“太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芝麻胡同,派一辆马车将佩兰接到末阳的草居去。”太夫人轻声吩咐道。
吉祥微惊道:“太夫人,那末阳的草居在湖中心,若是将大少夫人扔在那里,只怕会有所不妥,只要供给不及时,她只怕会生生饿死在那里,再则她如今有孕在身……”
“让你去做你就去做,问那么多做什么!”太夫人怒吼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如此多话呢?”
吉祥吓的忙低眉顺眼的道:“奴婢这就去!”她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只是今日回到安府之后,府里的家丁便都去寻大少爷去了,而如今太夫人却又让她将佩兰送到未阳的草居,这其中的只怕还有一些不为人知之事。
她跟在太夫人的身边已久,早已有了一颗玲珑心思,知道主子吩咐的事情去做便好,问得多了只会引得主子不痛快,当下便匆匆走出去处理一应事宜。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二章
楚晶蓝和安子迁走在安府的院子里,却见寒风吹着白雪,原本一片繁华院子在白雪轻覆下已显得有些衰败之感,两人的心里却都有一分淡淡的感伤。
两人经过乐山居的时候,只听得屋子里传来安夫人恼怒的声音,紧接着便又听到了杯盏落地的声音,两人互看了一眼,安子迁缓缓的道:“从小到大,大哥就是父亲和母亲捧在手心里的宝,因为对他的期望过高,所以平日里待他也比我要严格的多,我到今日才知道他原来也羡慕着我。原来人和人之间也是都是看别人都好,看自己总要逊不筹,却不知别人也许也在羡慕你。”
楚晶蓝浅浅一笑道:“这或许就是世人眼里的这山望那山吧,而人的心终大多终是不足的,所以总是得到这样东西之后还想要那样。”
安子迁笑了笑,看了一眼院子里匆匆进出的家丁后道:“看来今夜只怕会有很多人不成眠吧!”
“你要不要也去找找大哥?”楚晶蓝轻声问道。
“不了。”安子迁缓缓的道:“我就算是找到了他,也不想再见他,想必他最不愿见的人也是我。而他虽然这一次受了极大的打击,平日里行事却是极为稳重的,我猜想他也只是发泄一通之后便会回来。只是大哥的自尊心甚强,经此一事之后,只怕心性会有所转变吧!”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样子已比方才好了许多,她轻声问道:“你恨他吗?”
“恨倒不恨。”安子迁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后道:“只是有些难过罢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我的大哥。”
楚晶蓝将他的手握得紧了些,他的眸子却依旧还在看着那片风云变化的天空,然后缓缓的道:“要变天了……看这副情景,只怕是又要下雪了。”
楚晶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却只是笑了笑。
安子迁却又看着她道:“今日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母亲心里想必极为难过,你去乐山居里陪陪她吧,也省得落她的口舌。”
楚晶蓝淡淡的道:“只怕她心里未必想见我。”
“她想不想见你并不重要。”安子迁看着她道:“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过场,今日只有你和母亲追了过去,这么各位嫂子们只怕都在那里陪她,你若是不去,只怕会引得众位嫂子们的猜疑,那么我们苦心设计的这一场计谋便要白白浪费了。只怕今日的府里也是流言四起,母亲的心里也有诸多不安吧!”
楚晶蓝知道他的话有理,只是一想起安夫人的那副性子,她的心里又有一些不悦,当下轻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若是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安子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便朝悠然居走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是何感触,只是觉得心里闷的紧。今日里他们是赢了大少爷,经此一事之后,大少爷只怕在他们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日后再难和他们一争长短,只是她此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缓缓的走进了我乐山居,如安子迁所料,众位少夫人都在那里陪着安夫人。她一进去,立刻招来所有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大多都是询问,她却只是淡然处之,只是浅浅的问道:“大少爷还没有找到吗?”
安夫人看了她一眼,心里又恨又怒又拿她没有办法,她此时极不愿意看到楚晶蓝,而之前楚晶蓝没来之时,她在心里骂楚晶蓝不是人竟不为大少爷担心半分,而此时楚晶蓝来了她又觉得楚晶蓝是在兴灾乐祸。
楚晶蓝知道安夫人思虑复杂,当下又道:“大少爷受了这样的刺激,只怕是出去散散心,母亲就不用太过介怀了。我也已经让楚家的伙计也去找大少爷,想必很快就能找到。”
安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终是没有说话。
其它的几房少夫人都被安夫人狠狠的怒骂了一回,众人都知道安夫人素来看楚晶蓝不顺眼,原本以为安夫人见到她一定会狠狠的奚落一番楚晶蓝,没料到竟只是瞪了她一眼。众人的心里满是好奇,却又都极为默契的没有人出声相问。
楚晶蓝依着长幼之序站在那里,任由安夫人瞪着,却也不再说话。
二少夫人的眼睛转了转,她虽然不知道今日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却也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否则安夫人又岂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派人去寻大少爷。她心里好奇的不得了,只是当着安夫人的面实在是不好出言询问,一双眼睛便直往楚晶蓝的身上打量。
三少夫人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她今日里回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气氛不对,她去明阳居找过佩兰,下人们却说她没有回来。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妥当,又见安夫人发火,大少爷失踪,便已暗暗在猜八成是佩兰出事了。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却也猜不出来。
她知道大少爷若是出事,就只有安子迁一个嫡子了,依着安夫人平日里态度,再依着洛王对安子迁的喜欢,这安府日后只怕会落在安子迁的头上。而她和楚晶蓝的关系一直都甚是不好,心里不禁又担心了几分。是那些事情原本就又只是猜测,她的心里便只有更加的不安了。
她又想起今日里楚晶蓝平白无故的送她们衣裳,这其中只怕也是有些道道的,而安子迁近日和大少爷又一直斗的水火不容,今日这事难保不是楚晶蓝设下的计谋。
而她对于楚晶蓝的事情,也一直都多有听闻,只是平日里又见楚晶蓝大多时候都是笑脸迎人,在安府里也没有算计过太多的事情,所以她虽然有些忌惮楚晶蓝的身份,却并不怕她。可是今日的事情一出,她的心里就没来由的对她生出了三分惧意。
楚晶蓝知道众位少夫人的心里只怕是有百般想法的,她却并不说破,只装做不知,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不动,任由众位少夫人去猜去想。
而安夫人显然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见众人都不语,她心里倒怒了:“全部都呆愣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事做了吗?”
众位少夫人一见她动怒,她们原本就不愿呆在这里,二少夫人忙道:“定哥儿这会只怕已经饿了,我回房去给他做些吃的。”说罢,她欠了欠身便大步走了去。
其它的少夫人一见她离开,忙也跟着离开,安夫人却看着楚晶蓝道:“晶蓝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楚晶蓝轻应了一声便又坐了下去,众位少夫人再看了她一眼,然后都缓缓走了出去,众位少夫人才一离开,安夫人却怒道:“子轩若是有个什么事情,我一定让你好看!”
“母亲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怪了。”楚晶蓝看着安夫人道:“大少爷的事情从本质上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今日里若不是我替大少爷将所有的事情压下来,他此时只怕已无脸见人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敢说今日的事情不是出自你的手笔?”安夫人咬牙切齿的道。
“没错,今日的事情是我一手设计的,只是大少爷若是没有那样的事情,又岂会落入我的设计之中?”楚晶蓝冷冷的看着安夫人道:“难道母亲真的想看着那个野种在安府里诞生?又或者是想将整个安府拱手让人?于文远有多无耻母亲也看到了,难道就想巴巴的钻进他设下的圈套之中?”
安夫人愣了一下,楚晶蓝的眸光里却又有了三分寒意,她冷>笑道:“我知道母亲对我一直有极大的成见,你对大少爷也甚是偏私,那么今日里我想要问母亲,安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就很光采吗?就算是今日不被我揭穿,来日也会被他人揭穿,我今日里已全了大哥的颜面,只让母亲看到了那件事情。而日后若是由别人来揭穿的话,只怕不会有我这样周到的考虑,只怕会引了一堆的人去看。不知道在母亲的心里,又想看到哪样的结果呢?”
安夫人咬了咬唇道:“你……”
“母亲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和我说话的好。”楚晶蓝缓缓的道:“我怕被母亲逼的急了些,便让知府大人将今日大哥的事情全部公布于众,到时候先不说大哥的面子没有地方搁,就是他和于文远斗殴那一刀就能让他在牢里蹲上好些年!”
“你竟敢威胁我!”安夫人大怒道。
“我岂敢威胁母亲!”楚晶蓝缓缓的道:“只是把我心中的想法告诉母亲罢了,至于母亲听不听得进去,我就不得而知了。”
安夫人在安府里也算是横行了几十年,虽然以前对太夫人有所畏惧,可是太夫人必竟是长辈,说一两句重话她也只得受了,而今日却这般受楚晶蓝的委屈,楚晶蓝是她的晚辈,她又哪里受得了!
她当即大怒道:“楚晶蓝,你怎么这样对长辈说话,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孝道吗?”
“我自然是知道什么是孝道。”楚晶蓝看着安夫人道:“不劳母亲教诲,母亲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我便回去了!”说罢,她微微施了一个礼,便欲转身离开。
安夫人极快的拦在楚晶蓝的面前,安夫人还未说话,楚晶蓝却浅浅的道:“我素来是知道母亲的心思,而我的话在母亲的眼里看来只怕是有些不太妥当的。只是还是那句话,若是长辈不能尊重自己的话,那么又岂能再要求晚辈的尊重?我对母亲素来都不缺礼数,嫁进安府之前也一直想要和母亲和睦相处,只是在母亲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自己摆到长辈的位置,又如何能要求我对你尊重?”
楚晶蓝和眸子清清冷冷,这里只有她和安夫人两人,她自从上次看明白安夫人的心性之后,此次又看到了大少爷的丑事,对安夫人已是连一点尊重都没有了。若不是因为安子迁的缘故,她的话只怕还会说的更加难听三分。
安夫人的身子微微抖了抖,楚晶蓝忍了忍却终是又道:“母亲此时在这里关心大少爷,却完全不关心五少爷,你可知五少爷今日又承受了什么?”
“他能怎么样?”安夫人有些不屑的问道:“他今日里帮着你设计自己的亲大哥,当真让我失望的紧。”
楚晶蓝只觉得和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当下眼睛微深道:“如此说来,母亲是连大少爷亲自动手杀五少爷也觉得应该吧!”
“子轩素来疼爱远溪,又岂会做下那样的事情?”安夫人的眼里满是不信。
楚晶蓝冷笑道:“在母亲的心里,大少爷什么都是好的,五少爷是什么都不好。只是母亲却不知今日于文远身上的那一把刀险些便刺在了五少爷的心口。”
安夫人大惊道:“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得母亲去。”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我只是有些替五少爷伤感罢了,或许真的如大少爷所言,母亲当年生了大少爷就不应该再生五少爷。只是母亲既然已经生下了五少爷,就不必如此偏心。”
安夫人的眸子里有了一分怒气道:“你竟敢指责我!”
楚晶蓝冷笑一声,又缓缓的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其实在我的心里,也实不愿和母亲说这些话,只是母亲日后还是不要再想尽法子为难我了,因为若真是把我惹急了,要彻底毁掉大少爷,也只需要我一句话而已,母亲是聪明人,这其中的道理想必是极清楚的。母亲为了大少爷什么事都肯做,而我为了五少爷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日后不管是谁再欺负五少爷的话,我必定不会客气!”
说罢,她往后退了一步,绕开安夫人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若不是安夫人是安子迁的生母,她的确是更加不客气,只是她终究不愿安子迁为难。而今日她到乐山居来,早已料到了安夫人必定会为难于她。只是安夫人也是个蠢的,今日已经看到许知府对她百般迁就,而她的手中也握有大少爷的把柄,她竟还敢来为难她!
她心里又有些替安子迁不值,同是安夫人所生,差别竟是如此之大。
安夫人听到她那句有些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只觉得那字字句句如重鼓一般敲在了她的心上,她心里怒极,却也已经发现楚晶蓝虽然是她的晚辈,但是除开王府义女的那一重身份,在杭城还有整个楚家为她撑腰,她倒真不能把楚晶蓝怎么样。除开身份上的差别之外,楚晶蓝的手里如今已有了大少爷的丑闻,她心里又如何能不恨。
她又想起今日许知府说今上已封楚晶蓝为郡主,若是那诣意下来之后,依着西凤国的礼数,她见到楚晶蓝还得先行一个礼!这叫她如何能忍受!
她心里原本就恨着楚晶蓝,到此时不禁直恨不得将楚晶蓝撕成碎片!
傍晚时分,安老爷终是匆匆赶回了安府,安夫人一看到安老爷回来,忙哭着迎上去道:“老爷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只怕家里都要造反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火急火燎的把我叫回来?”安老爷看着安夫人道,安夫人差人去请安老爷时,因为觉得那件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所以没有将实情告诉传话的小厮,所以安老爷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夫人便将下午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那话里经由她的意思一变,倒显得有几分像是楚晶蓝故意弄了个男人在佩兰的床上,引得大少爷去捉奸一般。然后再将方才楚晶蓝和她说的话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直说的楚晶蓝是那种大逆不道、凶悍无比、不守礼仪的悍妇一般。
安老爷虽然知道安夫人的话可能有些夸大其词,却也火冒三丈道:“荒唐,她若是真的敢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来日便让远溪将她休了,我安府又岂能容下如此恶毒的妇人!”
“老爷说的正是!”安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的话,当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远溪将她娶进家来!”
“现在说这些话有个屁用!”安老爷也甚是恼怒的道:“只是现下看她这样做事虽然过份了些,却还知道为安府遮丑,对远溪还算尽心,而她在外人面前对你恭敬有加,只是私底下对你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话只有你们两人听到,又没有其它人听到,就算是真的要休她只怕也没有证据。若真是闹将的厉害,在外人看来,只怕你还得落个悍名!”
安夫人听到安老爷的话顿时惊的连哭都忘了,她细细一想,自从楚晶蓝嫁到安府之后,在有人的地方,不管她对楚晶蓝说了多么恶毒刻薄的话,楚晶蓝从来都不会回嘴反驳,在她的面前说下的那些个不敬的话语,都是只有两个在场的时候才话。
她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性子,她平日里在人前说话很多时候都是不太留情面的,在杭城之中,她也是有些凶悍的名声。这事若是真的传了出去,要找理由休楚晶蓝的话,只怕也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先不说安子迁同不同意,在外人的眼里她只怕得做一个凶悍的婆婆了。
她忍不住怒道:“楚晶蓝那个贱人当真是好心机,竟是早早就预谋好了!”
安老爷看了她一眼后道:“你就是一个不太长心的,我早前就对你说过了,楚晶蓝不是好招惹之辈,你偏生不信,总想着要用长辈的名头去打压她,这会受了委屈了吧!”
“她原本就是晚辈,就得敬着长辈!”安夫人有些不服气的道。
安老爷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安夫人想了想后终是有些不甘心的道:“老爷,我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怎么替你做主?”安老爷冷冷的看着安夫人道:“你也是她长辈!”
“难道我就要白白受她的奚落?”安夫人恨恨的道。
安老爷看了她一眼后缓缓的道:“依我看,你今日里这一顿奚落只怕是要白受了。”
安夫人的心里只觉得更加堵得慌了,原本因为大少爷的事情而烦心的她,此时只觉得更加的憋闷了,当下恨恨的道:“这次的事情断断不能就此了结,日后我定要让她好看!”
“你每次都这样说!”安老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道:“我劝你平日里她面前的行事还是收敛一些为好妙,否则只怕日后还要受更多的委屈!”
安夫人闻言又掉下泪来:“天下间哪有婆婆做得如我这般窝囊!”
安老爷眼睛一瞪,怒道:“别在我的面前流你的马尿了,你还是好生想想怎么把子轩找回来!做娘的做成你这副样子,当真是失败的紧!”
安夫人被安老爷这番一凶,只觉得更加委屈了,她平日里总喜欢在安老爷的面前说些事情,而安老爷平素也是宠着她,由得她去,她闹一闹也便罢了,可是若是遇到安老爷真正生气的时候,她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她擦了擦眼泪,刚好在这个时候,出去寻大少爷的家丁又有一队回来禀报道:“老爷,夫人,奴才已将杭城的客和栈,酒肆,甚至是郊外全部都找了一遍,却都没有大少爷的踪影。”
安夫人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当下大怒道:“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找不到,平日里真是白养你们了!”
那些家丁忙把头低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安老爷原本也想出声责备,可是安夫人已经骂开了,他便只得道:“接着去找,若是找不到大少爷,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是!”家丁们全部都退了下去。
安夫人悲从中来,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安老爷实在是心烦安夫人这副样子,原本想去钱姨娘那里躲个清静,只是又觉得安夫人也不易,心里又着实担心大少爷,便只得强自忍受着安夫人的眼泪。
大少夫人在屋子里早已听到刘妈妈说起安府里的动静,她的嘴角微微一扬,眸子里却满是寒意,聪明如她,也已经猜到了几分。她让刘妈妈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她靠在床上道:“你再去好生打探外面的消息,若是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告诉你。”
刘妈妈应了一声后却道:“大少奶奶,这件事情依奴婢看来只怕是有些蹊跷,依奴婢看,无论从哪里打探消息,也没有五少奶奶那里的消息来的直截了当,只是奴婢是人奴才,而五少奶奶房里的丫环口风甚紧,不如大少奶奶直接去问五少奶奶,也好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少爷若是回来的话,也好早有应对之策。”
“你觉得楚晶蓝会对我说实话吗?”大少夫人轻声道:“在她的心里,只怕也是恨着我的,这一次的事情只怕就是她的手笔,只是她下手当真是又狠又厉,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布好了这样的局,那佩兰虽然不傻,却又哪里是楚晶蓝的对手。”
“大少奶奶说的甚是!”刘妈妈道:“那个佩兰当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平素做事也蠢的紧,又哪里如大少奶奶一般洞悉所有的事情。她今日有这样的下场,根本就是她活该!是她的报应!”
大少夫人的眸光浅浅,有些无可奈何的道:“纵然我看得再清楚又如何,只怕在他的眼里看来也是多有不足的。这出戏楚晶蓝已经唱完了,这会也该轮到我上场了。”
“大少奶奶的意思是?”刘妈妈的眼里有些不解的道。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凝后冷着声道:“这些天来我也受够了委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我自然也需要到母亲那里替我自己伸冤了。”
刘妈妈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大少奶奶说的甚是。”
大少夫人轻声问道:“我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办的如何呢?”
“早已办妥,当日给大少爷看病的大夫我早已经打探好了,大少奶奶若是要用的话,也就一句话而已,我会尽快安排的。”刘妈妈轻声答道。
大少夫人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气,她浅浅的道:“也是到了给我自己翻身时候了,我之前就是太依赖大少爷,所以才会有这一次的祸事,我发誓,我日后再不会让任何欺到我的头上来!”
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狠毒,两只手也牢牢的捏着绣帕,绣帕被绞成了一团。
楚晶蓝才回到悠然居,二少夫人就在那里等着她了,安子迁原本就是随性之人,对于二少夫人的到来,倒是冷淡的紧,一个人在屋子里猫着,让打探消息回来圆荷陪着二少夫人说话,二少夫人也介意,也不避嫌,就坐在炭火边上烤着火,慢慢的从圆荷嘴里打探消息,不料圆荷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楚晶蓝一回来,二少夫人便迎上去道:“你可算是回来呢?母亲没有难为你吧?”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楚晶蓝浅笑道:“左不过说上几句难听的话罢了。”
二少夫人心里了然,拉着楚晶蓝的手道:“今日的事情我也算是帮了大忙的,你无论如何也得告诉我一些内情吧!”
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的眼里满是好奇,当下只缓缓的道:“二嫂是个极聪明的人,有些事情只怕早就已经猜到了,又哪里需要我去说。再说了,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真是将一切都说破了,便也没有意思了。”
二少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便笑道:“你这几句话说完,便将我的嘴牢牢的堵住了,就算是想再问下去也没有办法问了。”
楚晶蓝微笑道:“二嫂不问,才是二嫂的聪明之处!”
二少夫人定定的看着她,见她眉眼里淡漠的紧,如往常一般没有半分喜怒在里面,二少夫人一时间倒觉得失了趣味,她有些嗔怪的道:“五弟妹心思,比那海底针还难捞。”
楚晶蓝只是浅浅一笑道:“我是为了二嫂好,反正母亲也瞧我不顺眼,就不再把你拖下水了。”
“可是母亲也从未看我顺眼过。”二少夫人缓缓的道:“多这一件事不多,少这一件事不少。”
楚晶蓝轻轻捏着二少夫人的后道:“这次的事情不同于往日,不管怎么说,我背后有楚家有王府,母亲行事自会有所顾忌,可是二嫂呢?”
二少夫人的面色微变,却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下轻叹道:“有劳五弟妹为我操心了,那些事情我心里也是有数的。”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二少夫人却依旧有些不太死心的问道:“真的是那样吗?”
“哪样?”楚晶蓝不答反问道。
二少夫人听到她这句话后却又笑了起来道:“没怎样。”
楚晶蓝见她笑了,嘴角也染上了一抹浅浅笑意,二少夫人却又道:“不过这样很好,依着大少爷的性子只怕再不会和五少爷争了。”
楚晶蓝淡笑不语,二少夫人却又轻声道:“可是大嫂那边怎么办?”
“她那么聪明,自然有她的法子,不用我去帮忙。”楚晶蓝缓缓的道:“再说了,就算是我去帮忙,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二少夫人看着她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之前你帮她是帮你自己,日后再帮她就是害你自己,而大嫂又是一个极好强的人,我估莫着这一次的事情也让她有些受益。”
“你真以为她不知道吗?”楚晶蓝淡淡的道:“只怕这些事情,整个安府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二少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甚是!”
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道:“二嫂不是还要去照顾定哥儿吗?我就不敢久留二嫂了。”
二少夫人笑了笑,便缓缓了走出了悠然居,方才她和楚晶蓝的那一番对话,是什么都说了,却又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却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二少夫人走后,圆荷便走过来道:“五少奶奶,我依你的吩咐盯着府里的少爷和少夫人,却没有任何异常,我估莫着这事只怕也是极不简单的。”
“怎么说?”楚晶蓝轻声问道。
圆荷轻声道:“虽然之前五少爷和五少奶奶早就对这件事情起了疑,那一日又在侧门撞破了于文远和佩兰的事情,他们必然也会知道这件事情。今日事败,那些在暗地里的人只怕会更加的小心,而五少奶奶在安排这件事情的时候,虽然没有惊动任何人,可是必竟我们在明,那人在暗,她只怕已经猜到了什么,又知道五少奶奶行事素来果敢,又岂会在这个时候有所动静?”
楚晶蓝轻叹一声道:“我原本以为布下这样的局,就是想趁着众人慌乱的时候才好寻出些许蛛丝马迹,好将那在背后一直想害我的人也引出来。却不想那样竟也是聪明的紧,虽然到如今依旧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人的心机是极深的,而这安府里的人却又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五少奶奶不用急,这一次大少爷的事情明眼人只怕是早已经猜出了什么,所以有所防备是一定的。可是时间还长,如今五少爷占进上风,我就不信那人不会露出马脚来,日后总有机会收拾她!”圆荷在旁宽慰道。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是有道理,可是从今往后我们行事只怕得更加小心一些了,这一次的事情一定会让那人的心里警觉更重,以后要对付却已是不易,最重要的是,日后我在安府还是得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心里却是有些烦燥了。”
圆荷劝道:“五少奶奶先别急,我猜那幕后之人是断然不敢乱来的,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王爷也不会放过安府,那人既然如此聪明,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楚晶蓝幽幽的道:“我就是怕她不敢轻举妄动。”
圆荷听到她这句话时,心里顿时升起了不解。
府里的家丁寻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大少爷的踪影,第二日一大早,楚晶蓝和安子迁去给安夫人请安,安夫人一看到两人便怒火滔天,只是昨日里她受的是楚晶蓝的委屈,对她已有了三分忌惮,又觉得是安子迁将楚晶蓝娶回家府,便将那许多错处全部都往安子迁的身上算去。
她当下大骂道:“你大哥一夜未回,你却一夜安枕,你怎么能如此不顾手足之情。”
安子迁想起大少爷昨日对他做的种种,当下只是浅浅看了安夫人一眼,却没有说话。
他那副淡然的样子倒惹得安夫人更加恼火了,想起前段日子安子迁总对她恭恭敬敬,却忘了安子迁以前的样子,只道是安子迁听了楚晶蓝的枕边风,如今也对她无理起来,她当下气的不轻,重重的一后桌子后道:“我在和你说话了,你怎么不回答?”
“母亲想让我如何回答?”安子迁缓缓的道。
安夫人愣了一下,他又淡淡的道:“再说了,无论我如何回答,母亲心里担心大哥,我都少不了一通责骂,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安安静静的在这里领母亲的责罚。”
安夫人怒极,当下便有些口不择言道:“我看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楚晶蓝在你的面前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
“母亲这话说的我听着别扭,这一切也不过是母亲凭空想像的罢了。”安子迁淡淡的道:“母亲心疼大哥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母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曾替我想过?”
他平日里不是嘻嘻哈哈就是吊儿郎当,正正经经在安府里说话的次数那也是屈指可数,可是此时他虽然一片淡然,可是面上却早已经将那些纨绔之色收起,一本正经的问着安夫人。
安夫人从没有想过安子迁会如此说话,当下怒气更重道:“我是你的母亲,我生了你,养了你,你居然这般对我说话!”
安子迁的眸子微敛,见其它的几房少爷和少夫人都有些兴灾乐祸的看着他,他终是淡淡的道:“对不起母亲。”就算他再恨大少爷,却终是不愿被其它的人看笑话。
安夫人却是个浑人,还想再说上两句,安老爷却在旁道:“好了,如今子轩不知所踪,远溪也是担心他,所以说的话便没了分寸,远溪,你平日里和子轩走的近些,仔细想想他能到哪里去,好好去找找他!”
“是!”安子迁面无表情的答应。
安老爷看到安子迁那副样子,心里暗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出声询问。
楚晶蓝听到安子迁微微有些发冷的声音心里却升起了一抹担心,她扭头看了一眼安子迁,却见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已有一丝冷然之气。她心里明白安子迁的苦楚,这么多年来,他费尽心力在暗处保护安府,可是却在安府里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她轻轻伸手握了握安子迁的手,他看了她一眼却又冲她暖暖一笑,她的眸子里也在刹那间有了十二分的温柔。
正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书静的声音:“大少奶奶,你怎么来呢?”
安夫人闻言微微一惊,大少爷的事情,可以说受害最深的便是大少奶奶,她此时过来安夫人却不知道她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当下和安老爷交换了一下眼神。
大少夫人缓缓的走了进来,楚晶蓝一听到书静的声音便已大致猜到了大少夫人的来意,她扭头看了一眼大少夫人,却见她比穿了一件素色的袄子,单薄的颜色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似乎显得要消融在空气中一般,纵是冬日的衣服厚,大少夫人却依旧显得似能被风吹走一般。她的样子,比上次楚晶蓝看到时还要瘦得多。她的头上只用了一根根简单发簪别着,看起来素雅的紧,她的身上也没有佩带一件饰物。依着西凤国的规矩,她这样来见长辈是有些失礼的。
只是如此一来,倒也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了。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三章
安夫人虽然不是多讲道理的人,可是此时已知大少夫人是被冤枉的,此时看到大少夫人这副样子,心里倒有了几分愧疚。
只见大少夫人进来便跪倒在地道:“儿媳妇有错,不敢奢望父亲和母亲的原谅,只是心里记挂大少爷,还请父亲和母亲允我陪你们一起等大少爷回来!”
安夫人和安老爷对视了一眼,知道依着大少夫人的聪明,必然是已经猜出了什么,只是事关大少爷的颜面,此时当着这其它少爷和少夫人的面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前安夫人曾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大少夫人的不是,此时若是轻易就原谅她便显得有些不太妥当。
大少夫人似猜透了安夫人心中的想法,当下缓缓的道:“儿媳妇自知有错,这段日子天天在悔过,知道自己当日做下的事情实地是太过,对不起父亲和母亲,但是我有几个人想让父亲和母亲见见,希望能够赎回我昔日犯下的过错。”
楚晶蓝听到大少夫人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大少夫人当真是极厉害的,一进来便句句请罪,既全了大少爷的颜面,也圆了安夫人之前所做的错事,担错担下,便是给了安夫人台阶下。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之前设下那样的局一则是毁了大少爷,另一方面却是想让大少夫人将那个哑巴亏吃下,安夫人就是存心想要原谅她她找不到理由和借口,让她到时候还得离开安府。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大少夫人原本没错却主动跪下来请错,这样的心机和容忍之能当真让她的心生出了一分佩服,也知道大少夫人是个极不好对付的人。她想起往日的种种,终究是觉得以前小看了大少夫人,她此番用这样的态度出来,便是能为了日后在安府能够稳固自己的地位。
果然,安夫人道:“难得你有这分觉悟,昨日里大少爷遇到盗贼,佩兰为了保护子迁身受重伤,腹中的孩子也小产了,子迁受不了这个刺激如今下落不明,你知错能改也是一件好事。”
大少夫人轻泣道:“儿媳妇自知有罪,还请母亲在见过那几个人之后再行降罪!”
安夫人和安老爷对视一眼后安夫人轻声道:“好吧,我且听听你有何解释!”
大少夫人看了一眼四周的少爷和少夫人一眼,安夫人又道:“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楚晶蓝看了一眼大少夫人后和安子迁双双走了出去,两人走到荣华堂的门外时,却见那里着一个中间男子,那男子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不敢抬眼看众人。
楚晶蓝的眸光微疑,却也没有说话,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秋韵原本在门外候着,此时看到那个男子时眼里有了一抹浓烈的不屑。
两人回到悠然居时,秋韵轻附在楚晶蓝的身边道:“五少奶奶,那个人就是上次给大少爷诊治的孙大夫,今日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楚晶蓝闻言眸子微微一眯,又回头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后道:“你确定你不会认错?”
“自然不会!”秋韵轻声道:“我那日见他和那些大夫分开的时候,那副样子可是得意紧!”
楚晶蓝缓缓的道:“原本我一直不想被大嫂利用,没料到这一次却还是被她利用了!大嫂好心机!”
安子迁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下在旁劝道:“你其实也没有被大嫂所利用,说到,你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得到她想要的,你也实现了你的目的,总的来说,我们还是赚的。”
楚晶蓝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他缓缓的道:“大嫂所依附的不过是大哥而已,父亲和母亲再宠爱她,她也是安府的儿媳妇,不是安府的嫡子,而且大哥又不能生育,说到底,大嫂就算是将所有的一切都能算尽,这一生只怕都不会难以再活的很开心了。这一次的事情,必定会给大嫂留下一个深刻的伤痕。”
这些楚晶蓝也想到了,只是此时由安子迁的嘴里说出来,却微微让她有些惊讶,她才知道安子迁对安府里事情看的和她一样清楚,她当上浅浅一笑。
没有人知道那天大少夫人对安夫人和安老爷说了什么,自那天之后,安夫人便派人送了许多补品到大少夫人的房里去,再也没有提过要让大少爷休了大少夫人的事情。
因为这一件事情,安府里有诸多猜疑,却也没有人敢明着去问。而自那一天之后,安夫人待大少夫人比从前还要好了。而大少夫人则安安静静的躺在明阳居里养着身体,每日都会去向安夫人请安,而性子却越发沉静了,时常坐在那里静思,很少过问府中之事。
楚晶蓝自是知道安夫人的意思,安夫人一方面是因为那一次的事情对大少夫人心存愧疚,最重要的便是要借大少夫人的手来对付她。
安夫人自从在楚晶蓝那里碰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之后,又觉得自己去对付楚晶蓝太过费神,而大少夫人却早就和楚晶蓝不和,这一次大少爷的事情虽是自找的,却也是因楚晶蓝而起,在大少夫人的心里,对楚晶蓝却是恨多过于感谢激。
大少爷却直到二十四的小年夜才被安子迁杭城的妓院里找到,据说找到大少爷时,他正在和里面的姑娘纠缠,那时的他已将花街里的姑娘全部都睡了一遍。
而据那些和大少爷睡过的姑娘们一提到大少爷便说他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而他到底怎么个疯法,却连青楼里面那些平日里见多了怪事的姑娘们也说不出口,只是那愤恨的表情却让所有人感到吃惊!
安子迁找到大少爷的时候要将他带回去,他却死活都不愿,反而骂起安子迁来,安子迁这一次没有再容他乱骂,而是直接有破布塞住了大少爷的嘴,然后再命人五花大绑的将他绑了回去。
大少爷被送到安府的时候,安夫人看到大少爷那副满脸胡渣、浑身上下脏成地一片的样子险些都不敢认,她忙命人伺候大少爷的洗涑,谁知道大少爷一被人松绑之后,便一拳头朝安夫人的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你当年为何要生安子迁,生下了我又为何还要生他!”
安夫人先是被他那一拳打的怒火中烧,而听到他的话后终究是有些心疼,当下命两个强壮有力的男丁服伺大少爷洗涑更衣。却又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大少爷今日的事情谁敢多说一句,我便拔了他的舌头!”
安夫人原本以为大少爷不过是一时的失意罢了,那样荒唐的事情只会做那次便了,没料到大少爷只要一得空,不是往花街跑,便是一个人买醉,就算是安夫人有意想将他所有的事情瞒下,也难以堵得住悠悠众口。
日子一久,安夫人和安老爷的心里都升起了一抹失望,大少爷曾经是他们的骄傲,如今成了那副样子了,当真是让他们心疼的紧。
而佩兰的下落,却再也没有人问过,没有人知道她是死是活,到底去了哪里。
安夫人心里难过,年却还是要过的,命在布置和修葺安府,只是今年总归没有往年的心思,整个安府布置的也没有往年那般喜气,大少夫人的身子又没大好,倒是二少夫人为府里的布置花了不少的心思,虽然往年安府年节的布置她没有Сhā手,今年虽然办的没有大少夫人的好,但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倒是极为注意的。一应用具也准备的极为妥当,让安夫人省了不少的心。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依着安府的惯例,在这一日所有的少爷和少夫人都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这是楚晶蓝嫁到安府后过的第一个年,安子迁往年虽然跳脱不守规矩,但是每年过年都会在家里吃年夜饭,所以对于安府的规矩还是极为清楚的,他知道今年安府出了太多的事情,又因为大少爷的事情安老爷和安夫人的心情都不大好,所以安子迁将这府的那些规矩细细的说与楚晶蓝听,唯恐她再惹得安老爷和安夫人不快。
楚晶蓝听完那些规矩后浅浅一笑道:“你啊,就别再瞎操心了,父亲和母亲那边我应付的过来。”
“他们的心情已经极为不好了,身为人子,我实不愿他们再生气,必竟他们年岁已大。”安子迁看着楚晶蓝缓缓的道。
楚晶蓝听到他这句话虽然知道他是心里关心安老爷和安夫人,只是听到这句话后终究是有些不悦,当下缓缓的道:“难道你也认为是我想要处处惹得父亲和母亲不快吗?”
安子迁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有些生气了,当下轻轻拉过她的手道:“我自然是没有那一层的意思,只是前几日母亲因为大哥的事情有忧丝过度,已经染上了风寒,她心里若想要拿你的错处,总能拿到一些。她纵有千般不是,终是我的母亲,做为人子,我自然不希望她的病情加重。而你又是我这一生最为珍爱的女子,我自也不愿你受委屈,所以唯今之计,只有做些哄她开心的事情了。”
楚晶蓝轻轻撇了撇嘴道:“你方才也说了,无论我做什么事情,她都能挑出一些错处,那么再小心也没有用的。”
安子迁愣了一下,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她,她却又浅浅的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也知你夹在我和母亲之间甚是难做,这几日母亲天天让你陪着她,只怕是说了我不少的错处。”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又在胡说了!”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的紧,真当我是小孩子一样好骗吗?”楚晶蓝微嗔道:“我知道你难做,所以也早就想好了法子去哄母亲开心,万事会小心的。”
安子迁听她这么一说微怔了下,她的明眸微抬,看着他那双如琉璃一般温和如水的眸子道:“远溪,我知道大少爷的事情让你一直有些不太畅快,可是这件事情他迟早都得面对,而你也不用难过,该发生的事情终究是会发生的。”
安子迁冲她淡淡一笑,她却又浅浅的道:“你心里在意父亲和母亲的感受,而我也在意你的感受,我只盼着我的夫君没有烦忧,又岂会再为你添烦忧?”
安子迁的眸光一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道:“晶蓝,能娶到你实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
楚晶蓝伸手揽住他的腰道:“我也想简简单单的和你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只是你也知道家中之事,有时候不得不用一些手段。而母亲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若是只是一味的忍让,只怕她会变本加厉,你不想母亲难过,我也不愿我自己事事受委屈,所以这中间只能选一个折中点了,你明白吗?”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楚晶蓝知道他这几日在安夫人那里听多的她的坏话,他纵然全然不上心,听得多了难免也会有些不舒服,而婆媳关系原本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安子迁的处境她也能理解,再说了,她也实不愿安子迁太过为难。
楚晶蓝看着他那副样子,不禁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快些过去吧!也省得去的晚了让你难做。”
安子迁轻点了下头便和她一起走出了悠然居。
年夜饭是在荣华堂里吃的,那里平日本是众人请安之所,而安夫人一直觉得那个地方的风水不错,觉得吃年饭就得寻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吃,所以这些年来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在那里吃。
两人去的尚早,众位少夫人中只有大少夫人到了,两人进去的时候,大少夫人正跪在土地公的像前祈福。楚晶蓝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大少爷,她的心里有一分了然,当下也便跪在大少夫人的身边,给土地公上了一柱香。
大少夫人见她跪下,当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楚晶蓝上完香之后又朝土地公的像做了三个揖,见大夫人在看她,她浅浅一笑道:“几日没见大嫂,大嫂的身子看起来似乎好了不少。”
大少夫人欲起身,不料跪的久了,腿都麻了,身体晃了晃,楚晶蓝却一把将她扶住,然后淡淡的道:“大嫂身子还未大好,小心染上寒气。”
大少夫人缓缓的道:“我这身子骨就是这副样子了,虽然休养了许久却一直不见好。这一次的事情又已伤及了根本,想要大好已是不易。”
楚晶蓝听她的话中有话,当下缓缓的道:“大嫂还年青,纵然这一次伤了根本,但是只需好生调养,要将身体养好不是难事。可若是心不静,总想那些无益之事,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大少夫人的嘴角微扬,扭头看着楚晶蓝,见她浅笑,她便又缓缓的道:“五弟妹的话说的是极有道理的,可是有些事情若不去想,只怕会被人骑到头上去。”
“大嫂多虑了。”楚晶蓝微笑道:“大嫂在安府的地位经此一事之后可谓是稳如泰山,没有人可以撼动分毫,又甚得母亲欢心,又有谁敢在太岁面前动土。”
大少夫人看着楚晶蓝道:“五弟妹当真是这样想?”
“当然。”楚晶蓝微笑道。
大少夫人却冷笑道:“这一次的事情我是得多谢五弟妹,若非有你,我只怕还得受那个贱人的欺辱。”
“大嫂也说她是贱人了,又何需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楚晶蓝的眼睛眨了眨后又道:“再说了,我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大嫂能稳固在安府的地位,凭的完全是自己的本事,和我没有半点干系。而这一次我也亲眼见大嫂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让我受益良多。日后若是大嫂得空,还望大嫂提点一二。”
大少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五弟妹又何需妄自菲薄,你的手段和本事才真的让我大开了眼界,我所要做的,其实不过是顺应母亲的心意罢了,与五弟妹的那些手段比起来,实不算什么。”
楚晶蓝的眸光幽深,大少夫人却又浅笑道:“五少爷那样懒散的人,经你的手一调教,便已成了极厉害的人物,这一次的事情既做的漂亮,又做得天衣无缝,不给人留任何把柄,母亲心里有怨也不能明说,说到底,我倒有几分感谢五弟妹的。”
“大嫂不必谢我,大家原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是需要守望相助的。再说了,五少爷原本就是极有才华之人,根本无需我做任何调教。”楚晶蓝淡淡的道。
大少夫人的眸子却冷了几分,她浅浅的道:“好一句守望相助,五弟妹当真是会说话。而后安府里有我陪着五弟妹,我相信五弟妹也不会太寂寞。”
楚晶蓝听到大少夫人这一句话,便知道她是在宣战了,她的眸子微微一合后浅浅的道:“有五少爷陪着我,我从不会寂寞,只是不知道经此一事之后,大少爷是否还会如往昔一般陪着大嫂呢?而大嫂的心里,对大少爷的心意,是否也还能一如往昔呢?”
大少夫人听到她的话身体微微一颤,楚晶蓝浅浅一笑道:“我一直极为敬重大嫂,倒不是因为大嫂是我的大嫂,而是因为大嫂的聪慧。大少爷日后能否振作起来,也全凭大嫂了,只是感情之事不若其它的事情好挽回,只怕那些伤痕会如毒蛇一般纠缠着大嫂和大哥不放,就算事情已完全过去,也如那打碎的瓷器就算是粘合的再好,也会留下痕迹。白天若是不会想起,午夜梦回之时,难免也会成为一场恶梦。”
大少夫人冷笑道:“如此倒是显得五弟妙妹太过关心我和大少爷的事情了,只是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再重的伤也会经由时间冲淡。”
“大嫂也说是冲谈而已,而不是消逝。”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而大嫂嘴里所谓的时间,很多时候却不会太多,大嫂应该还记得父亲曾定的一年之期吧?只一年的功夫,大嫂觉得就能全部冲淡吗?”
大少夫人冷冷的看着她,她又缓缓的道:“我只是说了一些实话罢了,大嫂虽然觉得不太好听,却也是实情,而一个人要成就一番事情,很多时候靠的不是以前的辉煌,而是现在的种种。回头的浪子总会比失足的少爷要得人欢心,大嫂,我说的对吗?”
大少夫人狠狠的绞着手帕,楚晶蓝的嘴角溢出一抹浅笑道:“大嫂是个极聪明的人,有些话我就不用说的再白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先坐下来歇歇吧!”
大少夫人冷冷的看着她,她笑的淡漠,大少夫人的眸子微微一眯后却又缓缓的道:“五弟妹的话是说的极有道理,我今日牢记。”
楚晶蓝看到大少夫人眼里的狠毒之色,她的眸子里有一抹了然,心里知道大少夫人这一次虽然是受到了伤害和打击,可是却并没有被打倒,反倒还燃起了浓烈的斗志,这样的人着实有些可怕。
楚晶蓝心里有数,却也并不说破,只是和大少夫人缓缓坐了下来。
安子迁听到楚晶蓝和大少夫人的对话,却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升起百般感慨,别人想要得到家主之位不过是想要那分荣华富贵罢了,而他不过是想安府能避过一劫,这其中的细节却又无处对人言说。楚晶蓝费尽心力在帮他,他的心里却又有些复杂。
他一时间只觉得人生就像是一出难以言说的戏,戏里精妙与伤痛除了演戏之人能感受之外,在外人看来要么是一个精彩的故事,要么是一分淡淡的感伤,纵然能体会那分情绪,却也终究是个局外人罢了。
他看了一眼楚晶蓝,她今日穿了一个正式的红色绣白梅的缎子,那面料里穿着金线,随着她的轻动,那料子散发着幽幽光华,她的头上Сhā了他送她的那支梅花簪,衬的她整个人如同春光一样明丽,却又不失温和。她的面容一如往昔般淡定怡然,那双如墨般的眸子里满是幽幽光华,他看到她那双眸子时,心里升起了一分淡淡的感触,一时间心里又起了一分怜惜。
楚晶蓝和大少夫人才坐下,二少夫人和六少夫人便已来了,二少夫人看了两人一眼后笑眯眯的道:“我原本以为我来的很早了,不想大嫂的五弟妹却来得更早。”
六少夫人在旁道:“往年里过年的时候,都是大嫂在帮母亲操忙,今年大嫂身子不适,母亲也心疼大嫂,大嫂就不要这般操劳了。”
大少夫人淡笑道:“我只是想着土地爷面前的香还未上,便先来替母亲点上,往年一到下午,这香便已经烧的很旺了。”
楚晶蓝微笑道:“还是大嫂细心。”
“可不是嘛!”二少夫人浅笑道:“我们这些妯娌间,最细心的就数大嫂了,有大嫂细心为母亲打点一切,母亲只怕会少很我烦恼。”她看了一眼四周后又道:“大嫂到了,怎的大哥还没有来?”
大少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六少夫人轻轻捅了一下二少夫人,二少夫人却似毫无所觉一般,她又接着问道:“我听说大哥的身子不太好,不知现在可好些呢?今夜能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吗?”
大少爷的那些荒唐事,安夫人是刻意隐瞒的,对外只是说大少爷病了,只是那么大的事情,又如何会瞒得过二少夫人的眼睛,她以前没少受大少夫人的气,如今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又如何会放过。
大少夫人淡淡的道:“有劳二弟妹挂心了,大少爷的病不妨事,迟些就会过来。”她这一句话说的没有太足的底气,经此番事之后,她对大少爷已经有了太多的不确定。
“那就好。”二少夫人笑道:“大少爷的身体好了父亲和母亲才能放宽心,我们这些做弟妹的也才能宽心。”
楚晶蓝听到二少夫人那些带刺的话,心里暗暗对大少夫人留了神,却见她只是隐忍不发,而手里的手帕却已绞成了一团。
说话间,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走了进来,三少夫人看着大少夫人道:“大嫂的身子好些了吗?”说罢便欲去拉大少夫人的手,大少夫人却极快的避开了,然后不冷不热的道:“劳三弟妹挂心,已经大好了。”
她的举动,让三少夫人微微有些不自在,二少夫人看到那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当旁边有些阴阳怪气的道:“这年头,脸皮厚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不要脸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三少夫人闻言看了二少夫人一眼,二少夫人却似没有看到一般,笑的越发有些得意了。
楚晶蓝看着三人的举动,心里倒有些想笑,三少夫人就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平日里行事也有些嚣张,三少爷又和大少爷走的近,当日佩兰得宠时,她便巴巴的上前奉承,不想佩兰终是个没有本事的,得宠的日子短暂,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而大少夫人失势时,三少夫人不但一次没有去看过她,反而落井下石,这种人的品格实在是差的紧,看大少夫人的架式,只怕对三少夫人也有了嫌隙。
三少爷的面色微变,却走到安子迁的身边道:“五弟近日辛苦了,大哥病了之后,家中的事情都得倚重五弟了。”
安子迁淡笑道:“三哥说笑了,谁不知道三哥是大哥的左右手,平素三哥最是操劳,我如今只理着一间小分铺,安府里大米铺的事情还都是经三哥的手。大哥病了之后,我是闲人,照顾大哥的时间长,倒是要劳三哥多多费心米铺之事。”
三少爷听到他的话里有些刺,心知安老爷和安夫人素来对嫡庶分的极为严重,他这样庶出的儿子想要掌管整个安府谈何容易,原本想要依附大少爷而慢慢夺权,如今大少爷出了事情,安府的嫡子就只有安子迁一人了,而安子迁再不成材,有楚晶蓝在旁帮衬却是差不到哪里去的,日后安府会落在谁的手里却是不得不知了。而他往日里虽然和安子迁的关系不差,可是上次佩兰进府的时候,他就曾出言讥笑过安子迁,此时听到安子迁的这一席话他脸上也有些不太自然。
二少爷却已拉着安子迁的手道:“我素来认为五弟是个极聪慧的,日后家里只怕还得靠着五弟!”
安子迁笑道:“二哥就喜欢开我的玩笑,我这个不成材的又哪里能和三哥比。”
二少爷看了三少爷一眼后笑道:“五弟不用这样说自己,我倒瞧着你是个极有本事和眼光的人,能娶到五弟妹那样妻室实是你的福气,改天我也得学学你。”他最后那一句话却是在安子迁的耳根说的,怕二少夫人听了去又得和他置气。
安子迁却笑道:“二嫂,二哥又想娶妻室了,你可得小心些了!”
二少爷闻言忙瞪了安子迁一眼道:“你真是……”他见二少夫人瞪过来,忙陪笑道:“你平日就知道五弟素来喜欢开玩笑,他说的话你也能信?”
二少夫人轻哼了一声后道:“可是五少爷说你有那样的心我却是信的!只盼着你的眼光也能如五少爷一样好,能娶一位像五弟妹这么美丽又聪慧的妻室,将你管得死死的,省去了你的那些花花肠子!”
众人闻言都失笑,笑罢后三少夫人却道:“二嫂就是个爱说笑的,五弟妹是何等出色的女子,整个西凤国像她这样出色的女子怕也是没有几人的!”
“可不是嘛!”六少夫人接话道:“五嫂是顶聪明的,又是极善良的,我看这天下间还真没有女子能及得上五嫂!”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一眼后笑道:“你们就不要拿我打趣了,我哪有什么本事,只是盼着过此简单的日子,家庭和睦,能安安心心的做着相夫教子之事罢了。”
安子迁的眸光里有了一丝温和,二少夫人也附和道:“五弟妹说的甚是,女人这一辈子相夫教子便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如今五少爷疼惜你,当真让人羡慕,倒不像二少爷,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想着要再娶一房妻室!”
二少夫人说的有些俏皮,屋子里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二少爷却道:“我哪里想了,不过是随嘴说说罢了!”
“心里不想,又怎么能说得出来!”二少夫人轻哼一声道:“你啊,整日就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二少爷闻言却也只是嘻嘻一笑,楚晶蓝见到二少爷对二少夫人的态度较之前好了许多,心里暗暗替二少夫人开心,纵我在二少爷再不成材,心若是在二少夫人的身上,也能替二少夫人挡下一些事情。而二少爷那一日露出过锋芒,只怕也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不堪吧!
她想起之前的种种事情,心里只觉得安府的水实在太深,大少爷能否掘起很多时候都是靠他自己,而其它的几房少爷就未必没有其它的心思。再说了,到如今她还没有找出那个害她的人,日后还得小心行事。
而安府的这几房少爷里,七少爷年纪还小,又是个死读书的人,母亲又是个不得宠的姨娘,倒也无需太过担心。而其它几房少爷,也似乎只有二少爷是帮着安子迁的,而如今要在安府里做出一番事情来,总不能事事都得靠自己,还得有自己的势力才好。
她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也暗暗有了记较,日后要更加倍的留心各人的心意才是。
众人正在说笑间,安老爷和安夫人走了进来,众人忙行了一个礼,屋子里的气氛甚好,安老爷和安夫人也受到了感染,安老爷笑道:“在说什么了,说的这么开心?”
二少夫人笑道:“今天是除夕夜,都在说些笑话了!”
三少夫人也笑道:“今看家里得祖宗保佑,得到了皇商的称号,又得洛王爷亲自送御米前来,家里的喜事是一桩桩一件件,我们都开心着了!盼着明年越来越好,大少爷和和五少爷明年都给家里添嫡孙了!”
安夫人一听到那嫡孙之事,心里便窝了一肚子的火,只是那火又没有地方撒,当下便瞪了一眼三少夫子,三少夫人自知失言,忙把头低了下去,想要请罪,却又因为那些忌讳,竟是连请罪都无从请起。
而安夫人的面色一不好,屋子里原本欢愉的气氛便淡了许多,一时间又显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安老爷看了一眼安夫人后又却笑道:“没错,今年家中一切顺利,又和今日的喜爱,实是值得庆贺!”
安老爷这般一说,屋子里的气氛便又好了一些,三少夫人偷偷的舒了一口气,三少爷却有些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她心里一片暗然,暗骂自己多话。
依着以往的习俗,安府在用年夜饭之前需一起给土地爷上香,给土地爷上完香之后安老爷还得带着各位少爷去给祖先上一支香。
安夫人见土地公的供奉前已燃起了香,当下便问道:“月妍,这香是你新燃的吧!”
“是!”大少夫人轻声答应。
安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后赞道:“你最是有心的,又细心又体贴,以后安府还得靠你来打点。”
她这一句话一说出口,众位少夫人的心里便有了诸多猜疑,有的看着大少夫人,也有的看着楚晶蓝。
楚晶蓝低眉敛目,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却暗自叹息,这安夫人用得着把一切都做得如此明显吗?通常能处理府中之事的都是掌事的夫人,安夫人又在众人的面前说起大少夫人的好,而且还暗示大少夫人日后会掌管安府的中馈,这分明就是在挑拔众位少夫人的心思了。
她的心里原本就对安夫人极为失望,听到安夫人的这句话后心里也有些着恼,心里却已经开始在思索在明年要如何应对那些明刀暗箭。
大少夫人又如何会不明白安夫人的意思,若是以前她的心里必定会有几分得意,而今日却是连一丝得意都没有,反而暗暗有些神伤。知道这是安夫人对她下令,让她日后可以放心大胆的对付楚晶蓝,只是楚晶蓝对安夫人已失了最初孝顺之意,安夫人都压不住她,她若是要对付楚晶蓝的话,也实在不是一件易事。而这一次楚晶蓝虽然帮了她,却也让她的心里生了恨,大少爷成了那副模样,她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的。
她这些年来为大少爷谋划的一切,不可谓不用心良苦,而完成那些功名,是需要极多的心血,而若是要毁去,也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她扭头看了楚晶蓝一眼,却见楚晶蓝也在看她,她浅浅一笑,那笑容里却已有几分得意。
楚晶蓝看到她的笑意,也回了她一记笑容,只是那笑容就如初雪般明丽,却无一丝不愠之色,倒让她有些着恼了。
大少夫人微笑道:“母亲抬爱了,能为母亲分忧,实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荣幸!”
安夫人满意的道:“你当真是极乖巧的,虽然之前的事情你是有错,被人迷了心智,可是这世上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犯错的,你知错能改就好,日后还得多花一些心思在子轩的身上,对了,子轩呢?怎么不见他?”
“他身子不适,我记挂着荣华堂里的香火,所以就先过来了,我已让丫环去请他过来了。”大少夫人缓缓的答道。
安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安老爷却有些不悦,却又吩咐了人去请大少爷,如此等了约莫一刻钟之后,丫环们才扶着已喝的有些醉的大少爷过来了,他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衣衫,头发虽然看得出来是梳理好的,但是经他一番折腾,已显得有些凌乱。他的脸上又泛着红光,那模样倒显得有些狼狈了。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四章
安老爷一看到大少爷那副样子,心里就有些恼火,安夫人却有些心疼,也知道安老爷生气,忙对丫环道:“大少爷身子不适,还不快扶他坐下!”
说话间,太夫人已经到了,众人忙又向她请安,她却浅浅笑道:“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难得今日里人齐,我开心的紧!”
众人起身之后,太夫人又看着楚晶蓝道:“晶蓝,过来和我说说话。”
楚晶蓝缓缓走了过去,太夫人见她那身打扮便笑道:“晶蓝果真是极会装扮的,不艳不夭,又不落俗套,整个人也清新的紧,就如同枝上绽开的红梅。”
“多谢奶奶夸奖,各位嫂子们今日也都出彩的紧了。”楚晶蓝微笑道。
太夫人笑道:“正是,一个个都极为出彩,我安府娶的儿媳妇,那自是个个都是出众的。”
楚晶蓝也浅浅一笑,太夫人却又看到了大少爷,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安老爷看到太夫人的目光后,对大少爷更恼了几分,当下冷哼道:“扶他起来,不可错过拜土地爷的时辰!”
安夫人看了安老爷一眼不敢多言,忙着人将他扶了过去,大少爷却笑嘻嘻的道:“不用扶我,我好的很!”说罢,却挣脱了丫环的扶持,奔到土地公的像前便跪了下去。
安老爷恨的牙痒痒,却也没有理会他,带着其它的少爷跪了下去。众位少夫人在从少爷的身后跪下,各人的心里却已是各怀心思。
拜完之后,大少爷却不愿起来,安老爷瞪了他一眼,安夫人心焦,忙对安子迁道:“远溪,还不快扶你大哥起身!”
安子迁欲去扶他,他却瞪着安子迁道:“我不要你假心假意的扶我!”说罢,他自己爬了起来,却由于动作太大,一个不小心,便将案上的香炉给掀了,一时间屋子里满是香灰。
安老爷是彻底怒了,斥道:“混帐!整日里尽做混帐之事!只是一个女人罢了,用得着你这般心系吗?”
大少爷却不理会安老爷,反而跌跌撞撞的就朝安子迁走了过去,他一把拎着安子迁的领子道:“你多管闲事!我恨你!”
“大哥,你醉了!”安子迁淡淡的道。
“我没有醉!”大少爷恶狠狠的看着他道:“你不就是想我成这副样子吗?我现在如了你的愿,你开心吧!哈哈!你的心里只怕还得意的紧!我最是讨厌你那副模样!装什么清高!”
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安老爷却已又大怒道:“大少爷已经喝醉,扶他回房休息!大少爷的身子不适,今夜就不用守岁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夹杂着浓烈的怒气。
大少夫人在旁轻声道:“父亲请勿动怒,大少爷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才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我今夜在土地公前彻夜焚香,以期能够得到土地公的原谅,也顺便替父亲和母祈福!”
安老爷这才面色稍缓,安夫人忙道:“老爷当真不用如此生气,子轩是无意的,他近日身子不好,老爷就多多宽容于他。”
安老爷看了一眼安夫人后道:“他哪里是……”说到这里他见其它的少爷和少夫人都看着,他暗暗咬了咬牙,将没有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最终只是浅浅的道:“他身子不好,就好生在房里休养着,等到身子大好的时候再出来吧!”
大少夫人忙道:“多谢父亲体谅!”
安夫人和大少夫人却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那边早有丫环前来打扫,很快桌子上和地上的灰尘都已经清理了干净。
而给祖宗上香的时辰已到,安老爷便带着各房的少爷去上香,祠堂里女人不能进去,安夫人便和其它的少夫人在荣华堂里一边等着一边吩咐丫环们传菜,只待安老爷和各位少爷一会一起用膳。
楚晶蓝只是在旁候着,安夫人却是越瞧她越不顺眼,只是心里对她又有几分惧意,便也不敢有太过份的举动。
楚晶蓝却完全没有将安夫人的目光放在心上,陪着二少夫人逗着定哥儿玩,二少夫人却见安夫人的目光时不时的瞪了过来,她也不知道安夫人是瞪楚晶蓝还是瞪她,心里却也有了些不太痛快。
楚晶蓝看到二少夫人的目光之后,心里暗暗一笑,想起安夫人瞧她不顺眼,也一直瞧二少夫人不顺眼,而安夫人瞧不顺眼的人便是她的同盟军。
太夫人就坐在两人的身边,也在逗弄着定哥儿,时不时的夸上定哥儿几句,她眼睛却也时不时的瞟了安夫人两眼。安夫人看到太夫人的眼光之后,心里纵是不悦,也将目光收了回去。
楚晶蓝看到太夫人和安夫人的互动,她的心里的顿时一片通透,日后这对付安夫人的事情,除了从大义上下手,也得借太夫人的手了,而太夫人又一直和安夫人不和,这对她而言则是一件好事。
大少夫人看到这边的动静,她纵是在让下人准备饭菜时心里也有多番考量,一时间倒也显得有些不宁了。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经历了佩兰的事情之的,她在安府的地位已变得有些怪异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又觉得有些气苦,在心里却对佩兰更恨了几分,只是不管她的心里有多恨,那些伤害已然造就,大少爷又成了那副样子,她知道安府里女人若是没有男人的支撑,那日子必定是极苦的,而大少爷的心思,她却一点都把握不住了。
她心里满是无可奈何,却终究只是在心里感叹,暗暗告戒自己要为自己另谋出路了,她看了一眼楚晶蓝,眸光却深了些。楚晶蓝以一介女子之力,就能管好整个楚府,那么她又为何不能凭自己的力量,将这安府据为已有?
她这个念头冒进脑海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砰砰的跳了几下,心里却已有了万千感触,而那感触之后,却又夹着点点凌厉和狠厉。她的心里很清楚,日后大少爷只怕是靠不住了。
她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意,却又缓缓的溢出一抹笑意,那冰冷的笑就如同这世上最为狠毒的罂粟花,美丽,诡异而又残忍。
很快,安老爷便带着各位少爷回来了,因为方才大少爷的事情一闹,席上的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众人都依着往年的习惯给安老爷安夫人敬酒,也说着一些吉祥的话,只是那些话再吉利,也打消不了那席间有些怪异的气氛。
太夫人看到安夫人那张有些不悦的脸,她不冷不热的道:“大年夜这么好的事情,可不许有的人板着一张脸!今日里各神遍巡凡间,若是给天神们看到了,还以为安府对上天不满了!到时候到玉皇大帝那里去告一状,那可怎么了得!是我安府能担得起的罪名吗?”
安老爷闻言忙撞了一下安夫人然后对太夫人道:“母亲的身体康健,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最大幸事,我祝母亲身体康建,万事如意!”
太夫人端起一杯茶看了安夫人一眼后道:“你的意头是极好的,只是全天下做长辈的都是一般的心思,都盼着自己的子孙分健康,万事顺利,没事就别苦着一张脸!这么好的日子,就应该开怀一笑。”
安夫人心里苦的紧,却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实不该摆脸色,当下忙笑道:“母亲教训的是!”
太夫人笑道:“这才对嘛!”
安夫人一笑,席间的气氛虽然好了不少,却还是有些怪异,众人吃完饭之后便都各自回房守睡去了。
楚晶蓝和安子迁回到悠然居之后,安子迁轻叹了一声道:“我真没有料到大哥会成那副样子!”
“不说大哥的事情了,我备了一些烟花,你陪我去放烟花吧!”楚晶蓝浅笑道。
安子迁也笑了笑道:“你怎知我爱放烟花?”
“五少爷的那些心思,稍微用些心还是能打探的到的。”楚晶蓝冲他眨眨眼道。
安子迁听她的话说的俏皮,当下也浅笑道:“就你有那些个巧心思,最是会哄人开心了!”
“不是我有巧心思,而是觉得很多事情原本就不是我们愿意成那副样子的,而是很多时候都是因果循环,说白了还是业报罢了!”楚晶蓝冲他展颜笑道。
安子迁微微怔了怔,然后也笑道:“你说的很对!这段日子是我钻牛角尖了,倒是委屈了你!”
“不委屈,这也是我的业报!”楚晶蓝冲他浅笑道:“想我们最初在一起的日子,我可没少给你脸色看,就当做是你还我的!”
安子迁那双如琉璃般的眸子顿时便有了万千的光华,当上却睁大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他知道这一段日子他因为要照顾大少爷而冷落了她,又在安夫人那里听多了闲话,心里一直有些不太痛快,此时看到她那张纯美而又恬静的笑容时,他只觉得心里满是开怀,他轻声道:“晶蓝,对不起!”
楚晶蓝冲他微笑道:“其实我的心里是开心的,大少爷必竟是你的手足,他那样对你,你还为他难过,我的夫君是一个心思细致而又多情之人,日后我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必定也会好生待我。再则今夜是大年夜,又哪里来的那些对不起?”
安子迁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却已拉着他的手爬到了悠然居的暖阁之中,他却又笑了笑,将她从暖阁里拖出来道:“说了要和我一起放烟花的,又岂能躲懒?在暖阁里能放什么烟花!”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起来道:“我是怕五少爷不屑于放烟花,只想看烟花。”
“胡说,我最是喜欢放烟花了!”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扬后笑道:“你不知道,那烟花虽然极美,观赏是一件美事,可是放烟花的感觉才是最好的!”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安子迁已拉着她走到悠然居的院子里了,而一出去,他自己倒吓了一大跳,却见院子的地上到处摆满了烟花。
他有些夸张的道:“晶蓝,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的烟花?”
“早就买了,只是五少爷不得空,也不关心我所做的事情罢了!”楚晶蓝微扁着嘴道。
安子迁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呢?”
楚晶蓝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将眸光微抬后道:“别人说为美人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而我如今一掷千金,却只为搏美男一笑。”
“歪理!”安子迁嘴巴上是这样说,嘴角却已咧到了耳根。
楚晶蓝浅笑道:“可不是什么歪理,是事实。这样的举动虽然俗了些,但是套用一句话‘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安子迁听到她的话后眸光深了些,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傻瓜!”
楚晶蓝伸手挽着他的手臂道:“我的举动虽然有些傻,但是还请你喜欢。”
“我很喜欢!”安子迁缓缓的道:“走,我们一起放烟花去!”说罢,他拉着楚晶蓝的手便走到院子中间点燃了一根烟花,点燃之后,却又像孩子一般一手捂着耳朵一边拉着楚晶蓝往回跑。
楚晶蓝见他那副举动满是孩子的气息,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却又有了淡淡的温暖,她喜欢他这样的孩子气!
烟花冲天而起,在天空里绽开,照亮了半个安府,那夺目的光华却是迷了两人的眼睛。
安子迁看着那漫天的烟花道:“真好看!”
楚晶蓝微笑道:“是很好看,也很灿烂!就如同异世里的烟火一般,灿烂的就如同梦一般。”
烟花的声音很大,她最后那一句话安子迁却没有听到,他笑着道:“什么异世的烟火?这烟火就在我们的身边,能看得到,甚至还能摸得到!”
楚晶蓝缓缓的道:“是啊,能看到了也能摸得到!只是如此灿烂的烟花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光彩,而人生在岁月的长河里,又何偿不如这烟花一般,看似灿烂,却也是稍纵即逝。”
安子迁听出她话里伤感,轻轻拥着她道:“你说的很有对,但是纵然是稍纵即逝,却也曾经灿烂过!”
楚晶蓝笑了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道:“远溪,你能一直待我如现在这般吗?”
“不是一直如现在这般,而是会越待你越好,因为你实在太好,那世间的好应该全部都给到你。”安子迁看着她眸子浅笑道。
楚晶蓝的眸子里满是光华,她微笑道:“纵然明知是甜言蜜语我听着也觉得极为舒坦。”
安子迁笑了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那一夜的烟花极为了灿烂,足足燃了大半个时辰,整个悠然居里也满是烟花的味道。
两人一直都拥在长廊下,两只眼睛一直都盯着那空中的华彩,却一直没有说话。
这是楚晶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放的最多的烟花,那些灿烂的光华让她想起了许多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情却又不知道拿什么词语来形容。
她有时候只觉得感情很多的时候都是双刃剑,得和失,爱与恨,从来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
安子迁也想到了许多的事情,那张微微有些阴柔的脸上却又透着点点无可奈何。
岁月静好,若能如此相拥过一生,当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事情。
这是楚晶蓝的想法,也是安子迁的想法。
与两人这般相拥形成剧烈反差的却是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两个回到德留居之后,三少爷便瞪着三少夫人道:“早前就对你说过,行事要三思而后行,佩兰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女子,又没有家世,心机也不如林月妍,林月妍何等聪慧,是否失势都不要做的太绝,你偏生不听,现在这副情景,日后只怕还少不了一些麻烦!你是嫌我们的日子过得太自在了吗?整日里没事找事!”
三少爷的一通报怨让三少夫人沉得有些委屈,她微扁着嘴道:“我哪里知道那个佩兰那么不经事,她有了大少爷的孩子,又哪里还容得下林月妍?我不过是选择站个队而已!又岂会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佩兰也太不中用了,吓一吓孩子就没了,现在人也不知所踪。大少爷最近又是这副光景,我估莫着这件事情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看你根本就是个糊涂虫!这件事情是必然有内情的,杭城里的传闻你又不是没有听到,只是父亲和母亲不说,我们又哪里能说!总之这件事情是败了,你以后好生长些记性!”三少爷怒道:“这些个女人中间,最为出色的便是楚晶蓝,你却处处和她为敌,对她说句也是冷嘲热讽,这次是佩兰,下次还不知道轮到谁,你倒是气定神闲的紧,仔细哪日里她算计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就会欲哭无泪了!”
“三少爷此时又何必这样说我!”三少夫子微愠道:“是你自己说五少爷是个不成材的,纵然楚晶蓝再厉害,再用心去扶持他,他必定也是个不成器的,他不成器了,楚晶蓝只是一个女子,纵然有王府和楚府撑腰,又能成什么事!这会见到大少爷成那副样子,倒责备起我来了!”她的话里满是委屈。
三少爷咬着牙道:“我哪里知道楚晶蓝竟有这样的手段,又哪里知道大哥会做下那样的糊涂事!那种事情说到底也是男人的耻辱!”
三少夫人看着三少爷道:“今日里看到大少爷那副样子,又见父亲对大少爷的态度,我估莫着他也不成了,三少爷,我们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三少爷的眼里也有了一丝怒气道:“这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三少夫人叹了口气道:“也只有如此了!”说罢她的眼里又满是担心道:“我得罪过楚晶蓝,你说她下一步对付的人会不会是我?”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微微有些发颤,浓烈的惧意向她涌来发,身体也忍不住轻轻抖了抖。
三少爷看了她一眼后道:“你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这个时候楚晶蓝还不会这么快想着对付我们,必竟大哥的事情还不算完全解决。而楚晶蓝能管理楚家那么大的家业,想必也是有些容人之量的,你之前虽然对她使过绊子,可是她并不知晓,那些帐只怕都会算在大嫂的身上。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得把眼睛擦亮了,再不能做错事情了。”
三少夫人有些烦闷的道:“这家里如今呆着是越来越提心吊胆了,再这样下去,可如何受得了!”
三少爷轻叹道:“受不了也得受,我们总得想法活下去才是,必竟以后的岁月还很长,我在铺子里事情虽然诸多上心,却终究是个庶出的,姨娘又早逝,而二哥虽然极不成材,却还有钱姨娘护着他,而我万事都只得靠自己,说到底,我如今却是连二哥都不如了。”
他说的有些伤感,三少夫人的心里却有更多的无可奈何,正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爆竹之声,丫环走进来道:“三少爷,三少奶奶,五少奶奶在悠然居里燃放烟花,可漂亮了,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缓缓的走出了德留居,见那空中的烟花灿烂紧,三少夫人却咬着牙道:“整个安府都知道楚家有钱,她是楚家的家主,用得着如此显摆吗?”
“人家有显摆的本事。”三少爷看了一眼三少夫人后道:“你有吗?”
三少夫人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三少爷,他浅浅的道:“到如今,你难道还不长心吗?”
三少夫人轻声道:“三少爷难道就看得过眼吗?”
三少爷轻哼一声后道:“这又有什么看不过眼的,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我的五弟,今日也不过是沾了楚晶蓝的光罢了。”
三少夫人恨恨的咬了咬牙,三少爷却又几不可闻的道:“我以前以为娶房媳妇可心就好了,到今日才知娶一房厉害一点的媳妇不但可心,也有面子,还会影响以后的人生。”
三少夫人没听清他的话,便又问道:“三少爷方才说什么?”
三少爷看着那片烟火,眼里有了一抹深不可测的光华,然后缓缓的道:“没什么。”
安夫人和安老爷看到那片烟火之后,安夫人怒道:“不就是仗着楚家有些银子,用得着这样显摆吗?”
安老爷却看也不看安夫人道:“那也不全是显摆,不管怎么说,这烟火都在安府里放的,在外人看来就是安府的光彩。”
安夫人轻轻皱了皱眉头,安老爷却又笑道:“依着安府往年的习俗,到子时会放半个时辰的烟花,如今看来,以后倒是能将这笔银子省下来了。”
安夫人闻言眼里已有了一丝不快,安老爷却又道:“你把心放宽一些,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远溪的妻子,你的儿媳妇,你若不是一味的想要打压她想必她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离谱。”
安夫人看着安老爷道:“怎么,如今你也向着她呢?”
安老爷微愠道:“什么向着她不向着她?说到底,她是安府的人,虽然她是有些心机,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所有的一切还不全都是安府的?你瞎操个什么心?”
安夫人听到安老爷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却又轻轻叹了口气后道:“老爷说的是有道理,可是我一想到子轩的事情心里就觉得有些堵,若不是楚晶蓝设下那样的计谋,我又岂会受她的要挟?”
安老爷有些不悦的道:“女人家的心性就是小,你为何不想想她如今能给安府带来什么?让她的日子过舒坦了,便能在王爷的面前说安府的好,有了王爷这座靠山,安府才能稳固,不会像这烟花一般一闪而逝。再说了,子轩的事情你也不能怪她,那原本便是子轩的错,是他自己识人不清,误把佩兰那样的贱货当做是宝,楚晶蓝虽然设计的精妙,揭露的倒也是事实,若不是有她在,我们岂不是要被那个贱人糊弄到底?”
安夫人愣了一下,安老爷却又道:“我这些天来也细细的考量过了,日后咱们就好好楚晶蓝,有些气真不适合和她去生。”
安夫人觉得有些憋屈了,安老爷又缓缓的道:“子轩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想法,可是他现在也太不争气了,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大过年的竟将土地爷前的香炉给掀了!当真是过份紧,都已经这么多天了,还整日都喝的烂醉,这成什么样子!”
“他心里苦!”安夫人在旁轻声道:“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想为何子轩就无法生育,思来想后也只能想到他三岁那一年的事情了,只怕便是在那一次伤了根本。”
安老爷的眸光微深,当下轻叹一口气后道:“事已至今,多想已是无益!再说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更改了,我心里是对他有愧,但是也得从整个安府去考量。这一次我倒是见远溪大有长进,平日里做事也稳妥了不少,如今看到远溪的样子,我倒大是欣慰。”
安夫人看了安老爷一眼后道:“远溪近日是表现的不错,也有长足的进步,我就怕他事事听从楚晶蓝的,日后安府还不知道是姓楚还是姓安!”
“胡说!”安老爷怒道:“安府永远都姓安,收起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
安夫人听到安老爷的训斥,心里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只是这大年夜却过得有些不太安生了,她的心里再也没有往年的闲散的欣慰了。
安老爷自己心里也有心事,见安夫人不再说话,他便也不语。
大少夫人坐在明阳居里,看着已喝的烂醉躺在床上的大少爷,一时间心念复杂至极,心里又悲又苦,又恨又爱,只是她的心情,再也不复往日的淡定和安静,心里升起了千百万个念头,每一个念头里却又都透着一丝不甘。
喜鹊的伤已养的差不多了,此时正在屋子里站着,大少夫人轻声问道:“喜鹊,你说我费尽了心力留在安府,是值还是不值?”
“奴婢不知。”喜鹊轻声道:“奴婢最近只觉得大少爷有些陌生,可是再陌生他还是大少爷,是大少奶奶的夫婿。”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微淡了些,轻声道:“竟是连你也觉得他陌生了,他如今的样子又哪里还是我以前认识的虚怀若谷的大少爷。”
喜鹊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少夫人却又问道:“你说大少爷还能振作起来吗?”
喜鹊轻声道:“会的,大少奶奶聪明无比,自然有法子能让大少爷振作起来。”
“只是他再振做起来,我和他之间却是再也回不到往昔了。”大少夫人轻声道:“对女人而言,嫁人是极重要的事情,嫁对了人,那么就幸福无比,妻随夫贵,可是若是嫁不对的,那就命如芥草,任人践踏。”
“大少奶奶你就别多想了。”喜鹊轻声劝道:“大少爷只是一时如此,他受不了那样的打击,所以才会有近日的放纵,等过一段日时间,他自然能想明白的。”
大少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他能想明白又如何?如楚晶蓝所言,我们又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她看了大少爷一眼后道:“而他也确确实实的让我失望了。”
喜鹊闻言已不敢接话了,大少夫人将身子往椅子上靠得更紧些后道:“喜鹊,帮我去泡杯茶吧!在这个安府里,如今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你和刘妈妈了。”
喜鹊轻声道:“大少奶奶,待你身子好一些的时候,也学学五少奶奶,将这明阳居里的丫环和婆子都好生清理一番吧,如今的悠然居已是泼水不进的。”
“楚晶蓝当真是个极聪明的,她一进安府就已看清了所以的形式,懂得滔光养晦,也懂得蓄势而发,该藏锋芒的时候就懂的藏匿起来,该露出来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含乎。人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之前就是太过于自信了,以为能驾驭得了大少爷,也以为我能把握得住安府的风向,如今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大少夫人缓缓的道。
喜鹊轻叹道:“五少奶奶的确是个极聪明的,只是她聪明,大少奶奶也聪明,又何须怕她?再说了,不管怎么样,在老爷和夫人的眼里,还是心疼大少爷多一些。”
“再心疼又有什么用!大少爷不能生育就是一件活生生的事实。”大少夫人咬着唇道:“在这样的高门大院里,若是没有子嗣一切都如浮花泡影。”
喜鹊轻声道:“大少爷是不能生育,大少奶奶却可以抱养一个孩子在身边,纵然不能如安府所出的孩子那般得老爷和夫人的重视,日后却也是一个依傍。”
大少夫人闻言微微一怔后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要找一个那样的孩子,本不是一件易事。若是从外面随便抱一个进来,既不得母亲欢心,日后只怕还不依靠不上,孩子若是再不乖巧懂事的话,调教起来也极为不易,只是那事原本又极费心力,倒真是有些难啊!”
“我听说二小姐出嫁之后日子一直过得不太顺当,二姑爷前段日子又患了重病,因为这件事情,夫人也没少操心,只是这段日子因为大少爷的事情心里有太多不顺,所以也一直没有得空去看二小姐。而二小姐膝下有一子一女,若是二姑爷病重不治的话,大少奶奶可以将那个孩子抱过来抚养,必竟二小姐也是嫡出的,夫人也一向疼惜的紧,她的孩子想必夫人也会喜欢。”刘妈妈在旁出主意道。
大少夫人闻言眼前一亮,当下忙道:“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母亲对二妹妹也是极为宠爱的,若是能将她的孩子带在身边,必会让母亲和父亲对大少爷更加疼有爱,只是如今二妹夫虽然病重,却也有治好之机的,又如何能夺了她的孩子?”
“这个大少奶奶倒不用过于担心。”刘妈妈轻声道:“我早前就替大少奶奶留意过了,二姑爷得的是肺痨,是治不好的,去与不去是迟早的事情。大少奶奶和二小姐关系一直极好,二姑爷若是一去,二小姐只怕日子也不会好过,到时候只怕会求着大少奶奶替她养孩子。”
安府的二小姐性子和安夫人最像,在夫家和自己的婆婆关系一直都处不好,而夫家虽然嫁去时显赫,却由于二姑爷的病重,家里倾尽家财为他治病,已是负了不少的债,安夫人常偷偷帮衬一二,却也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对二小姐夫家,夫家的婆婆一直劝二姑爷休了二小姐,若不是因为二姑爷病重,二小姐只怕早就被婆家给休了。
大少夫人其实也一直不太喜欢二小姐,只是此时听刘妈妈这么一说,便也上了几分心,在心里已暗暗开始盘算,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是极妙的!既能补了大少爷不能生育之事,又能让她有些依靠。当下便命刘妈妈留意此事,日后总要寻个方法解决这件事情。
屋外的烟花灿烂,大少夫人却是只看了一眼便没有放在心上,她将刘妈妈和喜鹊差到屋外之后,自言自语的道:“楚晶蓝,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烟花放完之后,楚晶蓝便拉着安子迁去了暖阁,暖阁里烧着炭,温暖的紧,楚晶蓝轻轻偎在安子迁的身边,轻声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安子迁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楚晶蓝又轻声道:“这是我的新年愿望,虽然老一辈的人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但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那些说什么说出来便不急的鬼话,你也信。”安子迁轻声道:“依我看,那些话完全就是放屁!”
楚晶蓝微笑道:“你这般文采风流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会侮辱了厮文。”
安子迁轻笑道:“在你的眼里,我或许是文采风流的,可是在别人的眼里我是连豆腐渣都及不上的。”
楚晶蓝看着他道:“我倒希望你在全天下人的眼里都是豆腐渣,这样便会少不少的风流韵事,也再没有哪个女人会打你的主意了。”
安子迁失笑道:“你也会怕这个?”
“不是怕!”楚晶蓝缓缓的道:“而是你这副样子原本便长得能骗人的,我自然要万事小心一些。再说了,男人的心思,谁又知道呢?”她的话里透着一丝淡淡的酸意,小嘴微微一扁,满是小女儿的模样,当真是可受的紧。
安子迁闻言笑的更加畅快了,自从大少爷出事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这番一笑,他心里的那些郁结倒也散了不少。
他轻声道:“表哥二十八回到苏家了,依着以往习惯,他约莫在初三的时候会来安府给父亲和母亲拜年。”他的声音很轻很浅,似乎只是随嘴说说一般。
楚晶蓝淡淡的道:“他的事又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是他对不起我,又不是我对不起他,根本就不需怕他,也不需要躲着他。”
安子迁笑了笑,伸手抚上了她乌黑的秀发,他浅浅的道:“可不是嘛,当初一切的确都是表哥的错,只是晶蓝,只这短短数月的光景,你倒是通透了不少。”
楚晶蓝浅浅一笑,却并不解释,只是将头往他的身上靠得紧了些,他看到她的举动,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有暗华涌动,却也终是不语,两人一起相拥到天明。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五章
天一亮,两人又去给安夫人请安去了,这一次的请安不同于往日,所有的少爷和少夫人都结结实实给安夫人和安老爷磕着头,安夫人也给每一房包了一袋压岁钱。
安府这样的在户人家,在钱银的用度之上却是有些节俭的,依着以往的例子,每一房一百两过节的费用,安夫人给每房的压岁钱也不过每房十两而已。
而每房少夫人的月钱也几乎每个月都会用完,都盼着到年节的时候能多一些,将前一年欠下的银钱给补上去。
安老爷和安夫人今日的心情看起来是极好的,对着众人脸上都含着笑。
太夫人也看起来极为开心,和众人一直在说些闲话,而后又拉着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和六少夫人去打马吊去了。
而府里由于去年封了皇商,打着拜年的由头来给巴结安老爷的人大有人在,因为大少爷那边的状态不太好,嫡出这边便只有安子迁一人了,他便只得陪着安老爷去应付那些前来拜年之人,那些人有的是安府的本家,也有一些是得势的乡绅和官吏,还有一些远房不太长走动的亲戚,一时间安府里热闹非凡,府里的人逢人便说恭贺新喜,万事如意之类的吉祥话。
楚晶蓝最是怕麻烦,也不太喜欢这样的应酬,四少夫人又自告奋勇的帮安夫人打点一切,而安夫人又不愿楚晶蓝接手安府里的事情,她请完安之后就回悠然居里猫着了。
只是她才一回去,许晓玉和洛冰便来向她请安了,两人依着规矩,也给她磕了头,她知道这是习俗,倒也不拦,由得她们去。
两人起身之后也向她说着一些吉利话,许晓玉的事情安子迁也大致对楚晶蓝说起过,楚晶蓝倒对许晓玉有三分敬佩之意,而许晓玉也一直敬佩她的为人处事之风,两人心里都对对方有好感,一时间坐在那里倒说了不少的话。
而楚晶蓝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一直对洛冰心存芥蒂,再加上两人也不算极为相熟,她也懒得理会洛冰,由得洛冰在旁站着。她虽然对立规矩之事没有太多的兴趣,却也觉得像洛冰那样的人还是需要立些规矩的。
于是洛冰便一直站在一旁候着,Сhā不上话,又不能坐下,一时间倒显得有些尴尬,而她的脸上却自始自终都存了三分笑意,那模样倒似极为享受听楚晶蓝和许晓玉说话一般。
洛冰的举动,楚晶蓝从眼角的余光之中都已窥见,却也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觉得洛冰心思深沉,日后必定得寻个机会打发了去,也省得她日后再在安府里生出一些事端来。
她见洛冰站的差不多了,便微笑道:“方才光顾着和晓玉说话,倒忘了洛冰还站在这里,你只怕已站的有些乏了吧!快些坐下来吧!”
洛冰微笑道:“听五少奶奶和姐姐说话,是婢妾的福气,婢妾不累。”
许晓玉微笑道:“五少奶奶有让你坐下来你便坐下来,这般巴巴的忤在那里,不知情的人只怕还会以为是妹妹犯了错!别人误会你犯错事小,大年初一若是传出五少奶奶罚你的话,也会连累五少奶奶的声誉!”
洛冰听到许晓玉的话有些不悦,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只得挨着许晓玉坐下道:“姐姐说的甚是,是我考虑不周。”她心里却有些奇怪,洛冰平素和楚晶蓝来往的并不密切,两人何时处的这般好呢?
许晓玉的气色较之前已好了许多,眉眼间虽然温顺尤在,却已隐隐有了一抹凌厉之色,只是她将那副容色隐藏的极好,倒也不易察觉,可是楚晶蓝却也看出来了,她心知许晓玉和以前已有些不太一样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洛冰自觉无趣,便起身离开,楚晶蓝也不留她,只命秋韵将她送了出去。
许晓玉见洛冰一走,便笑着对楚晶蓝道:“我知道我们的身份有别,我是妾室,实不敢称你为姐姐,但是却又觉得在没有人的时候若还不让我唤你姐姐,我心里着实觉得有些不平。”
楚晶蓝知道她的意思,当下浅笑道:“若是身边没有其它人的话,你想唤我什么都可以,我也极喜欢你的性子,只是一直让你担着五少爷妾室的名头,只怕对你不太公平。”
许晓玉轻叹道:“其实做妾室有做妾室的好处,若是有主母庇佑,倒对一般的少奶奶还要自在些,姐姐总不让我们来请安,我倒是天天乐得老神自在,这段日子天天窝在府里,倒是长胖了一圈!”说罢,她竟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那模样里竟还透着三分俏皮之色。
楚晶蓝以前一直认为她是个稳重的,不料她的本性竟是如此可爱,她微笑道:“人稍微胖一些才好,若是总是那副清瘦的样子,你的心上人见到了只怕还得好好难过一番。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了!”
许晓玉笑了笑道:“我和他这一生只怕都不能再见了,我也再不想见他了,以前没有见到的时候是天天盼着能见到他,可是在见到他之后,却又觉得相见不如怀念了。”
楚晶蓝见她虽然在笑,但是眸子里却已有了些许苦意,她轻轻拉着许晓玉的手道:“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了,他的心里若是没有你的话,那一夜不会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将剑撤回,后面那一日又设计与你相见?”
许晓玉轻轻抿了抿唇,楚晶蓝轻声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也不要负了他的心意,只是如今五少爷的身份有些尴尬……”
“姐姐不要这样说,五少爷也是个极好的人,他那般用心待姐姐,实让我羡慕不已。”许晓玉轻声道。
楚晶蓝浅浅一笑,许晓玉又道:“我前日里去找过五少爷,觉得在安府里再这样呆下去,当真是闷的紧,所以也求五少爷日后让我陪在姐姐的身边,有我在姐姐身边,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便再也不能伤害姐姐分毫,更不会发生上次那样绑票的事情了!”
楚晶蓝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后道:“这只怕有些不妥,会委屈你的!”
“不委屈!”许晓玉微笑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以前是不知道他在那里,心神不宁又四处寻他,而如今却是不一样了,早已知道他在哪里,我这一生总不可能为男人而活,也得有自己的事情。看着姐姐以一介弱女子之力管理好楚家,又要应付安府的这一群恶狼,我总要尽自己的一分力才是!”
楚晶蓝中听许晓玉将安府的人形容成恶狼,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她抿了抿唇后道:“若是有你的相助自然是好,如今这府里盯着我的人实在太多。”
许晓玉浅笑道:“可不是嘛,那些个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之前五少爷一直想把红梅和绿叶弄进安府来,只是身份一直不便,再加之她们还要帮着五少爷处理一些事情,而如今有我在姐姐的身边,她们便无需进安府这个大染缸了!”
楚晶蓝微微一笑,许晓玉却又道:“再则她们也不如我这么清楚安府里的事情,女人的争斗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比起男人的拼杀更为残忍,这里的危险和杀机却又不是每个都能把握好的。上次看到姐姐处理俞凤娇和佩兰的事情,我心里是极佩服的,那些杀伐决断之外又不失温和,只是如此一来,倒容易把幕后的人惹恼,若不是姐姐这悠然居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只怕已经出了不少的事端。”
楚晶蓝见许晓玉看的通透,说的直白,心里已有几分欢喜,当下浅笑道:“你倒是个有心人,只是我有些事情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许晓玉微微一笑道:“姐姐不用谦虚,那些事情我都是清楚的,只是姐姐眼下在悠然居里是安然无恙,可是在出门在外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一些意外。”
楚晶蓝微笑道:“既然如此,倒是要劳烦妹妹了!”
许晓玉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四手相握,眸子里都是温和的暖意。
正在此时,圆珠进来道:“五少奶奶,三十六房掌柜和绣庄织坊的管事给你拜年了!”
“他们都来了吗?”楚晶蓝有些惊讶的道。
“都来了!”圆珠笑道:“大掌柜说他们都是先到楚府给夫人拜完年之后才过来的。”
“他们若是都进来的话只怕这屋子里都站不下,这样吧,你让他们都到院子里候着,我马上就出来。”楚晶蓝浅笑道。
圆珠忙道:“我已经让他们在院子里候着了。”
楚晶蓝微笑道:“你这丫环片子倒是越来越稳重了!”
许晓玉在旁道:“楚家的管事前来拜年我在这里已多有不便,我先从偏门回去,待你空了便来寻你。”
楚晶蓝轻轻点头,她下去之后,楚晶蓝便缓缓的走了出去,一打开门果见那些掌柜和管事都在,悠然居的院子不算小,众掌柜齐齐的站在那里,倒显得有些拥挤了。众人早在大掌柜的授意下齐齐向她行了个礼,再挨个送上各自的礼物,那情景倒是热闹的紧。
那些掌柜的年纪都比楚晶蓝长了不少,她也不敢受,虚虚的避开之后便和各房掌柜各说了几句话,轮到十三掌柜时,楚晶蓝只笑道:“今年你可需要好生经营,若是再如去年那般,我只怕不能用你了。”
她这句似开玩笑的话却让十三掌柜吓了一大跳,他忙道:“我今年一定好生经营,绝不敢有负大小姐的期望!”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样子,眼里有了一抹幽深,却也不说破,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却是连一句宽解的话也未再多说,如此一来,十三掌柜心里忧思倒更重了三分。
十三掌柜和其它的掌柜并不算太交厚,有些掌柜只是有些惊讶的看了楚晶蓝一眼,却又有些不明所以。大掌柜因为上次夹竹桃的事情对十三掌柜一直存了一分其它的心思,此时听到楚晶蓝的话也大致猜到楚晶蓝心中的想法,当下便看了十三掌柜一眼,却也不说话。
见过众位掌柜之后,又有不少平日里相熟的商户前来给她拜年,她却一一挡在门外,只觉得一片闹哄哄的实在是心烦的紧。
这几年来,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过年,因为只要一到过年,就注定了一大堆烦杂之事,光是见人就得见得眼酸。
只是有些人终是不好推拒的,便也只得相见,如此折腾完之后,她只觉得累得紧,而安子迁也一直陪着安老爷应酬到酉时末才回。
两人昨夜都未睡好,今日又折腾了一整天,都累得不轻,洗谏完之后便早早睡下了。
初二的一早,楚晶蓝给安夫人请完安之后,便和安子迁去给刘氏拜年,刘氏早已在屋子里候着了,楚晶蓝见楚府里修膳的极为妥贴,虽然去年楚老爷亲丧,但是整个楚家却没有太多的沉闷之气,只明依着西凤国的规矩,屋门口的对帘是用白纸所写,便显得有了三分肃穆之气。
楚晶蓝给安刘氏拜完年之后又去给楚老爷上了一柱香,然后才坐下来和刘氏说话,她将新做的衣裳递到刘氏的面前道:“女儿不孝,之前被奸人误导良久,未曾尽一日孝道,今日做了一件新衣,母亲试试看是否合身。”
这件新衣原本早就已经做好,只是前段日子近年关,又出了大少爷的事情,她便一直不得空将衣裳送给刘氏,又不愿让别人触摸这件一衣服,所以今日才亲自带来送给刘氏。
刘氏见那衣服华贵,上面的绣花也甚精致,针脚密密麻麻的实见功力,她一时间心里有百般感触,伸手捧着衣服道:“能穿上你亲手做的手服是我这一辈子的愿望,只是你如今事忙,可仔细别累着了。”
“母亲不用担心。”楚晶蓝微笑道:“只是做一件衣裳而已,又岂会累着?再说了,我又哪里那么娇气!”
刘氏也笑了,楚晶蓝拉着她的手道:“我前段日子听人说,自从父亲去后,母亲时不时的就一个人躲起来伤神,我如今在这世上也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了,母亲可得好生调理好自己的身子。”
刘氏的样子看起来比她上次来看时又苍老了些,楚晶蓝是有些发自内心的心疼,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有楚老爷和刘氏是发自内心在疼惜她,她原本对亲情就极为重视,心里对刘氏也是十二分的敬重,实不愿看着她如此凄然的过日子。
刘氏微笑道:“定是那此嚼舌根的人,你不用理会!我如今精神好着了,虽然有些想你的父亲,但是哪有他们说的那般言重!”
“母亲在我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日后可还得好好照顾好自己,我平日里事忙,不能天天来看望母亲,母亲也不要总让我的心里担心。”楚晶蓝将头窝在刘氏的身畔撒娇道。
刘氏看到楚晶蓝这副小女儿态的模样心里也满是欢喜,她看着坐在一旁含笑的安子迁道:“晶蓝的性子有时候清冷了些,远溪可要多多担待才是。”
安子迁笑道:“晶蓝此番和岳母在一起的样子,又哪里还有半分的清冷?她如今性子好的紧,岳母大人无需担心!”
刘氏这才微微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放心了。”
楚晶蓝却不依道:“母亲偏私,五少爷时常欺负我了,你怎生不管?”
刘氏和安子迁闻言都笑了起来,安子迁忍住笑道:“看来你平日里倒是对我存了一些意见,竟告状告到岳母这里来了,我虽然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但是娘子竟然说了,那我便要道个歉了!”
他说罢便站起身来,对着楚晶蓝微微一揖后道:“为夫平日若有得罪娘子之处,还请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楚晶蓝和刘氏看到他那副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微扁着嘴道:“你这副模样哪里像在在请罪,分明是在告状!不过看在你还有几分诚意的份上,便原谅你了,不和你计较!”
刘氏看到两人相处和睦,虽然安子迁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稳重,楚晶蓝也有一分娇憨之气,心里却着实开心的紧,当下笑道:“晶蓝你也真是的,女子以夫为天,你怎的就这样受了远溪的礼。”
“母亲,人生下来本是平等的,我和远溪两人之所以能和睦相处,靠的也不是其它的,就是我们之间的平等相处,谁也不比谁高一等。”楚晶蓝微笑道。
刘氏虽然不太认同她的话,但是又见安子迁不但不生气,反而一直在旁嘻笑相陪,她便也放下心来,当下缓缓的道:“远溪,我和晶蓝说会话,你去外面走走吧!”
安子迁笑道:“早知岳母会赶我走,我这会也不赖着了。”说罢,他便走了出去。
他一才走,刘氏便道:“看到你和远溪般恩爱,我心里当真是开心的紧,以前一直觉得你的性子过于倔强和刚强,总担心你出嫁后会受委屈,如今看来,倒显得我多心了。”
楚晶蓝微笑道:“母亲心疼我才会担心,我心里着实开心着了!”
刘氏微微一笑道:“你和远溪如此恩爱,算来你们成亲已有数月,怎么到如今还不见你有孕?”
楚晶蓝的面色微微一红后道:“母亲有所不知,我和远溪是父亲走后才圆的房,算来时日尚短,所以母亲也不必焦急。”
刘氏闻言微微一怔,拉着楚晶蓝的手道:“你这孩子……”
楚晶蓝浅笑道:“母亲不用担心我,只是最初嫁给远溪时心里一直有一些不甘,而远溪又极为尊重我,所以这事才会一再拖延。”
“这世上或许也只有远溪一人能受得了你那样的性子,日后再不可任性了!”刘氏微微有些担心的道。
楚晶蓝微笑道:“其实远溪若是那种霸道的男子,我和他断然是不会走到今日的。”
刘氏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来有些后怕,以前觉得你选了他必是看到了他的好处,却不知你是存了那样的心思嫁给他的。蓝儿啊,我们女人这一生说简单也简单,但是说复杂也复杂啊!你可要懂得知足,这世间像远溪这样的男子可少的紧啊!也是我自己没有本事,一直太过软弱,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啊!”
楚晶蓝劝道:“母亲其实已做的极好,是马氏太过阴毒!”
“是啊,马氏是阴毒的紧,所以也有她的报应。”刘氏缓缓的道:“她上次被赶出楚家之后,我听说她回到马家之后就被赶了出来,马氏的兄弟们听说她是净身出户,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她。她前几天到楚家来闹了一场,我直接命人将她赶了出去,虽然事隔多年,但是我对她还是有些恨的,若不是看在她以前对你甚好的份上,我只怕会让人将她乱棒打出。”
“就算母亲那样做,也不算过火。”楚晶蓝缓缓的道:“她根本就是自作自受,她是真的心肠狠毒的那种妇人,只怕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是她当日若不是一味的贪婪,不对我处处为难,父亲想来也是要全她几分脸面,就算我知道她不是我的生母,也不会让她太过难堪,只是她一直都想不透这一层。”
刘氏缓缓的道:“马氏她素来好面子,喜欢奢华,平日做事却又太过狠毒,纵是给她金山银山她也不会知足的,所以当日一听闻你是楚家家主,她便窝了一肚子气,当天晚上便来把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通。而后又看着老爷将一切地都给了你,对她而言,那就和害她的肉一样难受了。而依着她的性子,又岂会就此罢休,自然得想办法将她认为属于她的一切全部夺回去,却不想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强求反而像如今这般连个栖身地都没有。”
楚晶蓝轻叹道:“所以人断然不可太过贪婪,只是人的心。生下来的时候就不是平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懂得知足。”
刘氏微笑道:“你和了然大师讨论佛经讨论的多了,承便说句话也带着一分禅意了!”
楚晶蓝笑了笑,刘氏又道:“马氏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想多说,她知道你今日必会来楚家,依着她的性子,只怕会在楚家外候着你,你可得小心一些,别沾了她的晦气!”
楚晶蓝笑道:“她以前掌管着整个楚府的时候我都不怕她,她此时这般田地了我又哪里需要怕她?”
刘氏轻轻点了点头,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些体已话,用完午膳之后便和安子迁离开了楚府,两人才一出门,便见一旁有人冲出来道:“恶毒的贱人!”
那人的话才一说完,一股腥臭之味便传了过来,安子迁眼明手快,极快的拉着她便跃到了一旁,而她方才所站的地方,已全部染上了黑色的狗血,楚家的家丁忙围上来团团将那人擒住,楚晶蓝细细一看,那人竟是马氏。
此时的马氏早已没有昔日的光彩,她头发凌乱,身上着的是粗布的棉袄,那袄子已破了许多处,到处都露着棉花,衣服已脏到极致,脸上也了沾了不少的泥污,那模样便和街上的乞婆一般无二。
楚晶蓝想起马氏离开楚家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竟就成了这副模样,她的心里不禁有些感叹,而这一个多月,对马氏而言只怕是极其难过的,而她吃了这么多的苦,竟还不知道悔改,她眸光里有一丝鄙夷。她原本想着就算马氏有万般不是,只要马氏肯改过自新,那么日后她也会寻些机会给马氏一些银两,让她能活下去,如今看到马氏这副样了,她心里却是极为失望。
她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我们走吧,只是一个疯婆子,无需和她计较。”
安子迁也早已认出是马氏,他也不是凉薄之人,也知马氏极为可恶,当下缓缓的道:“你说的对,疯婆无需计较,只是她如今也算可怜。”他从怀里掏出一锭约莫二两重的银子扔到马氏的身边。
马氏如发了疯一般的扑向银子,楚晶蓝从侧面的窗户里看到她那副样子,眸光更深了些,却对安子迁多了一分敬重之意。
安子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别和她一般计较。”
楚晶蓝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今日出门的大户甚多,路上马车众多,两人的马车行至春妍大街的时候却被堵得无法前进了,后面又跟了几辆马车过来,竟是堵得紧紧的,动也不能动了,安子迁问道:“安华,发生什么事情呢?”
安华答道:“苏二公子的马车和乌家大公子的马车撞在一起了,这会正在吵架。”
楚晶蓝的眉头微皱,她知道自从上次乌有极乐辰景一脚踢死之后,苏家和乌家的关系便不太好,只是此时撞在一起,倒也有些怪了,她知道苏壁城早已娶妻,乌家的大公子虽然不是纨绔子弟,却是个蛮横之徒,乌有极的死坊间曾有传闻说是他死之前和苏壁城在一起说过话,又有人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安府的内院。乐辰景的麻烦没有人敢找,可是乌家便将这些帐全部都算在苏家和安家的身上,她听说乌家自从乌有极死后,便一直在为难安家,漕运费更是涨了不少。
只是她平日从不过问安府的事情,所以细节上也是不太知晓的,她看了一眼安子迁,安子迁淡笑道:“乌大公子是个混人,二表哥也不是个省事的主,他们的马车撞到一起,只怕一时半会也了结不了,不如让安华在这里慢慢候着,我们走回去吧,反正也不太远。”
“好。”楚晶蓝轻声答应,安子迁先跳下马车,然后又将她扶了下去。
两人才站定,耳畔便传来清柔的女音道:“小表哥,这么巧?竟在这里遇到了你,我明日正想去给姑母请安了!”
楚晶蓝扭头一看,便见苏秀雅和杜如海提着一盏灯笼立在夜色里,苏秀雅的衣饰极为秀气,却并不太新,看起来有些像是去年的旧衣,杜如海站在她的身边,他已没有上次在安府闹事时的风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是太好,他看到安子迁,只是轻轻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
楚晶蓝虽然对苏秀雅有些愧疚,却也知道她已经知道乐辰景那一日的抢亲之事,心里已有了一丝防备,却也扭头冲她微微一笑。
安子迁微笑道:“表妹明日若得空就去看母亲吧!她一直在念唠着你,一直在我们面前说姐姐都不如表妹贴心。”
苏秀雅微笑道:“姑母最喜欢说笑了,表姐她兰心惠质,又岂是我能比的!小表哥是陪表嫂去楚家回来吗?”
“是啊!”安子迁笑道:“春盈大街是杭城的主要通道,城南到城西,这可是必经之道。表妹回娘家了,舅舅的身体可好些呢?可有见到大表哥?”
“自然是见到大哥了!”苏秀雅笑道:“大哥今日还在念唠着小表哥了!”她嘴里的大哥指的是苏连城。
安子迁微笑道:“得空了我也得和大表哥好好说会话。”他一边说话一边看了楚晶蓝一眼,却见她只是淡笑的站在那里。
苏秀雅浅笑道:“大哥也这般说!我去劝劝二哥,这大过年的可别生口角才是,这般累得大伙都站在风雪之中可不妙。”
安子迁微笑,苏秀雅上前和苏壁城说了几句话,楚晶蓝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却让苏壁城安静了下来,乌大公子和苏壁城各陪了句不是,便将马车拉开,各自回去了。
路一通,两人也不用走回去了,又上了马车,苏秀雅的马车从两人的身畔经过,楚晶蓝正好拉起帘子,苏秀雅的车帘也拉开的,她冲楚晶蓝微微一笑,楚晶蓝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升起了一抹寒意,却也回了苏秀雅一记浅笑。
两辆马车擦身而去,苏秀雅将帘子拉下来之后,脸上的笑容便已疑固不见,在黑夜里,透着浓重的寒意。杜如海坐在她的身畔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也察觉了些许,他轻声问道:“秀雅,怎么呢?”
苏秀雅咬牙切齿的道:“没用的东西,别人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就你是越来越不济,我当真是不知道当日为何要嫁与你!”
杜如海自被洛王亲自下令不能再参加科考之后,明里暗里已受了不少苏秀雅的奚落,此时又听到苏秀雅这一句话,只觉得男子汉的尊严已荡然无存,却又不愿和她吵架,他轻咬着唇道:“秀雅不必着恼,日后只要我们都努力,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好日子?”苏秀雅有些不屑的道:“什么样才算好日子?如今你已成了这勇模样,再无法参加科考,又手无搏鸡之力,更无半点经营之才,无论你往哪方面努力,只怕也是徒劳无功罢了!”
杜如海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却又字字说中了他的痛处,他咬着牙道:“我知你心里已经嫌弃我,可是我早已不计较当日世子对你所做之事,你又怎能再这般说我!”
苏秀雅冷笑道:“我这般说你又怎么呢?哪一句又说错呢?”
杜如海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话。
苏秀雅又恨恨的道:“只怕在你的心里,也一直就想休了我吧!觉得我侮没了你杜家的门楣,既然如此,又怎得迟迟不将我休了?”
“我从未有过休弃你的心思!”杜如海也有些恼了,却依旧耐着性子道:“那些事情都是父亲和母亲瞒着我做下的,和我没有干系!”
苏秀雅的眸子里俱是寒意,她冷哼一声后道:“不管和你有没有干系,你之前那样的事情却是千真万却做下来的!我到如今,倒也盼着你早日休了我,也省得天天还要在母亲的面前受气。”
杜夫人自从上次杜如海被洛王断了功名的前程之后,就将所有的过错全算了苏秀雅的身上,婆媳两人本有心结,如此一来,便更加的瞧对方不对眼了,她时不时的会在苏秀雅的面前念上几句,苏秀雅原本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初还因为孝字让过杜夫人几回,日子一久,便也不再忍耐,对着杜夫人也没有一分客气,于是婆媳两人的关系便更加的坏了。
而苏秀雅虽然最初是对乐辰景有些恨意,只是不知道为何,日子越久她便越是觉得杜如海没有一个地方能与乐辰景相比,杜如海原本就是除了读书便没有太多长处,以前觉得他能考取功名有个盼头,见他读书她也不觉得讨厌,而如今杜如海已没了仁途,闲下来还在看书就显得有些惹人厌了,再加之平素让杜如海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她心里便更加讨厌杜如海了,只觉得杜如海远没有乐辰景那样的男子汉气度。却又知道乐辰景那样的人不是她能肖想的,只是心里的那些念头,越是压抑便越是生长的更快,而她看杜如海却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虽然她自小也算饱读诗书,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念头是见不得人的,只是终是无法克制,再加上杜夫人的处处为难,便让她生了许多恨,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再这样过下去,倒不如直接被杜如海休了直接。她此时倒更宁愿过休弃的日子,也省得再在杜家受那些气。
而她对楚晶蓝的恨也是一日深过一日,一直盼着能寻个机会对付楚晶蓝,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这番和楚晶蓝相见,只觉得楚晶蓝气度更甚从前,那淡然的模样让她显得更加的出众。而安子迁眼角眉梢的那丝纨绔之色也一日淡过一日,今日相见已有几分稳重的气度,她的心里便愈发的难过,杜如海站在他的身边,也生生给比了下去。
她一见这样的光景,便更多出了几分烦郁之色,只觉得楚晶蓝这个始做甬者是日子越过越好,而她的日子却已是苦不堪言,她原本对楚晶蓝已有了浓烈的恨,此时又重了几分。
杜如海听到她的话微愠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我原本就相情相悦,如今也算是历经的了坎珂,我知道我之前做的是有些不妥,但是我日后必定对你珍而视之。”
“你对我珍而视之,那母亲呢?”苏秀雅冷然道:“我在她的心里只怕早已名节尽毁,早就不能做你的妻子,若是再留在杜家,只怕还得受她一世的羞辱。”
她的话说的是很白了,可是杜如海却不太通人情世故,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当下便道:“回头我劝劝母亲,她有时候话是说的过份了些,可是她终究是长辈,你凡事对她多多忍让!”
苏秀雅却恼了:“我凡事对她多多忍让,那么谁又来让着我?”
杜如海一时间不知道她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当下只得缓缓的道:“你不要生气嘛,大不了我以后帮你在母亲的面前说说好话。”
苏秀雅听他这样说话,只觉得是对牛弹琴,便干脆直截了当的道:“我觉得我们缘份已尽,等过了十五便给我一纸休书吧!”
杜如海又如何能听得这样的话,在他的心里苏秀雅素来是谦和有礼也极为识大体,不想今日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他当下忙道:“秀雅,我知道杜家如今已经中落,可是这日子却不是不能过……”
“你能过,我不能过!”苏秀雅的声音冷如寒冰道:“你休了我之后便娶另一房妻室吧!”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六章
杜如海听她这么一说倒真有些恼了,他只是不太通人情世故,却也不是个傻子,他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你的心里,怕是一直都想与我和离吧!我以前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到今日才知你原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你不过是怕杜家中落后过不了你的富贵少奶奶般的日子罢了!”
“没错!”苏秀雅冷着声道:“我就是个目光短浅的!我就是想要过少奶奶的日子!以前嫁于你,是父亲一直认为杜府的门楣不错,你若是高中了,我也能跟着沾些光,可是如今所有的一切全成了泡影!现如今,你是连小表哥也及不上了!他尚知道用心讨姑父姑母欢心,努力做安府的家主,可是你呢?却已是什么都不是!就连生个火都不会!”
她越说越生气,因为杜府中落,家里的丫环婆子已经辞去了不少,整个府里也只有几个丫环,那些活计是断然做不过来的,所以每日晨起煮饭炒菜之事也得她亲力亲为了,今日一早,她让杜如海替她生个火,他直弄的满屋子都是烟,却愣是没有将火生着,一早却是连饭都没得吃,她又如何能不恼?
其实她也并非是那种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在嫁给杜如海之前她觉得人生就是那样的了,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相夫教子,无论杜府是富贵还是衰落她都不在乎。可是在见到乐辰景之后,她的心湖却被彻底搅乱了,那狂妄的霸气和张狂的性子,是杜如海这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她虽然有些恨他的霸道,却又深陷中,那颗原本以为如古井一般的心竟再也沉静不下来了。
也只到如今,她才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渴望着那一分狂热,可惜的是乐辰景那样的人,对她而言却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
只是心底漫延的情意,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反而越压越是浓烈。而这些事情却无法对人言,只能日日夜夜捂在心自己的心里,却又如毒蛇一般啃咬着她的灵魂。
杜如海也是有些风骨的,寻常时候都会让着苏秀雅,可是却无法忍受苏秀雅拿他和安子迁比,在他的心里,安子迁根本就不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人,而如今苏秀雅却说他连安子迁也比不上,他的心里是真的恼了,他恨恨的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也不用在杜府呆到十五了,回去之后我便给你一纸休书,让你回到苏府去,过你的快活自在的日子!”
苏秀雅淡淡的道:“如此但多谢了!”
她这一句话却把杜如海气的直掉眼泪,却又忍不下男子汉的自尊,他大声道:“日后都随了你的意!我杜府也容不得你种水性扬花的女人!”
苏秀雅冷哼了一声后道:“原来在你的心里竟是这样想我的,很好!”
杜如海不会理会她,转过身便对马车的车墙不语。
楚晶蓝和安子迁回到悠然居之后浅浅的道:“今日见秀雅似乎轻减了些,想来杜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会落到这般地步,想来也是和我们有些干系的,你日后若是得空了也周济他们一番吧!”
“你就是天下间最心善的人。”安子迁笑道:“杜府出事虽然是和我们有些关系,可是杜府却并无谋生的手段,若是事事周济,也只怕是长贫难顾啊!”
楚晶蓝微微一笑后道:“你可有良策?”
安子迁摇了摇头后道:“没有,杜家是书香世家,杜如海远没有表哥和于文远聪慧,就算是没有王爷的禁令,他只怕也极难考中功名的。而他的心性又极高,平日里素来看我也不太对眼,我若是直接拿银子给他,他只怕会更加恨我。”
楚晶蓝一想他的话也觉得极为有理,只是想起这所有事情的源头也不过是因为她当日的一句自保之言,她的眼神暗了暗,安子迁却在旁道:“现如今也只能由得他们去了,而他们也得吃些苦头,才会知道什么是生活。不过话又说回来,纵然杜府没落,但是只要杜家的产业不少,若是尽数卖掉的话也能值不少的银子,杜如海又没有恶习,如此淡然的度过一生的话倒也不是难事。”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将身子朝安子迁靠了靠,安子迁轻声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道:“别多想他们的事情了,你平日也极忙,难得会有空,不如明日随我去见秦伯吧!他屋后还有一处温泉,上次太过匆忙也没有带你去,这一次去的话就在那里住上一晚,然后再去安佛寺找了然大师说说佛理,你说可好?”
楚晶蓝知道他这样的安排,不过是为了让她避开和苏连城见面,可谓用心良苦,她浅浅一笑道:“我也早想去见秦伯和秦妈,到现在还有些怀念他们做的菜,那鲠鱼的鲜味至今想来都回味无穷。只是你和苏连城自小一起长大,原本就感情深厚,他日后在朝为官,只怕再见也不是易事,你也无需为我不再和他见面。”
安子迁浅笑道:“安府如今是皇商,大哥现在又成了那勇模样,我若是真的成了安府的家主,只怕每年都得进京面圣,到时候自有和他相见的机会。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浅笑道:“你还是想的周全,若是如此的话便依了你,只是父亲和母亲那边要如何交待?”
“他们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无需向他们交待什么。”安子迁淡淡的道。
楚晶蓝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他浅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你愈发的让人觉得舒心了。”楚晶蓝微笑道。
安子迁听得出了她的话中话,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啊,端的生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思!”
楚晶蓝缓缓的道:“如今那些往事于我已无相干了,往后的日子我要和你相守着一起度过。”
安子迁伸手轻轻的扣住了她的手,再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第二日一早,两人给安夫人请完安之后便直接去了秦伯那里,两人到达的时候秦伯的屋子里甚是热闹,却见韦渊和苗冬青都在那里,众人见两人到来,忙起身行礼。
安子迁笑道:“那些个虚礼便都罢了,我和晶蓝今日却是来给秦伯和秦妈拜年的,这个礼却是不能省!”说罢,他竟已拉着楚晶蓝向秦伯和秦妈行了一个大礼。
秦伯和秦妈又哪里敢受,忙将身子侧到一边,将两人扶起来道:“五少爷和五少夫人的礼我们可受不起!”
两人笑着站了起来,秦妈见两人十指相扣,心里欢喜,她忙笑道:“上次五少爷和五少夫人到这里来,说实话我还心里还有些担心,今日一见,便将心放下来了!”
安子迁浅笑道:“秦妈你就是喜欢瞎操心!你看这不都好好的?”
秦妈和秦伯都笑声来,韦渊和苗冬青也笑了笑,众人又说了会闲话,转眼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秦妈笑道:“不知道五少爷今日会来,也没有准备东西,好在前几日你秦伯在山上挖了些冬笋,和着鸡一起红烧了,倒也不失为美味。”
“冬笋的味道最是鲜美,我可爱吃的紧,还是秦妈了解我!”安子迁浅笑道:“不知道山里的温泉的屋子盖起来了没有?”
“五少爷以前说有空就要带五少夫人到这里泡温泉,你秦伯早就将那屋子打扫妥当了。”秦妈笑眯眯的道。
安子迁微笑道:“那我和晶蓝今夜便宿在温泉那边吧!”
“我早就听闻秦伯这里的温泉好的紧,我也想去泡泡!”苗冬青微笑道。
安子迁瞪了他一眼后道:“你一个大男人泡什么温泉?今夜就替我和夫人守在山下,谁也不准上来!”
他的话说的有些暖昧,苗冬青原本就是江湖中人,性子机敏又不拘小节,马上便听出了安子迁的话外之音,他在旁嘻嘻笑道:“公子莫不是想学成帝和皇后到温泉中鸳鸯戏水啊?”
他这一句话便让楚晶蓝红了脸,安子迁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记暴栗,把脸一板后道:“小兔崽子,鬼心思还有一大堆!你管我和晶蓝上去做什么,问那么多做甚?好生在山下守着便是,若是放一只苍蝇上来我都得拔了你的皮!”
苗冬青今年已近三十,他却管人叫小兔崽子,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他的声音严厉,话却有些俏皮,一时间,一屋子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秦妈笑道:“听你这般说话还以为你有多老成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孩子!”
安子迁也笑了,楚晶蓝却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楚晶蓝忙将话题岔开道:“不是要做饭了吗?秦妈,我去帮你生火!”
秦妈这一次已和她熟了,又见她和安子迁甚是恩爱,当下笑道:“生火?那可不敢!我可记得上次夫人来的时候也帮我生火,一不小心就将衣裙给烧毁了!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那件衣服我却认得是真线所织,一件也得百来两银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今日这件袄子,也是蛟面绣花的,一看就精致的紧,若是再烧个的窟窿什么的,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楚晶蓝想起上次的窘态,也忍不住掩唇轻笑道:“秦妈取笑我!”
黍妈笑嘻嘻的道:“我可没有笑你的意思,你是不知道你上次衣服烧毁了,五少爷他瞪着一双眼睛看我的模样,那可是想要吃人了!我可不敢再惹他不快了!再说,你平日也没做过这种子粗活,又哪能真让你动手。冬青,韦渊,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楚晶蓝虽然厨艺不算太差,但是在二十一世纪做饭,都有煤气、天然气什么的,又哪里用这样的木柴生过火,这事她做实在是不太在行,此时听到秦妈这么一说只是笑了笑。
安子迁拉着她道:“上次是我们两人过来,不帮忙不太好意思,今日就让他们去帮忙,等饭菜差不多好时,我们帮着布下碗筷便好。”
楚晶蓝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如今倒真些五谷不分了。”
安子迁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下,秦伯为两人新沏了一壶茶,那茶是山上的苦丁茶,入口苦的紧,她初时喝不太习惯,却又觉得苦后甘甜的紧,她便忍不住又喝了几口,这一喝倒还爱上了,她轻声道:“这茶便如人生,苦尽后便是甘甜,倒别有一番风味。”
秦伯在旁Сhā嘴道:“人生有两种,一种是先甜后苦,往往是难经风雨,另一种却是先苦后甜,便如这一杯茶,苦后的甘甜便能让人更能体会到人生的味道,不管往后有多大的风雨也不再惧怕。”
秦伯素来话少,楚晶蓝听到他这般一说,只觉得他的话里满是哲理,她浅笑道:“受教了!”
秦伯只是浅浅一笑道:“几句俗话罢了,夫人不用放在心上,我去年秋天的时候摘了一些山核桃,夫人赶路只怕也有些恶了,拿来给夫人做点心吃。”说罢,便去里间端出一盘核桃来。
那核桃的个子甚小,比起楚晶蓝在二十一世纪吃到的核桃小了不少,她知道这样的核桃皮甚厚,又没有专用的剥核桃的工具,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秦伯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笑了笑,看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也笑了笑,伸手拿起一个核桃轻轻一捏,那核桃便已被捏开,他将被捏开的核桃放在楚晶蓝的手里。
她却看了他一眼,有些狐疑的接了过去,将里面的核桃肉吃了之后,自己却又拿起另一个核桃,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那核桃却未有丝毫破裂的痕迹。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安子迁,他忍不住再次笑了笑,伸手从她的手里将核桃接过,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按,那核桃便已经裂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在此时,秦伯也拿起一枚核桃,笑了笑后轻轻一捏,那核桃便也被捏开了,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她是知道安子迁的武功的,他能捏开她并不吃惊,可是秦伯却让她呆了呆,纵然以前安子迁说秦伯曾做过武林盟主,她却一直是不太信的,如今看来安子迁倒也没有撒谎。
秦伯看到她的样子,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安子迁却在旁道:“我帮你刻核桃,不过现下不宜吃太多,秦妈的手艺极好,你若是吃多了核桃就尝不了她的美食,倒是一大遗憾!”
楚晶蓝笑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尝秦妈的手艺,这核桃吃个三四枚便好了!”
安子迁笑了笑,她却又道:“我去看看秦妈做的如何了,得向她偷偷师,这样日后我自己便也能在家里做好吃的了!”说罢,她自己掀帘而出。
秦伯见她出去,便看着安子迁道:“你的眼光不错!”
“那是自然。”安子迁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得意。
秦伯的眸光却转深后问道:“她知道你的那些事情吗?”
“知道一些,只是对万知楼势力如何却并不尽知。”安子迁淡淡的道:“我怕吓着了她。”
秦伯看着她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只是你终是江湖中人的身份多过商人的身份,她也并非寻常女子,又岂会吓住?”
安子迁只喝茶,却没有答话,秦伯又轻声道:“我听说你想做安府的家主?”
“安家如今已是皇商,最近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这些年来虽然不过问安府的事情,却终是安府的儿子,不可能看着安府走向危险。”安子迁缓缓的道。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必竟是万知楼的楼主,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一重身份,只怕会将安府陷入危险的境地。”秦伯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担心。
安子迁却不以为然的道:“那样皇帝只怕会更加忌惮吧!必竟安府如今已掌管了三分之一的天下米粮。”
“你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秦伯看着他问道。
安子迁摇了摇头后道:“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懒散的紧,对那些所谓的大业没有一丝兴趣,万知楼做到如今的规模也让我有些担心,只是这么多年经营下来,若是将万知楼解散的话,只怕对那些信我的兄弟们太不负责,只是如今这般,却已成了朝庭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秦伯轻叹了一口气后道:“听你的口气倒有归隐之意……”
“是啊!”安子迁笑道:“我羡慕你和秦妈的日子,这样简单的幸福是我一直以来的奢望。”
秦伯笑了笑后道:“你家里还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父亲整日只知道赚钱,母亲又是个浑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事情。虽然这么多年来安府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他们也只道是我这些年来在外招惹的人罢了,倒也没有多想。倒是我那个一直都不太成材的二哥发现了我的事情,到如今我却也还不太清楚二哥是什么样的想法。”安子迁轻声道。
秦伯的眉头微皱后道:“你们安府的人可真没有一个是省事的。”
安子迁笑了笑,秦伯却又缓缓的道:“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你二哥的心思,我倒可以帮你试试。”
安子迁看着秦伯道:“这说到底也是我的私事,你久不问世事,这事又岂能麻烦你?”
秦伯的眸光转深后道:“不麻烦也已经麻烦了,你脸上的愁字已写的极大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再说了,这事也不算是世事,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安子迁浅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谢过了。”
秦伯却道:“喝茶!”
安子迁的眸子里有一抹淡淡的感激,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茶杯举了起来。
饭菜很快就已经做好,楚晶蓝在外大声道:“远溪,过来帮忙!”
安子迁和秦伯相对一笑后便大声应道:“来了!”说罢,便将茶杯放下,掀帘而出时却见楚晶蓝也抱着几个饭碗站在院子里,她的袖口已微微卷起,头发微微显得有些凌乱,那模样,没有往日的清冷淡然,倒多了几分家庭主妇的模样,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忙跑过去将她手中的碗接了过来。
楚晶蓝却又笑道:“这碗放着似时间有些长了,我们到小河里把碗洗尽吧!”
“好!”安子迁笑着答应。
两人走到河边,安子迁却光顾着看她,脚下一滑,碗便飞了出去,秦妈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一接一合,便将那碗全部接在手中,竟一个破损的都没有,楚晶蓝只瞧的目瞪口呆。
秦妈笑道:“五少爷你的眼睛往哪里看,夫人虽然貌美如花,却也不用这般时时刻刻的看着吧!”
楚晶蓝闻言脸都红了,安子迁却嘻嘻一笑道:“秦妈也觉得晶蓝貌美如花啊!我也这么觉得,她就像是春天梨花,夏日的荷花,秋天的掬花,冬天的梅花,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厌的,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韵!”
楚晶蓝听过夸人的话,却没有听过像安子迁这样夸人的话,她一时间实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下便用手射轻轻的捅了捅他,他却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干嘛捅我!”
秦妈的闻言却笑了起来道:“五少爷的嘴当真是极甜的,这些话听的我这个老太婆都有些心花怒放了!”
“秦妈,你别听他胡说,他平日里就没个正形的!”楚晶蓝轻啐道,她一把从秦妈的怀里把碗抢过去,走到河边去清洗了。
安子迁冲秦妈嘻嘻一笑,便也跟了过去,秦妈看到两人的模样,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安子迁嫌水凉,不让楚晶蓝动手洗,他极快的将碗洗净,然后再极快的把碗抱到桌子上道:“这天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楚晶蓝看着他那副毛毛燥燥的模样,不禁掩唇轻笑,却又见这里的风景远没有秋日的澄黄明艳,却别有一番清新空蒙,屋后山上的积雪未化,一片素白倒显得整个山间也有了清新之美。比起安府那片四四方方天更有了味道。
安子迁伸手把她拉进去道:“这天冷的紧,赶紧进去捂捂手,小心别冻着了。”
楚晶蓝冲他展颜一笑,他却见她的鼻尖冻微微泛红,白净瓷般的脸更显得生动娇美,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笑了笑,也回敬了他一下。
两人离开安府之后便不再背负那些繁冗的负担,心情竟都好了起来,这般清轻的心境,竟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所有。
苗冬青和韦渊两人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的举动,当下轻笑出声,两人闻声往后一看,楚晶蓝微窘,安子迁却大大方方的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秦妈的手艺极好,菜式虽然没有在安府吃的多,但是道道都极合楚晶蓝的胃口,她平素只能吃一碗米饭的,今日足足吃了两大碗,直把秦伯高兴的紧,一个劲的说要再两人长来,又见楚晶蓝身形瘦削,忙往她的碗里夹菜。
这一顿饭吃的极为融洽,午饭后休息了一会,楚晶蓝和秦妈聊着天,安子迁和苗冬青、韦尊说了些话,吩咐他们一些事情。
秦妈知道两人要上山,便早早做好晚饭,两人吃完之后就早早上了山,韦渊和苗冬青竟真的守在山脚下的小路上,不让任何人上山。
雪天山上路滑,楚晶蓝虽然不若寻常的少奶奶娇贵,却也终究是个弱质女子,爬不到几步,便觉得体力不支,安子迁看到她的模样笑了笑,一把将她负在肩上,施展轻功极快的就奔上了山峰,这里他来过数次,早已是轻车驾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到了温泉之畔,那里虽然时值隆冬,却热气盈盈,旁边的茅屋虽然盖的有些简陋,却也打扫的甚是干净,里面备了一应所需。
楚晶蓝站在那里朝山下一望,却见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素白,风景有些空朦,却又泛着丝丝寒气,屋子里极为温暖,她的心里也一片温暖。
秦伯的茅屋盖的极为巧妙,将温泉处的出口给挡住了七分,那温泉又洽从石中穿过,人一进去便如同一间幽闭的房间。
楚晶蓝伸手试了试温泉的水,然后浅笑道:“我在杭城这么久,竟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好的去处!”
“你喜欢就好!”安子迁的目光温和,手却已轻轻揽住了她的纤纤细腰,唇也已吻上了她光洁如玉的额头。
楚晶蓝轻轻一笑,却已经伸手去解他的衣扣,他也微笑,将她的衣裳缓缓除尽,两人衣物尽除之后,便缓缓的将身子漫入温泉之中。
那温泉的水温暖的紧,一如春风般将两人紧紧包裹,安子迁的眸光深邃的紧,幽深的让人无法探其究竟,却又深深的被吸引。
楚晶蓝和他四目相对,她的身子轻轻一滑,便已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眸光更深了些,大手已开始在她的身上游走,两人眼里的欲望也越来越浓。
深情相拥,唇齿便已交缠在一起。
楚晶蓝闻着安子迁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木叶香,只觉得心底的那根的弦已被拔起,两人自圆房之后,于夫妻之事也多有品偿,只是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将身边的事情抛下,也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愉悦。如玉般的肌肤轻轻相触,两人都能感觉得到心尖在颤抖,那丝丝美妙的滋味竟是从未品偿过。
两人俱已动情,呼吸也都越来越重,轻轻的喘息声在空中响起,在这片宁静的空谷之中有了丝丝荡人有心魂之气。
良久,云消风停。
楚晶蓝轻轻倚在安子迁的怀里,他将她拥得更紧了些,轻声唤道:“晶蓝,若是日后我们天天都能如今日这般无忧无虑,那该多好?”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其实人世间原本就有许多的烦恼,只是看自己能不能想得开了,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愿意日日这般陪着你。”
两人相对一笑,雪光印得天地间一片雪白,连带着温泉里也有一丝光茫,明月如盘洒下银练,和着纯净的雪光印着整个人间也一片澄澈。
楚晶蓝和安子迁泡完温泉之后便回了茅屋,那屋子里干净的紧,床下铺的不如杭城大户的被褥,而是在床下铺了厚厚一层稻草,那稻草晒的干燥的紧,透着一股干燥而又清新的味道,竟是好闻的确紧。
两人上床歇息时,那床也极为柔软,竟比寻常被褥还要柔软的多。
安子迁浅笑道:“看来秦伯和秦妈早知道我们要过来,所以才会早就准备好了,他们倒当真是贴心的紧。”
楚晶蓝看着他道:“你就继续哄我吧,只怕你在好些天前就让韦渊和苗冬青到秦伯和秦妈这里报信来了,否则今日哪有这般赶巧!”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安子迁微笑道:“我们自成亲以来,一直是非不断,我一直都想和你过一段在只属于我们的时光,不去理会那些个恩恩怨怨。儿时我最是盼着过年,中间有几年因为难以在家里寻到温暖,所以就不再盼着过年了,只想着什么时候身边能有一个知我懂我之人便好。如今有了你,我却又开始盼着过年了,因为也只有这几日,你才能安安心心的陪着我。”
楚晶蓝将头靠在他的心口道:“你这般想,又岂知我也不会和你有一般的心思?”
安子迁微微一笑,她又浅浅的道:“每年过完年之后,楚家的生意也便到了淡季了,我这段日子倒是有空,只怕你过完年之后就得好好的奔忙一场了,再没有空来陪我了。”
安子迁冲她眨了眨眼后道:“谁说我没有空,安府的铺子我让苗冬青和韦渊盯着,再将海棠和珍珠叫来帮忙,那铺子里的事情根本就无需我操心。”
“那你和父亲的三月之期怎么办?”楚晶蓝含笑着问道。
安子迁笑道:“这个就更简单了,万知楼的家来极大,花点银子买个几千石米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他们原本就要吃饭。再则酒楼里生意也不错,每天都得吃掉一两石米,一个月下来也不少,再则花街里那些个花娘都是要吃饭的,韦渊以前就和她们的妈妈相熟,反正她们去哪里买米不是买,就在自己人那里买米,也能省下不少的心思,我还能给她们一个便宜的价钱。”
楚晶蓝淡笑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啊!”
“那是自然,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年的纨绔做下来没有一丝好处吗?”安子迁冲她轻轻眨了眨眼。
楚晶蓝抿唇浅笑道:“只是不知道和那些花娘相熟的是你还韦渊了。”
安子迁的面上有一丝不自在,讪讪一笑道:“是谁相熟都没有太大的干系,反正我的心是在你的心上。”
楚晶蓝的眸子微转,轻哼一声道:“四哥说你就是长了一张甜嘴,以前我是不太信的,如今听你这般说话倒是信了个十足十。”
安子迁有些不以为然的道:“那是乐辰景嫉妒我,他那个浑球一天到晚都没安好心,他说的话你又岂能放在心上?”一说到乐辰景他就有几分怒气,只盼着那个煞星再不要来杭城,否则只怕又要会出什么事端来。
楚晶蓝抿唇浅笑,安子迁这才知道被她戏弄了,他浅浅一笑后道:“我是从来都不知道你的那些玲珑心思,只是如今能这般和你相守我当真是极开心的,比以前那般心悬在半空中的感觉要好上太多!”
楚晶蓝微微一笑,手轻轻放在他的小腹上,纤巧的指尖在他的身上画了一个圈圈,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眸子里闪动着欲望道:“晶蓝,有些地方是不能碰的。”
楚晶蓝吃吃一笑,安子迁猛的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道:“你方才惹火了,就得为我负责!”他说罢,一把拉过床尾的那张精布棉被,将两人团团盖住,被窝掀动,传来了点点愉悦的笑声。
油灯轻晃,在静夜里荡起一片淡淡的春光。
第二日一早,两睡醒之后和秦妈告了个别,便缓缓往安佛寺的方向而去,韦渊和苗冬青左右无事,见两人没有带侍从,便也跟了过去。
两人到达安佛寺的时候已近中午,两人在山上随意吃了些东西便打算上山,只是才走到山路口,却见今日竟有极多的香客,那上香的路竟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安子迁这才恍然大悟道:“失策啊失策,我平日不管家中之事,也不问祖先之事,便将杭城初四给祖先上香之事给忘得七七八八了!今日了然大师必定有些法事要做,只怕是不得空了。”
楚晶蓝微笑道:“无妨,既然来了,我们便也去上一柱香,若是能和了然大师说上话是最好的,若是说不上话也算是来看过他了,他也不会怪罪。”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见马车实不能行,便将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再带着韦渊和苗冬青一起上了山。
只是两人才走不到三步,便被两个官差模样的人给拦下来道:“今日里通政司参议苏大人在此上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上山!”
“通政司参议苏大人?”安子迁微微一怔后反问道:“哪个苏大人?”
那官差斜斜的看了一眼安子迁后道:“这杭城能有几个姓苏的大人?”
安子迁愣了一下后便回过神来,通政司参议是京官,而杭城在京为官又得皇上亲赐回乡探亲的苏姓官员也只有苏连城一人了。只是通政司参议已是正五品官员,虽然手中没有太多的实权,可是必竟在京,而苏连城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竟就做到正五品的官位了,由此可见皇帝对他当真是极为器重的。
他昨日没有呆在家里,不过是为了避开苏连城,没料到今日倒在安佛寺碰上了!只是他没有料到苏连城此次回杭城上香竟摆出这样大的谱来,和他所熟知的那个谦谦君子般的苏连城倒是极不相符。
他淡淡的道:“这苏大人的派头还真大!”
那官差倒有些恼了,瞪了他一眼后道:“哪里来的刁民在此胡说八道!我家的大人又岂是你这等蚁民所能说三道四的?”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你说的甚有道理,苏大人的事情是我不能议论的!”说罢,他对那官差做了一个揖,拉着楚晶蓝便欲回去。
楚晶蓝听到安子迁和官差的对话,心里暗暗有些好笑,却也不说破,只是拉着安子迁的手笑了笑,韦渊和苗冬青平素对安子迁敬重有加,此时见到他被那官差无礼,两人的心里倒憋了一肚子的怒气,两人平素也没太将这些官差放在收上。
韦渊手指头轻轻一弹,一枚石子便射在那官差的膝盖之上,那官差一个站立不稳,身体便倒在了地上,安佛寺山路本多,官差所站的地方原本便不是太平,他一个不稳,便如滚西瓜一般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楚晶蓝看到那官差的模样,心里想笑,却只得掩唇而笑。
安子迁看了韦尊一眼,韦尊嘻嘻一笑后轻声道:“公子平素在我们的面前是凶的紧,那是我们也知道公子的厉害和好处,可是这些个不长眼爪牙,实在是无需对他们太过客气,就他方才对公子说话的那个态度,就该他摔这一大跤了。”
安子迁轻哼了一声,那官差滚了约莫一丈后终于站了起来,他当下怒骂道:“是谁?是谁敢暗害我?”他其实并不知道有人对他动了手脚,只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摔一跤终是不太体面的事情,自然要寻一个由头来圆自己的脸面。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七章
楚晶蓝看到那官差拔扈的样子,眸子里的寒气重了些,她以前以为苏连城对她是心存偏见,所以才会那般待她,而他往日的行径也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君子。可是此时看到这官差的模样,心里倒对苏连城更加失望了。俗话说看主人不如看地奴仆,奴仆跟在主人的时间长了,总会染上一些主人的性子。
看热闹的人本不少,没有人搭理他,那官差便觉得面子上有些拉不下来,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安子迁等人最为坦然,当下便奔到安子迁的面前道:“方才是不是你?”
安子迁有些好笑的道:“这位官大哥说的倒有可笑,你方才滚落下来的时候我和你相隔有一丈来远,又如何能将你绊倒?”
官差一听也有道理,只是心里的那口气咽不下去,又见四周围观的百姓多在指指点点,他面子上挂不住,当下便恼了,一把抓住安子迁的手道:“我说是你便是你,快些给我陪礼道歉!”
安子迁平素是脾气好,可是不代表他是没有脾气的,也不代表他能接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浅浅的道:“这位官大哥今日里倒当真是极好笑的,我没将你捧倒又何需向你道歉?再说了,我这么瘦弱,你那么威武,就算我在你的身边只怕也绊不倒你。”
韦渊看到安子迁隐忍,却知道他已微微有些动怒,他将手轻轻搭在那官差的身上道:“你的话可不能乱说?我家主人明明离你离的极远,又岂会将你绊倒?”
他这一下按下去,那官差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按散架了,他知道今日遇上了高手,心里已有了三分害怕,一个念头冒进他的脑海,他便大声道:“万知楼!你们这些万知楼的反贼!兄弟们,快来将他们抓起来啊!”
韦渊原本只是想像那个官差略施小戒,让他以后长些心,不要再仗势欺人,没料到那官差竟是个无耻的,而那句“万知楼”一唤出口,他的心也微微颤了一下。
安子迁瞪了韦渊一眼,韦渊的面色有些不太好,他轻哼了一声后道:“官大哥这样的话可万万不能说,我们是好好的良民,又岂能被你说成是万知楼的人!这可是杀头的罪!”
他的话还未说完,方才守在路口的那些官差便团团围了过来,万知楼这些年来做下的事情数不胜数,朝庭早已当做第一等要犯,而且只要抓住一个万知楼的人,就能得到千金奖赏,那些官差又如何能不激动?
楚晶蓝微惊,安子迁忙将她护在身后。
那官差瞪大一双眼睛看着韦渊道:“我可没有胡说,你们若不是万知楼里的人,又岂会那样的妖法!”
安子迁顿时明白那官差所谓的妖法不过是方才韦渊用手压在那官差身上之力,他素来知道官差们大多都因为和官员扯上关系,都没有将寻常百姓放在眼里,这一次不过是为了面子想要草菅人命了。
他的眸子微微一合后道:“妖法,哪里来的妖法,我们不过是想给佛祖上柱香罢了,若是真的有什么异像的话,只怕也是佛祖显灵,和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他给韦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可再意气用事,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原本就有些麻烦的。
韦渊手上的力度撤了三分,双目瞪着那官差,却也将手缓缓抽了回来,那官差又道:“若不是会妖法,他又岂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可别把一切都推给佛祖!我瞧着你们一个个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不管你们是不是万知楼里的人,今日少不得和我们去一趟衙门!”他的目光落在躲在安子迁身后的楚晶蓝身上,那眸子里的光华已有了一丝邪念。
楚晶蓝也看到那官差的目光了,由于楚府以前常和官府打交道,杭城里官差大多都是认得她的,今日里人来却看起来有些陌生,她冷哼一声后道:“好啊,我便陪你们去衙门,我倒想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是一介弱质女子,那声音却不怒而威,让那个心怀鬼胎的官差心里微微一惊。
“什么事这么吵?”一记有些冷厉却又不失好听的男声传来。
安子迁回头一望,便见苏连城一件的绵缎织金暗红色棉袄站在那里,他的身边还站着许知府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面白无胡须,整个人看起来满是阴柔之色,修长的手指白净无比,还翘着兰花指,他心知那人八成就是宫里的公公了。
“回大人的话,卑职在这里抓到三个来历不明的人,他们身怀妖术,只怕是万知楼的人!”那官差躬身答道,那副模样和方才对着楚晶蓝等人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楚晶蓝看到那官差的嘴脸心里只觉一阵恶寒,而当她看到苏连城的时候,原本以为会是一片平静,没料到还是掀起了滔天大波,只是那些波澜却让她心底那些她以为已经压下去的恨意又涌了上来,浓烈的让她忍不住握紧了绣帕。她原本觉得没有什么好躲着苏连城的,因为是他负她,而不是她负他,只是这番没有预期的相见,倒让她的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是尴尬吧!是的,就是尴尬!
她的眸光微敛,手已有了几分凉意,正在此时,手上传来一抹温暖,她扭头一看,便看了安子迁那双温柔而又沉静的眼睛,那眼睛通透而又温暖,直直的望进了她的心里,她的心莫名其妙的就安静了下来,那些烦燥淡了些,只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几个月没见苏连城,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成熟了些,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是灼灼之华,已有了一抹淡淡的老成,他在那套暗红的棉袄映衬下,显得已有了几分官威。
苏连城也没有料到会在此时遇到楚晶蓝和安子迁,他见安子迁的眼角眉梢里已经没有太多的纨绔之气,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看着官差时分明含着一丝怒火,而看着楚晶蓝时则是满满的温柔。安子迁今日着了一件雪色暗纹的长袍,原本有些随意洒在脑后的墨发此时全用金环高高束起,此时站在风中,倒有了一分磊落风流之感。
而楚晶蓝也着了一个雪色织金蛟面的袄子,头上梳了一个温和的流云髻,上面只坠着极为简单的装饰,一支嵌着东珠的梅花簪为她平添了一分雅致和高贵,她的模样,竟比几个月前他离开杭城之时还要多几分风韵,他的心不知怎的就微微抖了抖,眸子里已有了一抹幽深。
他再见安子迁的身边带着两个彪形大汉,他的心里便有了一分了然,知道那些官差的心思。而安子迁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安子迁那样的人是断断不可能和万知楼扯上任何关系。楚晶蓝的事情他在西京也偶有听闻,知道她在这一段日子也算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那两个大汉只怕是她新雇的保镖罢了。他心里却也知只是几个月的光景,便已让人变化良多,至少他的心境和往日就差了甚多。
苏连城浅浅的道:“胡说八道,什么万知楼的人,那是和本官一起长大的表弟,本官看你的狗眼是瞎了吧!竟是连是非黑白都分不出来了!也不知是谁教你的那些个无知的想法!”
许知府一见到两人,忙行了个礼后道:“卑职见过郡主,郡马!”
那官差一听到两人的话,知道今日里已经闯下大祸,当下吓得脸都白了,忙道:“小人不知道是郡主和郡马,若有得罪,还请见谅!”说罢,忙伏在地上向她磕头,原本围在四周的官差闻言都吓了一大跳,也记跪了下来。
楚晶蓝虚虚的避开许知府那一礼后微皱着眉头道:“许大人这一礼我可万万不能受,我只是皇商家的一介女眷罢了,可不是什么郡主!”
许知府忙道:“郡主不必自谦,您昨日不在安府,不知道皇上已派人传来诣意,你如今已是堂堂正正的郡主了。这一位便是前来宣诣的闵公公!”
楚晶蓝闻言微微一惊,站在两人身畔的那个男子细声细气的道:“奴才来的突然,不想昨日里郡主却不在家,今日里倒在这里遇上了,罢了,奴才便在这里将诣宣了,也好回京覆命!”说罢,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卷轴出来。
楚晶蓝愣了一下,知道一般宣圣诣得焚香净手才能来接,可是那闵公公说宣就宣,竟不能她半点考是量的时间,她的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只得跪下来接诣。那些前来拜佛的百姓,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忙也跟着跪了下来,她的心里却满是考量,又有一些无可奈何。
安子迁也觉得有些不妥,西凤国原本是极重礼仪之国,这闵公公是在御前当差之人,只怕是最懂礼数的,不想却在此时宣了诣,也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满是不解,却又都没有说什么。
闵公公大声念道:“洛王府之女晶蓝,秀外慧中,谦恭和顺,特封为尊郡主!钦此!”
他将圣诣宣读完之后,楚晶蓝谢恩接诣,闵公公又道:“郡主当真是如仙一般的人物,看这气度,当真是一点都不输给宫里的公主,难怪王爷要收郡主为义女,还亲自请向皇上请诣封为郡主!”
他的话说的极为客气和温和,可是楚晶蓝却听到他话里的刺了,她浅笑道:“闵公公说笑了,我这样的粗野女子又哪里敢和金枝玉叶的公主相提并论!”她心里暗惊,她这些年来也曾研究过西凤国皇室的品级,知道这尊郡主是从二品,她以前以为洛王不过是收她为义女罢了,就算是封为郡主最多也不过是相当于五品罢了,没料到一来就是个从二品的郡主,如此厚重的恩赐,当真是把她吓得不轻。
闵公公笑道:“郡主不必妄自菲薄,奴才这么说自然是有奴才的道理。洛王爷劳苦功高,膝下有九子,却无一女,这女儿可比那几个公子金贵的多了!所以郡主的身份当能和公主相提并论了!”
楚晶蓝浅浅一笑道:“公公真会说笑,父王他一心为皇上分忧,劳苦功高这四个字却是不敢当的!再说了,父王的身份再高贵,也不能和皇上相提并论,我一介粗野女子,又哪里能和公主们的金技玉叶相比!”她听到闵公公的话,手心里已惊出了一手的汗,再加之那闵公公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当真是难听到极致,若不是有所顾忌,她真想将耳朵捂上。
她想起上次许知府对她说的话,她从洛王的飞鸽传书里知道她是被封为郡主了,只是的她原本想着那封号怎么着也得过了十五才会到,没料到昨日才初三这闵公公就到了。
闵公公笑道:“郡主当真是识大体的,奴才定会将郡主今日所说之话一句不漏的告诉皇上!”
楚晶蓝心里微微一惊,却也浅笑道:“有劳公公代我向皇上谢恩!”依着西凤国的规矩,她受了这样的恩赐是需要进宫谢恩的,只是她对皇宫之事实在是没有半点兴趣,也不太愿意进宫谢恩,所以此时便已有些发愁了。
闵公公似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浅笑道:“杭城离西京路途遥远,皇上吩咐奴才来传诣时曾吩咐过‘郡主一介女子’身子虚弱,不必着急进宫谢恩,待日后身子好些再进京谢恩不迟!”
楚晶蓝闻言心里一宽,却又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且不太合以往的规矩,她不在京中,也猜不透京中的风云,心里暗她这般封郡主也不知道洛王是怎么和皇帝说的,是否已引起了一些不悦,所以才不让她进京谢恩。只是她也不想管那些事情,只要不进京便好,眼下安府里乱成一团,她实在是没有能力再去趟朝堂里的那一趟浑水了。
她浅笑道:“如此便有劳公公了,算起来公公来到杭城的日子,倒像是年节前就出发的。”
“可不是嘛!”闵公公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今日是瑞雪兆丰年,这雪下的比往年都大的多!路上一路过来极为不便,原本应该赶在小年夜就到安府的,不想大雪封了路,奴才绕了一大段路才到杭城,日子上便久了些,还请郡主见谅!”
“公公一路上辛苦了,迟些到安府小住几日,让我好生款待公公。”楚晶蓝微笑道。
闵公公笑道:“奴才原本已经迟了,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如今公务完成,也该回京复命了,实不能再拖下去了!对了,那封赏的礼品昨日已经送到安府了,由安老爷和安夫人代为保管,而这圣诣却是必须得当着郡主的面才能宣读。”说罢,他对楚晶蓝行了一个礼,又对苏连城拱了拱手,便匆匆下山去了。
楚晶蓝看了安子迁一眼,他轻轻点了点头,她心里一宽,朝他浅浅一笑。
苏连城看着两人的互动,眸光深了些,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觉得两人这般站在风中,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壁人,他却又觉得有些扎眼睛。
许知府瞪了那个官差一眼后道:“你今日里冲撞了郡主,该当何罪?”
那官差看到这一场变故,早已吓得不轻,当下忙道:“奴才罪该万死,还请郡主看在奴才是无心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楚晶蓝知道那个官差是苏连城人西京带回来的,当下淡淡的道:“你身为朝庭的官差,竟敢私给寻常百姓安上罪名,今日刚好是我和郡马,若是真的只是寻常百姓的话,那冤狱只怕是坐定了!只是我虽是二品郡主,却不是朝庭命官,也不能处罚于你。”
她的眸子里含了一分凌厉,看着苏连城道:“通政司参议大人,这是你的人,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连城听到她的话,又见她的目光望了过来,她的官阶远远高于他,他只得先向她行了一个礼,然后才淡淡的道:“他冲撞郡主事小,欺侮百姓事大,自是不能放过的,此事又在杭城的地界上发生的。知府大人,这件事情交由你处理了,不必顾忌本官!”那官差原本就是他的对头布置在他身边的眼线罢了,他早就想除去,却一直都没有机会,今日里趁这个机会除去,他也乐于见到。
安子迁笑道:“参议大人果然是爱民如子,百姓们拜服!”
许知府原本也是正五品的官员,只是地方官和京官比起来终是有些差异,再加之苏连城的年纪尚青就已做到了五品的参政,日后可谓的官途无量,他是存了心的巴结,只是他一时猜不透苏连城的心思,当下只得忙道:“苏大人请放心,本官必当秉公执法!”
苏连城轻轻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那个官差的告饶话语,走到安子迁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日不见表弟,表弟倒显得愈加的成熟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不管外人是怎么说,也不管我们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误会,在我的心里,你可是我最亲的表弟!”
安子迁见他笑的温和,他的眉眼间也满是淡淡的笑意,只是那张脸上也隐隐有了这官之后的成熟和稳重,这样的他,却终是让安子迁有几分陌生起来了。
安子迁笑道:“参议大人今日怎么到安佛寺来呢?”
“父亲的身体一直不见好,他早年前曾在安佛寺里许过心愿,所以及我便来替他还愿了,顺便再为他求个平安。”苏连城浅笑道:“你还是唤我表哥吧,那个什么参议大人叫的我心里只发毛。”
安子迁也笑道:“在人前我怕失了礼数,所以不得不这样叫着,也怕表哥当了大官之后就不再理会于我了!所以万事还是按着规矩来,只是你如今已这般说了,我又是个懒散的人,便也只好随了表哥的愿了!”
“你啊,这张嘴是越发厉害了!”苏连城微笑道:“只短短数月不见,你的变化当真是不小,我昨日去姑父和姑母拜年的时候听说你和表弟妹出去游玩了,还一直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不想今日就遇上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瞟到了楚晶蓝的身上。
楚晶蓝见他的目光看来,心里纵然极为不悦,却也大大方方行了一个礼,他的眸子便更深了些。
安子迁浅笑道:“晶蓝说在家里呆着闷的紧,又闲家里吵的紧,我便带着她出来赏雪,想着表哥也会在杭城多呆几日,便想等明日再带着晶蓝给舅舅拜年了!”
苏连城看着他道:“我记得你以前最是爱热闹的,怎么?如今转性呢?”
“也不是什么转性。”安子迁微笑道:“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苏连城笑了笑,安子迁也笑了笑。
三人自那日洞房的事情之后便一直没有再相见,此时这般相遇在这里,虽然安子迁和苏连城有多年的兄弟之情,到此时也难免有些不太自在,那些微妙的感觉也只有三人才能体会得到。两人的话虽然说的亲热,可是却再也没有往日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那气氛便有些怪异,安子迁缓缓的道:“我记得表哥以前是最没有架子的,怎么这一次来上香就命人封了去安佛寺的路,这当真是有几分官威了!”
苏连城苦笑道:“表弟就不要笑话我了,封安佛寺的事情根本就是方才那个奴才擅自做的主,我也不知道,方才若不是上完了香下来,只怕不不会知道这件事情!”说罢,他轻轻招了一下手,个官差便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他朗声道:“你去代本官向乡亲们道个歉,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误会罢了!”
那人领命而去地,许知府却在旁边拍马屁道:“苏大人爱民如子,当真让人敬佩!”
苏连城以前就不喜许知府,此时听到许知府那句话只是淡淡一笑,他却扭过头对安子迁道:“我昨日里在安府听闻姑父说你近日长进不少,想做安府的家主,可有此事?”
“承蒙王爷看得上,我自是不能让王爷失望!”安子迁浅浅一笑道。
苏连城的眸光却深了些道:“王爷是天下间顶好的王爷,有他一句话,表弟便多了许多胜算,我回来的时候也听说了大表哥的事情,心里倒有些唏嘘之感,只是他此时这般失子,心里也必定极为难受。表弟在这个时候有所行动,当真是显得有些乘人之危了。”
安子迁笑道:“我可没有所谓乘人之危的心,再说了,他本是我的亲哥哥,我自然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来。表哥又何必急于指责我?”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虽然现在杭城对于大少爷的事情是说的风言风语,只是安夫人对外都只是说家里遇上窃贼,那窃贼进屋行凶,惊了佩兰胎,她的身子不适,便已经送回娘家调养,而在苏连城的眼里看来,他此时想做家主是当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了。
“是嘛!”苏连城浅浅的道:“听表弟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之前还一直有些疑心是因为表弟妹的缘故了!”
楚晶蓝听说出他话里的嘲弄,当下淡淡的道:“我知道表哥对我一直有些成见,却不知那成见在表哥的心里竟如此之深。你自小和五少爷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心性,你又岂会不知?再说了,他的才学你也是知道的,又何必拐弯抹角的来羞辱于他?”
苏连城的眉头微皱道:“表弟妹的话里可藏了不少的刺啊,我不过是随嘴说了一句,表弟妹又何须动气?莫不是因为心中有愧?”
楚晶蓝淡淡的道:“表哥这句话也当真是好笑的紧,何谓心中有愧?我对五少爷的心思天地可见,平日做事也光明磊落,可没有表哥说的那般。再说了,我如今也已是郡主,身份虽然不算高贵,可是却也能拿得出手了。又哪里需要五少爷再为我做任何事情?再则楚家的钱银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我现在将楚家的家财全部变卖,也足以让我和五少爷一生衣食无忧。只是五少爷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人欺侮,如今他只想做自己的一番事业,却引来了这么多的猜想。我以前一直听五少爷说表哥是他的知已,在他的心里甚至比大少爷还要亲近三分,在他的心里,一直将表哥当做最亲最近的人。表哥今日这一句话问出口,只怕会伤了五少爷的心!”
苏连城听她的话虽然说的极慢,可是却字字都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也将他和安子迁的关系给挑了出来,话语里也满是维护的味道。他原本以为像楚晶蓝这种心性极高的女子,必定会看不上安子迁的,却不料她竟处处维护着安子迁,再见两人相处的方式,也是极为亲密,一时间他的心里倒也满不是滋味。
他看了楚晶蓝一眼后道:“我不过是随嘴的一句话而已,表弟妹又何必如此激动?”他的眉眼里有一丝不悦道:“表弟妹原本就是极有本事的人,如今做了郡主,脾气也格外的大了!”
楚晶蓝冷笑道:“表哥说上了,其实在我的心里,也想着脾气再大一些就好了,那样依着我是郡主的身份也就没有人敢欺上门来了,只是我的性子终是太过随和,以至于有些人以为我就是个没脾气的,天天处心积虑的想着要如何对付我。”
苏连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楚晶蓝却又笑道:“不是在说表哥,表哥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对了,怎么没见红颜姑娘,她怎的没有随表哥回杭城?”
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眯后淡淡的道:“她的身子不适,我便让她留在西京了。”
“看来表哥真是一个懂得怜花惜玉之人,这红颜姑娘当真是好福气,虽然曾经身陷青楼,却能得到表哥如此的怜爱,也是她的祖上积了德。”楚晶蓝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道:“上次在杭城里见到红颜姑娘,直觉得她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若不是那层身份的使然,也能做得了表哥的正室了。只是表哥如今身在朝堂,也是朝中的正五品官员了,再将红颜姑娘留在身边只怕会损了表哥的官望。”
苏连城冷笑一声,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后道:“表弟妹的事情可管得真宽啊!说到底这也是我的私事,我高兴留哪个女子在我的身边那也是我的事情!”
“为官者再不是一已之身。”楚晶蓝微微笑道:“前段日子父王在安府小住的时候,无意中曾经提起表哥的事情,言辞间似有些不快,我今日提醒,也是为了表哥着想,若是因为行为不检而影响仁途的话倒也有些得不偿失了!”
苏连城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的眸子里却有一抹淡淡的笑意,身子微微一退,便已退到安子迁身侧,朝他浅浅一笑后道:“我相信现在表哥不会再拦着我们去上香了,此时已值午后,再不去只怕便晚了。”
安子迁看着一脸不快的苏连城,当下淡淡的道:“表哥要和我们一起再去上柱香吗?”
“不了。”苏连城冷冷的道:“佛前的香虽然是越多越好,但是这般回头上香却终是不妥,表弟就陪郡主好生上香吧!只是郡主如今身份娇贵,表弟可得好生相待!千万别落女强男弱,到时候安府宅内不宁!”说罢,他一拂袖便大步离开。
安子迁轻轻摇了摇头,也不拦他,却见他的背影寂寥决然,他知道他和苏连城之间的亲情已因为楚晶蓝的缘故而消失殆尽,这一次这般相见像仇人更甚于亲人。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楚晶蓝却在旁边轻声问道:“怎么呢?因为他生我的气呢?”
她的声音虽轻,安子迁却能听到一抹淡淡的怒火,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后道:“虽然从前我将他视为兄长,可是他已非往日的兄长。再说了,就算还是兄长,也不及自家娘子来的亲热。”
楚晶蓝的眸光微抬,一双如墨玉般的眸子看着他,他却又浅浅笑道:“至少他不能替我暖床,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重色轻友的人又如何?”
楚晶蓝闻言抿唇一笑,她浅笑道:“你的歪理从来都不少,只是这些话你方才真应该当着他的面说。”
“这些话只能在你的面前说。”安子迁眨巴着他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浅笑道:“在他的面前是用做的,直接做给他看。”
楚晶蓝的眸子里多了一分温柔,安子迁却已伸手拉着她的手道:“所以你也不要再多想了,我和他方才相处的方式你也看到了,有时候有些人一旦有了距离那距离便会越来越大。”
楚晶蓝的眸光温和,安子迁却又浅浅的道:“只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与我谈论那些酸词离赋了!”他说这句话里单手负在身后,一双眸子有了一丝飘远的光华,淡淡的愁绪自他的身上泛了出来,浅浅淡淡的便如九月的离歌。
楚晶蓝听到他这一句话时心里也有所感,却并不言语,只是心里却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愁。
许知府看到苏连城离去,他也知道楚晶蓝和苏连城之间的过劫,却也知道那些话无从安慰,此时见楚晶蓝和安子迁有些伤感,他便在旁道:“卑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楚晶蓝便已能猜到他的意图,当下便缓缓的道:“大人不必道歉,我知道衙门里事忙,时值年节,需要处理的事情也更多,大人尽管去处理公务便是,我和五少爷去上香便好。”
许知府原本想说陪她上香,不料她几句话便将他的话头尽数堵住,当下只得道:“多谢郡主关怀,只是今日人多,郡主和五少爷只身上香多有不妥,不如卑职留几个官差在此保护郡主。”
“这安佛寺我从前来过无数回,从没有过任何不妥之处。”楚晶蓝淡淡的道:“就算如今是郡主了,在我的心里,却也和这些百姓一样,再则今日有五少爷在我的身边,还有两个随从,又岂会有事?”
许知府闻言只得道:“那卑职告退了!”说罢,他便带着府衙里的一干人等也退的干干净净。
他才一退下,韦渊便冷笑道:“这个狗官平日里就没做什么好事情,整日只知道贪脏枉法,只是在官场上的那些道道他倒是深谙的,只是看到他这副奴才的模样,倒当真让人想吐。”
安子迁瞪了他一眼后道:“今日里因你险些便酿下大祸,此时还敢在这里说许知府的过错?回头再好好罚你!”
韦渊轻轻一躬道:“我做下的错事,公子尽管责罚便是,但是我当真是看那个许知府不太顺眼,若不是公子再三叮嘱,我早就要了那狗官的狗命!”
安子迁冷喝道:“还敢在这里胡说!从你进到安府的米铺那一日起,你就是一个伙计,也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那些个话,全给烂在肚子里!”
“是!”韦渊虽然有些不服,却也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苗冬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说话,韦渊却明白的苗冬青的意思,当下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楚晶蓝看了两人一眼,眸光深了些,安子迁却道:“你们两人虽然一袭小厮的打扮,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伙计,方才那一闹,表哥只怕是已经上心了,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如今风云异变,切莫再如今日这般招惹是非了!”
两人闻言心内俱服,这才都恭身道:“日后必不敢再给公子添麻烦了。
因着这一闹,楚晶蓝之前的好心情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再也没有初时的兴致,却又挂念了然大师,便也循着人流进了安佛寺,她上完香之后便去了禅房,不到一刻钟的光景,了然大师便已缓缓而进。
相互施了一个礼后了然大师笑道:“今日见楚施主和安施主这般相处的模样,老讷心里开心的紧。”
安子迁浅笑道:“我和晶蓝初次相识便是在安佛寺中,说来也是佛赋予的缘份,今日里大师觉得是还愿也好,祈福也罢,我是极开心的!”
了然大师的眸子里满是温和的光华,他看着楚晶蓝和安子迁道:“安施主和楚施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安子迁和楚晶蓝对视了一眼,又和了然大师说了些闲话,了然大师看着楚晶蓝道:“多日未见楚施主,老讷有些话想对楚施主说,还望安施主成全!”
安子迁知道楚晶蓝和了然大师友谊深厚,当下单后放在胸前行了个礼后道:“我正想看看这寺里的风景,每次一下雪安佛寺便别有一番味道!”说罢,他便缓缓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之后,了然大师便道:“楚施主似乎心里有郁结?”
“大师都知道我的郁结是何,就无需再问了。”楚晶蓝轻叹一口气道。
了然大师却笑道:“其实施主的那些郁结不过是心将往日的恩怨放大的结果,倒不如淡然待之。”
楚晶蓝看着了然大师道:“我心里十分钦佩大师放下万丈红尘的决然和如今的淡然,只是我自知在这红尘之中无法超脱,纵然在外人看来再淡然,却也远远没有那分放下的胸襟。我以前也以为我能放下,见面之后才知那些往事在心里从未放下过半分。说心里无恨,却又生生恨着,我实不知为何会如此。”
“施主虽然极为聪慧,可是性子终是太过倔强。”了然大师轻叹一声道:“你的清高自是不能让人洒上一点污点,所以便拿别人的不是让自己自苦。”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八章
楚晶蓝闻言大怔,重复了然大师的话道:“别人的不是让自己自苦,别人的不是让自己自苦……”如此念了三四遍之后,她终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了然大师却又笑道:“施主今日与他相见只怕也远没有当日那恨之入骨的感觉了吧!”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后道:“我以前曾细细思索过往日之事,实不知因何让他如此厌我,所以心里总想知道是为何?然后心里却又总是静不下心来,还是想报复一二。”
了然大师轻叹道:“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了然大师又道:“你如今已是郡主,也算是金枝玉叶了,又何必执着于过往。再则在他的心里,你又岂知不是苦的?”
楚晶蓝愣了一下,了然大师淡淡的看着她,她轻声道:“大师虽然从不过问尘俗里的事情,却有一双看透尘世的眼睛,这世间的事情当真是没有几件能瞒得过大师的。”
了然大师悠悠的道:“听施主这样一说,老讷倒觉得自己从未超脱于六界之外。”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了然大师也笑了笑,她看到了然大师的笑意倒觉得心似突然宽了不少,她微笑道:“我原本心里有些郁结,而听了大师一席话之后便觉得轻松了不少。这世间的事情原本便是相互的,谁给谁种下伤痛,到最后只怕伤到的只是自己。”
了然大师又问道:“在老纳的心里,安施主的德行比苏施主要高了不少,只是他也有他的苦,楚施主日后只怕还需多多体谅才是。”
“大师这般说,可是知晓了什么?”楚晶蓝看着他道。
了然大师浅笑道:“老纳早已不再过问世事,又能知晓什么?只是施主这个郡主的身份,却不知是福还是祸。洛王的心思当真是越来越深了,到如今,我竟也有几分参不透了。”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幽深,了然大师却又道:“老讷居佛寺多年,闲来也会看看面相之书,又细细的看过施主和安施主的生辰八字,若是单从命理和面相来看,施主和安施主这几年只怕还会有一些变故你们两人若是心意相通,一起面对那些风雨,当能共渡劫难,只是这世间的人情变幻,世态炎凉多变,你们可得好好的守住自己的心,也得记住今日的情意才好啊!”
楚晶蓝知道了然大师一般情况下不会说那些虚妄之词,若是说了,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她当下看着了然大师道:“大师可是听说了什么?”
了然大师浅笑道:“芸芸众生,各生百态,老讷又能听到什么?只是依着面相说事罢了。而世间情爱,原本又是经由无数苦果堆积而成,那些个恩怨猜忌,原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
楚晶蓝的眼里有了一丝不解,了然大师却又道:“其实不管这世间的事情有多么善变,若是以不变来应对,那么事情也就是不变的,怕的是心会变。
楚晶蓝的眉头微微一皱道:“大师这几句话我听来着实有些像是在打哑谜,请恕我愚钝,实在是参不透大师的话中之意,还烦请大师解释一二。”
“以施主的聪慧,又岂会听不懂我的话,只是施主自己不愿深思罢了。而在施主的心里,只怕对于安施主事情也是知晓一二的,而洛王收你为义女又请封你为郡主,施主的心里又岂会没有一丝猜疑?”了然大师淡淡的道。
楚晶蓝眸子一片幽深,了然大师只是目光慈和的看着她,她的心念顿时百转千回,一时间倒有了百般的心思,却每一个都如闪电般划过她的心间,一时间竟又让她的心里有些烦乱。
了然大师却又浅浅的道:“施主也不用过分担心,这世间的事情原本只在一个信字上,夫妻之情更在这个字上。”
楚晶蓝想起安府那一大摊子事情,这段日子她和安子迁风雨与共,就算是再面对惊涛骇浪,她的心里便也极为安定。而她也知道那些个风雨,只要有他陪在她的身边,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而他对她的心思,经由这几个月来的细细观察,她的心里也是看得极为清楚的,既然如此,两人都如此确定,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而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又哪里还需要怕那些事情。
她微笑道:“今日里多谢大师指点,我和远溪必定能同心协力一起面对往后的风风雨雨!”
了然大师轻轻一笑,楚晶蓝双手合十向了然大师行了一个礼后便缓缓走了出去。
她的心里比进去之前轻松了不少,因苏连城而起的烦郁也烟消云散,她站在禅房前看着冰雕雪霞的世界,心却莫名的静了下来,禅房在山峰之上,这山比昨日的那座山峰要高上不少,又是佛寺的所在,她这般望下去,倒有了一分洞察世情的淡然。
安子迁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侧道:“了然大师果然比我厉害的多,他只短短几句话便让你的心里宽了不少。”
楚晶蓝轻声问道:“远溪,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事?”安子迁微微有些惊讶的问道。
楚晶蓝抬眸看着他道:“你要答应我,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得信我,不可有一丝的疑虑!”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你是今日见到表哥之后,心里有些不太痛快吧!只是你和他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分毫,也从未将此事上心。”
“不仅仅是我和苏连城的事情,还有其它的事情!”楚晶蓝看着他道:“你一定要答应我,日后不许疑我半分,就算是我有些事情做的在你的眼里看来是有欠妥当的,但是你也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
安子迁的眸不微深,想起自和她相识以来,就一直风波不断,她和他之间也一直都有一些猜疑,两人原本都属于那种心思细密而又有些敏感的人,所做的事情很少有把话说的直白,大多都需要两人用心去猜对方的心思,因为这样的性情,所以之前也曾频生事端,虽然最后两人都将心结解开,却也有一些不太痛快的时候。
他知道安夫人和楚晶蓝之间原本就极不和睦,日后只怕还有大风大浪,而她虽然也是孝顺有理的,却也是个心思深沉之人,日后和安夫人之间铁定会有不太愉快的事情。而他也曾问过自己,这两个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人若是一进水火不容,他又当如何?
他思索良多,觉得自己会站在楚晶蓝的这一边,只是心里难免会有几会不痛快,此时听到她这样的问句,只道是她为以后的事情铺下伏笔。
他浅浅的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只是有些事情却也不能太过。”
楚晶蓝闻言心神一暗,她轻轻的道:“我知道了。”她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眸子里已有了一丝寒意。
安子迁知道她误会他了,当下浅笑道:“你啊,就是生了一颗玲珑的心思,你的那些想法我心里也清楚的紧,我这般说便是已经答应你了,你总不能让我举着大旗去对付我的亲生母亲吧!”
楚晶蓝闻言也知他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她轻轻抿了抿唇后道:“你又何偿不是把我的意思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对付母亲呢?”
安子迁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道:“我一直以为和你心意相通了,不想还是有所误会,罢了,我先向你道个歉,是我错了!”
楚晶蓝抿唇浅笑,他却又缓缓的道:“有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只是日后我能答应你日后万事疑你,万事不问。”
楚晶蓝的眼里满是欢喜,见他眉眼里笑意浓浓,而那浓烈的笑意里却又含着一丝坚定,她原本还有一些七上八下的心,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平静了下来,只觉得有了他这一句话,她日后再不惧人生路上的风雨。他那张微微有些阴柔的脸在这一刻已变成了满满的坚定,他便如芝兰玉树一般通透和温和,让她的心里满是开怀。
两人从安佛寺回到安府已是日暮时分,两人才一回到悠然居,书静便迎上来道:“五少爷,五少奶奶,老爷和夫人有请。”
楚晶蓝的眉头微微一皱后道:“书静可知父亲和母亲找我们所为何事?”
书静摇了摇头后道:“不知道,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夫人一直对我疑心重重,一般的事情再也不告诉我了,今日只说五少爷和五少奶奶一回来便去见他们。”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安子迁笑道:“你这个丫环当真是鬼精鬼精的,这会倒跑到我们面前告起夫人的状来。”
书静有些委屈的道:“五少爷整日就知道笑我,却不知道我最近的日子有多难过!夫人如今是越看我越不顺眼了,我这段日子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没少挨骂,昨日里还被夫人赏了两个板子。”
“母亲打你做什么?”安子迁的眉头微微一皱后道:“你做错事了吗?”
“奴婢做错做对很多时候只是夫人一句话而已,她说奴婢错了那就是奴婢错了。”书静扁着嘴道。
安子迁的嘴角微扬,轻笑道:“你这个鬼灵精的丫环,只怕这天下间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了。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夫人也操劳的紧,又因为大少爷的事情而忧思繁重,你还敢说起夫人的不是来!昨日只打了你两下板子,仔细改日把你的ρi股打开花!”
“五少爷光知道吓我!”书静扁着嘴道:“你是个大坏人!”
楚晶蓝闻言不禁失笑,安子迁也有些莞尔,轻轻的摇了摇头,书静却又笑道:“奴婢知道奴婢曾犯下不少的错处,最大的错处就是拼尽了全力不嫁给五少爷,五少奶奶,这事你得我我做主!”
“你这丫头的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当着我的面编排起我来了!”安子迁假装有些愠怒的道。
书静却又笑道:“当着面的不叫编排,叫实话,背后说的话才叫编排,我以前对这件事情没有太深的体会,这一次见到大少奶奶在夫人面前说的话,那可就真的知道什么是编排了!”
安子迁和楚晶蓝闻言都愣了一下,书静又缓缓的道:“我今日反正已经多嘴了,索牲就再多嘴一些,五少爷和五少奶奶可得小心大少奶奶,这几日大少奶奶一直联着夫人,虽然从来都不说五少爷和五少奶奶的错处,可是事事都冲着你们而来。五少奶奶也是知道夫人的性子的,原本对你本就有些成见,大少奶奶再从中间生出一些事情来,总归不是好事,再说下去,便有些像是五少爷蓄意害大少爷。再则初二那一日二小姐回府省亲,也和夫人说了一大堆的话,二姑爷只怕是不行了,而二小姐那边处境实不算好,和婆家的关系也一直不太妥当,夫人有意将二小姐请回府来,而二小姐又有一子一女,我听着夫人的意思,好似有几分像要把表少爷过继给大少奶奶了!”
楚晶蓝闻言微惊道:“二姐夫怎么呢?”
书静看了一眼安子迁道:“看来五少爷也没有和五少奶奶说过二小姐的事情,我也就不好多说了,只是五少奶奶日后可得防着大少奶奶一些,要不然日后还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安子迁闻言的眸光一片幽深,看着书静道:“你倒是个精灵鬼,什么事什么话都被你想全了,这件事我们知道了,你日后可不能再在别人的面前胡说了!”
书静扁着嘴有些委屈的道:“我一心为着五少爷和五少奶奶,这会倒成胡说了,罢了,我日后再不告诉你们夫人和大少奶奶的事情了!”
楚晶蓝闻言却笑道:“我们自然知道书静的好心,像书静这样乖巧的姑娘也快到了议亲的时候了吧!”
书静闻言眸光却暗了些:“五少奶奶就不要对我说这些伤心的话了,在夫人的眼里,我们这些个做奴婢的迟早是要打发的,只是打发来打发去,也不过就是府里的小厮,日后还得在安府里做一辈子的奴婢,五少奶奶若是觉得奴婢还可用,又或者觉得奴婢还不错,日后寻个机会把我从夫人那里讨了来,然后再给我指一门合适的婚事,我便感激不尽。”
“你是夫人的丫环,我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楚晶蓝浅笑道:“怎么?书静想嫁人了不成?”
书静扁了扁嘴,眼里已有了一分无可奈何,她轻声道:“五少奶奶就不要笑我了,我前日出门在街上遇到了琼宛,她如今的日子过的比我好太多,这一切都是五少奶奶为她筹划的,我知道她曾害过五少奶奶,但是也帮过五少奶奶。我不敢说能帮上五少奶奶什么,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想害五少奶奶的心思,所以也盼着得到五少奶奶的怜爱,让我日后能嫁个疼我惜我的人。”
楚晶蓝见她的脸上有丝娇羞,却又满是坚决,她便知道这事只怕还有内情,她浅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日后自然得为你留心,你说你没有帮到我们什么,可是在我们的心里,你却是帮了不少忙的,所以会加倍为你的事情操心,你这个鬼灵精丫头在夫人面前侍奉时,可也得为我和五少爷留一分心思。”
“那是自然!”书静欢天喜地道:“五少爷和五少奶奶快些去夫人那里吧,我现在先回去了。”说罢,丫环竟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了一眼后微微一笑,却又听得脚步声折了回来,书静从帐幔后又探出头来道:“五少奶奶,你可真要为我的事情上心?”
楚晶蓝失笑道:“我从不说大话,只是这事还得靠机缘。”
书静便从帐幔后又走了出来,对楚晶蓝道:“有五少奶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在这里先谢过五少奶奶了!”说罢,她竟又跪了下去,对着楚晶蓝磕了几个响头。
楚晶蓝刚要阻止,她却已经磕完头一溜烟的跑了。
安子迁笑道:“这个丫头就是一肚子的弯弯心思,以前在我的面前没大没小也便罢了,今日在你的面前也没大没小了。”
楚晶蓝浅笑道:“我倒觉得她可爱的紧。”
安子迁笑了笑,圆荷在旁Сhā嘴道:“书静姑娘这样说也是事出有因,我听说她昨日里之所以挨打,是夫人有意将她给安府的管事做小,她心里不乐意,便拐弯抹脚的顶了句嘴,夫人当时便恼了,也是现在正是年节,只打了她两板子,若不是年节,只怕十板子也得挨。”
“给管事做小?”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那管事也有四十多岁了,再则也有一妻一妾,那妻室甚是凶悍,我听闻管事的妾事有孕在身,生生让他的妻室把妾室的孩子给逼落了,书静若是再去做妾的话那日子可怎么过?”
“五少奶奶也知道这件事啊!”圆荷微微一愣后道:“所以书静姑娘才会想尽办法也不愿意嫁给管事,只是她终究是个婢子,那些事情也由不得她。”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却知道这书静也是极聪明的,知道安夫人那里求不动,而如今整个安府能保她的也只有自己了。只是想起以前安夫人待书静是极好的,自从上次安夫人要书静给安子迁做下之后,安夫人待她便一日差过一日,这其中也有自己的责任。
她看了一眼安子迁,安子迁轻声道:“这件事情你看着办,说实话我以前在府里,书静也帮了我不少,若是能帮得到她,你便帮吧!”
“她是母亲的丫环,我若是执意帮她只怕会惹得母亲不快,所以这事只能取巧,却不能用强。否则只怕反而会害了书静。”楚晶蓝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为难。
安子迁微笑道:“这事我们只能尽力了,若真是办不成,我想书静也不会怨你的。”
楚晶蓝笑了笑,她以前看书时虽然早知道奴婢的命运取决于主子,而如今亲自面对时却还是难免有些感触,却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帮书静的念头。
安子迁见她眸光如水却又透着坚毅,便知道书静的事情她已上了心,当下在旁道:“我们还是先去见父亲和母亲吧,若是去得晚了,母亲少不了又和责德。”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回房换了一件衣服,再戴了一套华贵的头面便走了出来,安子迁方才见她淡雅如白梅,此时这番一打扮便又如枝头盛放的红梅,美的让他心动。
他的嘴角微微一扬,拉着她的手道:“极少见你这般打扮,而你每次这样打扮便是有事,你可猜出了父亲和母亲找我们做什么?”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来的这般本事。”楚晶蓝缓缓的道:“只是觉得在父亲和母亲的面前终究不能太地素净,省得他们也以为我也如外表上看到的这么素净。”
安子迁的眸子里有一抹无可奈何,楚晶蓝却又道:“不管怎么说,我如今也是堂堂的郡主了,我的行事自然也需要有一些郡主的派头,不是吗?”
安子迁的眼睛轻轻转了转后道:“你说的也极有道理。”
楚晶蓝如秋水般的眸子里刹那间满是温和,他轻轻执起她的手便去了乐山居。
两人到达时,安夫人和安老爷忙迎了上来,两人齐齐的对楚晶蓝行了一个大礼,楚晶蓝何曾见到两人这副模样,她又如何能受,当上忙虚虚的避开,然后将两人扶起缓缓的道:“父亲和母亲岂能对我行这样的大礼,我这个做晚辈的又如何受得起?”
安老爷和安夫人站起来道:“郡主多礼了!这些礼数是祖宗定下来的,又如何能不遵从!”
楚晶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当下给安子迁使了个眼色,安子迁会意,便和她又双双跪下给安老爷和安夫人行了一个大礼。
安老爷赞道:“晶蓝果然是识大体懂礼数的!”说罢,他的眼睛却又瞪了一眼安夫人。
安夫人原本给楚晶蓝行礼便极为不愿,只是那些礼数当前,也不能完全拒绝,她见安老爷瞪她,她的心里也满是不悦,她轻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安老爷只觉得安夫人当真是越来越不知道不知道分轻重了,他当上心里便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当着楚晶蓝和安子迁的面数落她,当下便缓缓的道:“你们昨日不在家里,闵公公亲自上门来宣诣,你却不在,他的诣意没有宣成,只得将皇上和王爷赏的东西送在安府,我怕你那里的丫环不知礼数,便让你母亲代为保管,你今日里回来了,迟些便差人将这些礼物全部都带到一悠然居吧!”
楚晶蓝听到安老爷的话心里暗暗好笑,这安老爷当真是个人精,所有的一切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些话他是说的滴水不漏,可是事却做得有欠妥当。他若是真心把她当做是王爷的郡主的话,此时就不会让她来见他们了,而是他们去见她!在家里虽然有孝字压头,可是却是国法为重。这些东西安老爷只怕是全部都想要的,所以此时见她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若是真的存了心要还她的话,早就应该命人将东西送到悠然居,而不是这会说这些闲话了。
她心里有数,当下忙道:“昨日里我和五少爷外出贪看风景,一时误了时辰,便没有回家,倒劳父亲和母亲担心了,还错过了闵公公宣诣之事,好在今日我和五少爷在安佛寺见到了闵公公,他已当众宣读了圣诣,当真是劳烦父亲和母亲为我们操心了。”
“你知道便好。”安夫人不冷不热的道:“就算你如今贵为了郡主,可是说到底还是安府上媳妇,那些礼数是万万不能少的,也不可端着郡主的架子在安府的里横冲直闯。”
楚晶蓝缓缓的道:“多谢母亲教诲!”她的话说的淡然,态度也极为谦和有礼。
安夫人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便也有了丝怒气,心里只觉得明明是她在教训楚晶蓝,她的心里却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轻哼了一声,还将头别至一侧。
安老爷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着实有些恼了,当下淡淡的道:“我安姓一族,素来都是经商为业,去年被赐为皇商,已是整个家话的荣耀,如今晶蓝又成了郡主,当真是可喜可贺啊!这份荣耀,当真是祖宗保佑啊!你身为当家的主母,日后也定好好守着朝堂之礼,断断不能失了礼数,明白吗?”
安夫人知道安老爷这样说便是让她日后见到楚晶蓝的时候都要行礼,她心里顿时恼怒的紧,虽然早前许知府在她的面前曾提到此事,但是毕竟觉得那个可能性太小,凭楚晶蓝那副模样又岂能做得了郡主!只是昨日里见到那闵公公时,她心里当真是极度不快的,却又不能说什么。
她心里只为自己叫屈,她活了这么多年,年青的时候对着太夫人行礼,而如今却还要对着楚晶蓝行礼,这对她而言当真是极大的耻辱,她的心里顿时满是不快,却也知道圣诣已下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她的心里实在是不太快活,而安老爷却对楚晶蓝封为郡主一事极为开心,只觉得这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好事情,今日在见楚晶蓝和安子迁之前,百般叮嘱过她不可再任性,也不能做下任何不当的事情。更说就算楚晶蓝是晚辈,可如今却是真正王府里的人了,这可是不能小瞧的。若是得罚了楚晶蓝便是真的得罪了王府,王爷若是怪罪了下来,当真没人一人能担当的起,搞不好还会连累整个安府。
安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自小熟知礼数,老爷就不必过于担心了。”
安老爷微笑道:“夫人当真是极为大度的。”
楚晶蓝看到两人的表情,心里有些发冷,却依旧淡淡的道:“父亲说的那些礼数我自然也是记得的,只是这些家礼和朝礼虽然都不能少,但是我们都是一家人,那些个礼数也不用太过拍泥,我这个做晚辈的又哪里能受长辈的礼。”
“晶蓝是不知那闵公公极得皇上信任,这一次皇上着他亲自为来为晶蓝宣诣,由此可见皇上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皇上都如此重视晶蓝,我们自然不能缺了那些礼数。”安老爷微笑道,他的那双往日里透着重重算计和精明的眼里此时满是慈爱和温和。
只是纵然如此,也不能打动楚晶蓝一分,她只是浅浅一笑,却也没有答话,那模样是安全认同了安老爷的话,虽然没有一丝骄纵之意,却也足以让安夫人极度不痛快了。
安老爷的眼里也有一丝不快,当下缓缓的道:“我知道晶蓝是这世上顶聪明的女子,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一定要在王爷的面前为安府美言。”
楚晶蓝浅笑道:“我本是安府的一员,自然万事以安府为重。”
安老爷的眼里也有一丝安慰,他浅浅的道:“昨日里连城到安府来拜年,我知道你和他之间有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可是那事终究是过去了,如今安府和苏府当守望相助,以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都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如今看到你和远溪如此相爱,心里甚慰!”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意,却浅浅的道:“父亲教训的是!”
安子迁在旁Сhā嘴道:“我们今日在安佛寺见到表哥的,他才为官就已经是正五品的朝中大员了,更难得是他还如此年青,日后只怕是前途无量。”
安老爷微笑道:“可不是嘛!他如今虽然只是五品官员,但是你可曾见过皇上对一个五品的官员如此器重的?我听说,过完年之后皇上就要将他破格升为正三品通政史了,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父亲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安子迁微微有些吃惊的道。
“为父自然有为父的消息,你们知道便是,只是如今圣诣未下,还是不要大力宣扬的好,省得日后落人口实。”安老爷的眼里满是得意的道。
楚晶蓝闻言却将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紧了些,一双眸子里也满是淡淡的嘲弄,如果一切真的如安老爷所言,那么苏连城的官当真是升的太快了。通常情况上,才子们中了进士之后,只会留下状元、榜眼、探花在京任职,其它的都会先放到地方上先历练历练,就算是留京的也大多从七品官员做起,没个三年五载绝难升官。而苏连城一上任便是正五品,这已是极大的恩典,这样的事情放眼整个西凤国并不多见。
而像苏连城这般才上任满半年,就越级提拔为正三级官员的,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了。
楚晶蓝想起中午许知府对苏连城那低头哈腰的模样,此时想来便能明白三分缘由了,那许知府只怕是也早就知晓了这件事情,所以就巴巴的前来巴结了。
苏连城升官如此之快,当真是让人吃惊的很,像楚晶蓝这种对朝堂之事所知不多的人也能知道若得皇帝的重用,日后当真可以用前途无量这个词语来形容,这也能解释他听到了她成了郡主之后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担忧之心。
说到,她如今虽然是郡主了,得到洛王的宠爱,可是却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郡主罢了,他那样的人又岂会将她放在心里。
她淡淡的道:“这些厉害关系我和远溪都知道,断然是不会胡说的。”
安老爷赞道:“晶蓝果真是识大体的!”
“多谢父亲夸奖,五少爷素来就和苏连城……表哥极为亲厚,我相信日后他必会对我们安府多加照拂才是。”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
安夫人听到她这句话便变了脸,她冷冷的道:“连城是我的亲侄子,他和子迁的关系也甚好。再则安府和苏府原本便是表亲,日后自然需要相互帮衬。”
安子迁淡淡的道:“我今日遇到表哥的时候,他为了自己上香便将整个安佛寺团团围了起来,那情景可当真让人印象深刻,他身边的那些个官差一个个也是极为凶悍,母亲是没有看到,那官威摆起来当真是吓死人!表哥若是日后记得提携安府自然是好的,他若是不提携我们也没有法子,必竟他才是真正的朝官,安府如今虽然是皇帝,却也不过还是个商人罢了。”
安老爷闻言便恼了:“你胡说什么?连城那孩子最是恭敬守孝,他如今受到皇上的宠爱,有些架子又何妨,再说了,那些有本事的人哪个没有半点架子?”
安子迁笑道:“父亲现在说表哥有本事了,我记得多年前父亲可一直都在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是把书念得再好也换不来银钱,反而会浪费了去挣银钱的时间。当年表哥到府里小住的时候,可没少受父亲的白眼,如今我只盼着表哥的记性不好,将那些个不太愉快的往事尽数忘记了才好!”
“你怎么对你父亲说话的?”安夫人怒斥道:“跟在没有规矩的人的身边也愈发显得没有规矩了!”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意,她淡淡的道:“跟在没有规矩的人身边?不知道母亲嘴里没有规矩的人是谁?我日后定不让五少爷和那人再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安夫人两只眼睛瞪着她,她却笑的温和如春风,安夫人有些恼了,却又不能直指是她,先不说楚晶蓝如今已是郡主之尊,再加之她平日里处事都极讲规矩,那些个礼数她从来都不曾少半分。
楚晶蓝以前处处让着安夫人,而如今天她便觉得对安夫人这样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忍让的,越是让她她便越是会得大于失!
安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安子迁看了一眼楚晶蓝,又看了一眼安夫人,选择不说话。
安老爷的眸子里却已满是不悦,他轻声道:“你整日里尽知道胡说,远溪也没有对我不敬,不过是说些实话罢了!我曾经是说过那样的话,如今想来也是我当日说话做事太过片面了些!细细一想,远溪也是极为聪明的,他当年的学业一点都不比连城差,当年若非我独断独行,他今日只怕也能和连城一般高中了!”
“很难得父亲会这样想。”安子迁的眸光一片幽深,他低声道:“只是事情已过去许久,再说已经无益。而我和表哥也终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路途,我日后会听父亲之命,好生经营,只是能做成怎样,那么就全靠老天爷了。”
安夫人有些不屑的道:“你每日里只知道游玩,到如今连个帐本都不会看,又哪里能做将安府管好。”她心里是疼惜安子迁,只是在她的心里,这个儿子终究是不太成才的,寻花问柳,做做画像还行,又哪里能管理得了安府。
安子迁淡淡的道:“表哥在参加科举之前,只怕也没有想到能有今天的功来,这些个事情,与其说是命中注定的,倒不如说是因为努力的结果。”
安夫人闻言微怔,安老爷的眸子微黑,安子迁浅笑道:“再则我一直认为做生意不一定需要看得懂帐本,而是要看有没有那样的才华。我会用事实证明,就算我看不懂帐本,我也能将安府经营好。我也知道父亲和母亲这些年一直认为我是个不经事的,这安府的未来还得靠大哥,可是我会用证明给父亲和母亲看,你们以前是低估了我。”
楚晶蓝闻言眸子里一片温和,安老爷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惊愕,安子迁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又散发出来浓重的霸气,他听他那样一说,也隐隐觉得他只怕是小看了安子迁。
安夫人却是个浑人,当下又不屑的道:“远溪,我知道晶蓝如今成了郡主,让你有诸多思虑,但是你也不要免强自己,我是你的母亲,自然是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的!”
安子迁淡淡一笑道:“反正三月之期很快就到,母亲到时候就会知道我到底有多大本事了。”
安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楚晶蓝却看着安夫人的样子替安子迁感到心酸,之前她告诉安夫人大少爷要杀安子迁的事情,可是安夫人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对大少爷百般维护,而安子迁在她的心里,只怕是什么都不是的。她以前觉得一个少爷,就算是再没有本事,也断断不能让人如此小视,如今才知道这让人看不起的源头却在他的亲生父母这里。
她伸手轻轻握住了安子迁的手,她的心情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复杂了起来。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透过指尖直暖向他的心窝,他只觉得虽然有些委屈却并不孤单,他反手也握住了她的手,那双眸子里顿时满是温和。
安老爷看着两人的模样,终是没有说话。
安夫人却叹了一口气后道:“如今天色也晚了,你们就先回房休息吧!”
安子迁轻轻点了一下头后道:“是,我们这便回去,皇上和王爷赐的东西我这便命人搬到悠然居去,劳烦父亲和母亲的保管了。”
安老爷知道楚晶蓝极为聪明,他这样做的意思她必定是知道的,断然不会真的再命人将这些赏赐搬回悠然居,没料到安子迁这个混人却说出了口,他一说出口,就不能不搬了。
安夫人有些不悦的道:“远溪……”
“我知道父亲和母亲辛苦了,这些东西是皇上和王爷赐下的,想必都是好东西,昨日闵公公传诣的时候也给了我们一份清单,等我们回去之后将东西对过之后,自然会挑出最好的东西孝敬父亲和母亲!”安子迁咧着嘴笑道。
安夫人听到安子迁的话直恨不得拿块布将安子迁的嘴巴给堵住,这混帐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今又说有清单在手,这会想要藏下几个好东西也不成了。而这些东西又是皇帝和洛王指名道姓赏给楚晶蓝的,她没有办法强行留下。
楚晶蓝听安子迁这么一说便知他也参破了安老爷和安夫人的心思,心里直想笑,面上却一片温和的道:“五少爷说的甚是!父亲和母亲自然是需要好生孝敬的!”
安子迁也朝她笑了笑,当下便将安明唤了进来,再从悠然居叫了几个粗壮婆子和小厮过来抬东西。楚晶蓝走出乐山居时往后看了一眼,却见安夫人从手里褪下一个东西塞进了一个盒子里,她心里更加想笑了。
皇帝和洛王赏赐的东西当真是不少,足有十来箱之多,那数量倒当真是把楚晶蓝吓了一大跳,也顿时能理解为何家中已有万金的安老爷和安夫人也想要了。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二十九章
东西全部放到悠然居的大厅时,圆荷将那些东西全部打开来供楚晶蓝过目,刹那间屋子里一片珠光宝气,那金光灿灿的颜色让一屋子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
里面有两匹金光灿灿的蜀锦,楚家虽然是织染世家,可是在见到那两匹蜀锦时还是让楚晶蓝大吃一惊,那织工和做法,当真是美到极致,就算是楚家最好的织娘和绣娘全力去做,也远远达不到这蜀锦的手艺。
而那些其它的首饰和珠宝更是让她花了眼,她自认为她也算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可是当她看到那做工极为细致的珠钗和步摇时还是愣了一下,那些手法细致的让她吃惊,不管是点翠点蓝还是其它的雕花镂空的做法,就算是她这人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也叹为观止。
她一时间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宫庭里的工匠怎么能做出如此出色的珠钗来!一时间只觉得二十一世纪那些看不起古代工艺的人全部都应该爬过来看看!
屋子里的其它丫环更是全部呆在了那里,一个个原本以为是见过世面的,此时才发现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土包子,那里面竟还有许多东西是她们从未见过的。
屋子里也唯有安子迁是淡然的,他是男子对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原本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虽然也觉得那蜀锦极为华丽,却也没觉得太怎么样。
楚晶蓝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条红色的手链,那手链的形状极为特别,鲜红欲滴,一看便知道不是凡物,触手又极为温和,隐隐让人觉得心安。她想起安夫人将东西放到盒子里里隐隐看到一抹红色的光华,便明白方才安夫人戴的便是这串链子,她冷笑了一声,知道安夫人也是个贪财好面子的人,平日里虽然也算是见多了宝贝,却又何曾见过这样的宝贝!
她淡笑道:“这可当真是好东西。”
圆荷将那些东西全部对了一遍后道:“五少奶奶,东西一个不差,这边五箱东西是皇上赏的,这边的五箱是王爷赏的,这单子里特别注明了红玛手串,想必是极好的东西。”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便依着圆荷说的将皇帝和洛王赏的东西分辨一番后发现洛王赐的东西一点都不逊于皇帝赐的,她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异样感觉,隐隐从这一堆华贵的东西里闻到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安子迁在旁道:“寻常的封赏是没有这么多的东西的,这一次想必是因为王爷的缘故,所以才会加重封赏吧!只是按着以往的例子,你都要进宫谢恩的,可是昨日闵公公又说让你暂时不进宫谢恩,这中间只怕也还有其它的原因。昨日里我命人给闵公公送去一千两银票,他也无论如何都不收,我看这事只怕还有一些其它不为我们所知的的事情。”
楚晶蓝轻叹道:“听你的这一番话,让我的心更加的不安了!也不知父王和皇上打的什么哑谜,我当真不愿卷进朝堂的风雨之中,可是看这架式,似乎想逃都逃掉了。”
“王爷手握重权,皇上一直都对他心存忌惮,这样一说你或许能明白一二吧!”安子迁看着楚晶蓝道。
楚晶蓝定定的看着他,他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她扁了扁嘴后笑道:“我此时怎么觉得这些东西有些烫手呢?”
安子迁微笑道:“送上门的东西不要才是傻子!”
楚晶蓝的目光浅浅,从中挑了一个华丽的珠钗出来问道:“这个钗子送给母亲如何?”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母亲最是喜欢这种东西,你送的极合她的心意。”安夫人爱华贵的东西,这一点他是最清楚的。
楚晶蓝浅笑,将珠钗放进锦盒之中,然后再命圆荷将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却将两匹蜀锦在绣房,其它的东西都收进库房。
第二日一早,她便将那个锦盒送给了安夫人,安夫人只打开看了一眼,眼里没有不悦也没有开心,她知道安夫人是喜欢那钗子却又嫌少。
楚晶蓝清楚安夫人根要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婆媳关系早已如此,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日后也不知安夫人会再生出什么事情来。
苏连城将身子靠在圆形的雕花大椅之上,心里却有些烦燥,他还记得闵公公初二那一日在苏城里对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闵公公说“皇上对洛王一直都心存不满,旨在连根拔起,而如今王府权势滔天,安府又富庶无比,掌管着天下三分之一的米粮,若是真的同仇敌悍必成大祸。”
闵公公公还说:“皇上对苏大人关爱有加,这一次皇上恩准苏大人回乡可谓用心良心,苏大人是极聪明的人,应该明白皇上的意思。”
苏连城自然是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清楚的记得他离京那一日皇帝对他说的话:“朝中大臣,有人结党营私,爱卿是新科探花,才思出众,朕甚是喜欢,一直想要重用。而联这些大臣之中,朕独独对爱卿放心,爱卿也断断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苏连城自然是知道皇帝为何会重用于他,所有的缘由也不过是因为他那一日因着以往的例子去洛王府拜访,洛王不在,他被乐辰景先是一番奚落,后又张狂无比的将他赶了出来。
皇帝的探子无处不在,他便被认为不受洛王喜欢,又颇具才华,皇帝又试探了他几次之后才给予重用,而这些重用的缘由却是简单无比的。
他这些年来对朝政之事也多有了解,知道洛王势大,皇帝也颇为忌惮,却没有料到皇帝和洛王之间竟已如同水火。而他此番为皇帝效力,也是危险重重。洛王必是难以容他,而事情若是做不好,皇帝也不会容他。他只觉得自己是踩着钢丝绳在走路,钢丝绳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苏连城伸手将案上的水仙花给掐了下来放在鼻子旁闻了闻了,然后近乎自言自语的道:“这花香的很,却含了毒,是不是所有美丽的事物背后全都是有毒的?”
他的凤眸微合,将掐下来的花朵扔在了地上,人又往后靠了三分,此时身体已紧紧贴在椅背上。他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昨日里安子迁和楚晶蓝双双立在风中的情景,心里升起了一分意味不明的味道。那种感觉极为怪异,却又让他的心里有些抓狂。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摘下了一片水仙花的叶子,然后用手撕的粉碎。
这番动作做完之后,他的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气息却又有些悠长和无可奈何,看了一地的残绿,却见方才扔在地上的那朵小黄花娇嫩而又可怜兮兮的伏在了地上,他的眸光顿时一片暗淡。
片刻之后,他陡然起身,抬起脚来狠狠的踩在那朵黄花之上,脚挪开,那花已扁,他却似还不解恨一般,抬脚将那朵花再狠狠的用脚搓了几下,地上只能隐隐见残黄之色。
苏连城冷笑了一声,不再看地上的颜色,抬脚走到书案前,取出狼毫,再轻轻沾了些墨汁,提笔写下一个“拆”字后又将笔放在了现台之上。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原本有些不安的神色在写下那个“拆”字之后却静了不少,他单手负在身后,轻声唤道:“苏遇!”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便在推门而进道:“大少爷有何吩咐?”
“去把二少爷唤来。”苏连城淡淡的道。
苏遇愣了一下后道:“大少爷,你不是总说二少爷……”
“叫你去你便去,怎么那么多话?”苏连城把脸一板,原本一片温和的脸却不知不觉便有了一抹官威。
苏遇极少见他动怒,当上忙去找苏壁城,苏壁城在新纳小妾的屋里刚起来,听到苏遇说苏连城找他,他也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便晃去了苏连城的屋里。
苏连城看到他那副懒散的模样,心里就气不打一片来,又见苏壁城的眼窝乌青,便知他昨夜里必是极晚才睡,而晚上做了什么事情,他心如明镜。
苏壁城问了一声安后问道:“不知大哥一早将我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苏连城淡淡的道:“我听说大表哥身子不适,前日里我去安府却一直都没有见到他,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壁城笑了笑后道:“大哥怎么对大表哥的事情感兴趣呢?那事说来也极为有趣,虽然明面上都说是他痛失爱子心里难过,所以才有一些过激的举动,可是坊间却不是这么说的。”
“坊间怎么说?”苏连城淡淡的问道。
苏壁城笑道:“坊间是什么说法都有,流传最多的一种说法便是大表哥的爱妻和你私通,那妻室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他的,他给人家戴了一顶绿帽子,心生忿恨,所以会自暴自弃!而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根源却是他没有种。”
苏连城才回到杭城几日,对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不太熟悉,此时听到苏壁城的话却皱起眉头道:“大表哥长的英武非凡,又岂会没有生育能力?”
“这事谁知道!”苏壁城笑道:“只是这终是坊间的传闻,大哥若是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话,大可以去问问安子迁,他对这件事情可比我要清楚的多,我还听说那一日就是他撞破了大表哥的事情。”
苏连城愣了一下,苏壁城又道:“虽然说坊间的传闻不可尽信,但是这件事情却被说的有鼻子有眼,相信也有这分可能。”
苏连城的眸子里一片幽深,他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苏壁城又问道:“大哥这一次回来似乎对安府的事情很感兴趣,可是有什么原因吗?”
“没有什么原因。”苏连城浅浅的道:“必竟安府和苏府也是表亲,多关心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妥,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见到远溪,他看起来似乎长进了不少。”
苏壁城不以为然的道:“他那样的人又哪里可能会有什么长进,这一切不过是楚晶蓝帮他打点的罢了。这个女人倒真是有些厉害的,简单的几招,就把大表哥给打趴下了!也顺利的把远溪抬为唯一的安府继承人。而远溪平日里看起来懒散的很,可是奇怪的是,他那样不中用的人如今居然对楚晶蓝言听计从,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
“他不是不中用。”苏连城淡淡的道:“而是不想展露才华,他的能力并不逊于大表哥。”
苏壁城撇了撇嘴道:“我知道大哥一直很欣赏他,和他也走的极为亲近,只是这样违心的话大哥也能为他说的出口,当真让我惊讶!”
苏连城冷哼了一声,那双原本就有三分森冷的眸子里有了一分浓烈的寒意,他的眼角扫到苏壁城,苏壁城的心里一惊,只觉得苏连城这一次回来整个人似乎有些变化,比起以往要凌厉了不少,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小步。
良久之后,苏连城淡淡的道:“不管那些传言是真是假,大表哥遇到这样的打击心里必定是极为难过的,你寻着机会便帮帮他吧。”
苏壁城闻言再次一惊,他看着苏连城道:“大哥一向与远溪亲厚,怎么这一次却要帮大表哥来?”
“他也是我们的表兄弟,如今有难,为何不帮?”苏连城的话也没有回答他的问句,却又多了一层质问的意思。
苏壁城虽然也是聪明人,但是如今却猜不透苏连城的心思,两人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一个是嫡出,另一个是庶出,从小也就不太亲厚,而苏连城自小就老成,喜怒不形于色,他也一直都猜不出这个兄长的心思。此时听到苏连城这样说,话也没有办法再问下去了,只觉得苏连城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理由,当下轻轻撇了撇嘴应了声“应该帮”,便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苏连城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堵得更加厉害了,他靠在那椅子上又看了一眼已和泥土泥成一块的残花。
花已无形,幽香却尤在!
他的心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措败,却又多了一分狠决。
初八这一日,苏秀雅来安府做客,安夫人原本就极为疼她,见面时见她清减了不少,身上还穿着去年的旧衣,心里一阵心酸,拉着苏秀雅的手问道:“秀雅,如海如今待你可好?”
苏秀雅的眸子里有了一丝恍惚,只浅浅的道:“好自是好的,只是那日的事情一出,我和他已如陌路,再在一起,便有了三分尴尬。再则父亲和母亲都是迂腐的人,又哪里能容得下我。如今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安夫人闻言却恼了:“杜府如今早已不如往日,杜如海已失了科考的资格,还敢这般对你!当真是可恶的紧!回头你和你大哥说说,让他好生教训一下那些个糊涂虫!”
“大哥如今的身份已不同于往日了,又怎么敢劳架于他!”苏秀雅低眉敛目的道:“是我自己命苦罢了,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由不得我。”
安夫人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落下几滴泪,心里满是心疼的道:“若是你觉得让连城去说,会有些不妥,我去帮你教训他,看他还有没有这样的胆子!”
“这事也不怪如海。”苏秀雅轻声道:“他因为这一件事情已付出极多,是我自己觉得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以前很是羡慕小表嫂的勇气,如今却是更加的羡慕了,我这一生一世是永远也不如她的了。”
“休提楚晶蓝那个贱人!”安夫人轻声骂道:“她目无尊长,整日里就知道在府里生事,以前把凤娇给算计也便罢了,可是如今她居然连子轩也敢算计,当真是恶毒到极致,远溪将她娶进来当真是家门不幸!”
苏秀雅微愣道:“小表嫂聪明无比,我见她性子温润的紧,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安夫人一说起她来心里便生了许多恨意,她咬牙切齿的道:“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会存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苏秀雅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我以前是不信那些的,所以听到那些个传闻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如今听姑母这般一说,我倒是信了。”
安夫人听她的话中有话,当下忙问道:“怎么呢?是不是她又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苏秀雅的眸光里有一丝光华闪动,片刻间已隐隐可见泪光,她轻声道:“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其实也是她一手造就的。”
“什么?”安夫人的眼里满是不解的道:“你的事情又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楚老爷出殡那一日,我去送楚老爷,却意外的听到她和世子的对话,我才知道世子对她早就起了异样的心思。而她之前和世子相遇时,说的却是我的名字,所以世子那一日才会去杜府抢亲,我是替她受过的。“苏秀雅一边说着话,一边抹着泪,那模样当真是是楚楚可怜。
安夫人闻言大怒道:“难怪我以前瞧着世子对她不同于其它人,对她也是极为关心,之前也曾疑心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想着她是个聪明人,远溪待她也不薄,她断然是做不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如今才知道,她竟早就做下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这样做,欲置远溪于何地?又如何对得起远溪!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竟敢背着远溪在外勾三搭四!无耻啊无耻!不行,我得告诉远溪!”
苏秀雅见安夫人动怒,忙拉着安夫人道:“万万不可啊!这件事情我虽然早已知道,却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一则这话虽然是听他们两人无意中说起的,可是必竟是没有任何证据。再则我如今已是这副模样了,而小表哥又极爱小表嫂,断断不能再让他们两人的感情给毁了!”
安夫人咬牙切齿的道:“楚晶蓝那个贱人平日里就是阴毒至极,做事从来都不留半点情面,这一次又将子轩害得如此惨,我安府是断断不能容下她的!”说罢,她又扭过头看着苏秀雅道:“你就是心善,平日时从不与任何人结怨,事到如今竟还要护着她!”
苏秀雅轻声道:“我已极苦,又岂能让其它的人也跟着受苦?再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我如今已成了这副模样,又岂能再害了她?再说小表嫂以前的名声便不是太好,若是再经此一事,只怕以后都没法做人了。姑母心疼我是好,可是千万不可再追究往事了,就算小表嫂真的和世子有染,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再则她如今已是王府的郡主,世子是她哥哥,世子又远在南疆的战场之上,和她只怕再无可能,姑母就睁只睁,闭只眼,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
“你这个傻孩子!”安夫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件事你怎么能一人承受?”
苏秀雅轻声道:“我也不是一人承受,我只是觉得事已至此,就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而且我想小表嫂也不会再和世子发生任何事情了……”
“我以前就不同意远溪娶她!”安夫人恨恨的道:“只是拧不过远溪!怪不得以前连城不要她,如今看来却是还有其中的缘由,连城是聪慧的紧,可是远溪却是个蠢钝的!之前有世子,之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人!她这样的女人是断断不能留在安府的,就算那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证据,可是却不代表其它的事情没有证据!我一定要让远溪休了她!”
“姑母万万不可啊!”苏秀雅忙道:“如今小表嫂已是郡主之身,若是冒然休她,只怕会得罪王爷,日后王府若是怪罪下来,那如何是好?”
安夫人听到她这一句话时,心里平静了一些,洛王之威她是领教过的,如今又哪里真的敢和洛王府做对。再则安老爷一直劝她和楚晶蓝好生相处,楚晶蓝是安府和洛王府连接的纽带,若是真的休了楚晶蓝,对安府也不是好事。
她阴着脸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面色却越来越深沉,苏秀雅的眸子里多了一分狠厉,却轻声道:“姑母今日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只是往后对小表嫂多少留心一些才是。”
安夫人闻言眸子里的怒色加剧,她看着苏秀雅道:“你当真是这天下间最善良的女子,她把你害成这副模样了,你竟还出言帮她,秀雅啊!你真是一个好孩子,若是楚晶蓝有你一分贤良淑德,我只怕也不用受那些委屈。只是她这样的人是断断不能留在安府的,你也不要再为她求情了!”
苏秀雅轻叹了一声,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她吃过午膳之后便离开了乐山居,她的眸子里狠毒之气又重了些。安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安夫人是对一个好起来可以掏心掏肺,而恨起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可以挖其心毁其肺。
她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就恨透了楚晶蓝,一直在想法子能为自己报仇,可是杜府失势,家中不宁,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能力再去对付楚晶蓝。她思前想后,想了无数的法子,却也知道楚晶蓝机敏无比,她想到的那些法子只怕是极难动楚晶蓝半分,反而会让楚晶蓝有所察觉,从而产生防备,那么她就更加的得不偿失了。
她知道安夫人的性子,也知道安夫人和楚晶蓝素来就不和,她和杜夫人这段日子就处的极为不和,她深刻的明白了婆媳间关系若是坏了的日子是极不好过的。而安夫人不喜欢楚晶蓝的事情她早就知道的,只是却也知道楚晶蓝如今已是郡主,安夫人必会因为她的这一重身份而生顾忌,而这分顾忌对安夫人而言只怕是有着更深重的怒气,只是这些怒气安夫人会忍下来。
而她要做的就是用一些事情来摧化,激起安夫人的不悦。她的日子不好过,她就断断不会让楚晶蓝的日子好过!
而安府里无论出什么事情,在本质上和她是没有关系的,让安夫人和楚晶蓝相斗,最好是鸡犬不宁,家宅不安,这样她才能寻到破绽好生收拾楚晶蓝!
苏秀雅的这些想法,若是让安夫人知道,安夫人不知道会怎么想。
可惜的是安夫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在她的心里,苏秀雅是善良大度,温柔贤惠,她此时正在想要如何才能狠狠的将楚晶蓝收拾一番。
她半靠在大椅上,眸子里满是怒气,正在此时,书静进来通报道:“夫人,大少奶奶在门外想见你,说是想问问你元宵节要如何过。”
安夫人一听大少夫人来了,心里已有了一丝计较,她忙道:“去将大少奶奶请进来。”
书静应了一声,大少夫人便掀帘而入,她今日着了一件深色的袄子,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安夫人看了她一眼,她朝安夫人行了一个礼便在安夫人身畔的椅子上坐下来道:“媳妇病了许久,最近让母亲操劳了!”
安夫人淡淡的道:“时值年关,府内事多,往年都是你在打点,我甚是放心,今年却是二房在打点,她可远没有你细心,这些事情也做得乱七八糟的!”
大少夫人之前就知道苏秀雅来过,此时见安夫人语气虽然淡,可是脸上的怒气尤在,她已经猜到了三分,她浅浅的道:“二弟妹必竟是小户出生,虽然进府已多年,但是多年累积下来的习性,自然会让她做的不够大气,其实母亲可以将府中之事交给五弟妹去打点,她既聪明又大气,会把事情做得更妥贴。”
“我哪里能使唤动她!”安夫人轻哼一声道:“人家如今已是堂堂的郡主,做事那谱摆的可不是一般的高,眼界也高的紧,安府掌中馈之事只怕也入不了她的眼。”
大少夫人浅浅一笑,她看着重安夫人道:“五弟妹身后有楚府和王府,心性自然是高一些,只是不管是楚府还是王府,都对安府是有利的,再则她的性子也还算和顺,母亲还是包容一二比较妥当,也省得王爷心里不悦。”
“哼!”安夫人冷冷的道:“包容一二?我何止包容她一二,简直三四都有了,可是她却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得寸进尺!你以前不是和她不睦吗?怎么今日反倒对她说起话来?”
大少夫人轻叹道:“如今大少爷的身子不好,外界又有诸多的猜测,佩兰这一次可真是把大少爷害惨了,而我又没有孩子,自是不敢再和五弟妹去争了,唯有好好孝敬母亲,平平淡淡的度过下半辈子。”
安夫人看见她的样子便骂道:“你那样心高气傲的性子,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儿媳妇也没有办法!”大少夫人委屈的道:“大少爷不能生育,我一个妇道人家连个依傍都没有有,又哪里敢生出那些个心思!”
安夫人冷冷的看着她道:“你原本是极聪明的,这会却蠢钝至此!”
安夫人这般一骂,大少夫人却觉得委屈了,她忙伏在地上道:“我是蠢,可是也没有办法啊!就算我的娘家了也算是望族,却又哪里及得上王府!
安夫人冷冷的道:“王府又如何?楚晶蓝若是不守妇道,还不一样会要被休!”
大少夫人闻言微微一惊,她看着安夫人道:“我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
“你明白的,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用不着跟我装!”安夫人看着大少夫人道。
大少夫人抬头看着安夫人,却见安夫人的眸子里除了怒气外还有一丝恨毒,她心里一片了然,脸上却有些不解,安夫人轻哼一声后道:“这些年来安府的中馈虽然是我在掌管,可是却大多都是你在打理,我知道你做得很好,而子轩的本事也远远强过子迁,若不是楚晶蓝嫁进安府,这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子轩继任安府的当家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可是大少爷必竟不能生育。”大少夫人的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这些都不是问题。”安夫人轻哼一声后道:“重要的是有些人是不能再呆在安府,否则便是在毁安府的门楣!”
大少夫人的眼里有一丝的了然,她看着安夫人道:“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安夫人将大少夫人扶起来道:“你是极聪明的,不管子轩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心终是向着他的,老爷的心也是向着他的。”
安夫人的这一句话让大少夫人的心安定了下来,她忙轻声道:“多谢父亲和母亲。”
安夫人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她心里也满是愉悦,却淡淡的道:“好了,就知道你是乖巧的,只是日后若是老爷问起来,你又当如何说?”
“母亲今日只说了中馈之事,其它的事情一句都未说。”大少奶奶看着安夫人道。
安夫人的心里满是满意,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什么都没有说。方才说到中馈之事,我们如今便好好商议一下吧,日后府中的事情还是由你来决断,我的年纪也大了,这中馈掌管的也有些累了,等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全部交由你来打点吧!”
“多谢母亲!”大少夫人轻声道:“元宵节就快到了,还是依着往年一样操办吗?”
“就依着旧例吧!”安夫人淡淡的道:“不过今年安府是成为皇商后过的第一个元宵,将花灯的数目多备一倍,我会将杭城里有名望的夫人和小姐请来赏灯,到时候你得多备一些东西了。”
“媳妇知道。”大少夫人浅笑着道:“定不会让母亲失望,包管会操办的让安府极有面子。”
安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大少夫人只觉得眼前有金光晃过,却见安夫的头上别了一根极为精致的发簪,当下便道:“这发簪当真是极好看!以前从未见过!”
“楚晶蓝也就只有这一点好处了。”安夫人伸手摸了摸发簪道:“她日后就算是被赶离安府,那些东西可得想办法留下才是。”
大少夫人知道安夫人是个贪心的,而那发簪在她看来的确是极美的,她当下浅浅一笑道:“母亲说的甚是,这些华贵的东西也只有母亲才能戴,她年纪轻轻,又哪里适合这些。”
这句话安夫人听了极为受用,当下浅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大少夫人离开乐山居之后,就回到了明阳居,却见大少爷拿着一个酒瓶子正坐在窗边喝酒,她的心便又暗了暗,怒气不由得升了上来,大少爷自佩兰的事情发生之后,整日里不是呆在花街,便是喝得烂醉如泥。像这般倚栏喝酒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她心里一片暗然。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大少夫人的心里对大少爷便存了不少的怨和不甘,只是心里的爱意尤在,她心里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铁,她咬了咬牙一把夺下大少爷的酒壶道:“大少爷,你醉了快一个月了,别喝了!”
大少爷一看手中酒壶不在,当下大怒道:“把酒壶还我!”
大少夫人看着他道:“能有多大的事情让你一直这样喝着酒?天天醉生梦死又如何,该面对的事情还得面对,难道你就真的心甘情愿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五少爷吗?”
“把酒壶还我!”大少爷瞪着大少夫人近乎冷厉的道。
“我不会给你的!”大少夫人恨恨的道:“你醉了这么久了,也该醒了!”
“还我!”大少爷的声音冷的如同千年的寒冰。
“不给!”大少夫人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道:“你就真的愿意做一个让人看不起的人吗?像五少爷那机样的人尤知道长进,大少爷素来聪明无比,又岂会想不透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我再说最后一次,把酒壶还我!”大少爷的眸子里已满是怒气。
大少夫人心里很清楚,如果大少爷一直这样不长进下去,那么她就算是再努力也会远离她想要的,她当下把心一横道:“当日你那般对我,我都没有放弃希望,你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为的又是哪般?如今佩兰的事情已经结束,一切不过是回到最初罢了!大少爷,你就把佩兰的事情给忘了吧!她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费神……”
“叭”的一声,她的话还未说完,大少爷的巴掌已经扇到了她的脸上,她顿时呆若木鸡,她和大少爷成亲多年,大少爷平素待她一直都极为有礼,除了上次因为被楚晶蓝羞唇时曾打过她一记耳光,当日佩兰入府时骂过她几句外,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此时却为了一壶酒而动手打她,又如何能不让她心寒。
她咬了咬唇,瞪大一双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她红肿的脸,却伸手一把将她手中的酒壶夺了过去,然后冷哼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晶莹的泪珠自大少夫人的腮边滴落,她咬着唇:“你为了佩兰要休我,今日里竟又为了一壶酒而打我,大少爷,我在你的心里如今到底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大少爷冷哼道:“还有,日后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听到佩兰这个名字,若是再让我听到,我立刻就休了你!你这个悍妇!”
大少爷的话字字句句落在大少夫人的心坎之上,她只觉得心里升起一抹从未有过的绝望,她轻轻的哼了一声,泪落尽,一抹笑意在她的脸上荡开,她冷冷的道:“我以前以为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无论如何你的心里也会有我的存在,而如今才知我终是错了,在你的心里,只怕从来都没有过我的存在。”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章
大少爷见她笑的凄然,那抹笑容浮在大少夫人的脸上便有如罂粟花一样美艳而又凄然,他想起了大少夫人曾经对他的好,心里有了一丝不忍,他的手轻轻抬了起来,欲去替大少夫人拭泪,却又发现她脸上的泪水已被她自己擦干。不知为何,他又想起来佩兰,心里顿时一阵难受,他咬了咬牙,那伸出去的手竟又甩了大少夫人一记巴掌,大少夫人的身体原本就还没有大好,此时被他这样一巴掌甩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原本心里对他仅存的一丝念头也如断线风筝一般断在了世界的两端。
大少夫人轻轻的伏在地上,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在那一刻,她只觉得和大少爷之间暗藏着的情意已如弦断,她这一次没有再笑,将脸贴在那冰冷的地面没有说话。
大少爷看了她一眼,又冷着声道:“日后不许再管我的事情!”
“不会再管的。”大少夫清冷而又低沉的声音传来,她看着地面上微积的灰尘,一字一句的道:“日后大少爷的事情我不会再管,唯求大少爷自己好自为之。”
大少爷看到她那副模样,心里也恼了三分,当下又踢了她一脚后道:“知道就好,看到你我就觉得晦气!日后不准再进这间房间。”
大少夫人轻声道:“知道的,不会再进了!”说罢,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一步一步的朝向走去。
大少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难过,他轻轻咬了咬唇,也不再拦她,她自己却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的离开便意味着她和大少爷之间已经恩断义绝。
经此一事,大少爷也没有喝酒的心思,将酒壶重重的砸了地上,然后极快的跳上了床,一把拉过被子,将头一蒙,倒头便睡了下去。
大少夫人遵守她的约定,再没有踏足大少爷的房间,而大少爷却整日都醉生梦死,转眼便到了元宵佳节,大少夫人一早便去准备过节的一应用具。大少爷也嫌家里闷的慌,见家中的下人因为今日过节,全跑去做事去了,也没有人看着他,他便趁了个空档,一个人便溜了出去。
他出门的时候还溜到大少夫人的房里,将她的一根足金发簪捏在手里,寻到街尾的当铺便当掉,直直的朝花街奔去。
元宵佳节,安夫人免了众人的请安,只让众人准备过节的一应事宜,楚晶蓝知道自从大少爷的事情被揭穿之后,大少爷虽然已经不再中用,但是大少夫人却又打起精神来帮安夫人处理一应事情,她对安府的中馈没有一丝兴趣,也忙着去打点铺子里的事情。
安子迁将楚晶蓝送到楚家的总铺之后,便让安华驾着马车将他送到了春盈大街的那间铺子,只是他还未走到铺子里,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溜进了不远处的万花楼。
安子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往,他无论如何也会上前将大少爷给拉回来,只是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心里对大少爷失望至极,那原本就不是太浓郁的兄弟之情已经荡然无存,他缓缓的走进了铺子。
苗冬青和韦渊将铺子收拾的干净而妥贴,他极是放心,只是心里有事,便坐在铺子上发呆。
今日天气转暖,春阳照在寒冰白雪之上,透着层层冰冷的光华,冰消雪化,水便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安子迁听到那声音,心里却更加的烦闷了,又起身走出了铺子,却见苏壁城也溜进了万花楼。他的眼睛一眯,眼里已有了一抹寒意,当下低声道:“韦渊!”
韦渊走到他的身边道:“五少爷有什么吩咐?”
“去一趟万花楼,盯着大少爷和二表少爷,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安子迁轻轻的吩咐道。
韦渊看了他一眼,见他的面色不好,当下也不敢多问,忙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回来禀报道:“大少爷和二表少爷在万花楼里玩得极为开心,一早便用了重金将花魈给唤了出来,我去的时候两人正在那里快活了!”
安子迁冷哼了一声后道:“大少爷和二表少爷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竟在一起风流快活?”
“五少爷上次应该就知道是二表少爷带着大少爷在花街里快活的吧!”韦渊轻声答道。
“无耻!”安子迁冷冷的道:“二表哥平素看起来好像是正儿八经,但是那些丑事却做的比谁都多,当真让人失望的的紧!”
“五少爷就不必生气了,他原本就没个正形的,哪一次不会生出一些事情来,只怕上次乌有极对五少奶奶不轨之事,表二少爷就脱不了干系。”韦渊轻声道,若不是看在这些人全是安子迁的至亲,他早就动手了!
安子迁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却也没有办法改变那些,他的眸光一黑后冷冷的道:“你去盯着他们,若是有什么异常便来告诉我。”
韦渊轻轻应了一声,安子迁的眸子里便又多了几分淡淡的怒气。
大少爷和花魈相谈甚欢,聊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便懒洋洋的抱着酒壶坐在东首的暖阁里喝着酒,老鸨早已命上了几碟小菜,又差了几个姿色平平的丫环陪在他的身侧。
大少爷打了一个呵欠,乌青的眼窝昭示着他没有睡好,只是一双眼睛里还有有淫靡之色,他咧嘴一笑,伸手朝坐在一旁的妓汝的身上摸去,那妓汝嘻嘻一笑,他伸手便去楼那妓汝。
那妓汝便半拖半就的坐在他的腿上,他直接拿起桌上的一碟花生米便倒在那妓汝的身上,那妓汝没料到他会如此,当下大惊,忙欲拒绝,只是手才扬起来,他便一巴掌便朝那妓汝的脸上打去,一边打一边笑道:“别怕,爷和你玩游戏!”
那妓汝虽然早前就听说过他的事情,却没有料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间又哪里肯依,当下忙欲起身,他却已经一把将那妓汝给拉了回来,伸手搂着那个妓汝道:“你个浪一货,在爷的面前又什么好装清纯的!”
那妓汝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当下吓的脸都白了,忙向他求饶,他却冷笑道:“爷花银子便是来寻快活的,你若是不能让爷快活,爷便要了你的命!”
那妓汝吓的不轻,身上的异样感觉让她几近抓狂,她忍不住惨叫出声,她这一叫,大少爷倒兴奋了,当上狞笑着便将那一碟花生米全部往她的身上倒去,她只恨不得立刻死去。
大少爷却得意的紧,伸手便又朝那女子的身上抓去,这一抓用了几分力,直痛的那妓汝生不如死,当下便大哭了起来。
老鸨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动静,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忍,却又想着大少爷今日给的银子甚多,那妓汝不过是普通货色,便也没有去管。
过了约莫一刻钟后,大少爷终是撒了手,那妓汝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便奔了出来。
苏壁城就守在门口,看到那妓汝奔了出来,也伸手摸了一下那妓汝,那妓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了疯一般的跑了,花生米却随着她奔跑的路撒了一路。
苏壁城看到这勇情景,嘴角微微扬了扬,他推门而进道:“大表哥,你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些手法我一说你便明白,且玩的如此出色,当真是妙得紧!”
大少爷看了他一眼,以前他根本就看不起苏壁城的,而他自从佩兰的事情之后,再遇到苏壁城时,便觉得苏壁城也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用花生米塞女人的下一体还是苏壁城教他的。
他微微一笑道:“的确是妙的紧,这天下间的女人全部都是烂货,不好好的折磨一下她们又怎么能行!”
“大表哥只是折磨这些妓汝又有什么好玩的,我跟你说,这事要放在良家妇女的身上才更加好玩!”苏壁城笑眯眯的在旁献计道。
大少爷叹了口气后道:“良家妇女谁会肯?”
“也是看在你是我的表哥我才告诉你,你别看那些良家妇女一个个看起来正经的很,可是说到底却都是浪一荡的货色,而且越是正经的越是放一荡!”苏壁城笑的一脸的高深莫测。
大少爷的也笑了笑道:“是嘛?改天我也去试试!”
苏壁城也笑了笑道:“大表哥去试是可以的,不过还是的小心,若是遇到那性子烈的,也容易出事情,最重要的是不能被人撞破!”
“那是。”大少爷微笑道:“只是最近手里是越来越紧了,父亲和母亲知道我喜欢来这种地方,我的银子已经被管的极紧的。你的大表嫂又是个谨慎的女人,有时候玩起来当真是没有趣味。”
“大表哥想要花银了还不简单,安府那么大的家业,你这辈子无论怎么花也花不完的!”苏壁城浅笑道:“又哪里需要愁银子的事情!再说了,你原本就是安府的继承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大少爷叹道:“如今安府有楚晶蓝看着,安子迁事事都听她的,我又能拿她怎么办?”
“大表哥这话听起来当真是没有一丝男子汉的风度,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安壁城喝了一口酒后道:“大表哥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怕起女人来了!”
大少爷又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激,却也知道楚晶蓝的厉害,当下红着眼道:“我这一生全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了!”
“她其实并没有毁掉大表哥的人生,大表哥若是振做起来的话,她又哪里是大表哥的对手!”苏壁城含着笑,有些高深莫测的道。
大少爷的眼里有一丝不解,苏壁城却又浅笑道:“其实大表哥是完完全全可以毁了她的,说白了,她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而且是个根本就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以前是表弟看她可怜,所以才把她娶回了安府,可是说到底,她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大哥不要的垃圾罢了!”
“可是她如今已是郡主了,若是真的做得过份的话,我怕王府怪罪!”大少爷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担心道。
“给她撑腰的不过是一个王爷罢了,而给你撑腰的却是当今的圣上!”苏壁城的眼里满是高深。
“圣上?什么意思?”大少爷的眼里满是不解。
苏壁城看着大少爷道:“实不相瞒,我大哥这一次从西京回来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当今圣上对洛王早有不满,却又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如今的情势,也不能打草惊蛇。而洛王府若是安府连成一气,那么一切都会变得极为可怕,圣上以后要将两家连根拔起就不是易事了……”
“什么?将两家连根拔起,圣上也想对付安家?”大少爷大惊道。
苏壁城自知失言,当下忙道:“是我说岔了,皇上是想将洛王府连根拔起,而安府若是真的落在表弟的身上,就相当于落在楚晶蓝的身上了,她那样的人,若是得到了安府,又和洛王联手的话就麻烦了。所以圣上的意思是想由你来继承安府,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圣上又不能亲来安府,便只好让大哥来做这件事情了。可是大哥又和表弟关系甚好,他也不好亲自出面,所以便由我来做这件事。”
这些话本不是苏连城对他说的,那一日苏连城对他说了那些事情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恰好听闻洛王和皇帝不和之事,便有了这样的猜测。而他为了打动大少爷,也不管那些猜测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一股脑儿全部都倒了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番胡猜乱猜,却把事情的本质猜对了六七成!
大少爷的心里这才微微一安道:“听你的意思是要将楚晶蓝彻底毁了,这样才能既断了安府和洛王府的联系,也能让我成为安府的当家?”
“没错!”苏壁城忙道:“事情就是如此!大表哥当真是极厉害的,这些事情一说就通,所以大表哥日后可得多花一些心思才是!说实话,洛王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王爷罢了,又哪里能和当今圣上去比!圣上要对付洛王那是名正言顺,而洛王要对付圣上,那就是大逆不道,是谋反!是要被诛九族的!”
大少爷闻言心念动了动,却又反问道:“你不会是在诓我吧?当今圣上若是真的存了对付洛王的心思,又岂会如了洛王的愿,将楚晶蓝封为郡主?”
“大表哥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太明智了!”苏壁城看着他道:“圣上的心思,谁人可以猜测?再说了,兵法里便一直有一计叫做欲擒故纵!洛王上书要求封楚晶蓝为郡主时,圣上只怕就已经猜到了洛王的心思,圣上心里纵然不愿意,可是如今还没到发作的时机,又哪里能不做出一些让步?这些都只是疑兵之计!”
苏壁城自小就跟着苏连城一起读书,他也是极聪明的,只是心里有邪念太多,又喜欢寻花问柳,家里又有苏连城压着,他纵然再聪明,在念书的事上也及不上苏连城。所以大一些之后,他便将书本抛却,专做那些寻花问柳之事,而他又饱读诗书,将书中的智慧全用到现实生活中来,如此倒是让他的日子一直都过得逍遥自在。
大少爷却是个粗人,安老爷不太喜欢安府的少爷读书,他投安老爷所好,儿时就没有读几本书,大一些之后心思全在生意上。生意上的那些小手段他倒是用了不少,可是说到底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他的那些小九九和苏壁城比起来自然是不及的,如今被苏壁城这般一哄一诈,倒将他的话信了七八成。
他的心里原本就有着恨,恨楚晶蓝也恨安子迁,只是佩兰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他又觉得自己是个没种的,日后只怕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心里便一直有百般想法,也有百般的不甘心!
他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怒气和狠意,他轻哼道:“我当真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种事情,洛王竟是存了那么重的不臣之心,能为当今圣上排忧解难,自是天下臣民的心愿!”
苏壁城笑了笑道:“所以大表哥万万不可再如之前那般消极了,若是再那样下去的话,只怕真的会给可乘之机!”
大少爷冷哼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就算是父亲和母亲再怎么支持他,想必也不愿意将安府里的一切全部拱手易主!”
“大表哥说的甚是!”苏壁城忙道:“大表哥有心便好,这件事情原本便是极机密之事,我方才说的话,大表哥心里有数便好,万万不可再对其它的人说起,就算是姑父姑母也不行!”
“我知道!”大少爷冷笑道:“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一定会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全部赶出安府,想夺走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切,让他们做清秋大梦去!”
“大表哥聪明无比,表弟拜服!”苏壁城无耻的笑道,却也将腰微微弯了下来,那模样倒是极为恭敬的,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不屑。
大少爷的眼里一片幽深道:“这一段日子我一直都觉得搏手搏脚,一直都没有参透那层意思,到今日我才算是彻底的明白,我之前的搏手搏脚不过是因为我的手里没有实权,所以就必定会处处受制于人!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说罢,他重重一拳打在了桌子上,直震得满桌盘碟哗哗做响。
苏壁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越发得意了,有时候有些话只要说在点子上,那么功用就不可限量。
只是两人不知道的是,两人的对话被韦渊一字不漏的全听了过去,他如果不是对安子迁有所顾忌的话,只怕早已一刀将两个人砍成了肉酱,当下又听两人说了一些淫词秽语,直把他听得恶心的紧,当下便不再去听,心里暗骂了两句“混蛋”便匆匆赶到米铺,将两人的对话大意全部都说给了安子迁听。
安子迁原本半躺在椅子里玩,听到韦渊的那些话之后眼睛已冷如寒冰,苗冬青在旁也听到了那些话,当下恨恨的道:“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当真是无耻的紧,竟是连夫人的主意也敢打,我真恨不得一刀宰了那两个混蛋!”
安子迁知道苗冬青素来稳重,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气急了,他缓缓的道:“的确是够无耻的,我知道大哥的性子,他做事是极为谨慎小心的,我当真是不知道,在他的心里竟存了那么无耻的念头!”
“门主,这事我们应该如何处理?”韦渊咬着牙问道,他心里一急,便把安子迁曾吩咐他叫他五少爷的事情给忘到脑后去了。
安子迁缓缓的道:“先静观其变,若是可能,我倒想给他们创造合适的机会!”
两人的眼里先是一惊,然后又有一丝不解,苗冬青轻声问道:“属下不太明白门主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将计就计,若是整日里都只是防他们,那么这一切也太让人憋屈了,再说了,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大哥的事情,他上次是想杀我,这一次是想联合外人对付我的妻子,我若是再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只怕真的把我当成是病猫了!”大少爷一字一句的道。
苗冬青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却又有些担心的道:“可是夫人她不会武功,日后难免会吃一些暗亏。”
“不用担心,晓玉现在天天跟在她的身边,有她在,那些个宵小是成不了在气候的,也伤不了晶蓝的。”安子迁缓缓的道:“只是事情牵涉极大,我得细细的吩咐晓玉。”
苗冬青和韦渊轻轻点了点头道:“门主自是思虑周全的,虽然我们在安府是没有几个人,可是杭城却是我们的地界,他们的一举一动,根本就逃不出我们的眼睛,日后我会派人跟着他们,然后再制定详细的收拾他们的计划。”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已经开始融化的白色道:“皇上和洛王不合的事情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料到事情已经严得至此,而皇上原本就对安府存了一些其它的想法,我也没有料到苏连城竟是也有了这样的心思,我和他自小长大的情份原来在利益的面前竟也如此淡漠。”
他的话里有一抹淡淡的感伤,韦渊是个粗人,不明白他话里的真实意思,苗冬青却是个细心的,听出了他的无可奈何,当下便轻声安慰道:“门主,朝中之事有多么复杂,大多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而今上是个多疑且狠心的人,他此次做出这样的安排,只怕是也对安府有所顾忌,安府若是落在大少爷的身上,或许还可以一消今上的疑惑,只是如此一来,门主和夫人便有些难做了。”
“我难做的又不是一次两次!”安子迁冷着声道:“这一切的事情根本就不容我有太多的选择,反正不管是我和大哥谁做安府的家主,都是不对的,那么我又何必还要委屈我自己?”
苗冬青知他平素在处理安府的事情上,一直都百般忍耐,而今日之事,显然已触到了他的逆鳞,所以才会决定痛下狠手。
安子迁又轻声问道:“西京那边的情况如何呢?年前我便让你们查表哥回乡之事和夫人被封郡主之事,那边可有消息呢?”
“今日一早得到消息,现在朝庭当中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是洛王的人,皇上早就对洛王有了防备之心,可是洛王的势力实在太大,世子手上又握有一半以上的兵权,皇上对洛王甚是忌惮,这几年来一直暗中拉拢人马对付洛王。苏连城这一次之所以能得到重用,并能长时间回乡,其原缘只怕是他初次拜访洛王不在,被世子赶出来,皇上便认为他是可用之人,所以才会破格录用。”苗冬青沉稳的回答,他不但是安子迁的护法,还是万知楼的听政执事,掌管万知楼里所有消息的集散。
“果然如此!”安子迁冷笑道:“西京那边倒是热闹的很!皇上如此重用表哥,洛王必定是知道的,他就没有其它的举动吗?”
“自然是有的!”苗冬青答道:“自从皇上决定重用苏连城之后,洛王就有所警觉,处处为难苏连城,有一次苏连城和人在茶楼里随意说了一句‘万事在心,不问东西’,就被御史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说他心怀不轨,那句话摆明了就是和将西凤国放在心,有不臣的野心,当时也是苏连城连言善辨,驳倒了一朝的御史,也因为这件事情他更加得了皇上的重用,而洛王也更加坚定想要除去他。而这一次王爷上奏为夫人请封郡主,洽好皇上相升苏连城,王爷又不同意,说是不合祖宗之法,而皇上也说本朝还未曾有异姓的郡主,两人还在御书房里为这件事情起过争执。王爷知道皇上是以郡主的封令为挟升苏连城的官,第二日便上奏请封苏连城为通政史,而皇上也同时将夫人封为二品尊郡主。”
安子迁冷笑道:“皇上和洛王都会打算盘,这样是否也算是各取所需呢?”
苗冬青淡笑道:“何止各取所需,简直就是将安府和楚家也一并算计了进去,而皇上也听说过夫人和苏连城的关系,早就动了心思,这一次苏连城和闵公公一起到杭城绝对不会是意外,而是刻意的安排。只怕也是做给洛王看的,而正常官员回乡探亲不过只有十天的时间,而苏连城从西京出发到现在就已快一个月了,看苏府的动态,这几天只怕也不会回西京。”
“原来这一次表哥回杭城是为了晶蓝和安府而来,他倒是有一番苦心。”安子迁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意。
苗冬青轻叹道:“夫人一被封为郡主,那便意味着是洛王的人了。属下知道门主和苏连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也极好,日后只怕会有兵戒相见的时候。”
安子迁轻轻的道:“只怕表哥这一次回到杭城,就再也没有把我当做他的亲人了。”
苗冬青微怔,安子迁又缓缓的道:“最可怕的还是洛王,他是把机关算尽,日后只怕是会将安府和楚府利用至尽了。对我们而言,总归是要在洛王和皇上之间选一个队站的……”
苗冬青见他的眸子里有一抹愁思,便又轻声道:“这些事情门主要不要告诉夫人?”
“男人间的打打杀杀就不要牵涉到女人了。”安子迁缓缓的道:“再则最近她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又是一个多思之人,我实在不愿她再为这件事情烦心了。再说这件事情告诉她,她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反而会让她担心。你将各分舵的钱银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到西丽国去买一些兵器以备不时之需,再吩咐执事堂盯紧朝中的局势,每日给我一份飞鸽传书,我要知道朝中动态,重大的事情要细致到在场人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再派人好生看着表哥,他有任何异常随时向我汇报!我初四便让你盯着表哥的一举一动,最近他可有何人来往密切?”
“他这一段日子都是深居简出,寻常不出苏府的大门,但是苏府每日都有人进出,许知府去的最勤。有意思的是昨日他出门了,去了我们在杭城的分部,副舵主明千里见了他,明千里说,苏连城来见他时带着皇帝亲赐的金牌,说是要见门主,明千里知道这件事情事大,昨夜里来找我,而门主昨夜已睡下,我便让明千里先将他推掉了。”苗冬青轻声答道。
安子迁微笑道:“这事倒真是有趣了,苏连城只怕是接到什么密令了吧!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只怕是想将我招安,你先推一推,非三请而不见!”
“属下明白。”苗冬青躬身答应道:“只是他终是朝庭命官,来万知楼的次数多了,洛王的探子只怕也会知道这件事情,只怕洛王的心里也会起猜疑。”
“就是要让洛王起猜疑!”安子迁缓缓的道:“万知楼的势力有多大,皇上和洛王心里都很清楚,而万知楼平日里行事只按一已喜恶来做,虽然朝庭恨的很,可是也没有法子。八成是晶蓝和万知楼的楼主相识的消息已经散播了出去,所以皇帝才会让表哥来招安我。”
“门主说的甚是!这消息只怕还是洛王放出去的。”苗冬青轻声赞道。
“自然是他放出去的,因为洛王现在对我的身份还有百般猜测,所以他自然要得我的支持,所以先用了疑兵之计。”安子迁缓缓的道:“既然他那么喜欢卖弄玄虚,我自然也在配合一二。”
苗冬青闻言笑道:“属下明白了!”
安子迁轻声道:“这些年来万知楼虽然已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可是行事相对还是低调的,或许我们平日里和风细雨般的处事方式让皇上和洛王都太过安生了,以为我们就是好欺负的。上次杭城的分舵被挑,如今我们也得还他们一些厉害了,你吩咐暗部,先将洛王府私下经营的产业先挑掉几个,然后再派人潜入皇宫,将珍宝阁里的宝物取上几件。”
苗冬青微惊道:“门主这样做就不怕皇上和洛王联手对付我们?”
“他们不会。”安子迁有些高深莫测的道:“我只是取了他们其中一小部分东西,不伤其面子,也不伤其根本,他们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再则如你所言,西京如今风云变幻,这样做只是告诉他们想要利用我万知楼可不是易事。”
苗冬青微愣后道:“门主说的甚是!”
安子迁淡淡的吩咐道:“好了,下去做事吧,他们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告诉我!”
“是!”苗冬青轻声答应,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安子迁又轻声唤道:“朱文,你去准备一万两银子,不要银票,全部换成银子,我明日有用。”
“门主为何要这么多的银子?”朱文有些不解的道。
安子迁淡淡的道:“让你去做你便去做,问那么多做什么?对了,你今日把铺子里的米三分之一送到醉乡楼,剩下的三分之二送一半到花街里去,另一半送漕运处去。”
朱文看了一眼后仓里堆积如山的米愣了一下,安子迁微愠道:“怎么,做不到吗?”
“这是小事,不难!”朱文轻声道:“只是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多米,只怕动静太大,老爷会不会有所疑心?”
安子迁冷笑道:“他如今心思都在大哥的身上,再加上今日又是元宵节,事出突然,他不会知道的。再说了,就算他的心思在这间米铺上面,你就没有办法不让他知道吗?”
朱文犯了难,任战却在旁道:“真是个笨蛋,这些小事你还敢让门主操心?你手下的影部全是吃素的不成?我看你是当了几天伙计就真的只有伙计见识了!”
任战这么一说,朱文便明白了,他挠了挠头道:“我明白了!”
安子迁笑看了他一眼后道:“不准惊动任何人,明白吗?”
“明白!”朱文笑道。
安子迁知道朱文的本事,所以事情交给他,他一点都不担心,果然不到两个时辰,铺子后间仓房里的一万多担米便全部搬空,街上只看到几辆马车来过铺子,其它的全部无声无息的从秘道运了出去。
安子迁回到悠然居时,楚晶蓝正在厨房里炒菜,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楚晶蓝挥动着锅铲,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是极优雅的,就算是炒菜这种粗活做起来也优雅的紧,她的身上套了一件粗布所制的裙挂,手上头上没有任何饰物,却让他觉得温暖的紧。
他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含着笑看着她的举动,只见她将一道菜炒好倒在盘子里,一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他,她微笑道:“你怎么到厨房来呢?里面油烟大,在外面等着吧!”
安子迁笑道:“我是想看一下不会烧火却会炒菜的你在厨房是什么模样,原本以为肯定会有三分狼狈的,如今看来却是狼狈也优雅!”
“贫嘴!”楚晶蓝一边笑,一边往锅里放油,府里的吃的油都是猪油,这大冷天油全部都凝成了块,她用锅铲从里面掏出一块放了下去,等到油有七分热时便将菜倒了下去。
“吱”的一声,那一碗青菜便缩成了一团,安子迁的眼里却满是笑意,眼见得菜快要好了,他便拿起一旁放着的盘子放在她的身边给她装菜。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已经全好了,劳烦五少爷的大架把菜端进去吧!”
烧火的丁二媳妇忙道:“这些粗活哪里能让五少爷和五少奶奶来人做!我来端!”
安子迁却已将菜端起来道:“五少爷和五少奶奶也是凡人,也是有手有脚的,你就在这里打扫好了!”他以前从不觉得端菜是件幸福的事情,可是今日看着楚晶蓝把菜炒好,由他来端着,心里竟也升起了幸福的感觉,只觉得人生就应当如此,做一对快活的夫妻原本就是需要对为对方做一些事情。
他心里原本因为大少爷而生的不快的情绪,在这一刻竟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丁二媳妇看着他的把菜端出去时笑道:“我家男人从来都不肯端菜,觉得那就应该是女人做的事情,可是今日里看着五少爷端菜,我怎么觉得是极幸福的事情呢?”
“原本便是极幸福的事情!”安子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丁二媳妇道:“五少爷好尖的耳朵,这么远都能听到!”
楚晶蓝笑了笑没有说话,却也将手洗净离开了厨房,她到悠然居时,圆珠已将饭菜都布好了,安子迁也老神自在的坐在那里,将手伸的长长的,她笑着也将手伸了过去,他却又轻声道:“既心疼你为我做饭辛苦,却又盼着能吃上你做的饭菜,我是不是太矛盾了些?”
楚晶蓝掩嘴笑道:“其实也算不上是矛盾,只是你心里心疼我罢了!”
安子迁笑了笑,伸手替她将脸上沾的锅灰擦掉,楚晶蓝却又道:“你好像有心事?”
“是有!”安子迁缓缓的道:“只怕说出来会污了你的耳朵。”
楚晶蓝微笑道:“我耳朵里什么样的话没听过?若是怕污的话,只怕也早就污了。”
安子迁看了一眼圆荷等人,她们会意,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全部都退了下去,安子迁见她们退下便将今日里韦渊告诉他的事情说给了楚晶蓝听。
楚晶蓝听完之后眉头微微一皱后道:“这事可不是小事,只是大哥也当真是无耻的紧,以前听到那些传闻我是不太信的,可是这一次听你这么一说,我对他也是失望的紧。原本看他那副样子,还想再为他留一条路,如今想来却觉得我们对他似乎是太好了些,所以他才会生出那些心思。只是苏连城倒是一如既往的可耻,他自己不来趟这趟浑水,便打发苏壁城来做,当真是让人恶心!”
安子迁伸手轻轻拉着她的手,她却又浅浅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以前是还恨他,如今却发现他根本就不值得我去恨。只是如今这件事情和朝堂扯上了关系,当真让人觉得有些头痛。”
安子迁淡淡的道:“再头痛也得想办法解决,不是吗?”
“是得解决。”楚晶蓝看着他道:“你是否已经想到了法子?”
“只怕会委屈了你。”安子迁轻声道,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做工极为细致的令牌放在楚晶蓝和的手里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而我又不在你的身边,晓主又解决不了的时候,你就拿着这块令牌到西子弄二十一号,那里会有人帮你想办法找到我。”
楚晶蓝见他面色疑重,她心里也有了一分担心,轻声道:“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不是,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安子迁看着她轻声道:“只是怕你受到委屈又无计可施而已。”
“不怕!”楚晶蓝微笑道:“若是能将这件事情都解决掉,受些委屈又何妨?不过你的好意我倒是不能拂了,这一定是你的信物吧!”
安子迁的长臂一勾,便将她圈在了怀里道:“是我的信物!我虽然早知道这世上的人为了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是当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而那些变化很多时候我也不能掌控……”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再大的风雨我也不怕!”楚晶蓝轻声道。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一章
安子迁听到她这一句时却触到他内心最脆弱的那根弦,他一时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便从眼眶里里滚落。他原本以为这样的话只能男子对女子说,那是一种责任也是一诺千金的承诺,可是此时楚晶蓝对他说出口,他却觉得那句话是那么的温暖,也是她对他的承诺,这种子感觉好到极致。
楚晶蓝微微一笑,从他的怀里爬了出来,对他浅浅一笑道:“今日是十五,母亲早早就让大嫂准备了许多花灯,还请了杭城里不少的夫人小姐前来赏灯,我们也去赏花灯吧!”她一直以来都认为他是极坚强的,可是今日看到他眼里的泪珠,她才知他也有软弱的一面,而这一面却让她的心里觉得温暖的很。
她没有伸手替他拭泪,只装作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泪水。
他浅浅一笑道:“这屋子里炭火重的很,我居然被炭火的烟迷了眼睛。”
楚晶蓝微微一笑,然后大声吩咐道:“圆荷,以后屋子里只能烧无烟的白炭,今日里炭火的味道实在是太重,把我的眼睛也迷的睁不开了。”
圆荷隔着帐慢应了一声,心里却在寻思,今日里明明烧的是无烟的白炭,又哪里来的烟?只是她跟在楚晶蓝的身边已久,心里也有数,那些话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安子迁听到楚晶蓝的话心里更加温暖,他拉着她的手便走出了悠然居,安府里花灯早已点上,不用出户,便能赏到万盏灯火,当真是美的紧。
楚晶蓝也极喜欢这些花灯,她早前虽然也让人做了一些花灯放在悠然居的门口,却在安府边千万盏花灯的印照下显得冷清了三分。
安子迁笑道:“今年母亲是用了些心思,这些花灯做的比往年几乎多了一倍,当真是极好看的!”
楚晶蓝也笑了笑指着一盏鲤鱼灯道:“这盏灯真别致,你看那上面的鱼鳞做的就像真的一样。”
安子迁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真的是极美的,我听说母亲今日交杭城里的不少夫人和小姐都请一到安府来赏灯,要不你去把圆荷那些丫头也唤出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楚晶蓝笑道:“如此甚好!”说罢,她便拎着裙摆缓缓朝悠然居走去。
安子迁一见她离开,轻轻一跃便跃到了那树枝上将那盏鲤鱼灯给取了下来,他的嘴角微微一笑,却听得不远处传来清丽的女声道:“小表哥手中的花灯当真漂亮的紧!”
安子迁扭头一看,便见到苏秀雅和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秀丽女子站在不远处的花灯之下,他轻声笑了笑道:“表妹什么时候来的?我怎的一点都不知晓?”
苏秀雅抿唇浅笑道:“小表哥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小表嫂,又哪里会把我的行踪放在心上,只是今日看到小表哥手里提着花灯,倒让我想起七年前小表哥还未娶亲时在元宵夜带着我满街看花灯的情景了。”
安子迁也笑道:“可不是嘛,那一年表妹不到十岁,小脸还有些胖乎乎的,而如今已经出落的如花似玉了!”
苏秀雅的眼神微微一暗,轻叹道:“流年光景不复在,再忆往事已成风!昔年韶华如春韵,弹指一过已华发。如今就算是有了些许姿色又如何,年华椎人老。”
安子迁没料到他原本的夸赞之词,竟引得苏秀雅如此感伤,他浅浅的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表妹今年也不过十七岁的年华,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伤感!”
苏秀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微笑道:“只是想着年年岁岁都能有花灯看,而年年岁岁的花灯又都有些不同,于是心里便有些无奈,感叹世事无常,倒让小表哥见笑了。”
“秀雅姐姐当真是会说笑,你的容貌在杭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虽说女子容颜弹指老,却也还有数年的光景,又何必如此!”苏秀雅身边的俏丽女子微笑道,她的声音清脆的如同珠落玉盘,清清脆脆的极为动听,再加之她今日着了一件俏丽的湖绿色嵌白花的大麾,在这花灯的印照下别有一番美艳。
“婷之妹妹就不要笑我了,你如今刚过十五正是如花一样的年华,又待字闺中,自然是体会不到我的心伤。“苏秀雅轻叹了一声,她的眸光看了安子迁一眼后又道:“光顾着和小表哥说话,都忘了介绍了,这位是顾婷之,知事通判庄大人三小姐。”
知事通判是在知府手下掌管粮运、家田的官,算是知府的副手,手中也握有一些实权,安子迁也曾和庄通判打过几回交道,若说许知府是贪官的话,那么知事通判就是帮凶,他对庄家没有太多的好感,当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庄婷之却是个清高的,由于通判是个实职,她平日里出入杭城的名门大户里,都会受到极大的礼遇,再加之她又生的如花似玉,寻常男子见了她莫不露出讨好之色,而安子迁却对她不理不踩,她只觉得受了不小的委屈,再见安子迁又一表人才,比之寻常的公子哥要好看的多,他此时身上披着墨色的大麾,领口和四边都用金线织成,将他衬得便有如玉树临风。
庄婷之的心动了动,却笑道:“这个灯笼真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安子迁淡淡的道:“贱内喜欢这个灯笼,我取下来是送给她的,除了这个灯笼之外,庄小姐喜欢其它的灯笼尽管说一声,我会差人去取来送与小姐。”
庄婷之轻轻撇了撇嘴道:“我以前就听闻安五公子自人娶了楚小姐之后,就惧内如惧虎,以前觉得天下间的男儿哪里会有怕妻室的,今日见到安五公子才知那些传言不虚。”
她原本是激安子迁的,没料到他淡笑道:“其实也不是惧内,而是心里真心喜欢她,因为喜欢她,所以才有尊重她,或许是那一分尊重传到世人的耳中,就成了怕吧!”
庄婷之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又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温柔,而他的脸上一露出温柔之色时,便更加的英伟不凡了,她的心动了动,对那个灯笼也是誓在必得了,她微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如今看来,安五公子当真是一个惜花之人!”
安子迁浅笑,庄婷之又道:“只是一个灯笼而已,安五公子又何必如此小气?实不相瞒,这满园的灯笼除了安子公子手上的这一盏,我还真没有看中其它的,安五公子若是不送给我的话,当真是一件憾事。”
苏秀雅在旁听到两人的话,她的心里已有了一分了然,她浅笑道:“难得垮之说出这样的话来,小表哥若是不愿割爱,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不管怎么说,婷之也是客人!”
安子迁的眼里有一丝为难,苏秀雅笑道:“在我的印象中,小表哥是一个极为爽快之人,从不会构泥于小节,更不会因为一盏灯笼而拂了美人的意!再说了,这院子里花灯极多,这些花灯又都是安府的工匠所制,小表嫂若是真的喜欢的话,小表哥吩咐工匠再做一盏便是,婷之妹妹可是极少会主动开口求人要东西的。”
安子迁笑道:“听表妹这么一说,好像我不将这灯笼送给庄小姐的话,便显得有些失了待客之礼了,罢了,这灯笼便送给庄小姐吧!”
庄婷之含笑接过灯笼,脸上满是笑意道:“如此便多谢安五公子了!”
苏秀雅看了一眼庄婷之含着春色的眼睛,心如明镜,却见楚晶蓝已带着丫环走了过来,她微笑道:“这般看着小表哥和庄小姐,倒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灯笼便有如订情信物了!”
“秀雅姐姐可虽胡说!”庄婷之的面色微红道:“安五少爷心里可只有楚大小姐一人!又哪里还容得下我!”她的话是这样说,一双妙目却往安子迁的脸上扫去。
安子迁却正色道:“表妹休得胡说,我是男子无所谓,仔细别毁了庄小姐的闺誉,再则我的心里只有晶蓝一人,早已答应地她,再不娶任何妻妾,表妹这一句话便是要陷我于不义!”
苏秀雅忙道:“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小表哥又何必生气!”
楚晶蓝从转角处走来,三人的话她是听得清楚明白,她微微一笑道:“表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五少爷也不必当真,再说了,花灯赠美人,原本就是只是一件美事,五少爷虽然我转了性子,却也不能将他所有的性子全部磨灭,庄小姐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她的意思很明白,安子迁心里有她,却又生了一副风流的性子,以前有多少美人在安子迁的身侧他也为她修身养性了,而他今日里就算是将灯笼送给了庄婷之,也不过是他曾经的心性使然,他不会放在心上,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庄婷之根本就入不了他和她的眼!
苏秀雅暗暗绞了绞手帕,却微笑着行礼道:“见过郡主!”
庄婷之见苏秀雅行礼,心知楚晶蓝如今已是二品的郡主,而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从五品的通判罢了,心里虽然不服,可是明面上却也不敢太过,当下也只得屈膝对楚晶蓝行了一个礼。
楚晶蓝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没有那么多的虚礼!”说罢,她一手扶着苏秀雅一手扶着庄婷之,眼里俱是浅淡的笑意,那笑容温暖的很,如同久违春风。
苏秀雅见她气度超然,庄婷之虽然有些美色,可是这般和她一比,便生生比了下去,那娇嫩的绿色在楚晶蓝那身纯白狐皮的对比下,便显得浅薄无比,苏秀雅的心里更恨了三分。
她却依旧微笑道:“虽然没有外人,可是礼节不可废!”
楚晶蓝淡笑,端庄而又大气的道:“表妹嫁给表妹夫一载有余,倒学了不少表妹夫的酸味,我是不太计较那些的,对了,表妹夫如今可还念书?”
苏秀雅心里怒气浓烈,她看着楚晶蓝道:“小表嫂明知他不能再涉足仁途,此时问这事做什么?”
楚晶蓝微笑道:“当日父王说不让表妹夫再参加科举,不过是在气头上说的话,如今事情已过去许久,我猜父王的怒气只怕也消了,日后得空我便劝劝父王,让他将当时的话收回。说到底,表妹夫和五少爷也是相熟的,又有表妹这一层关系在,也算是自家人,我也希望他能过得好一些。”
苏秀雅的眸光闪了闪后道:“如此倒是劳烦郡主挂念了!”
楚晶蓝看着苏秀雅道:“都是一家人,那些个虚话就不说了,你今日回去之后便好生劝劝表妹夫,让他好生读书,好参加日后的科考,十几年来的努力,又岂能化为乌有?”
苏秀雅心里恨得牙痒,却只是淡淡的道:“那是自然,没有人愿意把让自己辛苦白费,只是我听闻王爷一言九鼎,郡主要劝动王爷只怕不是易事。”
楚晶蓝淡淡的道:“只要是正当的辛苦那就不能白费,而若因邪念而生的辛苦,只怕就是白费的。可是表妹夫是正儿八经的念书,不试一下又怎能轻言放弃,我说的对吧,表妹?”
苏秀雅轻轻点了一下头,面色已有些难看,她原本就聪明,又岂会听不出楚晶蓝的言外之意?只这简单的一句话,她便明白楚晶蓝看穿了她的想法。
安子迁看了两人一眼,心里一片明了,却一直没有说话,庄婷之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道:“郡主倒是宅门仁厚,只是郡主说到底也只是王爷的义女罢了,既没有骨肉亲情,又没有王爷将郡主养大的亲情,郡主却说能劝得动王爷,到时候可千万别没有劝动王爷,反而让王爷也一同怪罪起郡主来!”
楚晶蓝笑颜如花道:“说到底这也是我和父王之间的事情,庄小姐是不是为我考虑太多呢?”
庄婷之的面色微变,楚晶蓝却将脸板起来道:“我纵然只是父王的义女,可是在父王的心里,却极为疼我,而父王也最为讨厌听到有人挑拔我们父女之情。而庄小姐方才这一袭话若是父王听到了你猜他会如何?”
庄婷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楚晶蓝却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令尊也不过是从五品的通判,一个从五品官员之女就妄想地议论王府的家事,是不是胆子也太大了些?”
庄婷之也不是蠢人,听到楚晶蓝这一句话忙跪在地上道:“我不过是随嘴说说罢了,还请郡主不要将那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原来只是玩笑话罢了,看来庄大人以前没有教好庄小姐,以至于庄小姐不知道什么样的玩笑可以开,什么样的玩笑不能开,我也不是小气之人,这件事情便此做罢,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庄小姐开类似此类的玩笑,可就休怪我不客气!”
她的声音轻淡怡人,却听得庄婷之心里直发毛,苏秀雅伸手将庄婷之扶起来道:“郡主都说不生你的气了,快些起来吧!”
楚晶蓝的眸光缓缓的扫过苏秀雅,苏秀雅却只是浅浅而笑,她淡淡的道:“表妹说的甚是,庄小姐快些起来吧,你再这般跪着让人误会了可就不好了。再说今日是元宵佳节,是赏花灯的大好时候,庄小姐可莫要辜负了这样的良辰美景。”
庄婷之在她那顿含沙射影的话已经失了分寸,她早前就已经听闻楚晶蓝不好招惹,只是以前并未将这些话太放在心上,今日里被楚晶蓝教训了一番之后,她倒是长了些心思,却又有些害怕今日之事会影响庄通判的仕途,一时间难兔有些七上八下。
楚晶蓝一看她那副样子,心里便有了一丝不屑,这个庄婷之也不过是个草包罢了,倒地苏秀雅的心机深沉,她一时间也有了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却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而起,所以虽然心里已起了防备苏秀雅之心,心里的那一分愧疚却又还在。
苏秀雅平日里见庄婷之嚣张霸道,牙尖嘴利,不料却是个不经事的,才这般被楚晶蓝一说,就成个软脚虾,倒是让她白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她见楚晶蓝的目光扫来,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她也一笑做为回应。
楚晶蓝没有那提那盏鱼形花灯之事,安子迁便也没有提,庄婷之因为心里对楚晶蓝有了惧怕之意,寻了个由头拉着苏秀雅去其它的地方赏灯去了。
安子迁见她们离开后笑道:“你方才可把庄婷之吓得不轻,你平日里待人甚是宽厚,极少有得理不饶人的时候,怎么这一次对于庄婷之那么不留情面?”
“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看到有人成心勾引自己的相公还无动于衷!”楚晶蓝扬了扬眉毛道。
“有吗?庄婷之想勾引我吗?”安子迁笑着反问道。
楚晶蓝浅浅一笑道:“有没有我是真的不太清楚,但是远溪心里应该清楚吧?”
安子迁淡笑不语,楚晶蓝却又问道:“你不作声莫不是真的看上了庄婷之?若真是看上的话,我也不介意为你谋划一二。”
安子迁笑了笑,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啊,嘴上说的那么大方,心里只怕在吃醋!”
“我从不吃醋!”楚晶蓝眨了眨眼道:“有的人自视甚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却不知其实什么都不是!”说罢,她又轻哼了一声。
安子迁笑道:“晶蓝,你这副样子极为可爱,我很喜欢!”
楚晶蓝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的钻进了灯海之中,安子迁忙笑着跟了过去。
她走不到几十步,便遇上了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两人手里牵着定哥儿也在共赏灯,彼此见面均笑了笑,二少夫人对楚晶蓝道:“还是大嫂心思细致,难怪会得母亲喜欢,你看看这灯笼布置的多好看!”
楚晶蓝微笑道:“是布置的好看,大嫂只怕是花了不少的心思,这一段日子倒是苦了大嫂,对了,怎么没见到大嫂?”
二少夫人笑道:“人家身份不凡,又哪里会和我在这一起,这会一定是和母亲陪着那些贵夫人们赏灯灯去了,人家是处心积虑,可不若你这般懒散。”
“我就是个懒散的性子。”楚晶蓝浅笑道:“那些个复杂的心思,我就从来没有过。”
二少夫人抿唇微笑道:“没有那些复杂的心思才好,若真是有了,只怕先把自己累着了,结果却得不偿失。只是五少爷也是嫡出,你也是嫡出的媳妇怎么不去相陪?”
楚晶蓝浅笑道:“只怕这一切也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我若是自己去了,只怕反而不招人待见,倒不如懒散的看看我想要看的风景。”
二少夫人也笑了笑,笑罢后又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要闲散,只怕很多人却不会让你闲散下去,大少爷今日从花街回来之后竟又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喝酒了,一回来便钻到乐山居去找父亲了,两人聊了许久才出来,他出来的时候可是满脸的笑容,看那模样,只怕是捡到宝了。”
楚晶蓝淡淡的道:“是吧!看来父亲还是极疼大少爷的,我原本以为经此一事之后大少爷会承受不住,他能将所有的一切承受下来,倒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二少夫人看着她道:“你当真觉得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楚晶蓝奇道:“为何不可喜可贺,若是对手只是个软脚虾,那也太无趣了些,二嫂,我说的对吧!”
二少夫人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当下先是笑了笑,紧接着又道:“只是如此一来,五弟妹之前做的一切便白费了。”
楚晶蓝淡淡的道:“那倒未必,有的人看起来很强大,却只怕已是外强中干。”
二少夫人微微一笑,将定哥儿扔给二少爷道:“你和五少爷去走喝杯酒吧,我和五弟妹聊会天!”
二少爷笑道:“你平时说话颠三倒四,今日这句话却是极为合理的,这天气寒冷,还是喝杯酒来得暖和。”
安子迁看了一眼楚晶蓝,二少爷却拉着他的手道:“你这个妻管严,去喝个酒难道也需要在五弟妹同意?”
安子迁笑了笑道:“那倒不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二少爷拉走了,二少夫人笑道:“这里离我的雅风居极近,他们去喝酒,我们去喝茶吧!”说罢,她也不待楚晶蓝答应便将她拉走了。
楚晶蓝只得随她去了雅风居,二少夫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是里面却整理的极为秀气雅致,以兰花为饰的窗格显得极外的清雅,两人才一进去,便有丫环将茶奉上,二少夫人看着楚晶蓝道:“我的性子直,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依我看,父亲和母亲的心思全都在大少爷的身上,你如今虽然已经贵为郡主,只怕还是敌不过他们偏心。”
楚晶蓝浅浅的道:“二嫂说的是很有道理,只是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二嫂和二少爷为何要选择帮我们,而不是大哥和大嫂?”
二少夫人直勾勾的看着她道:“难得你这么直接的问我问题,那么我也就直接回答你,说到底,不过是个利字。大哥和大嫂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还要清楚,再则我和大嫂一直都不和,若是由她当家必定是容不下我们的!”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闪了闪,二少夫人又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甚重,就算是我们这般相处了好几个月,在你的心里,还是不太信我的,这些我也不怪你,可是我这些年的日子过得的确是辛苦,以前觉得没有了指望,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二少爷和三少爷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大的心思,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想去Сhā手米铺的事情,只是尽自己的力量来帮你们罢了。”
楚晶蓝淡淡的道:“若是这些想法是二嫂和二少爷共同的心思,那么就请二嫂代我转告二少爷,若是真的想帮我们的话,就到米铺去帮忙吧!五少爷虽然极为聪明,可是那么大的米铺,却没有几个他信得过的人,我也知道二少爷虽然一直也顶着纨绔的名声,却并不是个笨的,很多事情他只怕看得比我还要清楚三分。”
二少夫人道:“你就不怕二少爷到铺子之后生出事端来?”
楚晶蓝眨了眨眼后道:“我倒是不怕事端,倒害怕用尽了心思,也没有一点事端可起。”
二少夫人闻言却笑了,楚晶蓝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后道:“这茶可真是香。”
二少夫人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等二少爷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楚晶蓝的眸光深了些,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书静的声音:“五少奶奶,你可当真让我好找,夫人说那些贵妇人要向你请安,也在荣华堂里等着了!”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他们向我请什么安?”
“您如今已是堂堂的郡主了,在她们的心里,你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我听说那些夫人都是奔着你的名头来的。”书静一边说话一边眨了一下眼睛后道:“夫人听到她们来意之后心里不痛快的很,却也驳不过众人的意思,差我来找你。”
楚晶蓝淡淡的道:“这事倒变得有些有趣了,母亲这般请我过去只怕心里有些不太痛快吧!”
“夫人的想法奴婢不知。”书静淡淡的道:“只是今日人多,五少奶奶若是过去的话,夫人必定不敢为难五少奶奶。”
“哦,如此说来,那些夫人小姐我是不得不见了。”楚晶蓝的嘴角边有了一抹高深测的微笑。
二少夫人会意,忙在旁道:“我陪五弟妹一起去吧,那么多人的场合我还没见过了,五弟妹就当做带我去历练好了!”
楚晶蓝笑了笑道:“如此便有劳二嫂了!”
两人到达乐山居时,大门被推开,却见屋子站着不少夫人小姐,一见到她来便齐齐的道:“参见郡主!郡主万安!”
楚晶蓝似吃了一惊后踩着红色的地毯走到居中的椅子坐下来之后,这才慢条斯礼的道道:“大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郡主!”众夫人小姐忙道。
安夫人也半跪在了地上,楚晶蓝给书静使了个脸色,书静忙将安夫人给扶了起来,只是她的座位已被楚晶蓝占了,她的心里便老大不痛快,却又因为楚晶蓝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书静看她脸色不好,便将她扶起在楚晶蓝身边坐下,楚晶蓝忙道:“母亲,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日见到我断断不能行那么大的礼,我是你的晚辈哪里受得起你的大礼!”
安夫人还未说话,许知府的夫人便Сhā话道:“郡主守礼节孝,是杭城的典范,又这般重孝道,当真让人敬佩的很,可是国礼在此,礼是断断不能少的!”
许夫人已经这样说了,安夫人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当下只含笑道:“许夫人说的极有道理,国礼不能废,那些礼又岂免?”
楚晶蓝浅笑道:“母亲是最守礼节的,媳妇日后还得多多向你学习。”说罢,她又扭过头看着众位夫人小姐道:“今日里铺子里事忙,我不知道母亲将各位夫人小姐请来,若有失仪这处,还请各位见谅。”
她的话说的客气,可是她如今已是郡主,又有谁敢说的她的错处,当下便有人道:“是我们来的匆忙,郡主事忙,不嫌我们唐突了才好!”
楚晶蓝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通判庄大人的夫人。”许夫人在旁笑着介绍道。
楚晶蓝轻轻点了一下头道:“原来庄夫人,我方才在园子里见庄小姐,她就没有庄夫人的稳重了,庄夫人回去之后,可得好生管教庄小姐,免得她日后做下出格的事情来有损庄家的声誉。”
庄夫人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安夫人原本听到苏秀雅的劝说,又想让安子迁将庄婷之收房,只是因为有顾忌,所以才采用了更加曲折的法子,不想楚晶蓝竟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她知道如今的楚晶蓝已和往日不一样,那郡主的身份就将很多人给压了下去,她此时这句话一说口,便是彻底断绝了安夫人念头。
庄夫人忙道:“是我没有将婷之管教好,冲撞了郡主,还请郡主不要降罪。”
楚晶蓝淡笑道:“庄夫人言重了,庄小姐只是无心之失,我自是不会怪罪她,今日提醒庄夫人只不过是真心喜欢庄小姐,还请庄夫人回去之后莫要责罚庄小姐。”
“妾身谨听郡主教诲!”庄夫人忙恭身道,心里却也恨庄婷之多事,没事招惹楚晶蓝做什么,日后还不知道会惹来怎样的事端。
许夫人微笑道:“郡主大人有大量,庄夫人你日后可要好生教导女儿,切莫再有不当之举!”
楚晶蓝抬眸冷冷的看了一眼许夫人,许夫人见她的眸光如刀,自从出了马氏的事情之后,她的心里便对楚晶蓝存了三分忌惮,却又觉得她是知府的正妻,在这里除了楚晶蓝就数她最大,再则她和庄夫人不睦已久,此时听到楚晶蓝训斥庄家,她心里便有些得意了。话说完之后她才惊觉有楚晶蓝在,那样的话是轮不到她说的,心里不禁又有了三分担忧。
许夫人忙又躬身道:“郡主素来大度,妾身佩服的紧!妾身听闻郡主最喜吃白瓜,妾身前段日子得了一些,今日送了些过来,请郡主品尝!”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手,便有人捧着几个白瓜走了进来,那瓜的颜色洁白如玉,一看便知是上品。
楚晶蓝却道:“好东西自然是要和大家一起分享,来人,将瓜切了,分给各位夫人小姐!”
许夫人原本是用这瓜来讨好她的,不料她竟大方的就将瓜给分了,这个时节这样一个瓜得十余两银子,贵得不得了,她不禁有些心疼。
庄夫人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暗笑,却在旁道:“多谢郡主!我听闻郡女睡眠不好,我这里有一串南海的一玛瑙,最能宁神,盼能为郡主分忧!”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串红的艳丽还带着暗香的玛瑙捧到楚晶蓝的面前。
她这一句话才一说完,其它的那些夫人小姐纷纷从怀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礼物来,各自有各自的借口,都说的极为动听,什么祝贺楚晶蓝成为郡主,什么祝郡子和郡马百子千孙的各种话都有,只听的楚晶蓝暗暗好笑。
她以前觉得郡主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没料到这些人竟是如此趋炎附势,她心里极为清楚,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洛王罢了。先不说她并不稀罕她们送的东西,就算是真的稀罕,那些东西也是断断不能收的,她才被封为郡主,这些人就来送礼,这背后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风波。
她看了一眼四处伸得高高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得安夫人大声道:“书静,你去将那些东西好生收起来!”
书静迈步向前,楚晶蓝冷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书静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扭头看向楚晶蓝,只见她寒着一张脸道:“你们今日这样做,摆明了是想陷本郡主于不仁不义的之地!我纵然被封为郡主又如何,这件事情也只是我一人之事罢了,和你们又有什么时候关系?这般献上礼品知情的是知道你们对我很好,为我开心,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借着父王的名声在这里谋私!我如今是二品的郡主,你们这样做等同于贿赂朝庭命官!你们可知道这一项罪责有多大!”
众夫人小姐闻言都傻了眼,这世上竟有将送上门的钱拒之不要的傻子!
楚晶蓝又扭过头看着安夫人道:“母亲你也真是的,我都没有说要,你又岂能就让书静去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起了贪婪之心了!母亲你又岂能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
安夫人闻言怒气暗涨,那些东西已到她的面前让她不收简直就杀她一般难受,她当下微眯着眼睛道:“这些不过是杭城里的夫人小姐听说你成了郡主,给你的一些小小贺礼罢了,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书静,去收下!”
楚晶蓝冷笑道:“是只是一些小贺礼罢了,这些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的,母亲若是喜欢,倒可以尽数收下,不过迟些我会告诉父王这件事情,就不知道那私受贿赂的罪名母亲担不担得起了!”
安夫人闻言脸色大变,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她却只是淡淡的道:“难得今日里各位小姐和夫人都聚在这里,我心里开心的紧,只是有些话却得说在前面,我不收任何人的任何礼物,更不会帮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情,你们若是东西送给安府的任何人,那是你们和安府的交情,不关洛王府任何事情,和我更没有半点关系。”
楚晶蓝这一句话掷地有声,一群人全部变了脸色,原本捧得高高的礼物也慌忙收了回去,庄夫人忙道:“是妾身考虑不周全,请郡主见谅!”
二少夫人在旁道:“郡主的话各位想必都听见了吧,还是快些将东西都收起来吧!”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知错能改就好,我就怕安府有人会打着我的招牌去骗东西,今日里也劳烦各位夫人和小姐替我做个见证,我不收任何以我是郡主为由的任何礼物。因为那些贺礼,父王和皇上早就赏过了!”
众人齐声答应,安夫人的脸却已黑的像锅底,她只气心里发闷,差点没气成内伤。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眼里满是不屑,今日这出戏码只怕也是安夫人暗中吩咐的,其目的倒不是想害她,而要想借机敛财,这法子也不知是谁给安夫人想的!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二章
安府外的一辆马车里,一个黑影窜了进去道:“大人,那些夫人小姐送的礼物,楚晶蓝一样都没有收。”
苏连城骂道:“楚晶蓝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又岂会看得上那些上不得台面有东西!你之前还敢说万无一失,如今倒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那人半蹲在地上道:“这个楚晶蓝倒也是个怪人,虽然楚家是有钱,洛王府和皇上也赏了她一些值钱的东西,可是这世上又哪有人不爱钱的?”
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我很早以前就对你说过,楚晶蓝不是一般的人,如今可是信呢?”
那人不语,苏连城却靠在马车上将眼睛一合后道:“起来吧!回府!日后可别再做这等蠢事了!”
那人应了一声,便去为他驾车。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却有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他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眼里却已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味道。马车里暗影交织,印的他的脸色一片怪异。
安子迁和二少爷一边赏着花灯一边说着话,书瑶走过来道:“二少爷,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夫人找我做什么?”二少爷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书瑶轻声答道:“夫只让我来请你,至于请你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二少爷冷笑一声,安子迁笑道:“母亲难得找你说话,说不定又看上哪一家的姑娘要指给你做妾也不一定!”
“你就别笑话我了!”二少爷叹了口气道:“母亲的那些心思,我心里也是极清楚的,也罢,你自己去赏灯吧,我先去见母亲了!”
安子迁笑着点了点头,二小爷走开后,便听得苏秀雅的声音传来:“小表哥一人赏灯?”
安子迁笑道:“和二哥一起赏灯了,母亲找他有事便先走开了。”
苏秀雅看了一眼四周后对安子迁道:“小表哥怎么没有去陪小表嫂?”
“二嫂拉着她说话,女人间的话总是特别多,我去了反而惹她们厌。”安子迁淡淡的道。
“小表哥对小表嫂的感情当真是让我羡慕的紧!”苏秀雅的目光有些游离道:“对我而言,也只有那些羡慕了,却是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后道:“表妹夫待你也是极好的,你不用羡慕我们。”
苏秀雅轻声道:“我和如海已经商议好了,过完十五便合离了,这也能算是好吗?或许对我而言真的是好,如此便少了那无尽的折磨了。”
她的头微微低头,脸半遮在花灯之下,便显得有了几分楚楚可怜,却又平添了解动人之色,他轻声问道:“怎么呢?好好的怎么和离呢?”
“如海已不能再参加科考,这一生也便是毁了,如今总是自暴自弃,我说到底却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苏秀雅一边说着话,一边已有泪珠滚落。
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杜家就算是没落了,祖宗留下来的产业也能让你们衣食无忧了,又何必走到这一步?”
“我也不想。”苏秀雅低泣道:“只是当日世子到杜府抢亲,我的名节便已经毁了,这一切都再也没有有回头路了。”
安子迁的眉头微微一皱,苏秀雅又轻声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其它的办法,那破镜重圆之事终究是不适合我的。而我也没有小表嫂那样的勇气,从今往后,便只能长伴古佛青灯,了些残生。”
安子迁微惊道:“你不必如此,我和如海也是相熟的,明日里我帮你劝劝他!”
“没用的。”苏秀雅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事情到这个地位已经没有半点转弯的余地了,就算是如海愿意好生待我,婆婆的心结却是放不下,而我的心里也有一个结,长此以往,是断然收获不到幸福的,倒不如早早将一切了结。今日里我看到小表哥和小表嫂相拥而立时,心里当真是羡慕至极。”
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我知道你自小性子就有些清高,那样的事情你是难以承受。只是从今往后就长伴青灯也极为不妥,你今年也不过只有十七岁,又哪里能那样对着青灯?”
苏秀雅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后道:“或许这一切都是命吧!世子当日来杭城时便已经注定了我的命数,我就是在劫难逃的。”
“乐辰景本就是一个浑蛋!”安子迁忍不住低声骂道:“他就没有做过半件好事!这一次竟来杭城竟又害了你。”
苏秀雅轻泣道:“其实我的命数也不至于此的,那一日世子到杜府来抢我,原是认错了人。而后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世子认错了人,而是有人得到世子的爱慕之后,怕再招惹一些祸事,所以就将她自己的名字瞒下,而说了我的名字,所以我才有那样的祸事。”说罢,她又轻轻的了一把泪。
安子迁闻言面色却变了变,他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世子当日看上的是另一个女子?而你不过是替人受罪的,对吗?”对于苏秀雅被乐辰景抢走之事,他的心里也是存了些许疑惑的,有些事情他也曾想过,却都忽略不愿深想。
苏秀雅轻声道:“没错,正是如此。我听闻世子与那女子相逢于去杭城去商州的路上,那一日那女子的马车受了惊,是世子将她救下来的,拒说世子对那女子一见终情,所以才想要娶那女子,便问了那女子的姓名,可是那女子虽然也对世子动了心,可是却是有夫之妇,所以就将我的名字告诉了世子。所以才有了我那一日的祸事,只是那次的事情之后,世子又四处寻她……”说到这时,她便没有再说下去了,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却看着安子迁。
安子迁想起楚晶蓝上次去商州的情景,他的心轻轻的颤了颤,原本含笑的脸上已有了一分不自然,袖袍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一如他此时烦乱的心情,纵然苏秀雅没有说是谁,他也能猜到一一二,而所有的一切在脑中串成了线,他的心里却又升起了诸多苦意。
苏秀雅轻叹道:“以前我也曾恨过那女子,觉得她实在是做得太过份,可是后来又想,若不是那一件事情,我或许也看不透如海的心思,如今这般倒也极好,倒省去了许多的事情。”
“你不要这样想。”安子迁终是淡淡的道:“我相信那女子也不是有意的……”
“我也这样认为。”苏秀雅轻声道:“所以我一点都不恨她,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命罢了,我天生的苦命,注定是逃不过这一劫的。所以如今我便很羡慕小表哥和小表嫂,小表嫂以前也曾毁过名节,小表哥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这分度量非如海所能有,所以一切都只能怪我自己。”
安子迁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便更加不是滋味,苏秀雅若是怨了恨了,他反倒会觉得好受一些,她此时将所有的一切全往自己身上揽,让他的心里生出了极多的负罪之感。他又想起乐辰景到杭城来之后的事情,他的心里又有一抹淡淡的侥幸,若是那一日楚晶蓝直接告诉乐辰景的名字,那么一切又当如何?
他那个时候经常不在安府,又不能和乐辰景硬扛,只怕依着乐辰景的性子,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安子迁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一时间既有些愧疚,又觉得这样也属无可奈何,他和楚晶蓝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也是知道楚晶蓝的性子的,她的心机之深他更是有诸多体会,他轻轻敛眉,心里却终是有些堵,却又想起那一日在安佛寺她对他说的话,他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眸光轻敛,只淡淡的道:“你不用如此自怨自艾,或许那件事情表妹夫没有你想的那么在意,真正放不下的那个人或许是你吧!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表妹或许也该放下了!”
苏秀雅闻言微怔,在她的心里安子迁虽然看起来有点像个无赖,可是平日行事光明磊落,极为讨厌那些背里使坏之人,此时却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揭了过去。她心里一时间极不是滋味,她为了将那件事情告诉安子迁,可谓是用了些手段的,也想过千百万种可能,却独独这一种可能她没有想到过。
她暗暗咬了咬牙,原本大度而又平静的脸也险些破功,她袖袍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由于握得太紧,指甲已深深嵌入肉里,刺痛传来,提醒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
她的头先是微微低了下去,不让安子迁看到她的脸,待她的心情稍稍平静一些后她才又缓缓的道:“还是小表哥聪慧,一语就惊醒了我,我是放不下这件事情,可是如海也放不下的,有些伤痕一旦造就,或许这一辈子也无法弥补了。女子的名节就如同女子的性命,我如今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这世上还有许多东西放不下而已。只是看到小表嫂能活的如此幸福和坦然,我心里着实佩服,只是我远没有她那么坚强,再嫁人我是做不到的。”
安子迁缓缓的道:“表妹又何必如此自苦……”
“我没有自苦!”苏秀雅咬着唇一字一句的道:“而是无可奈何,这世俗对女子远不如男子大度,所以我也唯有接受这一切。小表哥是如此善良之人,小表嫂也是极好的人,我日后长伴青灯古佛时一定会替你们祈福。”
安子迁听到苏秀雅这句话时,就算他的心里再维护楚晶蓝,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苏秀雅了,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唇,却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苏秀雅浅浅一笑道:“小表嫂如今已是千金之躯,我来的时候听说那些望族的夫人小姐都给小表嫂准备了一些礼物来恭贺她,我这里有一串香珠,烦请小表哥代我转交给小表嫂,只当做是我的一番心意。”
说罢,她便从怀里掏出一串古朴珠子递到安子迁的手里,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他伸手接过,见那东西虽然并不名贵,但是里面的香气却极为难得,他赞道:“真香!不知道这是什么香?表妹有心了!”
苏秀雅浅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杜家的一位远亲是做香料的,上次到杜家来做客,给我和母亲一人带了一串过来,说是这珠子在名刹开过光,极有灵性,女子带在身边,身边会有暗香盈袖。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用这串珠子借花献佛了!”
“如此贵重的东西你自己留着便好!”安子迁说罢便又递了过去。
苏秀雅微笑道:“女为悦已者容,这样的东西只有幸福快乐的人才佩拥有,小表嫂和小表可情投意合,这东西暗香盈盈,也能增添你们的情趣,我拿着已是无用的!”
安子迁闻言心里更加复杂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推托,只浅浅一笑道:“如此便多谢表妹了!”
苏秀雅微微一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罢,她轻轻一福,转身便消失在灯笼之中。
安子迁看了一眼她瘦削而又孤单的背影,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他的眸子微微一合,扭头朝荣华堂看去,却见那里是满目的繁华,那里不时有人声传来,端端是热闹非凡,和苏秀雅离去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不知道为何,此时他突然想起楚晶蓝曾写下的一首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句话实在是符合此时的情景,他的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他正在发怔,一又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些清冷的男音传来:“表妹倒是有些意思,她和杜如海的事情用得着巴巴的告诉你吗?”
安子迁淡淡一笑道:“母亲找你这么快就回来呢?”
“她只是叫我去把那盏琉璃灯给挂上,挂完我就回来了。也不知母亲今日是怎么了,竟让我去做那件事情,以前她可不屑让我做那些事情,怕我毛手毛脚将灯掉了。荣华堂里全是女子,我呆在那里做什么?再呆得久一些,还不得说我心术不正!”二少爷撇着嘴道。
安子迁也笑了笑,二少爷又道:“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不好吗?”安子迁伸手摸了摸脸后道:“只是心里有些现表妹难过罢了。”
“有什么好难过的。”二少爷有些不屑的道:“像表妹这样的女人我在外面见多了,又矫情又自以为是,总觉得别人欠她很多东西一样,其实谁知道是谁欠了谁的!”
安子迁听到二少爷的话后微微一怔,总觉得他的话里有话,二少爷却又微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表妹虽然聪明的很,可是越是聪明的人心思越是深沉。”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二少爷又眨了眨眼道:“同样都是有心机的女人,五弟妹我看着就很舒服,可是表妹我看着就觉得有些别扭!”
安子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道:“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二少爷看到安子迁那副认真的样子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安子迁见他笑的莫名其妙,心里也有些恼火了,当下又狠狠的踢了他的一脚后骂道:“混蛋!”
二少爷倒在地上,伸手捂着痛处道:“你才混蛋,是你自己想多了!”
安子迁懒得理他,大步便回了悠然居,他才一回去,楚晶蓝便也回来了,她看着他浅笑道:“你回来了!二少爷也真是的,竟拉着你说了这么久的话!”
安子迁原本是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便缓缓转过头,却见她的笑容如春光一般温暖,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苏秀雅那记隐忍而又无奈的笑容,她笑的虽然灿烂,却照不进他的心里,他沉默不语。
楚晶蓝见他面色不好,心里的微微有些吃惊,当下忙走到他的身边道:“怎么呢?身体不舒服吗?”说罢,她伸手便欲去抚他的额头,他却伸手将她的手挡开道:“我没事。”
楚晶蓝见他的目光微微泛着冷意,和两人出门前温柔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看着他的眼睛道:“若是有事的话就不要瞒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安子迁见她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他的心情却又复杂了一些,只是这一次却浅笑道:“真的没有事,可能是昨夜没有睡好,方才又在园子里走的太久,有些累了。”
“累了就休息。”楚晶蓝温和一笑,便又吩咐圆荷替他打水洗脸洗脚,他只是淡笑不语,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见她去了净房,看了一眼苏秀雅想让他转送给楚晶蓝的珠子,眸子里有了一抹复杂,便放到了屋子角落上的一个柜子上。
才放好,楚晶蓝便已亲自打着水进来了,他冲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楚晶蓝和他自从成亲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他说没事,她又如何会信,只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不愿意说,她一时间也没有法子,只是心里已暗暗上了心。
第二日安子迁依旧如昨日一般淡然,对她只是静然不语,两人一时间陷入默然,她实在是感到有些不太劲,想起昨夜那些地夫人小姐在求见她的时候,独独不见苏秀雅,她的眸光一黑,已隐隐猜出了发生什么事情,心里一时间也有些怪异。
她暗暗在心里的感叹她和苏家的兄妹只怕是前世冤家对头,否则今生不会有如此多的交集。
她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知道安子迁心里有事,此时若是免强他的话,那个结只怕会越来越大,倒不如先让他安静几日,等他的气消了再和他细细说那天的事情。
这般一想,她的心里便又安宁了一些,只是如此一来,她的心里便也有了几分心事了。
这一日两人请安的路上一直一言不发,虽然并肩而行,却已没有往日那份亲密了,而请安的时候,却见大少爷和安老爷都在那里,两人的眼里都微微有丝惊讶,忍不住互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两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却又相对一笑。
楚晶蓝知道他那一笑便是释然,知道他的心里虽然有个结,但是他终究是在乎她的。在这个看似平静却风起云涌的安府之中,只有两人才是真正相携前行的,其它的那些人,实不知他们的心里又有何种打算。
大少爷虽然瘦了一大圈,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和往日已经不一样了,他的那双眼睛里已没有以前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阴戾之气,他见两人走了进来,那双眼睛里除了恨就是不屑。
楚晶蓝以前见过很多冰冷的眼睛,却从没有看到过如大少爷这么恶心的眼神,她的心里已有了一分淡淡的冷然,大少爷的无耻也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她又想起安子迁昨日里对她说的话,她心里对大少爷更多了一分鄙视。
这样一个无耻的人,却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想做她的对手,便是不配!
安老爷和安夫人看到大少爷那副样子,看起来甚是欣慰,只听得安老爷道:“子轩你能重新振做起来,为父开心的紧,日后好好做事便好,那些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大少爷淡淡的道:“父亲大人教训的甚是,儿子前段日子让你们操心了,儿子给你们赔个不是。”说罢,他恭恭敬敬的对着安老爷施了一个礼。
安老爷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加开心了,当下忙赞道:“你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比以前更懂事了,为父很开心!只是你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以后安府还指望着你了!”
大少爷的眸光朝安子迁扫了一下后淡淡的道:“儿子日后必定认真做事,再也不会中那些卑鄙小人设下的圈套,再不会令父亲和母亲失望了!”
三少爷忙在旁道:“看到大哥如此有干劲,我心中的大石也算落地了,这米铺里的事情,还得有大哥坐镇才行,这一段日子大哥不在,我一个人实在是做不好,倒累得父亲大人操心了!”说罢,他也朝安老爷行了一个礼。
安老爷看到眼前的情景,眼里满是满意道:“这才是我安府的儿子,这般兄友弟恭的景像,才是好的现象,我有你们这几个出色的儿子,我心甚慰!”
二少爷却在旁不冷不热的道:“我们都是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父亲从小就要求我们要友爱,我们这些兄弟自然就得友爱!大哥懂得体恤我们,我们自然也就懂得尊重大哥,三弟,你说是不是?”说罢,他竟又扭过头去对着三少爷微微一笑。
大少爷平日在安老爷和安夫人的面前,对三少爷还算好,可是私底下常对三少爷呼来喝去,常不将他当回事,而三少爷平日虽然明面上对大少爷甚是恭敬,可是骨子里却又有些恨大少爷,对大少爷交待下来的事情大多都是阳奉阴违。
二少爷这一句却是触动了大少爷和三少爷两人的心湖,两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却满是不悦,却又都当着安老爷的面不敢多说什么。
三少爷又如何听不出二少爷话里意思,当他看到大少爷那双阴冷的眼神时,他的心尖微微一颤,暗骂二少爷挑拔离间,却又微笑道:“二哥说的甚是,我们这些兄弟在大哥的带领下,个个都是极出色的,以前觉得二哥和五弟是个不成材的,可是近段日子看到五弟的进度,也看到二哥不再流连花街柳巷,父亲和母亲甚是开心,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也甚是开心。五弟,你好生加油,也许有一日能力能及得上大哥也说不定!”说罢,他又朝安子迁浅浅一笑。
他这句话里也满是挑拔安子迁和大少爷的关系,安子迁一听便已经明白,他的眸光微微转冷,却又浅浅一笑道:“三哥说的甚是,只是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自己的才能,我有我的能力,大哥有大哥的能力,如果哪一天我的能力超过大哥了,那也必定是我天生的本事,而不是大哥教的!”
大少爷冷笑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觉得你有本事赢得了我吗?”
“我从没有打算赢大哥!”安子迁微微一笑道:“算起来今日也是我接手那个米铺一个月的日子了,我也应该将这个月的营收给父亲过目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帐册递给了安老爷。
安老爷原本今日就想问他米铺的经营状况,这一段日子安子迁从米仓里调了不少的米过去,他一直以为安子迁是在备货,也没有多管,想着米就算是放一段日子也不会坏,但是若是总积压在那里,安子迁也必然对他无法交待,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难而退了。
而对米铺的生意而言,虽然没有所谓的淡季和旺季,但是一般在过年前的那一个月会把准备妥当,而过了那一个月之后,春节的大半个月生意是极淡的。
而他之前之所以选在那个时间将米铺交给安子迁打理,便是知道在那个时间该买米的百姓也都买得七七八八了,后半个月根本就不会有生意。
安老爷认为安子迁根本就不可能将米卖掉,此时当他看到那本帐册时也只当做是安子迁在例行公事,实在是没有办法向他交待,便随意编一个理由和借口罢了。
他看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浅笑,大少爷见安子迁笑的淡然心里微微一惊,这一个月正值他醉生梦死之时,他实在是不知道安子迁能弄出什么事来。三少爷看了一眼安子迁,却只是淡笑而立,那双眸子却又有了一抹复杂。
安老爷缓缓将帐册打开,他是从最后一页翻开的,当他看到那个数字时,顿时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原本有些慵懒而不屑的目光顿时变得慎重了起来,他有难以置信看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只是淡然浅笑,那模样仿佛和那些数字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安老爷的眼里满是震惊,惊道:“这不可能!”
“可能的!”安子迁微微一笑道:“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米铺,那些银子此时正好好的放在那里!”
大少爷见安老爷的面色古怪,他便在旁淡淡的道:“父亲怎么如此惊讶,五弟难道卖出一千两银子的米不成?”
“大哥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安子迁不以为然的道:“一千两银子能做什么,就算是我再不济,也得弄多一点银子才成。父亲是做大生意的,又岂会被区区一千两银子吓到,怎么也得一万两才可以吓到父亲吧!”
“一万两银子?”大少爷满是震惊的道:“怎么可能!那个米铺最好营收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一千两,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一万两!”
“一切皆有可能!”安子迁淡淡的道:“就好像我以前觉得大哥从来不会在女色的事上犯浑,可是事实是大哥在那件事上犯了浑了!而那些从来都不可能会在大哥身上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在我的身上发生?”
他的话说的有些懒散,却凌厉如刀,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也透着十二分的冷然,他高大的身子站在大厅之中,便如一棵挺拔的劲松,让人不敢有任何小视之心。
大少爷听到他的话只觉得怒火攻心,他咬了咬牙,却又无从反驳,憋了半天之后才又冷着声道:“就凭你也想和我比?”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他那双眼睛笑起来便有了三分妖异的味道,却又抱着饶有趣味的样子的看着大少爷道:“方才父亲一直夸大哥极好,我们兄弟间是兄友弟恭!可是大哥这句话说的似乎有欠妥当,真正友好的兄长是不会说出这样打击自己亲生胞弟的话来的,大哥这样的行事似乎担不起兄友之名,又如何能要求我们这些对弟弟的对你恭敬呢?”
大少爷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自己从小到大都不争气,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拿得出手的事情!”
“我是没有太大的出息。”安子迁缓缓的道:“只是大哥方才也说了,那是以前的事情,又不是现在的事情,人嘛,总是会变的,当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心绪也会产生微妙的变化,就好像到今日,我对大哥的尊敬也是一日淡过一日了。”
大少爷冷笑道:“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没有良心的人,竟是为了安府的家主之位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要算计!”
安子迁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大少爷道:“我算计你?如果你真要那么认为的话,那么就那样认为吧!在我的心里也曾一度认为大哥会是极为疼惜我的,可是上次的事情大哥却真让我失望!我从没来没有见到那个做哥哥的会动手杀自己的亲弟弟!”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一屋子人都愣了一下,安夫人之前听安子迁说起过那件事情,只是她当时心里牵挂大少爷,而安子迁并没有事情,所以她也便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此时听到安子迁这么一说,心里才隐隐意识到那件事情的重要性,却又生了一丝恼怒。她只觉得安子迁是极不争气的,竟当着这一些庶出的少爷面前数落自己的亲哥哥,当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安老爷却有些恼了,他看了大少爷一眼后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何不去问大哥!”安子迁的嘴角满是嘲弄道:“这一次佩兰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大哥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般,可是又有谁知道我所承受的一切。父亲可曾想过当大哥的丑事被揭穿之后,便要伙同外人杀我灭口又是什么样的滋味?我自问这些年来对大哥甚是尊重,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也曾想过要息事宁人,因为大哥也不容易。可是今日我听到父亲说到兄友弟恭时,我的心里终究有些难过,那些话便再也没有办法憋在心里了。”
安老爷闻言大惊,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大少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少爷的眼里满是冷意,他看着安老爷道:“五弟自小巧言令色,平日里说话是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话同,还有两句也是杜撰出来。他这一次在五弟妹的鼓吹下,想要得到安府的当家之位,所以才会想出如此狠毒的话来!”
大少爷说罢眼里满是疼惜的道:“五弟,我自问平日里待你不薄,却没有料到你竟如此狠心,为了得到家主之位,竟是连这样的谎言都能编得出来,你这样残害手足之情,就不怕老天爷给你报应吗?”
安子迁以前觉得于文远很无耻,可是此时却觉得大少爷比于文远还要无耻的多!竟是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他原本心里因为这件事情难过是因为那分残存的手足之情,而此时他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而难过!只怕在大少爷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是亲弟弟过!
而这件事情已过去许久,佩兰和屋子里的丫环都已不在杭城,这件事情也算是没有对证了!大少爷平素甚得安老爷的欢心,在安老爷的心里,只怕也站在大少爷那一边的。
他以前便觉得对于这件事情不用太过冲动,他也不是冲动的那种人,可是今日里他终是冲动的说出了口,如今被人反咬一口也再正常不过。
他冷笑道:“大哥,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可以用安府祖宗起誓吗?”
大少爷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回答他的话,扭过头看着楚晶蓝道:“我明白了,是五弟妹!五弟虽然奸滑,可是平日里却还心地善良,那些大逆不道、昧着良心的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而五弟妹素来以心肠狠毒闻名整个杭城,这件事情一定是你教五弟这样说的,对不对?”
楚晶蓝的眸子里满是寒气,当下把脸一沉,冷冷的看着大少爷道:“心肠狠毒?大少爷这一句话我可生受不起,昨夜里母亲还和杭城里的名门闺秀在夸我温婉善良,今日里大少爷便说我心肠狠毒了!我倒想问问大哥,我到底做过什么心肠狠毒的事情来?大哥今日最好是能说得出来,也能让所有的人信服,否则光凭这一句话我便可以治大少爷污蔑王族之罪!”
大少爷愣了一下,他想起楚晶蓝如今已是二品的郡主,这样的身份,在整个西凤国也没有几人,而且为官者要做到朝中的二品大员也是一件极不容易之事!他方才之所以那样说话,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安老爷和安夫人并不喜欢楚晶蓝,而楚晶蓝平日里行事也不失狠厉,以为如此一来便能搏得安老爷和安夫人的信任,却忘了楚晶蓝如今已是堂堂郡主的事实!
他还未说话,安夫人却在旁Сhā嘴道:“我们都知道你是王府的郡主,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你如今也是安府的儿媳妇人,你的身份是尊贵,可是也用不着动不动就把你的郡主身份亮出来!这是在家里,可不是在朝堂之上,要耍横出去耍去,这荣华堂可容不得你放肆!”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寒气,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安夫人道:“母亲这句话我可不敢认同,国家国家,是有国才有家,就算是在家里,也是先国礼再家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方才我进来父亲和母亲可都没有向我行礼,这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只怕先说父亲和母亲虽然是皇商的家主,可是却是一点都不知礼!再则大少爷方才说我心肠狠毒,这样的话已经是对我人品的质疑,我是堂堂御封的郡主,大少爷这样说便是指当今圣上识人不明,竟将一个心肠狠毒之人封为郡主,这是藐视圣断!王爷是何等英明之人,若是收了一个心肠狠毒的人为义女的话,那便是王爷识人不清!这件件桩桩都事关国体,容不得我不问!我知道母亲心里向着大少爷,但是还是母亲顾念国法!若是母亲不懂的话,父亲应该会懂,也该好好教教母亲才是!”
她这一席话可谓掷地有声,而且字字和皇权国法扯上了关系,又指出了安老爷和安夫人的不是,他们一时间可谓是自身难保,又哪里还能帮着大少爷说话!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三章
安老爷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惹恼了楚晶蓝,他当下先是狠狠的瞪了安夫人一眼,然后忙拉着她朝楚晶蓝跪下道:“草民夫妇失言,还请郡主宽恕!”
安老爷和安夫人这般一跪下,满屋子的人也只得全部跪下给她行礼,大少爷心有不甘,不愿下跪,当下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楚晶蓝也不扶安老爷和安夫人起来,反而扭过头看着大少爷道:“大少爷,烦请解释清楚,若是我真的是一个心肠狠毒之人的话,还请父亲上书给父王和皇上,请他们削去我的封号和郡主之位!”
大少爷也不是傻的,一听她这句话便知道若是他真的举出一些例子来的话,那么他就是在质疑洛王和皇帝的眼光和判断,而若是举不出来的话那么就是他在侮辱皇族!
大少爷生平没有怕过什么事情,可是此时看到楚晶蓝那双冷如寒冰一般的眼睛,再看着跪在地上的安老爷和安夫人,他再迟顿也已经知道从今往后整个安府就不再是安老爷和安夫人做决断的了!眼前这个看似瘦弱却蓄含了极大力量的女子早已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心里的惧意一旦升起,便越来越浓烈了,他的腿不自觉的抖了抖,只觉得楚晶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将他的心神全部都罩住了,他不由自主的便也跪了下去。
楚晶蓝冷冷的看着他道:“大少爷,还请你把话说清楚!”
大少爷咬了咬唇看了安夫人和安老爷一眼,安老爷的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怒气,安夫人的眼睛却看着楚晶蓝,敢怒不敢言!
楚晶蓝虽然很不喜欢一堆人朝她跪倒的方式,可是此时这般站着却感觉极好,她以前对那些滥用私权之人深恶痛绝,可是今日才知道有时候有些人是不能讲理的,非要用权利去压一压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而如今她的身份便能吓一吓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蛋!
安子迁站在她的身边,没有说话,也直接无视安老爷那双求救的目光安老爷的心微微一颤,不知道为何看到安子迁的表情时,他竟没来由得相信安子迁之前大少爷想要杀他之事!
安老爷又扭过头看了一眼大少爷,眼里已有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安夫人实在是受不了她向楚晶蓝跪下的事情,更受不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大少爷跪在楚晶蓝面前的事实,她忍不住道:“子轩……”
“母亲请不要Сhā话,我在问大少爷!”楚晶蓝直接打断安夫人的话,定定的看着大少爷。
安夫人何曾受过样的气,当下只恨的牙痒痒,只是楚晶蓝如今的身份也不同于往日,她就算有气也没有办法撒!只得生生将心中的那口闷气压下,却还是忍不住瞪了楚晶蓝一眼。
大少爷知道楚晶蓝若是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咬着不放的话,他今日只怕会着了楚晶蓝的道,他当下咬着牙道:“是我失言,请郡主恕罪!”他这样说便是在认错了。
楚晶蓝冷笑了声道:“大少爷一句失言便将所有的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倒是轻松的紧,却不想这样一句话却能置一个弱质女子于死地!”
她的声音原本便有些低沉,这般疾言厉色的说着话,便给了下跪之人极大的压力。
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藏着一分兴灾乐祸,两人的嘴角都微微一扬,却只是跪在那里不说话。两人心里都觉得楚晶蓝早就该发威的,也总省得安夫人整天都在府里无中生有,天天就知道把大少爷捧在手心里,却一直将他们这些庶出的少爷全部都压得死死的。两人看着安老爷和安夫人那副样子,虽然觉得他们是有些可怜,可是却是活该!
三少爷看到眼前的情景已有了一抹淡淡的复杂,他平日里将安府的动态是看得极为清楚的,一直认为就算安子迁此时学好,也不可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是此时看到楚晶蓝对付大少爷的行动,再看到安老爷和安夫人都不得不服她的软,他便知道一切都已开始有了变数!
安夫人听到大少爷的话心里大急,只觉得这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楚晶蓝真是霸道无比,只是她又见安老爷那样怕楚晶蓝,她心里一时间也没有太多的法子。当下只得给三少爷和四少爷六少爷使眼色,只是三个少爷和三个少夫人都将头伏在地上,只当做是没有看到她的眼色一般。
安夫人看到这样的举动,只气的想吐血,她自认平日里待他们都不薄,大少爷对他们也甚是友爱,他们怎么就一点都不帮大少爷!当真是把她气死了!
大少爷咬着唇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楚晶蓝冷笑,看着他道:“那若是有人说大少爷是个没种的,这样的话大少爷会不会放在心上?”
大少爷顿时气的满脸通红,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楚晶蓝却不理他,只是含着笑意看着跪在大少爷身边却一直都一言不发的大少夫人,大少夫人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将头抬了起来,却看到了大少爷那双满是怨毒的目光,大少夫人心里暗叫不妙,楚晶蓝这样看着她只怕是想让大少爷的心里生出怒气。
楚晶蓝看到大少爷的目光,心里已有了一抹了然,她淡淡的道:“这句话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大少爷不用放在心上,只是有时候流言一多,难免就会误信一二!大少爷日后可得好生管管你的嘴巴,有些话说的多了就会有人信的,俗话说三人成众,我相信大少爷聪明无比,应该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大少爷气的额前有青筋暴起,细密的汗珠也渗了出来,却又不能反驳楚晶蓝的话。他说楚晶蓝的事情是凭空捏造,而楚晶蓝说他的事情却又是千真万确。他生平最恨别人拿他的那件事说事,可是此时楚晶蓝先有事为挟,又说只是随口说说,他硬是半分都不能发作。
楚晶蓝又道:“我和五少爷行事素来光明磊落,那些不入流事情是断然不会做的,不入流的话也不会去说。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教唆五少爷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只是方才五少爷说大少爷对他动过杀机,我却是信的,大少爷连我这样的弱质女子都不放过,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只怕也真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只是这一些切都是猜测罢了,那一次的事情看到的还有佩兰和她身边的两个丫环,我也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他们。”
安夫人和大少爷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安老爷却道:“郡主说的甚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一定会派人去查的!”
“如此便有劳父亲了!”楚晶蓝微笑着转身,看到安老爷和安夫人还伏在地上,她故做吃惊的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还跪在地上,这可如何使得,快快请起!”说罢,她便伸手去扶。
安夫人看到她那副样子,只恨不得把她的脸给撕烂,可是却又不能做任何事情,只是那双眼睛却瞪得极大看着她。
楚晶蓝这一次没有无视安夫人的表情,反而装做极为关心的样子对安夫人道:“母亲,你的眼睛怎么呢?瞪这么大可是眼睛不舒服?眼疾可不是小病,得看大夫!郭品超的医技出众,我着人帮你寻他,请他过来帮你看眼可好?”
安夫人听到她这一句话只觉得肺都快要气炸了,那双眼睛瞪得更大了,安老爷却在旁道:“多谢郡主的关心,她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有些异常,一会好生休息一下便没事了!”
“那就好!”楚晶蓝微笑道:“母亲这段日子为了安府劳心劳力,是该好生休息一段日子才是!可千万别把身体弄跨了,否则我们这些做媳妇的便不能心安了!”她笑起来的样子绝对贤良淑德,那双明媚的眼睛里也含着三分笑意三分嘲弄四分不屑。
安夫人听到她这句话再看到她那副样子,当真气的要吐血,却又拿楚晶蓝无可奈何。
楚晶蓝的眼里满是不屑,果然对安夫人这样的人而言,有时候是不需要客气的,她一旦失去了尊重,便什么都不是!
大少爷和其它的少爷少夫人都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们之前只是听说过楚晶蓝的手段,如今却是见识到了她的手段,一时间几人欢喜几人愁。
安老爷却在旁微笑道:“郡主极重孝道,当真让人敬佩的紧!”
楚晶蓝微微一笑后对大少爷道:“我今日也信大少爷是无心之失,罢了,看在五少爷的份上我便也不和大少爷计较了,只是往后大少爷在说话的时候,还是仔细一些才好,俗话说的好,祸从口出!”
大少爷寒着脸不说话,大少夫人以往大少爷有什么事情都会帮忙,今日却出奇的一言不发,楚晶蓝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却只是朝大少夫人浅浅一笑。
大少爷看到楚晶蓝那记笑容时,只气的浑身发抖,他原本对大少夫人已有了三分嫌恶,到此时却有了七分了,只觉得今日那满屋子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一样!
大少爷轻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里却已满是怨毒。
楚晶蓝看着安老爷缓缓的道:“方才五少爷和大少爷说的话谁的更可信一些,我相信父亲心里已经有数了,我不敢再给父亲做主,父亲接着看帐本便是!”
安老爷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眉顺眼的站在那里,分明就是个极乖巧的女子,和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心思微动,觉得额间似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竟是满手的汗水,他心里一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暗骂自己没用,竟被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给吓出了一身的汗!
安老爷微微凝了疑心神后道:“远溪你这帐本属实吗?”
“在父亲面前,我不敢有任何的欺诈,我以前虽然撒过很多谎,可是在父亲面前却一直谎言也不敢有!”安子迁的话说的极为恭敬,只是眉眼里却已失了几分恭敬的神色。
安老爷定定的看着他道:“从你这本帐册上看来,你这一个月已经卖出一万一千多两银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之前就对父亲说过,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三哥,我差人运走了多少米便知。”安子迁一片淡定的回答。
安老爷还没有问,三少爷已经朗声答道:“五弟这个月一共运走了两万多石米,一石米五百文钱,若是全部卖掉的话,也的确有这样的收益。”
安老爷闻言却吓了一大跳道:“什么?远溪拉走了两万多担米?怎么可能!”
三少爷轻声答道:“回父亲的话,真有这么多!”
大少爷闻言也吓了一大跳,虽然他方才被楚晶蓝吓过了,此时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大惊道:“两万多石?那样的一间铺子一年也不可能卖到现两万多石,五弟拉走那么多的米,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就不怕断了其它米铺的货源吗?”
三少爷低着道:“这一个月来大哥天天都喝醉,我也曾试着把帐本给你看,可是你并不理我。”他的话说的甚是委屈。
大少爷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咬着牙道:“就算是我不看,你总不至于不告诉父亲吧!”
“父亲曾说过,如果五弟要米的话,无须告诉他,让仓库直接运过去给他就好。”三少爷回答的态度极为恭敬。
安老爷想了想,想起之前安子迁来总铺运米的时候,三少爷是对他说过,只是他觉得安子迁是断断做不成大事的,就算是要个几百石米,也不过是在小打小闹罢了,而且当时又值过年,又发生了大少爷的事情,他也没有心思去管安子迁了,于是便对三少爷说出那样的话。
而三少爷觉得安子迁的米是运走了不少,可是那样的一个铺子是不可能卖掉那么多的米的,而安子迁原本便是个花花公子,平日里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主,此时要那么多的米,八成是又动了别的心思,只怕是想把米弄去抵债什么的,所以他便也由得安子迁去运米。他想着纵容安子迁下去,到时候便会完不成安老爷的任务,从而彻底失去做安府当家的资格,而大少爷近日又整日里过得一片糊涂,这样的人迟早会毁了,大少爷和安子迁都除去了,那么放眼整个安府,也就数他对米铺最为熟悉,他就不信米铺会不落在他的手上!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安子迁竟将所有的米全部都卖光了,这怎么可能!
安老爷却是并不相信安子迁能卖掉那么多的米,当下有些复杂的看着安子迁道:“远溪这一次倒真是让我感到吃惊,这帐面上也有来往主顾的名字,可是他们平素并未有这么大的购买量,不会是有人在暗中帮你吧!”说罢,他的眼睛朝楚晶蓝扫去。
“是有人帮我!”安子迁明白安老爷的意思,当下又缓缓的道:“不过事情和父亲想的有些不一样,帮我的人断然不是晶蓝,因为很早之前就有话在先,我断然不敢明知故犯!而那个时候父亲也说过,只要不是晶蓝帮我做到,其它的事情就由得我自己去想办法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一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扫视了屋子里的众人一眼后道:“我之前在外面混迹了那么多年,总会认识几个有钱人。再说了,这年前,谁没有几个有钱的朋友?”
安老爷闻言愣了一下,大少爷怒道:“你做敝!”
“我这样可不算是做敝!”安子迁冷着声道:“这些钱是那些朋友实实在在拿出来买米的,他们原本便都要用米,从我里买原本就是极正常的事情!而若是说到作敝这件事情,我倒也想问问父亲,你当初将那那样的米铺让我经营,并且要求三个月以内赚到三千两银子,按照正常的情况,你觉得可能吗?”
安老爷的脸一时间有些挂不住,安子迁又冷着声道:“我知道在父亲的心里,我是处处不如大哥,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就算当日洛王亲指让我来做安府的家主,父亲因为拧不过洛王的意思,所以才假意答应,却在答应洛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对付我的法子,也想到了要如何为难我,如何阻止我掌管安家!可是我想告诉父亲的是,这个世上的人,没有一个是不会变的,我也会变,我知道我的转变在父亲和母亲的眼里看来不过是晶蓝教唆的,可是我想说的是,我的转变和晶蓝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想做安府的家主,而我今日也能证明给父亲看,我有做家主的能力!”
安老爷愣了一下,大少爷却已寒着声道:“狡辩!你连帐本都看不懂,又哪里能做家主!再说了,今日你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不过是你在使手段罢了!父亲,你可别被他给骗了,若是将安府交给他,根本就是在败祖宗积下来的产业!”
安老爷的脸色微变,安子迁却冷笑道:“你说我在使手段?那好啊,大哥也使出这样的手段给我瞧瞧,我倒想看看在杭城里大哥能找到几个能为你一掷千金,支持你去做任何事情的人!”
大少爷愣了一下,眼里有了一些不确定,安子迁又缓缓的道:“而做生意,在我的理解就很简单,只要他们愿意买你的东西,那便是一种成功!这和帐本可没有任何关系!”
安老爷纵横商场多年,这些年来对生意也有一些感悟,此时听到安子迁的这一句话虽然觉得他有些像是在强词夺理,可是说的却也是事实。做生意原本就是让顾客心甘情愿的掏钱,不管安子迁和那些人是朋友还是什么,总之人家愿意了!
大少爷显然心里极不信服,他咬着牙道:“你说什么都有道理,这天下间哪有那样的傻子,会掏钱帮你!只怕是郡主拿出银子给那些掌柜,然后人家才会出手帮你吧!”
安子迁冷笑道:“大哥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若是能查出一二来,我便再也不做这安府的当家!”
“一言为定?”大少爷看着安子迁道。
“一言为定!只要大哥你查得出来!”安子迁单手负在身后,一股浓烈的自信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大少爷看他如此笃定,心里倒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请父亲和各位兄长随我去米铺里以取银子,也顺便做个见证!”
安老爷早前就已经知道安子迁的为人,此时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便又有了三分诧异,安子迁却又道:“虽然我和父亲之前约定的是三个月的期限,可是如果我一个月便做到了,希望父亲不要食言!”
“我自然不会食言,你若是真的做到的话,我便会让你回到总铺来执掌铺子里的所有事宜!”安老爷看着安子迁缓缓的道。
大少爷在旁道:“父亲,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家主!”
“五弟怎么不能做家主,难道所有的人都要如大哥一般天天醉生梦死才能做家主不成?”二少爷在旁不冷不热的把话接了过去,大少爷顿时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二少爷。
二少爷不屑的看了一眼大少爷,却又含看着安子迁道:“我一直觉得五弟是我们这群兄弟中间最优秀的一个,所以这事他能做到我一点都不怀疑,我们现在便去铺子里看看!”
安老爷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他看了一眼二少爷,又看了一眼安子迁,然后朗声道:“走,去米铺看看去!”说罢,他率先走了出去。
安夫人也想跟过去看看究竟,安老爷见她跟来便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跟去做什么?”
安夫人的眼里有丝委屈,钱姨娘微笑道:“老爷说的是,夫人,婢妾扶你回房吧!”
安夫人看到钱姨娘那张笑颜如花的脸,当下便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乖巧的把头低下,眼里却满是不屑。
安老爷走出去之后,其它的几房少爷也跟了出去,安子迁走到三少爷的身边道:“这件事情还得多三哥,若是没有三哥,这事断然不会做得如此漂亮!”
三少爷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眼里满是笑意,三少爷只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而他在将头转过来的时候,眸子里便有了一抹幽深。
安老爷和众位少爷到达米铺之后,苗冬青和韦渊早就将银子准备妥当,安子迁进来便道:“把银子打开让老爷看看!”
“是!”苗冬青和韦渊应了一声,便让朱文和任战将一万两银子搬了出来,那银子甚重,两人却轻轻松松的将银子抬了出来。
安老爷看到两人的臂力微微一惊,却没有露出半点情绪,韦渊将装银子的箱子打开道:“请老爷和各位少爷过目。”
那银子全是十两一锭的,这般一打开,整个屋子便亮堂了不少,安老爷虽然之前听到安子迁的话还有三分怀疑,可是这一刻却是又惊又喜。
大少爷却满是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这些银子定是假的!”
韦渊冷笑道:“假的?你大可以验一验!也不知哪里来的乡巴地佬,竟是连真银子和假银子也分不清楚!”
“韦渊,不得对大少爷无理!”安子迁轻喝一声道。
韦渊抬眸看了一眼大少爷道:“他就是大少爷?”他笑了笑后又道:“大少爷执掌安府已久,怎么会认不出银子的真假?咦,大少爷怎么看着这么面善,啊!我想起来了,昨日也就是元宵节那天我在万花楼里见过!怪不得分不清有银子的真假了,原本是被花魁给迷晕了啊!”
大少爷闻言怒极,怒喝道:“胡说八道!敢这样和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辞了你!”
“胡说八道?”韦渊奇道:“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从来不胡说八道!你现在敢不敢跟我去一趟万花楼,那鸨铁定认得你,你昨天一直在那玩的那个妓汝到现在还起不了床……”
“混帐!”大少爷怒喝一声,竟是顾不得形象,见旁边有一根木棒伸手一把抄起便朝韦渊的头上砸去。
眼见就要把韦渊的头打开花了,他却只是脚步轻移便避开了大少爷那一棒,他冷笑道:“大少爷这是想杀人灭口吗?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我要辞了你!”大少爷怒吼道。
韦渊冷笑道:“你要辞了我?你若是想要辞我的话也得知会五少爷,五少爷同意了才行,因为我是五少爷请来的,拿的是他给的工钱,而不是大少爷的工钱!”
安子迁怒斥道:“不管是我给你的工钱还是大少爷给你付工钱,你现在是安府的下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对大少爷无礼!”
“回五少爷的话,韦渊他虽然性子暴燥了一些,可是却从来不说胡话!”苗冬青在一旁接话道:“昨日里我也看到大少爷从万花楼里走了出来,再说了,男人嫖一妓,原本就是极正常的事情,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安老爷闻言脸色难看至极,当上恶狠狠的瞪着大少爷道:“这就是你的承诺,你昨天傍晚对我说要好好做事,可是昨夜居然又跑去嫖一妓,你当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大少爷听到安老爷的话微怔,顿时明白韦渊故意把话说的不清不楚,一般人若是要去妓院的话大多都会是晚上,韦渊说他去妓院,安老爷便直接会认为他是晚上去的。而在这一件事上,他却又无从分辩,他若是说他大白天跑去妓院,安老爷只怕会更生气,他当下狠狠的咬了咬牙,只恨不得把韦渊撕成十八块。
安老爷却又有些面子上挂不住,大少爷昨天傍晚对他说日后不再做糊涂事,可是才一保证就又犯了错,又因为这一个多月来大少爷不是醉生梦死就是泡在青楼楚馆,虽然安府百般遮掩这件事情,可是却还是传得沸沸扬扬,安府的脸都快要丢尽了。大少爷若是真的振作起来的话,假以时日还能将流留言肃清,可是他也是男人,也知道有些荤一旦破了,尝到其中的美妙滋味就再难以自拔!
而安府先有安子迁和二少爷的不成材,如今再加上大少爷的事情,而大少爷的事情还被安府的伏计看到,如此一传一,十传百,到时候大少爷真的当上了当家,又如何能服众?而且那种地方最是花钱,寻常玩玩还能理解,可是大少爷做下的事情却有些离谱,叫他如何能放心的下?
大少爷见安老爷脸色不好,心知不妙,当下忙道:“父亲切勿动气,我知道错了,日后必定不会再犯,也断断不会让父亲失望!”
二少爷在旁不冷不热的道:“有的人是越学越好,而有的人却是越学越坏!唉!学好的人不能得到原谅和器重,而学坏的人只怕三言三语就能打动人心。”
安子迁在旁接话道:“二哥休得胡说,父亲是何等精明的人,又岂会因为一句话而宽恕,也不会因为一句话而生气,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做下,就会和你我一样,一辈子只怕都得背上一个不太好的名声。”
大少爷怒道:“我怎么能和你们这两个混帐相提并论,你们哪里及得上我……”
“住口!”安老爷大怒道:“你当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他们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说他们是不混帐,他们若是混帐的话,那么你又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大少爷被安老爷那一吼吓了一大跳,自他有记忆以来,虽然安老爷平日在这些儿子的面前是不苟言笑,也甚是严厉,但是却很少在他的面前说重话,他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宁,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看了一眼安子迁和二少爷,还未说话,安老爷却又道:“你这样看着他们做什么?想吓唬他们吗?你平日里做的那些细碎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你罢了!”
大少爷此时听到安老爷的责备,心里大恨,只得轻声道:“我方才是说错了话,可是平日里却待众位弟弟甚好……”
安老爷冷冰的目光看了过去,他吓了一跳,便将那些话全部都咽了下去,安老爷轻哼一声后看着安子迁道:“你这一次的事情虽然做的有些投机取巧,但是做的却甚好,为父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会食言,你明日便回安府的总部,日后安府里一应事情便全部由你掌管,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安子迁轻轻一躬后道:“多谢父亲,只是我还有个要求,也请父亲一并答应。”
“什么要求?”安老爷将原本因为动了怒气而升高的声音压下了三分。
安子迁看着安老爷道:“我这一次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凭的是我自己的本事,父亲说我是投机取巧也好,是运气好也罢,总之事情是做好了,而且是超额完成,所以父亲若是真的让我去管理米铺的话,那么我希望用我的方法来管,父亲可以在旁看着,但是却不能Сhā手太多,大哥更不能对我做的事情指指点点,三哥可以在旁协助我,但是只是协助,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他的话让一旁众位少爷都吓了一跳,他这一个月来让米铺盈利颇丰,可是说到底地却并没有看到太大的本事,而他平素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让这样的一个人来掌管安府实在是太为可怕,而且以前大少爷名义上是在管理米铺,但是大部分重大的决定却是由安老爷在下达。安子迁此时这么说便是要将安府的掌舵权尽数拿走了,安老爷又岂会答应?
众人都是这般心思,一时间目光便在安子迁和安老爷的脸上徘徊。
安老爷听到安子迁这句话却存了其他的心思,他以前一直觉得安子迁是在外面鬼混,都是和一些不入流的人打交道,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却又让他的心里有了一分别样的心思。他是看着安子迁长大的,安子迁是所有儿子中间最为优秀的一个,只是一直都没有朝他预期的方向行事,所以他便对安子迁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是因为当年烧过安子迁的字画,他的心里对安子迁却又有一分愧疚,尤其是看到苏连城高中探花又得皇帝重用后,他便觉得若是让安子迁好好念书说不定也能有苏连城那样的荣耀,只是事隔多年,这些话他也没有办法对安子迁说。
安老爷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知道做商人有时候需要的也是气魄,而大少爷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虽然他知道大少爷一直都想做安府的家主,可是很多时候做起事来却有些不尽人意,这几年来大少爷做下的那些混帐事虽然他从不过问,可是心里却是极清楚的。
这七个儿子中间,他是最喜欢大少爷,可是说到底,大少爷是个没种的,而且又暴出这样的丑事,还不知道检点,他的心里自然也是极为失望的。这些天来到他也想了许多,也在想安府的出头之日,而西京那边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心里便也生出万般的心思。
他是个商人,所考量的一切都是从安府的利益出发,而不应该再是个人的喜好了!再则安子迁能在一个月内卖掉两万多石米,这原本就是一件极让他吃惊的事情。他只觉得虽然他是看着安子迁长大的,可是对这个儿子却是一点都不了解。
他的眸光看着安子迁,却见安子迁一片淡然的站在那里,却又满是坚毅和果敢,那样的气场就算是他自己也及不上。
安老爷这一刻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有关于安子迁的一切全部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看了一眼安子迁后道:“你有信心把安府的生意做得更大吗?”
“安府如今已是皇商,已经算是西凤国最大的米商了,再让安府变得更加强大,我没有把握,而且我觉得安府也没有必要再强大,我要做的是守住安府的家业。”安子迁看着安老爷道。
安老爷先是一愣,然后细细一想后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很好!创业难,但是守业更难!你确定你能做好吗?”
安子迁知道此是不管是简单的回答能和不能都不能让安老爷满意,他的眸子轻轻一转,然后缓缓的道:“不是能不能做好的问题,而是一定要做好!”
安老爷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很好!我依着约定,你若是一年的内能让安府维持目前的情况,那么今年过年的时候,你便是明正言顺的家主了。只是你要做做什么我是不会过问,只要不影响安府的利益就行,但是你行事也不可太过离谱。”
“让父亲失望了,我一定会大刀阔斧整顿米铺,其中必定会动摇某些人的利益,但是我一定要做,因为只凭一个皇商的名头是不可能让安府过得更好!”安子迁定定看着安老爷道。
“五弟说的很对!”二少爷Сhā嘴道:“这些年来安府的伙计一个比一个不像话,平日里懒散也就算了,还整天仗势欺人,那一日竟是连五弟妹都敢说要请许知府将她抓进牢里。我相信发生那样的事情肯定不是偶然,而是长年累月积下的恶习,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能根除的话,只怕会动摇安府的根基!”
六少爷也道:“虽然我不太管米铺的事情,但是我也听说了,米铺里有人拉帮结派,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心思。”说罢,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三少爷。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四章
三少爷知道六少爷在含沙射影,也知道安老爷此时心里还有犹豫,而他这些年来虽然一直依附大少爷,但是大少爷却一直没有将他当做亲弟弟看,在他的私心里也是一直想将大少爷扳倒。只是又觉得安子迁这一步棋走的极为精妙,以退为进只用一招便将大少爷打的无还手之力,安子迁的心机只怕比大少爷还要深的的多,日后他若是想要对付实在不是易事。
只是眼前的情势却又让他知道,大少爷一倒下,安子迁就是唯一的嫡子了,安子迁但凡有点出息,上位是必然的事情,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还做得如此漂亮!
三少爷心里一番权衡利蔽,心里便已有数了,他当下便道:“大哥在管米铺的时候,一直对米铺里的伙计说安府是皇商就如何如何威风,的确是助长了他们的习气,有时候就是我想管教他们都无从管起,也一直想要纠正这个不良之风,却一直都没有勇气。五弟虽然一直不太管米铺的事情,但是这几个月来的历练已让五弟变得果敢无比,我佩服的很!父亲若是让五弟统管米铺的话,我必定全力配合!”
大少爷听到三少爷的话,心里的顿时气得紧,他在心里骂道:“见风使舵的小人!”却也知道安老爷还在生气,他实不能多说什么,当下只是恶狠狠的看着三少爷,却没有说话。
三少爷见他的目光看来,只将头微微扭过去,当做没有看到,大少爷心里更加生气了。
安老爷听到三少爷的话后道:“子墨做事最合我意!”
大少爷听到这一句话差点没吐血,想起昨天晚上安老爷对他说的话,他只觉得安老爷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转变之快让他实在是适应不了。
安子迁低眉敛目,看了三少爷一眼,心里却有些想笑,他很早以前就尝到过众人踩的滋味,大少爷此时心里只怕是不太好受,只是这才是刚刚开始。大少爷若是从现在开始知道收敛的话,日后他还是会放大少爷一马,而大少爷若是还想对付他和楚晶蓝的话,那么就休怪他不客气!
安子迁微笑道:“三哥做事素来是最为稳妥的,若能得到三哥的帮助,我想信没有事情是做不好的。”
“五弟过奖了。”三少爷浅笑道:“我只做我本份的事情,以前会好好帮大哥,那么这一年也就会好好帮五。”
安老爷听三少爷这么一说,心里一片安定,他浅笑道:“很好,兄弟之间就该相互扶持!有子墨帮远溪,我甚是放心。这样吧,往后的一年安府的米铺便全权交给远溪打理,我不再过问,远溪,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安老爷这么一说,各位少爷脸上表情各异,但是除了大少爷之外,其它人都面带微笑的道:“恭喜五弟!”
安子迁微微一笑道:“以后还是得仰仗各位兄弟的支持,只是父亲,我还有一个要求?”
安老爷皱眉道:“你倒真是要求不少,居然还有要求,说吧!一次性全说完,省得我听着麻烦!”
大少爷Сhā嘴道:“只怕有的人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安子迁直接无视他,然后缓缓的道:“就最后一个要求了,我想请二哥到米铺里帮我!”
“为何?”安老爷看了一眼二少爷道。
安子迁答道:“因为我和二哥的事情有些相似,而且这一段时间二哥也已经洗心革面,我相信他从新做人之后一定也能和其它的兄长一样出色。所以我恳请父亲也请二哥一个机会,让他过来帮我。”
安老爷看了二少爷一眼后道:“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素来一视同仁,我也一直觉得子期最近进步颇大,也不在外面厮混了,他若是真的想到米铺来做事,那自然是好。”
二少爷忙道:“多谢父亲,我日后一定会好好帮五弟,虽然我曾有些不太好的过往,但是我也想和五弟一样,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安老爷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我很开心!好好做!”
二少爷忙叠声答应,却扭头含笑看着安子迁,安子迁只是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安老爷又看了一眼韦渊和苗冬青道:“这两个伙计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他们是我请来的,以前米铺里的那些伙计全被我辞了,他们本是地里庄稼汉,为人极为老实,所以我用着也甚好。”安子迁轻声道。
安老爷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能让他们管着一万两银子,而他们却没有动一点私心,这就难能可贵,你们日后好好做事,除了五少爷有赏之外,老爷我也会有重赏。”
韦渊和苗冬青根本就不乎那些所谓的赏银,但是安老爷这样说了,他们脸上也都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道:“多谢老爷!”
安老爷轻轻点了点头后又道:“一会你将这些银子送到钱庄里去换成银票,然后到米铺去找我,我亲自把铺子里的详细状况告诉你。”
安子迁轻声应道:“是!”
安老爷又嘱咐了几句,便欲去总铺,他抬脚走到门口处的时候似想起了什么后扭头对大少爷道:“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大少爷轻应了一声便和安老爷一起离开了,两人才一走,二少爷便欢喜的道:“五弟,你终于做到了,让我佩服的不得了!”
安子迁笑了笑,六少爷也道:“五哥,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当真是让我吃惊!不过日后我也得好生向你学习,然后也能和二哥三哥一样帮你!”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四少爷却淡淡的道:“你就像半个书呆子,到时候去米铺里帮忙,小心去帮倒忙!”
六少爷撇了撇嘴,瞪了一眼四少爷道:“四哥就爱奚落我!”
四少爷却又笑道:“我是心疼你,这天生万物众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你的特长就不在做生意上,别勉强了你自己。”
六少爷淡淡的道:“四哥平日里和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这么就说起了解我的话来,是不是太武断了些?再说了,你们以前不一直都说五哥是个没用的,可是如今五哥是生生将大哥比了下去。”
六少爷的话说的有些直,四少爷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他讪讪一笑便将头扭了过去,没有再接话。
安子迁心里了然,他浅笑道:“不说那些过往的事情了,六弟若是真的对做生意感兴趣的话,还得向父亲学,我只怕还教不了你,而若是想学做帐的话,就得问三哥了,三哥可比我强太多!”
三少爷淡淡的道:“五弟不是常说做当家不一定要会看帐册!”
“可是我缺帐房先生啊!”安子迁笑道:“有六弟和三哥帮我看帐册,我自我在更加的放心。”
六少爷闻言满心欢喜的道:“有五哥这句话,我往后可得用心学了。”
三少爷的脸色却变了,当下扭过头看着安子迁道:“五弟是想从今往后只要我帮你管帐吗?”
安子迁微笑道:“父亲和大哥一直都说帐房最重要,而我却又是一个从来都看不懂帐的人,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得靠三哥了。”
三少爷听他说的客气,心里却极为清楚,若是只管帐房的话,便是将他从安府的米铺孤立了起来,只怕会断掉他所有的念头和想法,那么他这么多年来辛苦经营的一切就白费了!他又如何能甘心?只是想到安子迁平日根本就不懂做生意,那么他日后自然有对付安子迁的法子,让他吃一点苦头之后才知道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三少爷这般一想,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些,却只对安子迁淡然而笑。
安子迁看到三少爷这么一笑,便知道在三少爷的心里,只怕是有别的打算了。他以前就怀疑三少爷是个有心的人,不是那种甘于屈居人下之人,否则以前大少爷掌管米铺的时候,三少爷就不会设下那么多的障碍,而今日他才一开始上任,三少爷就已存了其它的心思,以后只怕还有一些麻烦,只是从今往后他就是安府的代任家主了,又岂会怕三少爷?
三少爷微笑道:“五弟的本事极大,又有那么多有钱的朋友,事情自然会做的极好,而我们本是亲兄弟,我自然会全力帮你!”
“有三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安子迁笑意浓浓的道。
三少爷也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楚晶蓝在楚家的铺子里看帐本,圆荷喜滋滋的走进来道:“五少奶奶,好消息!老爷让五少爷掌管整个安府了,日后我们的腰肝子便更直了,看那些个牛鬼蛇神们敢不敢再来招惹我们!”
楚晶蓝闻言淡淡一笑道:“依五少爷的能力只做安府的当家,当真是有些委屈了他,若不是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安府已身处险境,他只怕是不会做这件出力又不讨好的事情,不过既然做了,自然也得想办法为自己谋些好处才是,否则整日里光是就付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累得慌。”
许晓玉轻声道:“姐姐说的对极了,说实话,安府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一个个又都有另外的心思,完全不知道大祸将近,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家里那两个老的就更是识人不清,整日里只会做那些个糊涂事情,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混帐,这些年来,五少爷可没少受他们的气。嘴里说着关心,心里却只想着自己的私利,有时候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楚晶蓝听到许晓玉的话愣了一下,许晓玉见楚晶蓝看她,她又浅笑道:“我是早就看不过眼,只是五少爷说和他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好计较的。而追根究底,我又是安府的人,说话也就不用太客气了,还请姐姐别见怪!”
楚晶蓝笑道:“我又岂会见怪?只是平日见你斯文秀气,从不妄语,今日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吃惊罢了。不过私心里觉得你说很对,不过这话就只能我们私下里说说,可不能给别人听了去。虽然我也极不喜欢他们,可是在我的心里,却也些无奈,必竟他们是长辈,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我还得有些麻烦。”
许晓玉听她这么一说,当下便抿唇笑道:“姐姐倒是一个妙人,我知道了!只是你说我斯文秀气这句话我听着还是觉得很受用,虽然五少爷经常说我粗野不堪!”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起来,许晓玉微笑道:“我是江湖儿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姐姐日后若是有看哪些人不顺眼的就对我说一声,我替你收拾他们!”
“你就不所他们拾掇五少爷把你休了吗?”楚晶蓝笑着问道。
许晓玉的嘴角微微一扬后笑道:“姐姐觉得我需要怕吗?”
楚晶蓝也笑了笑,许晓玉却又道:“我本身只是个妾,而妾是连休都不用的,直接赶出家门就好,可是姐姐以前能把琼宛和春分弄到楚家来,难道不能把我弄到楚家来吗?”
楚晶蓝愣了一下,许晓玉的眼睛却亮了,她拉着楚晶蓝的手道:“不过你姐姐也放心,我还不会让他们拾掇五少爷休了我,我若是出来了,姐姐一个人对付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也就更加吃力了。”
楚晶蓝将她的手拉到她的身边道:“我很开心你能这般为我想,那你什么时候为你自己想想?”
这一次许晓玉脸上的笑容便凝住了,她愣了一下隔了半晌后才道:“以后再说吧!我才跟在姐姐身边几天的时间,莫不是我做的不太好,惹姐姐生气呢?”
楚晶蓝浅笑道:“光说傻话,我自小一个人长大,一直都盼着有个妹妹了,你这样帮我,我心里开心的很!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我们结拜为姐妹吧!这样日后也更名正言顺些!”
许晓玉也是个聪明人,一听楚晶蓝这句话,便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着想了,她若是一直顶着安子行妾室的身份,日后只怕是要被人看不起,而若是楚晶蓝的义妹的话,日后便能名正言顺的找个好婆家了。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轻声道:“姐姐,我……”
楚晶蓝笑了笑后道:“怎么?嫌弃我吗?觉得我没有资格做你的姐姐吗?”
“不是的!”许晓玉轻声道:“我很愿意,只是王爷和世子认得我,我怕连累了姐姐。”
“你以为五少爷的身份还能瞒很久吗?”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我有一种感觉,他的身份很快就会曝光,到时候你觉得我还能和你们撇得清关系吗?”
许晓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楚晶蓝却又缓缓的道:“所以你根本就无需担心这些。”
许晓玉的眼里泛起一层泪光道:“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的父亲和五少爷对我这么好之外,再没有人这样对我了,姐姐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断然不会让人伤害到你!只是这结拜姐妹之事先不要太过着急,等事情稳定了再说。再说,我真心把你当我的姐姐,你也诚心待我,又岂会在乎那外名份?”
楚晶蓝看着许晓玉的眼睛里多了一分温柔,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许晓玉的脸,然后缓缓的道:“你这样说,我就不强求了,待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一定要和你义结金兰。”
许晓玉但笑不语,两人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些。
安老爷把大少爷叫去后先是狠狠的训斥了一通,然后才道:“你自己好自为之,若是真心悔过,就用行动来证明,只是你也当真是狠心,竟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动杀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大少爷忙道:“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是五弟污陷于我!”
“我不管是真是假,但是远溪既然已经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起这件事情,到今日我是得表个态的!你到祠堂跪上一天再说!”安老爷阴着脸道。
大少爷却又道:“父亲难道想置安府于险地吗?”
安老爷冷笑道:“若是再让你做安府的家主才是置安府于险地,你知道这一段时间我出去的时候,那些个老爷少爷是怎么说我的吗?他们说我管教不严,先是出了你五弟和二弟两个不成才的,他们如今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又出了你那一桩事情!而且他们当着我的面说我要将安府传给你这个没有种的人,安府迟早会断送掉一切!”
大少爷大怒道:“混帐,他们竟然敢这样对皇商说话!”
“你才混帐!”安老爷大怒道:“我看你是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你的身份!你当真认为皇商就是很高的荣耀吗?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皇上自从封了安府做皇商之后,就一次也没有诏我入京,我都快被人笑死了,现在大家都在传,皇上封安府为皇商,不过是想利用安府而已!你这样一个分不清楚好坏的混人,就继续天天喝马尿,醉生梦死去吧!”
安老爷从不曾对大少爷说这样的重话,大少爷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过来,他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安老爷,眼里有些难以置信,只觉得自从佩兰的事情发生之后,安子迁便将安老爷的对他的宠爱尽数夺走了一样,他的心里一时间极度不平。
安老爷当下又冷着声道:“你日后最好好自为之,远溪你家主你最好是全力协助,若是还想搞破坏的话,就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大少爷的眼圈微微泛红,心里恨到极致,袖袍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却强迫自己把情绪压了下来,然后又道:“若真如父亲所言,父亲可别站错队了,楚晶蓝如今是洛王府的郡主,若是让五弟做安府的当家,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是不是由你做当家就一切都对呢?”安老爷冷着声道。
大少爷看着安老爷道:“至少我和洛王没有半点关系,日后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让五弟休了楚晶蓝便好,若是五弟不听劝的话,将他赶出安府也能保全安府。”
“混蛋!”安老爷大怒,扬掌就给了大少爷一巴掌道:“你这个混蛋!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远溪他可是你的亲弟弟!方才远溪说你被于文远唆使想要杀他,我是不太信的,可是听到你这一句话后我却是信了个十成十!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蛋!”
大少爷长这么大从未被安老爷打过,此时挨了这一巴掌只觉得委屈无比,他大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府!”
“还不知道悔改!”安老爷气的胸口直起伏,大怒道:“你这个混蛋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心窍,难道不知道楚晶蓝嫁到安府来之后就是安府的人了,就算是把她休了,安府也早已扯上了关系!根本就不可能再独善其身,所以王爷来到安府,将楚晶蓝收为义女的时候,安府就注定了只能和洛王同坐一艘船了,这个道理你明不明白?”
大少爷愣了一下,还是不太认为安老爷的话,只觉得事情没有安老爷说的那么绝对,只是见安老爷气的不轻,那些话也就不敢再说出口了,却又道:“那之前父亲怎么百般阻挠五弟做家主?”
“那是因为你不懂我的苦心!”安老爷咬着牙道:“之前阻挠远溪做家主还存了一丝希望,希望你能争气做安府的家主,也让皇上的探子知道我和洛王不是一条心。可是你这个不成材的,偏偏要闹出那么多的事情来,远溪又证明了他有实力,我若是在这个时候还将你这个混帐扶上位,只怕会真正的惹怒洛王,安府只怕是要成了皇权的牺牲品了!”
大少爷一直认为安老爷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却不知他根本就看的极为清楚,而且也早有打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这番被骂,却是连还嘴之力没有了,只是心里终究是不服,他只认为这是安老爷给安子迁找的借口罢了。
安老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当下咬着牙道:“去跪三天祠堂!好好的想想你的过错!”
大少爷听到安老爷的话心里气闷的要死,却又拧不过安老爷的意思,当下便气闷闷往回走,却在半路遇到了苏壁城,苏壁城原本是陪妾室来买胭脂水粉,看到大少爷那副样子后有些奇怪,便大声喊道:“大表哥!”
大少爷一见是他,心里又燃起了一分希望,当下扭头看了他一眼后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壁城不答反问道:“你的脸色似乎看起来不太好,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父亲已经让五弟掌管整个安府,我能开心的起来吗?你之前说要帮我,现在可得帮我想想法子!”大少爷气闷闷的道。
苏壁城闻言大吃一惊,他看着大少爷道:“怎么会这样,姑父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表弟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将米铺交给他打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大少爷有些不悦,却又忿忿的道:“父亲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喜欢五弟,可是那些全部都只是表象,在他的骨子里,却是疼五弟入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五弟考虑!”
苏壁城微怔了一下,大少爷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说了一遍,然后又道:“这件事情一定有问题,五弟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认识那么有钱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竟然都愿意出钱帮他!”
苏壁城听到大少爷的话,心里也满是疑虑,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安子迁怎么会认识那么多有钱人,他也长年混迹于市井,只是因为他和安子迁的脾性不太相投,所以平日的交往并不多,也不知道安子迁平日里都接触些什么人,给安子迁投钱的不是杭城里的名门大户,也不算是杭城里太有钱的人,却心甘情愿掏那么多钱去帮助安子迁人,他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看着大少爷道:“大表哥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情极为古怪?依着表弟的本事,他是断断不能做到这样的,大表哥日后得对表弟多上些心了。只是他是那样的人,论本事是断断不能和大表哥比的,再则你比竟平日多招姑父喜欢些,我相信姑父的心还是在表哥这里的,日后只要表哥多花一些心思必然能重新得到位姑父的信任。”
大少爷却因为今日受了一肚子的气,苏壁城这句话说起来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虽然是安慰的话,可是在大少爷听来却还是有些无关痛痒,他冷冷的喝了一声,心里却满是不悦,他看着苏壁城道:“你说的是很轻松,可是你父亲这一次看起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了,我估计我是没有办法再轻易打动他了。”
苏壁城微皱着眉头道:“如果表哥想改变困境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些人和事说起来其实再简单不过的!”
“简单?怎么会简单?”大少爷瞪大眼睛看着苏壁城道:“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若是处于我这个位置,还能翻得了身吗?”
“要翻身不难的!”苏壁城嘻嘻一笑道:“就看大表哥有没有白那个决断能力了!”
大少爷的眼里满是不解,看着苏壁城道:“不难?怎么不难法?”
苏壁城笑道:“大表哥你想想,这一切都是因谁而起,只要解决掉那个关健人物,所有的问题便全部迎刃而解了!”
大少爷的眼前一亮,苏壁城又眨了眨眼道:“我们以前不是早就商量过如何对付楚晶蓝的法子了吗?大表哥怎么这么快就忘呢?”
大少爷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明亮,他一拍大腿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大表哥是被气糊涂了!”苏壁城微笑道:“其实依着大表哥的才华,那些许事情又如何能难得到你!”
大少爷眼里一片阴险,他狰狞一笑后道:“还是你有法子!不如我们好生商议一下如何彻底将楚晶蓝除去如何?”
“乐意之至!”苏壁城笑道:“能为大表哥做事,实是我的荣章!”他嘴上这样说,眼里却满是不屑。
于是大少爷也顾不得安老爷的惩罚,拉着苏壁城便去了附近的茶楼商议论细节去了。
一切商议妥当之后,苏壁城便回到了苏府,才一进去,苏遇便走过来道:“二少爷,大少爷找你。”
苏壁城一听说苏连城找他,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当下便随着苏遇去了苏家的书房,他敲门而进,见苏连城坐在那里看书,他进去却是连眼角都没有抬,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回来了啊!”
苏壁城应了一声索性也不语,过了良久,苏连城终于把手中的书放下来道:“我收到消息说姑父将安府交给表弟在打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太大的事情。”苏壁城缓缓的道:“表哥只要有稍微用些手段便能将一切都夺回来。”
“什么手段?”苏连城皱起了眉头。
苏壁城淡淡的道:“能有什么手段,自然是稍微狠一点的手段,这一切既然是因楚晶蓝而起,那么只要将她彻底毁了,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真能如此轻易就解决掉?”苏连城将手中的书重重的朝苏壁城的头上扔去,苏壁城有些委屈的道:“大哥,你干嘛打我?”
“我就怕你蠢钝如猪,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苏连城咬着牙道:“你们当真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楚晶蓝的手笔吗?还是真的觉得表弟就是一个蠢材?”
苏壁城愣了一下后道:“他原本就是蠢材,大哥不会认为这些事情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吧!”他的眼里满是不屑,他和安子迁也是相熟的,安子迁这一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事情,就是娶了楚晶蓝,其它的就全是个屁,平日里从来都没个正形。那所有的一切若说是安子迁自己弄出来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因为安子迁不可能有那个实力!苏连城也太看得起安子迁了,他伸手摸了摸头,只觉得更加的委屈了。
苏连城瞪了苏壁城一眼后道:“总而言之,楚晶蓝不要去碰,她现在还有一些用处,若是她哪天没用了,我自然会找人解决她!”
苏壁城不以为然,苏连城知道他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当下又道:“我再次告诉你,楚晶蓝不能碰,你若是敢乱来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苏壁城见苏连城板着一张脸,他极少见到苏连城这副样子,一时间倒觉得有些有趣,当下嘻嘻哈哈的道:“大哥不让我动楚晶蓝,莫不是因为心里还有她吧!必竟她也算你的前妻,你却一直没有得到她,是不是还有一些不甘心……”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苏连城的眼里满是寒茫,他心里不禁升起一抹惧意,原本还有更难听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了,那吊儿郎当的笑容也粘在了脸上,一时间他也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连城又缓缓的道:“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是!我记住了!”苏壁城讪讪的道。
苏连城对这个弟弟也觉得有些无语,一时间竟不知道这件事情把苏壁城也搅和进来是对还是错。他轻轻挥了挥手,苏壁城便走了出去,他才一走出去便自言自语的道:“你一直认为你比我强很多,可是在我的心里你就是个屁!有什么了不得的,摆着那样的一张脸给谁看!我是你的亲弟弟,又不是你的仆从,天天给我的甩脸子,甩你妈的头啊!”
他的话说的极为粗俗难听,再没有一点书香世家的风度,苏连城和苏壁城原本就不是一母所生,两人的母亲在年青的时候也曾明争暗斗过,两兄弟的性情又完全不一样,所以两人从小大大就不太和睦。这般的粗话,苏壁城私下里可没少说,只是那些事情他也不敢做在明面上,只敢背城里来做。
苏连城心里也清楚他的警告在苏壁城的心里是不值钱的,而且他们要做的那些事情是必然会去做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楚晶蓝那张有几分孤傲而又清冷的冷,心里只觉得堵得慌。他强行将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自己又觉得有些烦躁,他最近想起楚晶蓝的时候是一天比一天多了,他这段日子派人去查一些相关的事情,但是件件桩桩似乎都会和楚晶蓝扯上一些关系。
他轻叹了一声,眸光深沉,正在此时,屋子的窗棂轻轻响了一声,一个人影便窜进来道:“大人,安子迁如今已执掌了整个安府,我们要怎么做?”
“先别去管安府的事情,这件事情就先让二少爷去折腾,你先去帮我想办法打探一下万知搂在杭城的行踪,然后再约一约万知楼的楼主。”苏连城轻声吩咐道。
那人愣了一下后道:“那一日大人去万知楼的分舵找银面阎罗人,他竟是不见大人你,当真是是给脸不要脸,大人又何必跟他客气!”
苏连城瞪了那人一眼后道:“江湖上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能劝解还是劝解,再则银面阎罗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他根本就是人中之龙,否则洛王和皇上就都不会想要拉拢他了,我们还是先礼后兵,必竟有些事情不能做得过火。”
他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银面阎罗的大名,那样的人若是没有一点本事和手段是不可能做到让朝庭对他畏惧,也不可能让皇上和洛王竟相争抢,都想将他收为已用。这样的人大多都是有些性子的,又岂能用强?
再说了,用强若是管用的话,这些年来围剿万知楼的事情也该有些进展,而不是万知楼越来越强大。既然银面阎罗想和他玩,那么他就陪他玩下去,他相信终有一天银面阎罗会见他的。
“我听说楚晶蓝和银面阎罗相熟。”那人轻声道:“大人要不要单独见见楚晶蓝,若是她愿意帮我们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你是傻子吗?”苏连城冷着声道:“她是洛王的义女,和我原本就还有私人恩怨,又怎么可能会帮我?在她的心里,只怕还恨着我了!”
这件事情苏连城回杭城之前就已经听说,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消息只有洛王同意才能被放出来,谁知道这件事情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而且他也了解楚晶蓝平日的行事方式,她并不太喜欢和江湖中人打交道,又岂会平白无故的就认识银面阎罗?
“大人教训的是!”那人躬身道:“只是女人大多都是水性的,她若是还恨着大人的话,心里只怕也是爱着大人的,大人难道不知道没有爱哪来的恨?”
“歪理!”苏连城轻斥道:“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这件事情要如何做,我心里有数!”
爱他?他的心里已有了一分复杂,他想起楚晶蓝那张永远一片淡然的脸,心里不禁有了一分怅然,而那些怅然里包含了哪些情绪,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五章
时间飞快的就过去了五六天,楚晶蓝和安子迁之间一直都维持那种淡淡的关系,虽然见面还是说着话,却已没有以前那咱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而安子迁整日都在米铺和万知楼里的事忙,经常夜不归宿,两人相见的时间也很少。只是纵然楚晶蓝性子淡漠,知道他的心里有心结,这般淡淡的相处也不说出原委的感觉让她觉得极不是滋味,心里也暗暗生起他的气来,觉得他若是真的觉得不悦,大可以将话说白,到时候不管怎么处理也好过此时一片繁乱的心情。
这一日晨起,她一摸枕畔冰凉一片,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往日晨起都能看到他那张含笑而又温和的脸,她的思绪便有些凌乱。
楚晶蓝缓缓自床间坐了起来,因为没有弄出一些声响,圆荷和圆珠便也没有进来伺候她穿衣。如今已是初春的季节,天还有些泛冷,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厚袄子,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那张安静而又无奈的脸发着呆。
她的思绪如飞,却也觉得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下去,等安子迁回来之后,她定要好好好的和他说清楚。她会告诉他她当时的考量,他若是能理解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理解,那也就没有办法了,也许他们的夫妻情份就只有这么多吧!
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又有几分忐忑不安,这几个月来对他的依赖却已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这几日的忧思让她的心里清楚的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已远远超过她的预期,她心里暗叹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这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他早已刻入她的心里。
只是她也是一个果决的人,如果两人在一起只余下猜疑和痛苦的话,那不如趁早了断的好,也省过没日没夜的忧心。
正在此时,圆荷掀帘而进,见她坐在梳妆台前不禁吓了一大跳道:“五少奶奶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这样坐在这里,小心着凉!”说罢,便来替她穿衣。
她只是浅笑道:“无妨,我才刚起来。”
圆荷知道她的心思,想要劝,张了张嘴,却硬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匆匆忙忙的帮她将衣服穿好,然后轻声道:“今天是一月二十二日,杭城里有庙会,我听说热闹的紧,那里还有不少的舞龙舞狮队,很是壮观,五少奶奶要不要去看看?”
楚晶蓝原本喜静不想去,一扭头却看到圆荷那张满是担心的脸,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当下轻轻点了点头道:“算来我也很久没有去逛庙会了,去看看也好。”
圆荷闻言便欢天喜地的去准备马车,把其它的几个丫环全都叫了起来,众丫环一听说出去玩,全部都来了兴致,当下便在楚晶蓝的面前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原本一片沉静的悠然居里顿时热闹了不少。因为安子迁而生的烦闷气氛似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楚晶蓝实地是喜欢她们这样开心的样子,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秋韵忙着整理床铺,见床单被套已有些脏了,当下便拆下来,她去柜子边拿新的被套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循香一找,却找到了一串木制的手链,她拿起来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后道:“好香啊!”
“什么东西好香?”圆珠给楚晶蓝倒完洗脸水后刚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串木制的手串,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很香!”秋韵如实回答。
圆珠闻言却来了几分兴趣,她伸手一把从秋韵的手里抢了过来道:“我喜欢香喷喷的东西!给我闻闻!”
“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吧!五少奶奶才夸了你几句稳重,你就要又跳脱了起来,这是五少奶奶房里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东西,你起个什么劲!”秋韵轻哼一声道。
圆珠撇了撇嘴拉着珠子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五少奶奶不喜欢木制的东西,屋子里又怎么可能会有木制的手串?”
楚晶蓝看到那珠子也有些奇怪,她的确没有那样东西,屋子里的几个丫环都没有见过,那就只可能是安子迁带来的了,她此时心情有些低落,当下只淡淡的道:“这珠子我也没有见过,不是我的东西,你们若是喜欢就拿去玩吧!”
圆珠一听便乐了,她笑道:“那就先给我玩一段时间吧!”说罢,她拿着手串就往手上戴去,只是她的身材高大,也比楚晶蓝胖的多,那手串她一时间戴不进去,她又是个急性子,当下用力一扯,便将那手串的线给扯断了,线一断,那木制的珠子便洒的满屋子都是。
红绫刚好去给楚晶蓝端早膳进来,有脚踩在那珠子上,她的脚下一滑,“哗”的一声她手中的盘子碟子全倒在了地上,煮了一早上才煮好薏米粥洒了一地,她一个不稳民,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那颗被她踩在脚下的珠子也被踩碎了。
圆珠一见珠子碎了便大声道:“你毛手毛脚的做做什么?你看看,好好的珠子被你踩烂了!咦……珠子里有什么?怎么感觉更香了些?”
红绫这一下摔了个实打实,她只觉得ρi股摔开了花,正委屈的紧,圆珠还在那里说她,她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见圆珠吼她,她也撇着嘴道:“一大早没事往地上洒什么珠子!摔死我了!这下好了,五少奶奶的粥也没了!”
秋韵见她摔倒忙来到扶她,她一边揉着屁一股一边抹着泪,楚晶蓝宽慰道:“没摔伤就好,粥再打一碗来便是。”
圆荷也看到裂开的珠子里似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她心里也有些好奇,当下便走过去闻了闻后道:“当真是极香的,原来香味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那个做珠子的人倒真是手巧的很。”那珠子的断面是一层木头夹着一层黑色的东西,做工极为细致。
楚晶蓝闻到那股香味也觉得有些好奇,而且那味道闻起来也甚是熟悉,她走过去细细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再用木片挑起一些放在光亮处细细的看了看后,她大惊道:“是麝香!”
以前郭品超在楚府的时候常会弄来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材给她认,说是堂堂的当家若是不识药理的话被人害了也不知道,他曾经就对她细细的说起过麝香,麝香其实也能入药,能活血和舒筋活络,但是对女子却是大害。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屋子里的女子全部都愣在了那里,她们平日里就算是再不懂事,也知道麝香对女子而言是极其阴毒的东西,短期使用和配带是没有什么事情,但是若是长期戴在身边的话,那就会伤及女子的根本,情况稍微严重一些,就一世都不能生育,若是有孕的话还会导致滑胎。
圆珠手里原本还拿着几颗珠子,此时听到她的话顿时吓得面色都变了,手一抖,那珠子便掉在地上了。
圆荷瞪了她一眼后道:“扔了干嘛,你平素不是胆子极大的吗?怎么这会就变得如此胆小呢?这珠子是断然不能留在五少奶奶的房间里的,还不快去全捡起来,一颗都不能留下!”
圆荷的话一落,圆珠也反应过来了,忙弯下腰去捡珠子,很快屋子里的珠子都被捡了起来,楚晶蓝看了一眼放在盘子里的十几颗珠子,面色一时间变得有些难看,她冷着声问道:“这几日屋子里有没有其它人进来过?”
“没有!”圆荷答道:“这几天二少奶奶和四少奶奶来过,可是只在大厅,没有进过房间,不可能将这珠子放在五少奶奶的屋子里。不过……”
“不过什么?”楚晶蓝厉声问道。
“不过大姨太有一日来找五少奶奶,当时你正在午睡,她到屋子里看过你……”圆荷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个猜想漫进她的心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真看不出来!”圆珠怒道:“她平日里对五少奶奶好的很,背地里竟做出如此阴毒的事情来!”
“不是她!”楚晶蓝微微一思索后道:“她若是要害我的话可以直接将这珠子送给我,不会放在屋子的角落里,这珠子做的如此细致,今日若不是线断又恰好被红绫踩碎的话,光凭那些许香味,我只怕是不可能认得出来的,没必要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因为放在那里打扫的时候迟早会被发现。你们之前收拾屋子的时候就没有看到过吗?”
圆荷答道:“五少奶奶的房间我们是每天打扫一次,三天将屋子重新整理一次,只是这一次刚过完年,我见屋子极为整洁,五少你奶奶这几日又忙着去处理铺子里的事情,我们手头上事情也极多,所以已经有七日没有重新整理了。”
楚晶蓝的眼睛微微一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想起这段日子安子迁对她的冷淡,一个念头窜进她的脑海,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绝望,她轻轻的眯了眯眼睛,强压下心里的不适缓缓的道:“圆荷,你将那珠子穿起来,留一颗不穿,然后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圆荷最为机敏,也已经知道楚晶蓝的心中所想,一时间心里一片暗然,却缓缓的道:“五少奶奶……”
楚晶蓝扭头看了她一眼,她轻叹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经此一事,楚晶蓝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分淡然和轻松,心绪一时间也有些乱了,圆荷将珠子穿好给她之后,她拿着那串珠子冷笑一声后便放进了她的百宝箱中。
圆荷见到她的举动微微一怔后道:“五少奶奶,这样做只怕有些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就这样好了!你去备马车,我请完安之后就和你们一起去赶庙会。”楚晶蓝缓缓的道,她的面色一片淡然,就好像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圆珠和圆荷对视一眼,都不敢再说话。
因为这一场事情,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秋韵帮楚晶蓝梳头,她却一直望着镜中如寒梅一般清冷的女子暗暗发呆,如果这串珠子真的是他送给她的,那么她又当如何?她心里虽然早就有了千般想法,而当这样的事情摆在她的面前时,她还是觉得极为难过。若真是他的话,那他也太绝情了些,他就有那么憎恶她吗?
必竟这个男人是她唯一动了情动了心的人!
她的眸光里一片暗然,却是连一丝怒气都看不到,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一时间只觉得她前世一定做了太多的坏事,所以这一生老天爷才要如此惩罚她。
楚晶蓝去请安的时候,安子迁已赫然站在荣华堂里了,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却让她的心里升起了百般滋味,他回过头看向她,她冲他浅浅一笑,他却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她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升起一抹寒意,她的脸上笑意淡去,整个人又变得云淡风轻了起来。
荣华堂的大门没有关上,回风钻进了进来,钻进她的脖子里,她的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寒意,只觉得那风冷,而安子迁的目光却更冷,她的身子身微颤了颤,安子迁却已转过身去将大门关了起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的一缩,他扭过头看她,眉头微微皱起,她的眸光一冷,却没有再回避,他的手很温暖,她的心也跟着一暖,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
“手怎么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安子迁轻轻声问道。
“其实穿的不少了。”楚晶蓝缓缓的道:“只是出来的时候风大,我是一见风就会手冷的,不妨事。”
安子迁见她的模样虽然温和,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似又回到两人最初在一起的日子,他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想起这几天来他一直为了安府的事情奔忙,又因为心里有结,所以一直没有和她好好说话,此时相见,却又多了三分陌生。
他轻声在她的耳畔道:“迟些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真是巧了,我也有事想对你说。”楚晶蓝淡淡的道。
安子迁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待请完安之后我们好好说说。”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淡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安老爷、安夫人和太夫人走了进来,三人先给楚晶蓝行了礼,她虚虚的避开,然后给三人再行一个礼。
太夫人因为怕冷,自过年后一直都猫在福寿居里没有出来,今日天气转暖,她也就出来走走,一进来便看到楚晶蓝和安子迁两人有些古怪的脸,她一眼便看出两人有心结,当下便缓缓的道:“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的礼!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小心日子久了就真的成结了!”
她这一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楚晶蓝和安子迁是听懂了,安老爷和安夫人却是一头雾水,只是纵然她说的古怪,也没有人问一句,安子迁和楚晶蓝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太夫人看到两人的样子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今日没有什么大事,安老爷和安夫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便吩咐可以散了。
请完安之后,安子迁欲拉着她的手走出去,安老爷却道:“远溪你留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安子迁看了楚晶蓝一眼,她微笑道:“父亲找你,我们的事情等空下来再说。”说罢,她便将手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安子迁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楚晶蓝离开荣华堂之后便带着一众丫环去逛庙会了,只是她的心里有事,几个丫环便也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跟在她的身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因为是今年第一场庙会,那里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那里说着一些闲话,不时有人大声喊着某人的名字打着招呼。各色商贩都出来贩卖东西,各种吆喝声在众人的四周响起。
许晓玉不知道早上楚晶蓝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见她情绪低落,便出言问道:“怎么呢?可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晓玉,你觉得五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楚晶蓝轻声问道。
“他是这天下间最好的男人!”许晓玉嘻嘻笑道:“姐姐嫁给他,又能得到他的真心,实在是天赐良缘!”
“是吗?”楚晶蓝轻叹一声道:“你觉得我真的拥有他的真心吗?”
许晓玉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当下便问道:“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呢?你怎么生了这样的感触?对了,这几日五少爷一直在为米铺里的事情奔忙,姐姐可是在怪他没有空陪姐姐?若是这样的话,姐姐可别放在心上,等他忙完这一段日子便好了。”
“我又岂是那种小气的女子。”楚晶蓝轻声道:“只是最近心神有些乱罢了,你就当我没有说过。你看,那一盏兔了灯笼多可爱,不如帮我去买下来吧!”
许晓玉见那灯笼的确是做的极为精致,当下微笑道:“姐姐在这里等一下我,我马上就过来!”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许晓玉便朝那商贩走去,圆珠贪玩,早拉着红绫去买冰一糖葫芦去了,她的身边只跟着秋韵和圆荷,正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几匹脱了缰绳的骏马,在人群里冲来冲去,惊得一众人等惊叫连连。
圆荷和秋韵怕那马踢到楚晶蓝,忙拉着她便朝一边避去,只是人群被那一吓,便四处乱跑了起来,庙会上的人原本就极多,这会一乱,便拥挤异常,还有不少人摔倒在地。一时间从原本一片欢腾的情景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圆荷大惊,也顾不得红绫和圆珠了,只得和秋韵护着楚晶蓝便顺着人群朝前奔去,唯恐人群将她挤倒伤到了她。
楚晶蓝见庙会的人实在是太多,这样跑下去只怕是会受伤,不远处已有孩童摔倒在地,哇哇大哭,那孩子明显和大人走散了,身边的人又只顾着逃命,竟是没有人管那孩子的死活。
楚晶蓝实在是看不过眼,忙匆匆奔了过去,她正欲扶起那个孩子,正在此时,一匹惊马又奔了过来,巨大的蹄掌一脚便将她身边的一个路人踢飞,她顿时大惊,眼见得那孩子就要被人踩伤,却有人抢在她之前将孩子一把抱起来,她顿时一愣,一双手便拉着她的手,匆匆朝一侧跑去,险险避开了飞奔过来的马匹。
那孩子已被吓傻了,只知道哭,那男子奔在前面,她一时间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圆荷和秋韵见她朝那边奔去,也匆匆的奔了过去,圆荷急道:“小姐,你方才怎么能乱跑,可把我吓死了!”
“我没事,方才多亏了这位公子,要不然只怕真的会出事。”楚晶蓝缓缓的道,她想起方才的情景,心悸尤在,一颗心还砰砰乱跳,若是没有那个男子,她只怕也会被马给踢飞。她心存感激,扭过身便朝那男子轻轻一福后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人冷笑道:“不用谢我,我救的是这个孩子,可没救你。”
那人转过身来,楚晶蓝却愣了一下,那双带着嘲弄的凤眼之人正是她最不愿见的苏连城,她的眸光一冷,见自己的手还在他的手里,她极快的将手抽了回来,苏连城却冷笑了一声道:“怎么,素来豪放的楚大姐如今也注重起男女大防来了吗?只是你不用在我的面前惺惺作态,细细算来,我当时若不休你,你此时还是我的妻子!”
楚晶蓝冷笑道:“苏大公子这句话就有些好笑了,用如果的话来做现实的定论,实在是不太明智,更何况在我的心里,却是从头到尾都和苏大公子没有任何干系!若不是因为你和远溪是表亲,我此时倒觉得自己遇上了色狼!”只一句话,两人便已针锋相对,楚晶蓝心里对他存着的一分感激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只觉得方才被他牵过的手脏的紧。
苏连城看着她的眸光微冷道:“楚大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都分不清好坏,心肠恶毒的让人发指,只是你如今也算是身份高贵了,就算是我见到你,都还得行个礼!”说罢,他竟真的轻轻一揖。
楚晶蓝看得出来他的举动满是嘲弄,她的心里微微一寒后道:“苏大公子以往说的话都是极其难听,也唯有这一句话还像是句人话。”
苏连城冷笑一声,便已经站起身来,圆荷和秋韵护在楚晶蓝的身边,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苏连城,那模样和防贼没有太大的差别。
苏连城看到两人的表情,嘴角边满是寒意,却又缓缓的道:“楚大小姐身边的下人也是极有个性的,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她们恩将仇报的吗?”
圆荷冷着声道:“我家小姐从没有教我们恩将仇报,而是告诉我们若是遇到人渣和不是人的混蛋,根本就不需要客气!”
苏连城面色一冷看了圆荷一眼,圆荷毫不客气的便还了回去,脸上不露半分惧意。
楚晶蓝浅浅的道:“圆荷说的很对,我和苏大公子就算没有过去的那些恩怨,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说罢,她便欲转身离开。
“安府很快就有灭顶之灾,楚大小姐也一点都不关心吗?”苏连城双手负在胸前不紧不慢的道。
楚晶蓝脚步停下看了他一眼后道:“安府若是真的有灭顶之灾,那必定也是苏大公子一手造就,只是苏家和安府原本就是表亲,安府若是有事了,苏家还能逃得过去吗?”
苏连城淡淡的道:“我素来认为你虽然狠毒却很聪明,如今看来却是蠢钝的很,安府若是有事,和苏府自然是没有关系的,因为一个姓安,一个姓苏!”
楚晶蓝觉得他的话里有话,当下便扭过头看着他,他却已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道:“罢了,你既然如此蠢钝,我也不妨直截了当的告诉你好了,安府若是有灭顶之灾那必定是你带去的,当然楚家也一样会跟着倒大霉,不过楚家如今也只有你一人,你若时和表弟和离的话,那么你带来的灾难必定不会祸延安府!”
楚晶蓝冷冷笑着走到苏连城的面前道:“表哥如今还未娶妻吧?”
苏连城一时间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发问,当下只看着她不语,她却又笑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在你我的洞房花烛夜里是苏大公子你想尽法子毁我清誉,欲置我于死地吧!怎么,见不得别人幸福吗?看到我和远溪如今相亲相爱心生嫉妒,所以便想着法子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吗?你若是有这个打算的话,你大可以滚蛋了,我和远溪的感情固若金汤,绝不会因为某人恶意的话语而生出半分嫌隙!苏大公子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当真让人恶心至极!”
苏连城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楚晶蓝又冷冷的道:“我劝苏大公子一句,还是早些回到西京去见你的婊一子红颜,又或者是将她接到杭城来,也能免去苏大公子的想入非非!”
苏连城听到婊一子那两个字时,一时间眼睛瞪的极大,朝楚晶蓝逼近了一步,圆荷和秋韵心护在她的身前,那模样仿佛苏连城再靠近一步,她们就和他拼命!
苏连城冷笑道:“我想入非非?只怕是你在想入非非吧!原本好意相提醒你一句,不要害了爱你的人,可是你却听不进去!怎么?你真的以为万知楼能护得了你吗?能护得了安府吗?那我不妨告诉你一句,皇上对万知楼誓在必除!”
“万知楼?”楚晶蓝冷笑道:“苏大公子认识万知楼的人吗?真看不出来,堂堂的朝庭命官竟和叛党勾结,你就不怕满门操斩吗?”
苏连城的眼睛微微一眯后道:“楚晶蓝,算起来我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别怪我没有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若是告诉如何找到银面阎罗,也许这一件事情还得将功补过,日后若是出事了,我还能保你一二!”
楚晶蓝冷笑道:“苏大公子心地当真是极善良,我感动的不得了!到如今竟还念着和我一起长大的旧情,那么又何必在洞房的夜里欲置我于死地呢?”
苏连城咬着牙道:“那一夜分明是你自己不检点,想要勾引表弟!”
楚晶蓝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她的眼里满是寒霜,却一字一句缓缓的道:“苏大公子真把我当傻子吗?没错,我是认识银面阎罗,那又如何?约他和你相见?我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你心里打的算盘真当以为我不知吗?到时候事发,就我认识银面阎罗这一条罪,只怕都能让你对楚家赶尽杀绝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无耻吗?”苏连城眯着眼咬着牙道:“苏家和楚家也算世交,楚叔叔虽然过世了,我也非常讨厌你,但是这些年来楚家和苏家的情份却还是在的,我用不着做出那样的事情。反正我的想法我也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
楚晶蓝冷笑,苏家和楚家的情份?他当真是脸皮极厚,竟是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他之前但凡有一丝顾念苏家和楚家多年的交情,就不会那样对她!他但凡还有一丝人性,就不会用这种事情来威胁她!在他的心里,只怕只有权势和官望,根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她看着苏连城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应该感谢苏大公子,竟到这个时候还记得苏家和楚家的情份,我爹在天之灵听到你这一句话应该会替你感到可耻!不过我想苏老爷定是信你这句话的,你回家说给苏老爷听最好!”
苏连城的眸光冷如千年寒冰,俊雅的脸上也满是淡淡的不屑,他冷笑道:“楚家的命运握在你自己的手上,你最好好自为之!到后悔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楚晶蓝直接把他的话当做是在放屁,当下冷笑一声道:“如此倒是多谢苏大公子了,也祝苏大公子能何得住苏府一世的荣华富贵!不要因为楚家和苏家的关系而被牵连。”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苏连城看了楚晶蓝一眼,一拂袖便转身离开。
楚晶蓝见他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大袄气冲冲而去,脚下的步子迈的极大,满头的墨发用金环高高束着,端得是一副美男出行图,可是一想到他那副性子,她的心便一片冰冷,淡淡的道:“真是白白浪费了他的那副皮囊!”
圆荷和秋韵看着他离开的样子,也都叹了一口气,圆荷轻声道:“五少奶奶,我虽然非常不喜欢苏连城,也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只是他今日说的事你还是上些心比较好。”
楚晶蓝知道她指的是安子迁的事情,她缓缓的道:“你觉得他会是好意吗?”
“我觉得他虽然很无耻,但是今日的事还是说的有几分在理的。”圆荷轻声道。
楚晶蓝看了她一眼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圆荷,其实我现在心里很复杂,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管是自己想争一口气,还是为了以后楚家着想法,我都没有办法不去讨厌苏连城,我讨厌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讨厌他那副自命清高的情子……”
圆荷知道她是想起了那串手串的事情所以心里难过,以至于觉得苏连城说的话全是嘲弄和威胁,她轻声道:“小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四个都会跟在你的身边,也不管楚家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和你是一条心。”
楚晶蓝扭头看着圆荷,却见小丫环的脸上满是坚毅,圆荷跟在楚晶蓝的身边已有十余载,心思缜密而稳重,最是了解她,她的心里升起一抹温柔,轻轻的抚上了圆荷的脸,当下轻轻点了点头。
圆荷却又笑了,那双明亮的眸子透着层层叠叠的光华,楚晶蓝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她觉得她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有三分狼狈,而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圆珠和红绫哭着跑了过来,两人见楚晶蓝无恙才吸了吸鼻子停止了哭泣,圆珠轻骂道:“好不容易出来散个心,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是倒霉的很,好在小姐没有受伤,否则我定要将那几匹烂马全部杀了煮肉吃!”她心里一急,也不唤楚晶蓝为五少奶奶了,又唤她为小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吸着鼻子,看起来似受了不小的的委屈,楚晶蓝看着她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颗冰冷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暖意,她轻笑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圆珠轻声道:“好在是没事!”说罢,她却又扬眉笑了起来。
楚晶蓝一直觉得圆珠的性子太过张扬,有时候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会为她惹来祸端,只是却又发自内心喜欢她有话就说的性子,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后,因为是大家闺秀,所以平日说话做事都是谨言慎行,心里实在是羡慕圆珠的直接。平日里她虽然杀过圆珠的性子,但是却一直没有下过狠手,她知道那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并不是真的讨厌她那样说话,而是那样的话在这个朝代听起来是不合时宜的。
她原本便有心事,此时看到圆珠的样子,心里倒觉得轻松了不少,只是此时却不愿回安府,也不想去楚家打理那一大摊子的生意,便让圆珠和红绫去将拴在路边的马车寻了过来,而此时许晓玉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顶兔子灯笼,只是那灯笼被人群一挤,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
众人相见少不得相互查看有没有受伤,见大家都完好,许晓玉才松了一口气。
众女子原本是出来玩的,而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便都失了玩的兴致,楚晶蓝又不愿回安府,便命车夫驾着马车循着官道朝郊外奔去。
楚晶蓝的情绪低落许晓玉也察觉了出来,她轻声问道:“姐姐,你这几日和五少爷好似有些事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楚晶蓝的心思微转,从怀里拿出一颗木制的珠子递给许蓝玉道:“这珠子你认识吗?”
许晓玉伸手接过那珠子,看了看后道:“是上好的沉香木珠,只是这香味闻起来却又不是沉香的香气,倒有几分像是麝香,对了,就是麝香。姐姐,这麝香对女子有大害,你怎么能随身带在身边?”
楚晶蓝见她眼里满是吃惊和关心,虽然楚晶蓝之前在众人的面前说不疑心许晓玉,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疑虑的,此时见许晓玉的表情便知道这件事情和她是没有一点关系的。
她轻声道:“这串珠子是在我的房间里发现的,离我睡觉的地方极近。”
许晓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楚晶蓝的意思,她大怒道:“哪个混帐如此狠毒,竟是连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查清楚真相,不管是谁,若是敢这般害姐姐,我定会取了她的狗命!”
楚晶蓝见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厉色,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也满是怒气,楚晶蓝的心里不禁有些为她之前的怀疑而内疚,当上轻声道:“多谢妹妹
许晓玉的心思也有些复杂,见楚晶蓝的眼里有了一抹难得一见的软弱,便已明白楚晶蓝心中的猜想,她原本也想说上几句,可是一想到这中间的微妙之处,便将话生生咽了下去。不知为何,她心里也有些心疼楚晶蓝了,她这一生也算是历经了坎坷,经历了不少的风浪,和楚晶蓝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却是交心的。
她唤楚晶蓝一声姐姐,便是发自内心里把楚晶蓝当做是自己的亲姐姐,安子迁虽然对她有恩,她却也容不下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安子迁做的,那么她也必定不会对安子迁客气!
马车终是在一处平地停了下来,那是一片柳树林,在这个朝代一处处都广种柳树,因为柳条的的柔韧性极好,可以用来编筐,所以处处可见柳树。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柳条刚刚抽出一点嫩黄|色的芽,那芽虽然只有一点点,单看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整片柳林放在眼前,倒有了一抹淡淡春色。
楚晶蓝看着那暖暖的黄|色,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她拉着许晓玉的手道:“陪我走走吧!我这么多年一直都忙着打理楚家的事情,从来都不知道春夏秋冬换季时的美妙,有时候就算是春来了,也只有满眼绿色的时候才惊觉,竟不知这样的暖黄浅绿竟还有如此韵味。”
“我是个粗人。”许晓玉笑了笑道:“可没有姐姐那样欣赏的眼光,这些柳芽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出采的地方。”
楚晶蓝抿唇一笑道:“它美的恰恰就在于它的不出采,这样含蓄而娇柔的美,可不正像是内敛的女子吗?待到天气一暖,茸黄的芽变成层层绿叶的时候,就有些张扬而温柔了,就像妹妹一样了,而再过段时日,等到柳絮抽出,暖风一吹,满城风絮时,那就是烟花女子了,虽然那些柳絮散在空气中影响人呼吸,却偏偏又让人觉得美,让人欲罢不能了。”
许晓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间也觉得极为新鲜,却也听出了楚晶蓝的弦外之意,她轻轻拉着楚晶蓝道:“姐姐说的是有道理,我原本看着这嫩黄的芽觉得不过如此,听了姐姐的话之后,也觉得极美了!”
楚晶蓝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原本极为清脆,这样一笑倒有几分像是银铃了。
她才笑罢,却见到四周窜出一群蒙面人来,她伸手折了一根柳枝在手,之前她就听到脚步声和呼吸声,所以才不愿楚晶蓝走进这片林子,只是她细细听完之后便知道那些人根本就只是一群不太会武之人,只怕是附近的浪一荡子不是那种不轨之人,所以才会陪着楚晶蓝走了进来。没料到这样的一群人竟真也学人打劫!
楚晶蓝看到那些黑衣人却吓了一大跳,许晓玉轻轻握住她的手却对黑衣人厉声斥道:“哪里来的毛贼,胆子竟如此之大,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抢劫!”
为首的一人道:“杀了她们,不留一个活口!”说罢,竟挥舞着大刀就朝两人砍了过来。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六章
许晓玉手中的柳条一抽便卷在那人的手腕上,再一拉,那人手中的大刀却向一旁的黑衣人砍了过去,“啊”的一声惨叫,那大刀伸着那一拉之力竟将旁边那人胳膊砍断,原本凶神恶煞的那黑衣人顿时全部愣在了那里,那凶悍的气息顿时消失不见。
楚晶蓝生平见血的次数用五根手指头都数得清楚,这样断胳膊的情景只在她遇险时乐辰景动手里见过,腥红的血散发着浓烈腥气,让她的胃剧烈的翻腾,她再也忍不住便吐了起来。
许晓玉没料到她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原本还打算好好戏弄一番那群黑衣的也没有了兴致,她的眼睛一眯,柳条便如旋风一般朝那些人抽了过去,顿时惨叫声在林子里响了起来。几个丫环原本在林外等着两人,此时听到那声惨叫,顿时吓了一大跳,当下忙匆匆的奔了进来。一看到许晓玉一人对负诸付多黑衣人,又担心楚晶蓝,一时间急的不得了却又害怕那明晃晃的大刀。
圆荷见地上有许多石头,她想也不想,捡起石头就朝黑衣人砸了过去,她这一砸,其它的几个丫环也回过神来,捡起石头就恶狠狠的朝那些黑衣人砸了过去。
她们跟在楚晶蓝的身边已久,早学了几分楚晶蓝的性子,那些石头如飞蝗一般朝黑衣人砸了过去,他们也没有料到看起来弱质纤纤的丫环们竟是如此凶狠,他们原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同是他们赢的话,是极为凶狠的,可是此时却未出手就已失了先机,又见许晓玉一人护着楚晶蓝,那柳枝舞得密不透风,已抽伤了他们中间的几人,一时间心里竟有了几分怯意,暗骂雇他们的人胡说八道,这几个女人分明凶悍无比!
黑衣人心中的怯意一起,原本冲在最前头的首领已退到了最后,他的头上已被砸了几个大包,身上也被抽了几条伤痕,堪堪避开一个石头的攻击,便撒腿就逃,他一逃,其它的黑衣人便也往后直退,一边避着石头一边发了疯一般的跑了。那个断了胳膊的黑衣人痛的厉害,又失血过多,却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圆荷胆子大,拎起一块石头就将那人给砸晕了。
圆珠打的兴起,一见黑衣人跑了便站在林子里大骂道:“狗娘养的畜生,跑什么跑!有本就和姑奶奶大战三百回合!”
秋韵一把将她拉住道:“别叫了,五少奶奶看起来有些不太舒服,你就别给她添堵了!”
圆珠扭头一看,却见楚晶蓝正抱着一棵树在干呕,许晓玉正在旁边扶着她,满脸担心的扶着她道:“姐姐,你怎么呢?”
楚晶蓝想起上次看到乐辰景杀人时都没有这么恶心,可是此时却难以控制一片翻腾的胃。她看到众人担心的目光后轻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终是将那恶心之感给压了下去。
许晓玉见她面色苍白,心里更加担心了些,一把将她扶住道:“姐姐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楚晶蓝轻声道:“把那个黑衣人带回去,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是谁指使的,竟是想取我性命!”
许晓玉心里也满是大恨,便让圆珠扶着楚晶蓝,她为那黑衣人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伸手一把拎着断了臂的黑衣人走了出去。
六人原本乘了两辆马车出来,此时又多了一个黑衣人便显得有些挤,好不容易一行人到城门口时,许知府却在城门口候着,一看到楚晶蓝的马车驶了过来,便对着马车跪下去道:“下官治理无方,让郡主受惊了!”
楚晶蓝的身子原本有些不适,此时听到许知府的话时冷冷的看着许知府道:“我在郊外遇到劫匪,许大人却在杭城里就知道了消息和,当真让我佩服的很!”
许知府愣了一下后道:“约半刻钟前有人到衙门找卑职,说是郡主在逛庙会时遇险,下官正打算的带人去救郡主,郡主便回来了!”
楚晶蓝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两人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许知府八成是在说她在庙会上的事情,她的心微微一松,却淡淡的道:“让许大人担心了!”
“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如今郡主已是千金之躯,受不得一丝损伤!”许知府低头哈腰的道。
楚晶蓝透过帘子看到许知府那副模样,心里满是不屑,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的鼻子又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她忍不住又想要吐。
许知府也闻到了血腥味,又见后面的一辆马车有鲜血溢出,他不禁也吓了一大跳,然后讨好的道:“郡主的可受了伤?卑职那里有个大夫还不错,愿意为郡主效劳!”
楚晶蓝原本想亲自审那个黑衣人,此时见到这种情况便知道她不能亲自审问了,许知府就算是个混球也是杭城的父母官,她又只是一个弱质女子,虽然如今顶着郡主的虚名,却也不能行朝庭命官之事,再则那人又受了伤,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情也麻烦。
于是她轻声道:“方才在郊外遇到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欲害我性命,我们拼尽全力抓到了一个,现在便交给知府大人,烦请知府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许知府一听吓了一大跳道:“什么?竟有如此胆大的狂徒!竟是敢打郡主的主意!我定会查清原委,清剿贼窝,让他们再不能在杭城做乱!”
楚晶蓝对许知府的保证当做是放屁,但是一想那黑衣人也进了府衙依着许知府处事的方式自也能查得清原委的,当下便淡淡的道:“如此便有劳许大人了!”
许知府闻言便亲命官差将那黑衣人从楚晶蓝的马上带了下来,待看到那黑衣人身上受的伤时不禁吓了一大跳,实不知楚晶蓝这等柔弱女子如何将人伤成这般,却依旧故作镇定的指着着官差将黑衣人带下了马车。
他又对楚晶蓝说了几句拍马屁的话,见楚晶蓝要理不理他,他也觉得到有些无趣,承诺明日定给楚晶蓝一个交待便告了个退,大步退了下去。
楚晶蓝回到悠然居坐下之后才觉得好了些,许晓玉要去给她请大夫却被她制止了:“我没有那么娇气,只是素来不喜欢看到这血腥的场面,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你今日也累了一整天,也该累了,先回房休息吧,有圆荷她们四人伺候我便好了。”
许晓玉见她面色不好,还欲再说什么,她便已在床上躺下,许晓玉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只得走了出去。却在悠然居的门口遇到了安子迁,她的眼睛横了安子迁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欲往外走去。
安子迁却不一把拉住她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晶蓝没事吧?”
“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去问她吧!”许晓玉轻哼一声后道:“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安子迁一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生气了,却不知道他是如何招惹了她,当下他的眸光便深了些,却也松开了拉着许晓玉的手。
许晓玉走到门畔时却又停了下来看着他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好男人,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狗屁,好在以前没有对你动心,要不然的话我还不得悔死!”
安子迁被她骂的莫名其妙,他微皱着眉头想要发问,许晓玉便已要走了出去,竟是不再理他。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想起万知楼里的探子说楚晶蓝下午遇险的事情,当下便匆匆走了进去。
他进去之后,一屋子的丫环都只是看了他一眼,竟没有一人理他。
他一把拉着圆荷问道:“五少奶奶呢?”
圆荷斜眼看了他一眼后道:“我家小姐不舒服,在屋子里体息,还请五少爷不要打扰她!”
安子迁已许久没有听到圆荷唤楚晶蓝为小姐了,他何其聪明,自然是猜得到其中的意思,只是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为何她们都生这么大的气。
他知道那一日苏秀雅对他说了那次的事情之后他的心里是不舒服,这几日来他也一直在想那件事情的真正原因,他心里有私心,也知道楚晶蓝心计极深,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亲情终是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而这几日他却已然想通,觉得楚晶蓝那样做也能理解。今日便想和她好好说说话,不想却被安老爷给叫住了。
他想起楚晶蓝一早见他的时候便异乎寻常的清冷,他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探子说楚晶蓝和苏连城见面的事情,他的眸子便黑了黑。他和苏连城的感情远远深过安府里的其它兄弟,但是苏连城若是敢伤到她的话,那么他必定不会对苏连城留情!
他看了圆荷一眼,没有理她,却走进了楚晶蓝的卧室,进去时见她的眼睛微微合上,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在床畔坐下,才几日没有细看她,却觉得她清减了些,他不禁有些心疼。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了被窝,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见圆荷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他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圆荷想了想后终于道:“有人要杀小姐!”
安子迁的眼里露出一抹杀机道:“是谁?”
“不知道。”圆荷轻声道:“人在衙门里,小姐身子不舒服,我们就先陪她回来了,五少爷若是真的关心小姐的话,就帮忙查出那个想害小姐的人吧!必竟今日里小姐出去逛庙宇会只是兴之所致,去城外的柳树林也只是一时的兴趣。”
只这一句话,安子迁便明白了圆荷的意思,他冷着声道:“所有敢伤害晶蓝一根毫毛的人都得去死!”
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时候居多,就算是疾言厉色的说话,也还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温和,可是这一句话一出口,却让圆荷的心底升起一抹浓烈的寒意,那股寒意就像是从地底下升起一直顺着她的脚漫延到心脏,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这样的安子迁有些陌生,而她却又喜欢这样的安子迁,她隐隐觉得,这样的安子迁才是真正的安子迁。
安子迁没有在意圆荷惊诧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秋韵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安子迁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禁也吓了一大跳,当下拉着圆荷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圆荷的眸光微微一转,轻轻的道:“应该要发生大事了吧!也许我们的纨绔姑爷要发威了吧!”
“他能发什么威?”秋韵的眼里有一丝不解。
圆荷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应该会发生一些事情了。”
秋韵眼里的不解更浓,圆荷却又道:“我见小姐这几日是精神一直不太好,你去拿起老参炖点汤给小姐补补身子。”
秋韵轻声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去了小厨房。
那些黑衣人逃走之后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为首之人吓了一大跳后道:“那混蛋八成被那几个女人给带走了,到时候只怕还会生出其它的事情来!快些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少爷!”
黑衣人将黑色的面纱揭下来,是杭城里一群地痞流氓,平日里是什么坏事都做尽的人,却也是一群鼠辈,吓人的时候多,遇到硬角色就害怕的软脚虾。
为首之人来到和大少爷约定的地点--早已荒僻的武帝庙,大少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大少爷一见面便问道:“怎么样?得手了没有,楚晶蓝死了没有?”
“你说她们只是弱质女子,可是那几个女人却凶的要死,我们的个兄弟胳膊被她砍断带走了,你得想办法把他救回来才是!”那首领对大少爷道。
大少爷闻言却大怒道:“没用的东西,你们十几个大男人,竟是连几个弱质女子都对付不了吗?”
那首领听到大少爷的话却恼了:“弱质女子?你真觉得那么好对付,怎么不亲自去对付她们,对着我大吼大叫做什么?我们今天已经折了人了,我劝你赶紧想办法把人救出来!否则那孙七一定禁不拷打,把我们给供出来的话,也就别怪我们没义气把大少爷你给供出来。算起来,你才是主谋!那楚晶蓝如今是堂堂的二品郡主了,谋杀她就等于和整个洛王府做对,如果不是看在你之前对我有恩的份上,又说她们容易对付,这一趟浑水我不趟了!”
大少爷见那首领头上有个大包,虽然没有流血了,却肿的老高,看起来似像吃了亏的,他知道楚晶蓝是有两把刷子,可是说到底终究是个女人,身边纵然带着几个丫环又岂是这些带刀的大老爷们的对手?
他听到这一席话心里也有些紧张,当下便道:“这事我自会去处理,必不会连累你们,只是你们怎么会受伤,孙七又怎么会被抓走。”
“那几个女人中间有一个会武,武功比我们强多了,她一个人就能打倒我们好几个兄弟,其它的丫环也凶悍无比,捡起石头就砸,我自认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那么凶悍的女人!”那首领气闷闷的道:“她们简直就不是女人,是不折不扣的母狼!”
大少爷闻言心里微惊,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谁会武功,只是在他的印象里,悠然居里的那几个丫环虽然都极为机敏,但是却没有一个身强体壮的。他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此时事情被捅了出来,他总得想办法补救才是,于是便坐着马车匆匆回到了杭城,谁知道一进城便听说楚晶蓝已将孙七送到了衙门。
他上次看到许知府对楚晶蓝百般讨好,而且也知道许知府就是典型号趋炎附势之人,此时他若是自己去衙门里要人,许知府一定不会给的。他一时间心急如焚,苦想应对之法。
他终是想起苏连城虽然只是的五品参议,可是却是京官,依上次苏壁城的意思,日后苏连城还要升好几级大官,想来这些消息许知府也是知晓的,唯今日之计只有请苏连城帮忙了。
大少爷匆匆赶到苏家,由于苏家和安家本是亲戚,门房也认识大少爷下便笑着问道:“安大少爷,什么风把你吹来呢?”
“大表弟在家吗?”大少爷没心思和门房瞎扯,直接问重点。
门房答道:“大少爷今日一早就去看庙会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二表弟呢?”大少爷又问道。
门房淡笑道:“他这会应该在午睡,安大少爷请稍等……”
大少爷懒得理会门房,径直便朝苏壁城的房间走去,门房见是熟人也不拦他,他到达苏壁城的房间时,苏壁城正抱着亲纳的小妾亲热,听说大少爷来了便让那妾室躺在那里等他。
对于今日之事,苏壁城也是知道的,也知道大少爷平日做事极为稳重,此时匆匆赶来只怕是事成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能有多大的麻烦,所有他看不顺眼的人都得去死!
只是当他走到花厅看到大少爷那张急迫的脸时便觉得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大少爷一见到他便拉着他的手道:“出事了,我们事败有一个人被楚晶蓝抓住送进官府了!”
苏壁城顿时大惊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许志荣一心巴结楚晶蓝,她现在这样把人送进去,那人一定会吐出同伙,一定会把你牵扯进去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没用,竟是连几个女人都搞不定!”大少爷有些心焦的道:“但是事已至此,总归要想办法解决才是!这件事情是你怂恿我做的,我们如今可是一条藤上的蚱蜢!出了事,谁也逃不掉!”
苏壁城看了一眼大少爷气急败坏却微微有些发白的脸,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可笑,只是他经过这段时间和大少爷的接触,知道他发起疯来和一条疯狗没有本质的差别,日后若是真的扯上他倒也是一件麻烦事。
苏壁城轻声道:“让我好好想想……”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走了两圈之后才道:“这事闹到许志荣那里去,就只有一个法子了,我大哥虽然也是五品的官,可是说到底和许志荣也是同级,他必定不会卖我大哥的面子,再则还有楚晶蓝横在那里,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说罢,他对着大少爷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大少爷看到苏壁城的样子微微一惊,细细一想后也觉得似乎只有这样一个法子了,当下轻轻点了点头却又担心的道:“可是他人在衙门里,我们要如何才能解决他?”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苏壁城冷冷一笑后道:“在衙门里弄死个把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更何况那个人的身上还有伤。”
大少爷听出了苏壁城话里意思,只是他以前虽然也常和衙门打交道,但是却一直对衙门还存在着三分惧意,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苏壁城看出了大少爷的心思道:“大表哥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不管怎么说,我以前也在道上混了那么久,衙门里自然也就有我的朋友了。”
大少爷听他这样一说,心才算放下来,他轻声道:“那这件事情就全交给你了!”
苏壁城轻轻点了点头道:“这事还得我亲自出马,你就在安府里等好消息吧!”他说的轻巧,心里却已起了其它的念头,这事应该就此打住才好,否则只怕真的会生出其它的事情来。而大少爷这个看似道貌岸然的君子,其实是极度无耻的。
安子迁走出安府后,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韦渊赶过来道:“门主,真的出事了,今天中午在柳树林里有人想杀夫人!”
安子迁冷哼了一声道:“是谁?”
韦渊看了他一眼后道:“门主让我一直跟着大少爷,我听到他们说起柳树林里刺杀夫人之事,好在有晓玉姑娘跟在夫人的身边,却也让她虚惊了一场。只是我觉觉得夫人今日去逛庙会,庙会门前众马失禁只怕也是有人存心而为,只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没有查清楚是谁的手笔,不过今日苏连城和夫人说话了。”
安子迁冷笑一声后道:“果真是他!他和苏壁城在一起之后,倒当真是越来越心狠了!表哥也去找晶蓝?这太阳看起来是要从西方升起来了!”
韦渊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安子迁冷着声道:“给他一点教训吧!”
韦渊愣了一下后眼睛泛光道:“门主要给他什么教训?”他明白安子迁嘴里的他指的是大少爷。
安子迁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杀机道:“让我亲手杀了我自己兄长我现在是做不到,但是今日那些所有意图对夫人不恭的人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韦渊轻轻点了点头后道:“门主说的甚是!”
安子迁又缓缓的道:“那些人头寻个合适的机会的送给大哥吧!让他知道有些心思是断断不能有,这一次不杀他是因为我不忍亲手杀兄长,但是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他若是还执迷不悟的话,那么……”他的语气微微一顿后道:“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韦渊看了一眼安子迁,只见他原本如琉璃一般颜色的眸子已变得一片幽黑,他跟在安子迁身边时日已久,知道安子迁这副样子是真的动了怒。
安子迁眼睛一眯,眸子里有一丝高深莫测道:“至于庙会上的事情嘛,八成和苏连城是有些关系的……”
韦渊轻声问道:“门主也要将苏连城一并收拾了吗?”
“不急!”安子迁缓缓的道:“这出戏总归是我要陪他玩一场的,你让明千里去约苏连城,就说七日后我在千锋顶等他!”苏连城那么想见他,那么他就见见苏连城,他倒想看看苏连城想玩什么把戏!
韦渊愣了一下后随即欢喜的道:“我这便去安排!”
大少爷在苏府焦急的等着苏壁城回来,他在屋子里坐不住,便在院子里不停的走来走去,苏连城阴着一张脸从外面回来看到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淡淡的道:“什么风把表哥吹回来呢?”
大少爷见是苏连城,便施了一个常礼,苏连城等他施完之后才缓缓的道:“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那些虚礼!”说罢,他也只是虚虚一扶。
大少爷由于以前被安老爷教导的也认为读书无用,此时看到苏连城气宇轩昂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对于这个表弟,大少爷心里也是有一些淡淡的畏惧。
苏连城又问道:“表哥今日怎么得空到苏府来小坐?”
“我如今清闲,闲来无事便来和表弟聊聊天,不想来的不巧,他刚好出去了,所以就在这里等他。”大少爷缓缓的道。
苏连城的凤眸看了一眼大少爷,浅笑道:“也是,表哥如今不管安府里的事情,自然是闲了,也难怪会想起我们这些表兄弟。我那里有一些上好的茶叶,表哥要不要去尝尝?”
那一句“不管安府的事情”触动了大少爷心弦,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了几分火气,只觉得苏连城是在笑话他,他的眼睛有了一丝怒气,腰杆子挺直了些,不冷不热的道:“我是粗人,品不出那茶叶的味道,那茶叶再香我喝起来都是苦的!”
苏连城看到他那张微愠的脸,心里一片了然,却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表哥就在这里等壁城回来吧!我去品茶了!”说罢,他缓缓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书房,他进去之后隔着窗棂看了大少爷一眼,眼里满是寒意。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之后,苏壁城终于回来了,一看到大少爷便微笑道:“已经解决了,没事了,大表哥不用再担心了!”
大少爷闻言心里中巨石便放了下来,却又忍不住问道:“死透呢?”
“自然是死透了。”苏壁城微笑道:“这事我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他单手负在身后,那模样摆明了是极为得意,他这几年出入府衙,又喜欢结交一些狐朋狗友,而他原本就心思深重,结交的人不若寻常纨绔只是混混,大多都是一些杭城的权贵,再加之他平日用钱又大方,是以杭城里各位衙差里都有他的人。再加之那孙七原本就有重伤在身,要弄死他实在是一件易事。
大少爷见苏壁城的眉宇间满是自信,只觉得看苏壁城也顺眼了不少,他忙道:“还是表弟有办法!”
苏壁城看了大少爷一眼笑了笑,便拉着他走进了房间,苏连城在书房里看到两人勾肩搭背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少爷和苏壁城说了好一会闲话才离开苏府,想起这件事情解决了,心里不禁轻松了一大截,便坐着马车去了和首领约好的地方碰面,他一下马车便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让车夫好生在马车上呆着。
他一个人缓缓的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门缝处似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接,触手却是一片毛发和还有些温热的触感,他愣了一下,旋即低头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他一大跳,他手中捧着的分明是一个人头!
那人头就是那个首领的,此是还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虽然已经无神了,可是看起来却如同午夜的凶灵,那张脸由于失了血色,苍白的有些可怕。那脖子的下方还血淋淋的滴着鲜血,滴滴答答的从他的手指处往下滴。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了从他的脚底升起,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的头顶漫延,他的心跳剧烈的如同重鼓,小便再也控制不住,“哗”的一声便失禁,尿一液顺着裤档流了下来。他的两条腿不受控制的剧烈的抖了起来,紧接着身体也跟着剧烈的抖了起来。
过了半晌,他终是回过神来,大叫一声便将那人头给扔了,扔开之后才敢张眼看其它的地方,这不看还好,一看只吓得他魂飞魄散,只见四周全部都是尸体,那些人头全部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所有人头的眼睛全部睁开,直勾勾的看着大少爷,有的舌头还长长的伸了一出来,墙边整整齐齐的放着十余具无头尸体,那尸体都被人用绳子绑在那里,直挺挺的站着不动,那断裂的颈口还不断有鲜血喷出。
大少爷只觉得他已近崩溃的边缘,如果方才看到那一个人头让把他吓的不轻,那么此时看到地这么多的人头只觉得太过诡异和害怕。他从小到大虽然看过不少的死人,但是那些人大多都是寿终正寝的,又哪里有眼前这样可怕的情景,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早上都还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和他说话,此时却成了这副光景!
无边无际的恐惧向他袭来,“哗”的一声,他的大便也控制不住了,也涌了出来,他再次惨叫一声便发了疯的往外奔去,车夫在外面听到他的叫声,心里正在好奇,紧接看着他发了疯一般的奔了出来不禁吓了大跳,便出声问道:“大少爷,怎么呢?”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便让大少爷彻底的颠狂,再也忍不住大叫道:“鬼啊!死人啊!”说罢,再也支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车夫觉得奇怪,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大少爷莫不是撞邪了吧!他心里有些好奇,便也进去看了一眼,只是这不看还好,一看只吓的魂飞魄散,当下拔腿便往门外奔去,抱起大少爷将他丢上马车,驾着马车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一天,杭城里最大的事情便是破庙里的杀人案,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又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只是杭城里的百姓都知道那一天死的人都是杭城里的纨绔子弟,平日里都是不务正业的,一时间谣言四起。
因为他们都是死在武帝的庙里,所以到处盛传那些人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神灵,所以武帝现身将替杭城的百姓将他们全部除去。
还有一种说法是他们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惹怒了万知楼,是银面阎罗收了他们的魂!
只是不管是哪一种说法,都足以让杭城的百姓吓的不轻,原本还有些浪一荡子想出去惹事生非的,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全部都躲在家里修身养性,唯恐招来灭顶之灾。
由于这一次死伤众多,性质极度恶劣,许知府就算是怕的要死也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忏作和捕快去现场破案,而楚晶蓝带回去的那个黑衣人又死地狱中,所以许知府一时间也无从查起。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七章
大少爷被车夫带回安府之后之后便得了心悸之症,安夫人请大夫帮他诊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直弄到后半夜才把他救醒。他一醒来便大叫有鬼,那惨叫声响彻整个安府。
大少爷到破庙的时候,安子迁也在那里,他亲眼看到大少爷那副因为害怕而抓狂的样子,心里原本因为兄弟之情的怜惜却是一点都没有了,他看着大少爷大小便失禁的样子,眸子里却满是森冷。他想起那一日在芝麻胡同大少爷拿着刀子要杀他的样子,他的心里便一阵冷笑。
那样一个拿着刀要杀自己亲弟弟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便吓成这副样子,也真不知道那一日的恶胆是从哪里来的。
韦渊在他的身边道:“我原本以为大少爷很厉害了,不料只是这样就把他吓成这副样子。”
安子迁淡淡的道:“他平日里虽然也算是经过事情的,但是终究是没有杀过人。我今日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他这些人根本就是因他而死,他若是再敢动任何邪念的话,那么下一次死的人就是他了。”
韦渊扭头看了一眼安子迁道:“门主早该这样做的,也省去了他那一堆无耻的想法,我相信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会长些教训。”
“但愿吧!”安子迁眯着眼睛缓缓的道。
韦渊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乱说话,当下便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过了良久,他终是缓缓的道:“你回去吧,后面要如何做你心中也有数。”
韦渊轻轻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安子迁施展轻功便回到了杭城,他正欲回安府,却遇到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走过来道:“安五少爷,我家大人有请!”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然后缓缓的道:“敢问是哪个大人?”
“通判苏大人。”其中一个小厮答道。
安子迁的眼里一片了然,便跟着小厮去苏府见苏连城,他到达书房的时间,苏连城正写字,他抬头见安子迁到了,那个敛字的一撇便写的微微歪了些。
安子迁见状微微一笑,伸手取过笔筒里的另一支长毛笔,到砚台里蘸满了墨,然后铺开一张宣纸,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和“忆”字,那字写的有几分绵柔,却又带着淡淡刚毅,似有无限的幽思又有浓烈的果决。
“好字!”苏连城微笑着赞道。
“表哥的字也是好字,只是今日表哥有心事,这字就写的有些阴柔了。”安子迁咧着嘴笑道。
苏连城也笑了笑,却将手中的狼毫一放,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算起来我回到杭城已快一月了……”说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安子迁。
安子迁只是微笑,却并不答话,苏连城见他浑身上下虽然还有以前的懒散之态,可是那只微微负在身后的手却又让他的人多了几分磊落之色。
苏连城的眸子微眯,嘴角边却有了一分嘲弄,继而又缓缓的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比我的亲兄弟还要亲,我们的兄弟之情就算是经历再大的风浪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如今看来,我似乎是错了,只一个人女人便能毁了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
“我们的兄弟之情从未毁灭。”安子迁淡淡的道。
“你说初六要来看我的,我在家里已等了你二十余天,可是一直都没有见你前来,反而今日我还得派人将你请来。”苏连城缓缓的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如此不想见我。”
“表哥想太多了。”安子迁看着他道:“其实不是确我不想见你,而是在表哥的心里也不想见我吧!若是真的想见我,就不可能真的等这么长的时间。”
苏连城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你虽然看起来很懒散,可是却很狂妄。”
安子迁微笑道:“承表哥看得起,一个人若是要狂也是需要资本的,我倒也希望我能有那个资本。”
苏连城的眸光转深道:“这几个月来,楚晶蓝真的改变了你很多。”
“还好。”安子迁淡淡的道:“她从来都没有改变我,只是让我觉得娶了她之后是男子汉就不能再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所以以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做了。安府的产业又大,又有各自的心思,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女人罢了。”
苏连城闻言微微一怔后道:“看来你这一次真的是认真了!只是你明知道楚晶蓝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女人,又何必为她深陷?”
“我听不太明白表哥的话。”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她是好是坏并不是表哥一个人说了算的。”
苏连城的眼里有一抹幽深,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也许在表哥的眼里她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好女人,但是在我的眼里她却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到如今我也只想对表哥说一句,流言误人!”
苏连城见他的眼里一片真切,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他轻哼了一声。
安子迁知道他对楚晶蓝的成见不是一般的深,如今楚晶蓝是他的妻子,他没有必要再和苏连城解释什么,当下只是缓缓一笑道:“表哥如今已是朝中五品大员,又得皇上重用,我听闻表哥不久就又要升职了,只是皇上对表哥也真是厚爱的很,表哥回到杭城已有一月,这只怕是开国以来皇上从未对任何一个官员该有的迹遇吧!”
“你的话中有话。”苏连城看着安子迁道。
“是有话,但是我知道表哥听得懂,不需要我的解释。”安子迁笑了笑看着苏连城道:“又或者说,那些事情我还要等着表哥向我解释。”
苏连城看着安子迁道:“你和楚晶蓝成亲没有多久,但是却学会了她的伶牙俐齿。”
“我觉得我自己是在实话实话,表哥要说我是伶牙俐齿我也没有办法。”安子迁的眸光微敛后缓缓的道:“虽然我的心里对表哥这一次回到杭城有百般的猜想,但是我心里还是希望这次的事情和安府没有一点关系。也不希望表哥的官途是踩着安府所有人的尸体爬上去的!”
苏连城听到他这句话大惊,当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子迁,他却只是浅浅一笑,一双如琉璃般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华,却又似看到他心底的最深处。他虽然早知道安子迁是极聪明的,但是却又觉得安子迁纵然聪明,但是必竟身处杭城,整日里又游手好闲的多,是断断看不透那些事情的。他当真没有料到安子迁的心里竟是什么都知道!
他原本还想和安子迁叙叙兄弟之情,然后再好生劝他放下安府,可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看着安子迁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安子迁缓缓的道:“是你告诉我的。”他见苏连城的眼里满是吃惊,又缓缓的道:“我原本只是猜测,可是听到表哥这句话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事实。既然如此,表哥方才还在责备我就不嫌你自己太地虚伪了吗?”
这一句质问让苏连城的头微微低下,他沉思片刻后终是将头抬起来,安子迁却又抢在他之前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表哥以前最讨厌虚伪的人,却不知表哥是因为什么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难道半年的官途竟已磨灭了表哥的本性?又或者是那巨大的功利在前,所以能让表哥抛下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为迎合那些所谓的前程?我今日只想问表哥一句话,你是不是会为了前程而置自己的亲人于不顾?”
“我若是真的是那种人的话,今日就不会找你了!”苏连城看着安子迁道:“只是你也真是让我吃惊,仅仅只有半年的时间,你竟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安子迁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洛王曾来过安府。”
这一句不是解释的解释彻底解开了苏连城心底的疑虑,他轻叹一口气后道:“洛王都对你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一些关于朝中局势的话。”安子迁淡淡的道:“他说他不喜欢别人逼他。”
苏连城冷笑道:“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安子迁淡淡的道:“表哥自小就比我聪明,又清楚的知道朝中之事,我相信表哥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苏连城的眼里有了一抹寒茫,安子迁却又道:“表哥别这样看着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苏连城见他眸光浅陌,他冷冷一笑后道:“看来这一次洛王待表弟极好,也极喜欢表弟,教了表弟不少的东西。”
安子迁淡笑不语,苏连城定定的看着他道:“希望你自己选的路是正确的!”
“我相信不会错!”安子迁缓缓的道:“其实对安府而言,西京的事情远在千里之外,我的想法是极简单的,就是保护好我的家人,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苏连城冷着声道:“可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却是把你的亲人推到危险!”
“表哥不用说的那么笃定。”安子迁缓缓的道:“表哥也是从西京而来,自然是知道安府成为皇商便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表哥的锦秀前程又意味着什么?晶蓝这一次莫明其妙的被封为二口郡主里面又潜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苏连城的眼睛里有一丝难以置信,安子迁又缓缓的道:“其实安府现在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表哥不用再费尽心思让二表哥去动那些歪心思,因为所有的一切已经成定局了。”
苏连城淡淡的道:“那倒未必,你也太过自信了些。”
安子迁微笑道:“其它的事情我也许没有自信,但是这是我的家事,我自然有我的自信。我父亲也不是个傻子,我相信我看得懂的事情他也能看得懂。对了,苏家和安府算起来是新戚,而我和表哥亲如兄弟的事情也不是秘密,这些事情我想当今圣上也是知道的,表哥还是好好替自己想想比较好!”
苏连城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安子迁,他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和表哥的话说完了,先回去了!表哥日后若是还想见我,还是可以像今天一样派人将我叫到苏府来。这样看起来还是蛮有官威的,我心里也替表哥开心!”说罢,他也不管苏连城是否同意,自顾自的拉开帘子吊儿郎当的走了出来。
苏连城却在和他对话之后心里有些不太安宁,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安子迁几句,却又更多是无可奈何,他回杭城之前,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并不难办,可是回来之后才发现事情远远比他想像中的要复杂的人多!他心里恼的紧,重重的一拳便砸在了桌子上。
他斜眼又看到了安子迁写的那个“忆”字,他的心情也复杂了起来,他知道那个忆字指的是两人曾经的回忆,若是没有那些回忆,便也没有所谓的亲情,没有那分亲情两人细细算来也不过是路人罢了!
苏连城这才明白安子迁在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他的意图,他原本以为他是主动的,如今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的地位。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沮丧,他又斜眼看了一眼那个字,又忽然明白安子迁的另一层意思:若是地抛开回忆而战的话,那么他是一点都不会留情!
苏连城看了一眼他写的那个“敛”字,原本是希望安子迁能所有收敛,不要被打的那只出头鸟,却根本就改变不了他心中的半点,也动摇不了他的半分想法。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窗棂暗暗发呆。
楚晶蓝睡醒时已是傍晚时分,听到屋外的喧嚣微微皱了皱眉头,圆荷会意,早早便去打探消息,片刻之后圆荷回来之后对她道:“小姐,好像是大少爷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圆荷又道:“下午大少爷去了武帝庙,据赶车的车夫说里面全是死人,那些人头全部都被砍了下来,大少爷第一个进去的,被吓到了。依我看,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说来杭城已有许多年没有出过这样的大案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楚晶蓝一想到那种情景心里便一阵恶心,她忙将思绪抽回家,皱了皱眉头道:“大少爷好好的怎么会去武帝庙?据我所知,这些年来杭城的百姓都姓佛,对武帝不再推崇,那庙只怕是早就没有香火了吧!”
“我前几年路过武帝庙,里面的确一个人都没有。”圆珠Сhā话道:“我听说那庙这几年被几个混混占了,大少爷这段日子不务正业,天天和苏家的混蛋混在一起,只怕也是和那些个混混相熟的。”
楚晶蓝想起一件事情,轻声道:“好像武帝庙离我们今天去的柳树林并不远……”
圆荷最先明白她的意思,当下恨恨的道:“只怕是大少爷别有用心,活该如此!只是那下人之人倒是极狠的,十几条人命眼睛眨也不眨就全杀了,只怕是阎罗王也不会如此狠心。”
楚晶蓝的心里却有百般猜测,一时间也有些心绪不宁,她轻声道:“我们今日只是随意出去走走,在这之前,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去那里,大少爷又岂会知道。再说了,若真是大少爷指使人做的话,又岂会那么巧?”
这一次圆荷也回答不出来了,只是这一次的事情若是真的全是巧合的话,似乎也说不过去。
楚晶蓝又细细的把今日的行程全部想了一遍,实在是想不出太多破绽,唯一能让她想到的也只有车夫,她并没有让车夫去柳树林,只是让他出城随意走走……一个念头在她的心里开成,她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眸子里有一抹淡淡的幽深。
她轻叹一口气后又慢慢的道:“那下手之人是挺狠的,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只怕是下不了那样的手的。只是如果那些死了的人全部都是混混的话,也不可能和这么多人有深仇大恨。”
她的思绪如飞,似想起了什么,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时间心里也微微有些凌乱,却又轻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阎罗王也不会如此狠心?”
圆荷轻声应道:“我是这么觉得的,因为那杀手杀人极为狠厉,根本就不容半分情,生生将人头砍下来了!就算是阎罗王要夺人的性命也不会如此残忍!”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想起安子迁那张温润的脸,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他做的,若是他在身边的话,她一定会好好问问他,可是这几日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却是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她轻声道:“人是不能做坏事的,一旦做多了,总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只怕是那动手之人对那些混混是极为厌恶的,否则就算是江湖上的寻仇也不会做得如此残忍。虽然这件事情会让杭城的百姓受惊,却也算是为杭城的百姓除去大害,所以细细算来却也是一件好事。”
圆荷轻轻点了点头后道:“五少奶奶说的甚是,只是我倒觉得大少爷是奇了怪了,居然没事跑到武帝庙去了,这一次他是吓破了胆了。五少奶奶是没有看到大少爷回来的样子,他居然大小便都失禁,车夫将他不带回来的时候臭的要死,把一屋子人都给熏跑了,就连大少奶奶都不愿意为他换衣,听说为这件事情,夫人还好好的把大少奶奶责备了一番,说她不是一个贤德的妻子。”
楚晶蓝闻言淡笑道:“大少爷上次的事情终是做得过火了些,只怕大嫂对他的感情也没有以前深厚了,否则依着大嫂以前对大少爷的贤惠,是不会嫌大少爷脏的。”
圆荷微笑道:“也许大少奶奶不是娘大少爷的身上脏,而是嫌他的心脏呢?”
圆珠在旁Сhā嘴道:“依我看,大少爷不但身上脏得要死,连心也是黑的,平日里做事太过狠毒,活该有这样的报应。这一次只是吓得他大小便失禁还真是轻了些,真该直接把他吓死好了,也省得在世上害人!”
楚晶蓝低斥道:“圆珠,不得胡说!”
圆珠伸了伸舌头,正在此时,只听得朱婆子在门外骂道:“你怎么走路的,往哪里撞?”
“对不起,对不起!”是一个小厮的声音。
楚晶蓝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她将门打开却见一个安华从屋檐下走过,见她出来吓了一大跳,却又忙着行礼道:“见过五少奶奶!”
楚晶蓝想起今日就是安华替她赶的马车,眸光微深了些,却又轻声道:“起来吧!你怎么到悠然居来呢?”
安华轻轻爬起来道:“奴才想起今日里累五少奶奶受了惊,心里不安,所以便来看看,此时见五少奶奶安好,也便放下心来了。”
楚晶蓝见他目光闪烁,她心里一片明了,却又缓缓的道:“不妨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今日只是意外罢了。”
安华闻言身子微微颤了颤,看了楚晶蓝一眼后道:“是奴才对不起五少奶奶!”
楚晶蓝见他面色极为难看,知道武帝庙里的事情吓到他了,她淡淡的道:“真的不关你的事情,再则我也觉得上天显灵了,我听说今天中午到柳树林里想要杀我的人都死在武帝庙了,所以这就是报应,所以人千万不可存一丝害人之心。”
安华的身子再次抖了抖,一双眼睛里已有了泪水,他不敢再看楚晶蓝,只轻声道:“五少奶奶说的是,奴才记在心里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安华便退了下去,朱婆子却在他的身边道:“这安华平日里看着极为老成,自从前日去了一趟明阳居之后却一直都心绪不宁,也不知是怎么呢?”
楚晶蓝微怔道:“安华前日去了明阳居?”
“是的!”朱婆子轻声应道:“我前日去大厨房里拿菜品,刚好看到他直了明阳居,我把东西拿出来好一会他才出来,只是一出来之后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当时我喊他他还躲躲闪闪的。”
楚晶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吩咐道:“这几天派人看着安华,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朱婆子轻应了一声后道:“五少奶奶之前不是一直让我注意有什么人在悠然居外面吗?我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注意,盯着悠然居的人还真是不少,有夫人屋里的书瑶,还有大少奶奶房里的刘妈妈,三姨太的丫环雪莲也来过,三少爷屋里人也曾在外面探听过消息。”
“悠然居还成香馍馍了!”楚晶蓝冷笑道:“竟有这么多的人惦记,如果不是当时我将里面的人全部换了,这会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他们只怕都想将我吞活剥了!”
朱婆子见楚晶蓝动怒,心里一时间便又有些不安,当下轻声道:“五少奶奶不用担心,如今的悠然居虽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但是绝是水泼不进,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是休想闯进悠然居半步!”
楚晶蓝轻轻叹息了一声,只觉得这种天天像防狼一般过日子的滋味实在是太过难受,日后一定得找个机会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才是!
圆荷知道她忧思甚重,轻轻拉着她的手道:“五少奶奶,这里风大,你先回房休息吧!”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便退回了屋子里面,她的心思有恍惚,只觉得心里累得到慌,也苦的紧,当下轻轻的桌边坐下。
又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楚晶蓝看着那一桌子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安子迁已有好几天都没有回来吃晚膳了,她也不等他,随意吃了几口才咽下去,心里一阵恶心,翻江倒海的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她这般举动,把一屋子的人吓的不轻,张罗着就要去替她找大夫,她轻声阻止道:“不用了,我只是吃坏肚子了,让我休息一会便好了!”
圆荷见她那副模样便知道她的性子实在是不好拧,又想起她今日受到了惊吓,便也只觉得是受惊所致,待休息好了便一切安好了,于是打来水服侍她洗涑。
圆荷见她精神不佳,又吃不下东西,便让厨房备了一些开胃的汤药,只等她一醒便伺候她吃些,只是没有料到她这一觉竟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连晚上明阳居里吵的似砸了锅一般都没有听到,圆荷知道楚晶蓝素来浅眠,她看到楚晶蓝这副样子倒是上了心,暗咐明日不管怎样都要找个大夫来给楚晶蓝看看。
圆荷见安子迁又是彻夜未归,想到楚晶蓝病了的事情,心里又不知不觉的生了几分怨念,在心里把安子迁骂的连狗屎都不如了。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楚晶蓝醒来的时候正打算去给安夫人请安,圆荷轻声道:“夫人一早差人来过了,说是今日大少爷身子不适,她心里也不甚是担心,今日就不用过去请安了,还说五少奶奶事忙,也不用去看大少爷。”
楚晶蓝想起昨夜大少爷回来之事,她轻声道:“母亲真是对大少爷和其它的少爷不一样,大少爷一不舒服,母亲竟是连请安之事都免了,实在是有些稀罕。说什么我事忙不用去看大少爷,这摆明了就是让我去看看大少爷,然后寻机会奚落我,罢了,她既然说不让我去,那么我就不去!”
圆珠嘴快道:“五少奶奶昨夜是睡着了不知道,昨天晚上大少爷醒来时候就一直在惊叫,在屋子里又跑又跳,还砸了好几个景泰蓝的花瓶,大夫给他开了宁神的药却还是不管用,他一直说有鬼什么的,我看他昨天八成是冲撞了那些邪灵,是邪灵附体了!”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邪灵,依我看他是心虚罢了。只是那下手之人倒是极为了狠厉的,杀十几个人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不下。”
“我听说了那里情景也觉得好怕人。”秋韵捂着心口道:“大少爷这般受惊当真是自找的,没事跑到武帝庙去做什么。”
楚晶蓝心里一片了然,却又想起一件事情后吩咐道:“秋韵,你迟些到衙门去问问,看看我们昨日里带回来的那个人有没有说出什么东西来!”
秋韵应了一声便走出去了,只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却又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官差,楚晶蓝一看到那官差微微一怔。
原来秋韵方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衙门里的人来传讯,她便将人带了过来,那官差向楚晶蓝行了一个礼后道:“回郡主的话,昨日郡主带回来的孙七昨天下午不治而亡,如今已没有办法向他套取供词了,大人一早便差了小人前来回话。迟些郡主若是和空的话,可以昨日发生之事细细告诉捕快,他定会将昨日里意图对郡主不敬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绳之于法!”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居然死了!怎么死的?我记得昨日里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只断过胳膊,这样的伤是不足以致命的!”
那官差忙解释道:“昨日事发突然,当时大人正准备拷问那个犯人,不想一打开门时候他就已经气绝身亡。大人昨日便想亲自来向郡主告罪,不想又发生了武帝庙里的事情,那件事情重大,大人又分身乏术,所以只得到劳烦郡主自己将情况告诉捕快大人了。”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如此说来那孙七了便是暴亡的,只是这一切也发生的太巧合了些!”
那官差平日就多话,来见楚晶蓝之前有些怕她,见到她之后却见她只是一个纤弱女子于是话也多起来了:“大人也说巧合,而根据捕快昨夜连夜调查的情况来看,这孙七和武帝庙里的那群被杀之人都是相熟的。捕快调查的结果是这些人平日非法纠集在一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全死了,倒也为杭城的百姓除了一害,只是那下手之人也太狠了些,竟将人头全砍下来……”
楚晶蓝听他说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下便缓缓的道:“衙门里有派人去问过大少爷了吗?”
“去了。”那官差道:“可是大少爷被吓的不轻,到现在还神志恍惚,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倒是那车夫还好一点,只是他们也不过是凑巧路过,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根本就不能帮助查案。杭城自立城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案子。”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你去回知府大人,就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让他尽量去查访就好,三天之内给我一个消息便是。”
那官差愣了一下,楚晶蓝便又淡淡的道:“圆荷,替我送客!”说罢,她便回到了悠然居里,那官差想着今日里许知府派他来的使命,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头痛,三天之内可让许知府从哪里给楚晶蓝消息!却也不敢再辩驳,只得应了声便悻悻离去。
楚晶蓝才一坐下,二少夫人便来了,她这一次连通传都没让就自己溜了进来,楚晶蓝见她一脸神秘的样子便问道:“怎么呢?二嫂有事吗?”
“自然是事的。”二少夫人神秘无比的凑在楚晶蓝的身边道:“我听说你昨日出门又遇到了强人?”
楚晶蓝点了点头,二少夫人看着她道:“这件事情八成是大少爷做的,今日一早我便在屋子里听到大少爷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而他这样喊若不是昨日被吓到心虚只怕是喊不出口的。”
楚晶蓝淡笑道:“那倒不一定,大少爷恨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佩兰了。再说这次二少爷和二嫂也帮了五少爷不小的忙,指不定他连二嫂也恨上了。再说了,大少爷又怎么会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二少夫人打了一个寒战道:“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
楚晶蓝笑了笑没有应声,二少夫人知道她不过是随嘴说说,心又静了些,看着她道:“最近大少爷那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对五少爷倒是大有助益,只是我最近见你和五弟不冷不热,你们是不是吵架呢?”
楚晶蓝淡淡的道:“没有这回事,二嫂想太多了,楚家最近事忙,五少爷又新接手安府,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又哪里能和以前一样厮守在一起?”
二少夫人却埋怨道:“你的话是说的有理,可是你昨日受了惊吓,五弟也不回来陪陪你!我素来以为他是最细心的,没料到这一次却如此粗心!回头寻着机会,我帮你说说他!”
楚晶蓝微笑道:“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而这本是我和五少爷夫妻之间的事情,二嫂还是莫要Сhā手的好,也省得落下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二少夫人听她的话中有话,当下看了她一眼,她却只是抿唇浅笑,二少夫人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只是两人各怀心事,都觉得再说下去已是无益,二少夫人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悠然居。
二少夫人走后,楚晶蓝的眸子里却多了一分寒意,其实二少夫人的那些话她心里还是认同的,或许她如今在安子迁的心里什么都不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便轻声吩咐道:“这几日府里有事,你们都好生屋子里呆着,少出去,省得给人捉了错处惹来不该惹的麻烦。”
圆荷将她的话传达了下去,这些丫环们原本都机敏的,听到她这样吩咐知道事情不小,便都安安心心的在屋子里呆着。
如此又过了三天,大少爷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衙门的人细细的到安府来问过大少爷,大少爷只说是出门玩耍,无意中经过武帝庙,便看到了那极为可怕的一幕,其它的事情他一概不知。而许知府也派人给楚晶蓝带来了消息,只说是线索断了,衙门中的事忙,请她再宽限一些时日。
捕快走后,大少爷的面色依旧苍白的毫无血色,安夫人看着心疼的不得了,命丫环用猪心天麻炖的补神汤给他喝,结果他一看到里面的猪心便想到了那天血淋淋的情景,当下便恶心的吐了,一把便将安夫人苦心炖好汤给砸了。
安夫人平日甚少下厨,这一碗汤却是她亲手所煮,这般砸了虽然有些怪大少爷不懂事,却又更加的心疼起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吐完之后便又伸手一把拉过的锦被将自己团团盖住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安夫人忍不住道:“本来就不关你的事!那些人也真是的,死了还让人心中如此不安!哪里不好死,偏偏死在武帝庙里!”
她抱怨完之后又道:“只是你也真是的,哪里不好去,偏偏去武帝庙做什么?那里那么偏,又没有了香火,有什么好看的!”她心里越想越气,便将大少爷的跟班和车夫全部叫来,先是一番责备,然后再将两人狠狠的责打了顿,说是没有看好大少爷,两人被打的冤枉,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觉得大少爷今年犯太岁,所以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大少夫人这几日虽然一直在床畔伺候大少爷,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只是心已经死了,看得开了,心倒是静了,看到大少爷那副被吓的六神无主的样子她心里反倒觉得有些痛快。只是这些情绪她都放在心里,从不在安夫人的面前表露半分。
大少夫人见安夫人心中不宁,她便在旁出主意道:“那些人全是枉死的,大少爷是第一个进去的,我听人说人刚死的时候邪灵最重,那些人又都是枉死的,所以怨气也最重,这几日大少爷已喝了不少宁神的的汤药总不见大好,只怕是邪灵入体了。母亲何不请几个法师到安府来做一场法事,帮大少爷祛祛邪气,将邪灵一赶走,也话就好了。”
安夫人一听也有道理,当天便将杭城里最有名的法师给请到安府里来做法事,一时间锣啊铍啊鼓啊就在府里敲开了,吵得整个宅子都不得安宁。
楚晶蓝好静,最是讨厌吵闹,原本想在安府里好生休养几日,没料到却被吵的不轻,她心里烦燥,便带着圆荷和圆珠去楚家的总铺,谁知道她才走到大门口,便见到了几日没见风尘仆仆的安子迁。
她见他的下巴已长出了细密的胡渣,看那情景,似有几日没有刮胡子了,她的眸光微转,只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欲上马车,他却已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晶蓝,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楚晶蓝扭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是不太愿意和他说话,只是想起两人再这样拖下去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当下便淡淡的道:“好,我也正好有事对你说。”
她缓缓的转身,然后再缓缓的往悠然居走去,安子迁见她的眉宇之间淡的不带一丝感情,那眸光再不得往日的温柔,有的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不太喜欢她这副模样,想着他不过是这几日不在家,她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又觉得那件事原本是她有错在先,此时却又对他摆脸色,他心里也有些烦燥,却也不说话,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悠然居。
此时刚好一场法事做完,宅子里又静了下来,楚晶蓝缓缓的走进了屋子,打开她的百宝香,拿出那串沉香木所制的手串递给安子迁道:“这串珠子是你放在屋子里的?”
安子迁接过来看了一眼,认得是那一日苏秀雅让他送给楚晶蓝的手串,当上便点了点头道:“没错,是我放在屋里的,不过好像这手串小了一些,似乎是少了几颗珠子。”
他这句话一说完,屋子里顿时寂静无声,几个丫环一个个都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个个眼里都在喷火,圆珠忍不住就要骂人,圆荷知道她的性子,忙拉手拉了拉她。
楚晶蓝听到他的回答却笑了,那双原本就有些清冷的眸子因着这一笑仿佛灿烂了些,眼神却已如万年寒冰里泛出来的冷气,那层层叠叠的光华向往撒着心碎的寒气。
她看了一脸淡然的安子迁道:“很好!”
安子迁一时间不太明白屋子里的女子怎么全都都变了脸,他微皱着眉头道:“怎么呢?”
“没事。”楚晶蓝淡淡的道:“我只是想问你这一件事情罢了,现在已经问完了,没事了。”说罢,她又缓缓的道:“这珠子上的花纹当真是极漂亮的,五少爷真是有心了。”沉香木极为昂贵,质地又极为坚硬,在上面雕花不是易事,可是这串珠子却雕着极为祥和莲花花纹,中间还有那样的一层灵巧心思,倒真是让安子迁费心了。
安子迁觉得她的神色有异,那模样绝对不是没事那么简单,他伸手轻轻拉过她的手道:“你喜欢就好。”
他的动作极为温和,一双眼睛里也满是暖暖的光华,以前这样的光华让楚晶蓝觉得温暖无比,可是此时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发自内心觉得恶心,想起以前的种种,她一时间竟觉得心如刀割,原本一直努力维持的淡然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咬着牙一把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安子迁见她的眼眶泛红,模样狠决无比,一时间不太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当下便问道:“怎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楚晶蓝扬起头定定的看着安子迁道。
安子迁一时间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道她是在质问他这段日子为何夜不归宿,以及为何对她如此冷淡,此时看到见她眼睛发红,纵然心里觉得虽然是她有错在先,可是却还是有些心疼,见她的眼里隐隐泛起泪光,心里终是不忍,伸手欲去替她拭泪,只是他的手还未碰到她的脸,他的脸上便已经挨了她一巴掌。
安子迁的眸光微变,眼里的怜惜已变成了薄怒,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冷三分,看着她道:“为什么打我?”
“你心里明白。”楚晶蓝咬了咬唇道:“安子迁,你真令我失望!原本以为你虽然像宝二爷一样博爱,心里却是有我的,可是如今我才明白,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和其它的女子没有任何分别。你的那些温柔从来都不是只给我一人我也不在乎,当初爱上的你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不要生你这样的气,因为你就是一个对哪个女人的都温柔的人。可是如今你既然已经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却还这般假惺惺的对我这般温柔,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恶心!”
安子迁听她的话说的没头没脑,而他自己也知道他平素为人处事是柔和了些,可是两人自成亲之后,便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他想起自己近日为安府和万知楼的事情奔波,前日又有事连夜赶到南疆,今日才回,便猜她的心里必然是想多了,又想起以前曾对她有过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夜不归宿都得向她说明原委,而他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说,倒也是他的不是。
他微皱着眉头道:“罢了,是我错了,向你认错便是!”说罢,又朝她轻轻一揖。
楚晶蓝却将他的认错当成是他将手串放在屋子里的事情认错,她的眸光一暗,他做下这样的事情却凭一句‘我错了’就想了结吗?
她冷笑道:“五少爷说的倒是轻松的很啊!一句‘我错了’就想将一切都撇开吗?再说这样的事情光认错有用吗?枕边人原本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可是却已经生出了那样的心思,我们之间还有可能继续生活下去吗?”
安子迁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事情大条了,他看着楚晶蓝道:“你知道你这句话里的后果吗?”
楚晶蓝闻言倒安静了下来,眼里红色退尽,冷笑道:“后果?不知道五少爷想给我什么后果?是休了我还是将我赶出安府?”
安子迁闻言怒气“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道:“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料到竟会如此蛮不讲理!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又何必咬住不放!你这样说不过是想我休了你罢了,我曾经对你说过,你若是觉得和我没有办法在一起生活下去,那么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拦你!”
楚晶蓝看着他那张暴怒的脸心里只觉得冷如寒冰,她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我记得你说的这句话,今日里提出来便是做了这个打算,只是你我之间不是你休我,而是我休你!圆荷,去取笔墨来!”
这一句要取笔墨便是要和离了,安子迁那一句话原本有一丝堵气的意思,想着她为这样的一件小事也如此大动干戈,心里只觉得她不可理喻,心想让她说上几句等她气消了再说。此时见她表情绝决,面容平静,倒不像是在堵气了,他心里却彻底恼了。
他看着楚晶蓝道:“我不过是出去几日不在家,你便要与我和离,楚晶蓝,你的气量就如此狭小吗?”
楚晶蓝轻哼了一声,冷笑道:“安子迁,我已容下你许多少事情,你到此时还要在我的面前装模做样吗?”
安子迁闻言是彻底恼了,他气的想跳脚,却扭过头看着楚晶蓝道:“楚晶蓝,这件事情你自己想清楚,你若是真的写下和离书,我们两人便是再无回头之时!”他心里原本对楚晶蓝还有着三分气恼,想着她那日做那样的事情必定是不得已,今日说透了便无事了,不想他满心欣喜的回来她竟是这样的态度,他又如何能不恼。
楚晶蓝冷笑道:“当你把这串珠子带进悠然居时,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回头之时!”说罢,她拿起那串沉香木制珠子狠狠的扔到了他的身上。
安子迁一把接住那串珠子,一时间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而此时圆荷已取来笔墨纸砚放在屋子里的大桌之上,楚晶蓝走过去拿起狼毫便书,那模样果决至极,直刺的他的胸口一阵刺痛,他想起自己待她一片至诚,而她竟如此狠决,说和离便和离!
他也是个男人,两人自相识以来便一直都是他在让着她,平日里也常想尽法子哄她开心。别人说他是妻奴他也无所谓,因为他爱她,可是她此时却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便要与他和离,他只觉得以前的种种付出全付于流水,像楚晶蓝这样的女人,那颗心冷的只怕没有人能捂得热。
他也冷笑一声,见她提笔而书的样子流畅无比,那模样只有在早就将一切都想好的情况下才能如此流利。他的心里也满是寒意,只觉得她是将一切都想好了,早就想和他和离了!
他心里怒极,只觉得满头的墨发全部都要气的竖起来了,他冷冷的看着她写完,再冷冷的看着她转身道:“安五公子,请!”
安子迁见她的眉眼里满是云淡风清,他的眼睛已经红的似血,他看了一眼那张白纸黑字,只觉得那字字如刀,割着他的心脏,那苍白的宣纸就如同送丧的白布,裹住了他呼吸,掐断了他对未来的向往,他只觉得有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在从他的身体里抽出。
他不语,只是红着眼睛看着楚晶蓝,楚晶蓝看着他的模样却觉得有些好笑,只是寒着眼看着他,那双眸子里满是云淡风轻。
他的心里满是绝望,微微敛目,却看到她的纵然看起来有为平静,那只垂下去的手却在微微发着抖,他顿时明白其实她的心里也极为难过。
安子迁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许,他眼里的红茫淡去,当下淡淡一笑,伸手拿起那张宣纸,扬着眉毛细细看了一遍后赞道:“好文采!字也是极漂亮的,楚大小姐,我以前是从不知你竟有如此的文采,佩服佩服!”说罢,他的手也不知怎么晃了一下,那张纸竟突然燃了起来,刹那间便成了灰烬。
楚晶蓝一看到这种情景顿时大惊,冷眼瞪着他,他看到火似受惊不小手脚乱的道:“咦!怎么起火呢?”
楚晶蓝淡淡的回应:“这火起的倒是有些怪了!”
安子迁点头认同道:“正是,古怪的很,还请楚大小姐另写一张!”
楚晶蓝咬牙、敛目,走到书案前又缓缓写了起来,这一次速度更快了些,安子迁的眸光更暗了些,却突然笑了笑,那眉眼间隐隐可以看到一丝纨绔之色。
很快,楚晶蓝再次将合离书写好,安子迁看了一眼,伸手欲拿,楚晶蓝却伸手拦住他道:“安公子还是不要用手拿比较合适。”
安子迁淡笑,将手缩回,楚晶蓝将狼毫递给他,他伸手接过,抬笔便欲签字,只是笔还没有落下,那张纸竟又自燃起来了,这一次一燃还把下面铺的几张宣纸全给烧了。
安子迁吓的大叫,屋子里的丫环们谁见过这么古怪的事情,好好的宣纸怎么可能会自燃!圆珠最是冲动,看到那纸的火烧的甚旺,匆忙从净房里打了一盆水生就倒在了书案之上。
火是被浇灭了,可是书案了也一片狼籍。
楚晶蓝彻底恼了,瞪大眼睛看着安子迁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子迁似一头雾水的道:“不太明白楚大小姐的意思,什么叫做我想怎么样?”
楚晶蓝已许久没有看到他这副皮皮的神色,一时间恨的牙痒痒,安子迁却一片淡然的站在那里,浅笑着看着她道:“楚大小姐不重新写吗?”
楚晶蓝冷眼看他,他却只是一片淡然,她倒笑了,吩咐道:“圆珠,将桌子收拾干净,圆荷再去取笔墨纸砚来!”
安子迁见她一片淡然,便吊儿郎当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道:“那你慢慢写,写好了告诉我,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先小睡一会。”
说罢,他竟不管楚晶蓝是否同意,竟自顾自的在椅子上躺下来睡下。
楚晶蓝听到他那一句三天三夜没合眼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却也不理他,待圆荷将纸笔取来,磨好墨之后便又准备去写,她这个时候无比怀念二十一世纪的复印机和打印机,若是有这两样东西在,她又岂会害怕安子迁玩那些花样。
只是她此时心口憋的那抹怒气终是散了些,想起方才那自燃的纸实在是有些好奇,安子迁是怎么让纸自己烧起来的?她分明没有看到他的手动,也没有看到他手中的火折子。
她的眸光微转,圆荷看到了,轻声道:“小姐,我看今日的事情有些邪门,要不改天再合离吧!”
楚晶蓝扭头看了她一眼,冷光渗渗,圆荷打了一个寒战工继续磨墨。
安子迁原本闭着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了一条小缝,看着她倔强而又有些冰冷的样子,心里一时间也有些凌乱。他看了一眼那串珠子,却又闭上了眼睛,想起那一日苏秀雅的话来,他的心里一寒,似已明白了什么,当下将手串塞进怀里,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便货真价实的睡起觉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他愣了一下,却见书案上留着一张纸,纸条上写着“一月二十九,不适合婚娶,也不适合和离,此事改天再议。”
安子迁看到这张字条轻轻叹了一口气,改天再议?那就是气还没有消了,他的眸光深了些,眼里已有一抹淡淡的怒气,他缓缓的走出了房间,这间他原本最喜欢的房间因为没有楚晶蓝的存在而显得清冷万分,他想起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等着他的是不是也只有这分清冷呢?
安子迁的心里升起一分愧意,有些后悔那一日被苏秀雅挑唆之后就一片淡然的模样,只是如今想来,终是觉得那一日苏秀雅的模样太过可怜,话太过大度,先从那一日的恩情说起,然后才说到那天的事情。
安子迁近乎自言自语的道:“表妹啊表妹,你当真是好心机!”
安子迁将屋子看了一圈,只看到几个安府里下人,楚晶蓝带过来的陪嫁丫环和一众人等全部不见了,他愣了一下,见丁二媳妇无精打采的坐在台前折菜,他问道:“五少奶奶呢?”
丁二媳妇自从被楚晶蓝收服之后便对她忠心耿耿,这几日见楚晶蓝心情不好,安子迁又整天不在家,此时回来却又不知道和楚晶蓝说了什么将人给气跑了,若不是她到安府已久,守着主仆之礼,此时都想骂人了,当下冷冷的道:“五少奶奶说她这屋子太过清冷,她住着不舒服,打算先回楚府住一段日子。”
“哦!”安子迁轻应了一声,心里却又觉得有些堵,知道她是回娘家了倒又放下了心,却又忍不住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丁二媳妇答道:“她说什么时候纸不会自燃了就回来。”
安子迁听到这句话脸顿时便黑了,他轻哼了一声,她就那么想和他和离吗?
丁二媳妇见他面色不好,却还是壮着胆子道:“五少爷,不是我说你啊,女人都是需要哄的,纵然五少奶奶的性子强硬了一些,可是终究是个女人,你还是得让着她。你这一生能娶到五少奶奶那是你的福气,你可千万要惜福啊!”
安子迁瞪了一眼丁二媳妇,丁二媳妇心怯,忙行了个礼,抱着那堆菜便去了小厨房。
安子迁看了一眼那串手串,知道问题都出在这手串之上,他细细的看了看,然后伸手轻轻一捏其中的一颗珠子,那珠子“叭”的一声轻响便裂开了,原本只是清淡的香气顿时变得浓郁了许多,他愣了一下,见珠子里裹着一层东西,他伸手拿出来细细的闻了闻,然后脸色也变了。
他飞快的奔了出去,找到苗冬青之后将的手中的珠子递给他问道:“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苗冬青出身医学世家,医术甚是了得,只是闻这些香料也定不会出错。
苗冬青细细闻了闻后道:“这珠子里放了麝香,为了遮掩麝香的味道,里面掺了不少的花粉香料,若是不通药理的话是闻不出来的。这东西男子戴了并无大碍,可是若是女子长期佩带在身边的话,那么就会伤其根本,如
果是孕妇佩带的话,还会伤及腹中的胎儿。敢问门主,这珠子是从何而来?”
安子迁心里原本就有猜测,此时听到这一句后冷笑了一声道:“表妹,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肠狠毒了!”他看了一眼苗冬青后又淡淡道:“珠子从哪里来的你就不用去问了。”
苗冬青见他的面色有些古怪,那双眼里分明写着杀气,他的头微微一低,站在安子迁的身畔。
安子迁终于明白楚晶蓝为何如此生气的原委,暗骂自己蠢钝如猪,也难怪楚晶蓝会生他的气了,他心里暗暗感叹好在方才耍了赖,否则这件事情只怕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安五公子最大的长处就是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有着一张堪比城墙的脸皮,本来打算直接向她认错,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给了她受了太大的委屈受,这一场误会也得想办法解开才是。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三十九章
安子迁细细的想了一通之后决定想个办法改变目前的状况,他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转身便又回到到安府去找许晓玉,谁知道他才走到门口,一大盆冷水便朝他的身上倒了过来,他顿时大惊,好在反应极快,才险险了避开了许晓玉的那一大盆水,只沾湿了鞋袜。
安子迁微愠道:“你干嘛啊?”
许晓玉冷笑道:“不干嘛,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五少爷舍得回家呢?”
安子迁知道这段日子许晓玉和字楚晶蓝走的甚近,此时八成是在替楚晶蓝不平,当下便缓缓的道:“铺子里出了些事情,我前日去了西京。”
许晓玉听出了暗语,正欲说话,却听得洛冰道:“五少爷在外辛苦,一回到家里来姐姐就泼冷水,姐姐怎么能如此不懂事?”她的排行本是在许晓玉之后,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只是许晓玉今日对安子迁有不矩的行为,她的话虽然说的没有规矩,但是却也是向着安子迁的。
许晓玉的住处和洛冰的住处紧靠在一起,这边有什么时动静,洛冰也是听得到的,她一听到安子迁前来,便带着雪莲扭着纤细的腰走了出来。
她今日身着一身碧绵暗纹缎面浮花的袄子,腰间系着一根水色缎带,下身着了一件同色的碎花长裙,那裙子层层复复,在幕色里竟浮动着暗纹,她的步子走的极小,那如水蛇一般的腰肢轻轻的扭着,那副模样倒有一些弱风扶柳、步步生莲之感。头上坠着一枝明珠步摇,虽然不算顶华贵,却为他添了一分娇媚之色。
许晓玉一看洛冰这身打扮,便知道她的心思,见她缓缓的走到安子迁的身边,她只是冷笑。
安子迁见了洛冰靠近,先是闻到了一股甜香,那香味像极了两人初遇时的味道,他的眉头微皱,洛冰的心事他又如何能不知,当下淡淡的甩开她攀在他身上的手道:“我和晓玉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吧!”
洛冰今日的出现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她此时听到安子迁的话后那一双含着春色的眸子便有了一抹淡淡在水气,她低泣道:“我心疼五少爷在外操劳,想好生伺候五少爷,不想却引得五少爷生厌!”
若是以前,安子迁是见不得女子这样哭泣的,今日里他心里有事,又想起那一日苏秀雅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在他的面前装模作样,暗地里却送给了他那样一串珠子,好在楚晶蓝发现的早,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祸事。
他看着洛冰那副样子,分明是带着心机的,否则哪有人会在寻常的时候就穿的如此光彩照人,更何况此时已过酉时,他的心里顿时满是不悦,当下淡淡的道:“你知道惹我厌了还不快回房呆着!”
洛冰原本以为她这般一哭依着安子迁以往的性子自然会好好哄她,没料到反而招到他的斥责,她的心里顿时一片难过,抬起眸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却又淡淡的道:“天气还冷,穿这么少小心得风寒,还有,我不喜欢太有心机的女子,你觉得在安府里能住下去,我不介意养你一辈子,但你若是存了其它的心思的话,那么这安府也就容不下你了。”
洛冰实在是想不到素来惜花的安子迁竟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来,她原本还在装的脸,此时不禁露出极大的裂纹来,她忍不住道:“五少爷,你在说什么?”
“我这一生只怕都不会碰你,你如果觉得安府太过憋闷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衣食无忧的离开安府,而你若是还想呆在安府里的话就安份守已吧,不要生事,也不要惹我将你赶走。”安子迁淡淡的道。
他以前一直以为洛冰是极可怜的,在他的面前也是极乖巧的,现在想来当初洛冰进安府的时候也是用了些手段的,只是以前一直觉得无所谓。可是这一次经历了苏秀雅的事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柔弱的女子最可怕,那一点点的温柔和柔弱就是最好的武器,往往能在无形中伤人。
洛冰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今日的曲意迎逢,竟会惹得安子迁如此讨厌,她一时间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从她出来到和安子迁说话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有哪里不妥的。
她知道她长的极为纤弱,最是容易惹人心生怜意,当初她靠的就是那十二分温柔和柔弱才打动了安子迁的心,没有料到他此时竟说要赶她出了安府,她如何能甘心!
她当下大声哭道:“五少爷不要将我赶走,我生是五少爷的人,死是五少爷的鬼!我实在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请五少爷告诉我!”
安子迁扭头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烦,当下冷着声道:“够了!你不哭行不行啊!”
他这一说,洛冰是不哭了,可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坠,安子迁冷笑道:“我在安府里平日从来都不发威,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好欺负吗?如今竟是连自己的妾室也欺到头上来了不成?”
洛冰听他这样一说是真的恼了,当下没有办法再扮可怜了,当下忙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才一转过身,眼里的颜色已变成了怨毒,那如珠坠般的泪水竟是说停就停了。她心里只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和许晓玉有关,同样是妾,安子迁待她和许晓玉却是截然不同,她又如何能甘心?
只可惜,安子迁和许晓玉都看不到她眼里的色彩了。
许晓玉认识安子迁多年,从未见他在女子的面前发过火,他之前也没少做杀伐断决之事,但是通常情况下对女子都会容下三分情,今日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当下嘴角不禁微微扬了扬。她以前觉得吼女人的男人全是下三滥,此时却又突然觉得这样吼女人的男人也别有一番风味。
洛冰离开后,安子迁走到许晓玉的身边道:“我做错事了,需要你帮忙。”
“终于知道自己错呢?”许晓玉轻哼一声道。
“嗯,知错了!”安子迁叹了一口气道:“我帮过你的,所以你这一次必须得帮我!”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坚定,那双眸子依旧如琉璃一般温和,却又透着淡淡的果决。
许晓玉原本在生他的气,想要好好的为难他一通,先是看到他对会洛冰的手段,此时见到他这副样子,怒气倒全消了,很没有原则的就点了点头。
安子迁微笑道:“辛苦你了!”
大少爷这几日来天天恶梦不断,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那尸体和人头,他只觉得自己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心里隐隐觉得那些人只怕都是因他而死,想起那个关于楚晶蓝银面阎罗相识的传言,心里又惊又怕又怒,而这些事情却又没有办法对安夫人和安老爷说。他又想起那个死在府衙里的孙七,心里更加的害怕,只觉得那孙七迟早会来向他索命。
安府里每日锣鼓喧天让他觉得更加的烦燥,这一日趁着下人去吃饭空档又偷偷的溜出了安府,然后坐着马车去了苏府,到苏府的门口一问却知道苏壁城不在苏家,又跑到南湖的画舫上听曲子去了,他心里烦燥,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跑到画舫上去找苏壁城。
苏壁城正听得开心,听说大少爷来寻他,心里便觉得有些不耐烦,想要避着不见,大少爷却已经进了他的房间了,他心里烦大少爷,却还是站起来笑嘻嘻的道:“大表哥,好几日不见,我听说你病了,早就想去安府看你,却一直都不得空,此时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大少爷一听他这话便觉得虚伪,他看了一眼围在苏壁城身边的歌姬道:“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歌姬眼里有一丝不悦,大少爷虽然做纨绔的时间不长,但在青楼楚馆里却非常有名,他的那些手段没有一样不让人发指,最重要的是青楼女子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地位。
苏壁城却又微笑道:“这南湖上的画舫自从白玲珑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弹出那么有神韵的曲子了,你们都下去候着吧,我和大表哥说会话,你们跟在这里却是不全时宜了。”
那些歌姬看了两人一眼便有些不甘的走了出去,大少爷见那些女子一走便拉着苏壁城道:“你这一次一定得救救我!”
苏壁城见几日没见大少爷,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微皱着眉头问道:“又发生什么事呢?”
“那天我在武帝庙里看到了好多的死人,吓死我了,我估莫着那些人都是银面阎罗杀的,太可怕了!银面阎罗和楚晶蓝相熟,你说是不是楚晶蓝让银面阎罗动的手?楚晶蓝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呢?她会不会让银面阎罗把我也一并杀呢?”大少爷的身子微微发着抖,眼神里也满是恐惧之色,他的手双手牢牢的抓着苏壁城,由于他抓的太紧,把苏壁城也抓得一片生痛。
苏壁城看到大少爷那副样子心里满是不屑,当下便缓缓的道:“大表哥,你想多了,其实你的心更应该高兴才是,那些人全部死光了,就是死无对证了,你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他们如果知道是你下的手,早就动手了,会等到现在吗?”
大少爷一想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心里实在是怕的要死,拉着苏壁城的手不肯松手,他看着苏壁城有些不太自信的道:“真的吗?真的会是这样吗?”
“自然是这样啊!”苏壁城有些不耐烦的道:“大表哥你想太多了,这件事情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再说了,这件事情你一点都不用担心,说到底,楚晶蓝也是安府的媳妇。她就算知道那件事情是你做下的又如何?她是安子迁的女人,安子迁是你的弟弟,不要说现在死无对证,就是现在证据确凿又能怎么样,只要你不让,他们便不能把你怎么样!她若是真的敢对你动手,她也就不用再在安府活下去了!再说了,姑父和姑母都是心疼你的,就算楚晶蓝对他们说了,他们也一定不会相信的,所以表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大少爷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又安定了几分,只是情绪依旧激动,他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酒便狠狠的喝了几大口,这才觉得心安了一些。
苏壁城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屑,只觉得他这副样子要做安府的家主实在是有些不够格,要胆识没胆识,要魄力没魄力,整个就是一个垃圾,如果不是他答苏连城要将大少爷怂恿爬上家主之位,他实在是不愿意理大少爷。
他轻轻拍了拍大少爷的肩膀道:“大表哥平日是极为冷静的,又岂能被这样一件小事吓到?这件事情到如今也算了结了,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如何才能将楚晶蓝彻底除去吧!”
“我不要杀人!”大少爷的手微微发着抖道:“我们还是换一种法子吧!免得再发生武帝庙的事情了,你是没有看到那里情景,真的是太可怕了些!”
苏壁城见他已吓破了胆,只觉得大少爷真是一个不中用的,却依旧和颜乐色的道:“行,一切都听大表哥的,大表哥说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这事原本也是安府的家事,我也不便再掺和其中了,大表哥自己想法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一声,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大表哥!”
大少爷这几日是真的吓破胆了,总觉得那些冤魂会来向他索命一样,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如今的一切都已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此时只觉得家主之位和他的性命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他再次喝了一茶酒,然后微微颤抖着道:“我不想做什么安府的家主了,也不想再去对付楚晶蓝了,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我若是死了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没有了。”
苏壁城没有料到大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微微一怔,看着大少爷道:“我真不知道大表哥是一个这样没种的人,才受这么一些惊吓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大少爷便怒道:“你才是没种的人,苏壁城,我告诉你,若不是你一直在怂恿我,我又岂会受这样的惊吓!再说了,这一次的事情根本就是由你而起,那些人是你介绍给我的!你此时说我没种,我看你才是没种的!”
他因为身体的缺陷,这一生最恨别人说他没种,一听到这样的话他就忍不住抓狂,又想起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极为辛苦,只为了让人看得起。而安府的当家之位,安老爷和安夫人原本就一直都属意于他,若不是他身有残疾,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安子迁的!他心里这般一想,不禁又满是怨怼。
苏壁城心里原本就看不起他,见他那副吓的没魂的样子满是的不屑,他想起杭城里对大少爷的传闻,他淡淡的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大表哥又何必那么生气,再说了,我说的也是事实,大表哥原本就没种嘛!”
大少爷怒极,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苏壁城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苏壁城想起这段日子他也算是帮了大少爷不少的忙,可是大少爷平日里对他都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里只怕也是看不起他的,他当下冷笑道:“大表哥连楚晶蓝那个女人都怕,又哪里有半点男子汉的威风,只是让人想办法把楚晶蓝解决掉,你也是一副推三阻四的样子。我是说你没种又如何?你再这样下去,安府的家主之位迟早会被安子迁抢走,到时候别人不会说是安子迁抢走了安府的家主之位,只会说是楚晶蓝抢走了安府的家主之位,你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又岂是有种的男人?”
“谁说我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大少爷暴怒道:“你不是也一直说很讨厌楚晶蓝吗?你有本事自己把她解决掉啊!”
苏壁城淡淡的道:“我是讨厌她,可是她和我没有任何利益的冲突,可是她却要抢你的家主之位啊!大表哥,你就这么点出息?遇到一点点挫折就不做呢?”
大少爷闻言一把拎着苏壁城的领子道:“苏壁城,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一个惹事生非、挑拔离间的主!整天只知道在背后说说说,却只会利用我去做!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一次怂恿我对付楚晶蓝,根本就有阴谋的对不对?”
“我是为了你好,能有什么阴谋!”苏壁城有些不耐烦的道:“你把手松开,不要受了点挫折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我可不是安子迁,由得你去欺负!”
“你说什么?我像疯狗?”大少爷大怒道:“依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利用我!对了,你以前为何一直都不和我亲近,最近出了事情才和我亲近,苏壁城,你是不是也在打安府的主意?”
“我会稀罕安府?”苏壁城听到大少爷的话觉得好笑,安府在大少爷的眼里或许是宝,但是在他苏壁城的眼却什么都不是,他只要有银子花,有女人睡就好,才不去想去管那一大摊子的烂事情!他如今不过是看安府里成了皇商,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有些不顺眼罢了,又得到苏连城的支持,他自然要将安府搅成一团乱!
大少爷听到他那一句话却会错了意,他想了想后道:“你怎么会不稀罕!舅舅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生意也做的一年不如一年,苏连城如今虽然是当了官,只怕还需要大把的银子去打点,苏府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了,对不对?所以你才编了那样一件事情想得到我的支持,然后再利用安府的内乱,好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不是?”
“大表哥的想像力真是丰富!”苏壁城听到大少爷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一想也确实是有几分道理,苏府虽然没有没落,但是由于苏老爷一病,在钱财方面是大不如前了。而如今苏连城虽然是得到朝庭重用,可是这半年来花出去打点的银子也的确是不少。而苏府里几个庶出的少爷也远没有苏老爷那样的能力,一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主,没有人愿意去打点苏家的生意。
大少爷原本就是一个多疑之人,平日里对任何人都有几分疑神疑鬼,自从发生佩兰的事情之后,他更是不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这段日子他虽然和苏壁城走的比较近,可是在心里却还是看不起苏壁城的,而这一次武帝庙里的事情发生之后,他的心里又惊又惧,对楚晶蓝不自觉的生出了三分怕意,又对苏壁城生了百般猜测,想起苏壁城那一日对付孙七的手段,让他由最初的崇拜变成无边无际的害怕,只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因苏壁城而起,若不是苏壁城的话,他又岂会受到那样的惊吓。
由于安夫人自小教他的方式都是有些自私的,他一旦出了事情就会不自觉得的替自己开脱,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别人身上。
虽然他来之前是想找苏壁城想办法如何度过这个非常时期,可是苏壁城那一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话,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怒气,他一时间有些难以自持,只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竟将那所有的怒气全部都往苏壁城的身上抱撒。
他此时又见苏壁城的面色古怪,他看着苏壁城大怒道:“是不是全部被我说中呢?苏府如今已经没银子了,所以在打安府的主意对不对?”
苏壁城不是安子迁,不会处处让着大少爷,见大少爷越来越蛮不讲理,他心里也有了三分怒气,又岂会再帮着大少爷,当下冷冷的道:“大表哥只怕的是气糊涂了吧!这样没有谱的话也能说得出来?苏府如今好好的,我大哥高中探花,一开始就被皇上封为五品通叛,这一次的事情一做好就是朝中的三品大员!做到那样的官职,要什么没有?安府那些许家财,我可看不上眼!原本好意想要帮你,不料你根本就是个浑蛋,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就等着这一辈子被女人踩在脚底下吧!”
大少爷听到这句话顿时怒极,他是堂堂男子汉,又岂能被女人踩在脚底下,苏壁城又在变着法子说他没有种了,他扬起一拳就朝苏壁城的脸上打去后怒道:“你才是没有种的,一辈子被女人踩在脚底下!”
苏壁城原本也就混迹于市井,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何曾被人这样动手打过人他觉得鼻子处一阵剧痛,紧接着似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他伸手一摸,便摸到了一把鲜血,顿时怒从中来,大吼道:“你居然敢打我!”他的拳头也随着他这一声巨吼而挥了出去,重重的打到了大少爷的脸上。
大少爷只觉得一阵巨痛传来,刹那间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他平日里养尊处优,身边的人几乎都对他言听计从,从来只有他沾光,是绝不能吃亏的,又哪里能容得别人这样的一拳,当下怒吼道:“你竟敢打我!苏壁城,我和你拼了!”
他一说罢,拎起巨大的拳头就朝苏壁城的脸上招呼了过去,苏壁城听到他的话彻底恼了,他的身了一闪便躲开了大少爷的那一拳,然后身子一猫一侧,抬起一脚就往大少爷的胸口踢去,一边踢一边骂道:“老子这段时间天天为你的事情烦心,谁知道你个王八蛋根本就是一个不识好坏的东西!还喜欢颠倒黑白!我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苏壁城可不怕你,你在我的心里,就连狗屎都不如!”
大少爷挨了苏壁城结结实实的一脚,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这样的亏他更是不能吃的了,他怒吼:“若不是你这个混蛋,我又怎么可能会落到今日的境地!”
他只觉得怒气填满了整个胸腔,他见只用拳脚实是很难从苏壁城那里占到便宜,看到的旁边有一驾瑶琴,当上想也不想拿起瑶琴就往苏壁城的头上砸了过去,苏壁城一时不备,被他狠狠的给砸了在了右肩之上,只痛的苏壁城顿时便缩在了地上。
苏壁城没有料到大少爷发起疯来竟是如此张狂,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他顿时恼火的很,还没有回过神来,大少爷又挥舞着瑶琴就朝他打了过来,他弯腰一躲,那琴便砸在了他身边的小几上,将小几上的盘啊盏啊的东西全部都扫落了下来。“哐当”一声,削水果用的小刀也随着那巨大的动静给掉了下来,刚好掉在苏壁城的身边。
苏壁城只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暗亏,心里怒到极致,当下一把将小刀拿起来,怒吼一声拿着小刀就朝大少爷砍了过去,大少爷见他来势凶猛,顿时吓了一大跳,他原本那哚哚逼人的气势被苏壁城这么一吼便缩回去了不少,他愣了一下,都忘了自己手中的那把瑶琴,当下只下意识的用瑶琴一拦。
苏壁城和大少爷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子,大少爷通常是说的凶猛,可是真要下手却还是心存惧怕,可是苏壁城却完全不一样,他若是恨起哪个人来便是真真切切的恨,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那一种,这几年来,明里暗里杭城里已有不少的人死在他的算计之中。
大少爷手中的瑶琴打苏壁城肩上的那一下,便让他彻底的动了杀念,这一刀砍的可不是虚晃的一刀,而是货真价实的一刀,那刀子原本就极为锋利,再加之苏壁城差不多用尽了全力,那刀直砍进了了瑶琴好几分深,结实的琴弦也彻底断了几根。
大少爷平日里又何曾和人动过这样的狠手,当他看到苏壁城那小刀砍断琴弦的时候,他是彻底傻了,顿时明白苏壁城是真的要杀他了。
他心里顿时升起了一抹恐惧,有些吃惊的道:“苏壁城,你要做什么?不会是真的想杀我吧!”
苏壁城心中的怒气高涨,大声道:“没错,我就是要杀了你!”
大少爷怒极,冷斥道:“你真他妈的没有人性,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他的话说的极凶,心却已经怯了,想要把瑶琴松开夺门而去,却又怕苏壁城在背后偷袭他,他想了想后终于咬了咬牙抬起一脚夫就朝苏壁城的裤裆踢去。
苏壁城手中的小刀嵌入瑶琴之中拔不出来,他心里急的很,使劲再次一拔,还是拔不出来大少爷的脚却已踢了过来,他顿时痛的弯下了腰。
大少爷趁机拿起瑶琴就往苏壁城的头上砸去,一边砸一边大怒道:“想杀我!我先杀了你!”他下手有些重,那瑶琴便重重的砸在了苏壁城的头上,这一下直把苏壁城砸的七晕八素,全身上下都痛了起来,他顿时暴怒,见旁边有根脚脚,当下想也不想操起那凳子就往大少爷的身上砸去。
不料这一下没有砸到大少爷,反而砸到那没出来的刀柄,刀刃本是嵌在琴身之上,他这一下砸在刀柄之上,巨大的力气冲去过将刀砸飞了出来,那把小刀在先是的弹在了未断的琴弦之上,那琴弦柔韧性极好,却也禁不起这样一弹,“铮”的一声琴弦断了,重重的抽在了大少爷的脸上,其中有一根深深的刺入了大少爷的眼睛里,他顿时痛的惨叫一声,这一刺,他的右眼便被刺穿,他太痛,伸手乱动,便将那琴弦拔了出来,这一拔鲜血便四处往外直迸,他一边跳着脚一边大声惨叫。
而那小刀借着琴弦那一弹之力,飞快的朝反方向飞了出去,而苏壁城刚把凳子砸了出去,见琴弦抽在大少爷的脸上,他的心里原本正觉得痛快,却没有注意到小刀朝他飞了过来,等他查觉时,那小刀已飞在他的胸前,此时就算是武功高手也不可能避得开那必杀的一刀。
他的眼里才出现惊恐,那把小刀已深深的Сhā一入了他的胸膛,他只觉得一股刺痛传来,低头一看,却只看得到没在外面的刀柄了。
苏壁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刀柄,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刹那间被抽尽,那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剧烈的抽一搐着,他的眼睛越来越没有神彩,鲜血从刀柄处没出,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流去,刹那间,湿了重衣,那鲜红的血随着湖光里泛出的光华有了些妖异的色彩。
苏壁城初时还觉得极痛,到此时,却是连痛都不觉得了,他想起了他的人生,一时间便又有了万知感触,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口鲜血却已随着他的嘴流了出来。
大少爷的眼睛受了伤,根本就没有看到苏壁城倒在地上,他还在那里骂骂咧咧:“苏壁城你好狠的心,居然要杀我,你把我的眼睛弄瞎了,我根你没完!你赔我眼睛,你这个王八蛋,你个天杀的混蛋!我要杀了你!”
门外的歌女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怕真的弄出什么事情来,忙将仓门打开欲看个究竟,谁知道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满屋子的鲜血,有些不经事的女子当即吓的尖叫起来,稍微清醒一点却大声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那尖叫声让大少爷回过神来,他忍着剧痛看着倒血泊之中的苏壁城道:“喂,苏壁城,你可别装死,快给我起来!”他心里实在是恨,身上又痛,只有一只眼睛能透过血光看到些许的光景,却看不清苏壁城的样子,他抬脚踢了一脚苏壁城,苏壁城却是一动也不动。
大少爷这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忙伸手抹了抹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这才看到苏壁城胸口的刀把和满城的鲜血,他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他的身体剧烈的发起抖来,眼睛上的剧痛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一抬眼却见那些歌女全部都围在门口,他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歌女们听到他这一声吼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她们也被吓傻了,只呆愣愣的看着大少爷。
大少爷见歌女们这样看着他,他顿时心跳如鼓,又接着吼道:“我说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他自己!”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苏壁城胸口的刀是如何Сhā一进去的,他的身子剧烈的发着抖,又突然想起那一日见到的那些尸体和脑袋来,一时间只觉得苏壁城死的太过诡异,屋子里就他和苏壁城两人,再没有其它人了,苏壁城的自己不可能把刀子捅进自己的心口。
大少爷又想起所有参与那一天刺杀楚晶蓝的人几乎全部死光,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真的是阎罗王来索命了,也许下一个要死的就是他了。
他身上原本就是一片剧痛,他吓的屎啊尿啊全部一起往下流,他大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想杀楚晶蓝,只是想吓一吓她罢了!”
他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他的身体直直的朝门口冲去,那些围在门口的歌女看到他冲了过来,又见他一只人眼珠的子迸出,满脸都是鲜血就如同魔鬼一样可怕,她们顿时全部失声尖叫起来。
老鸨听到众女子的尖叫声忙奔了过来,谁知道一过来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大少爷,她终究比那些歌女的见识要多的多,一见到这种情景忙大声道:“杀人了,快去报官!”
船上还有几个龟奴,他们终究是男子,胆色较那些歌女要大得多,当下一边有人去拦大少爷,一边有人去报官,一时间整个花舫乱成了一团。
大少爷见有人拦他,他心里原本就怕,身上又有伤,一只眼睛已瞎,另一只眼睛上也满是鲜色的色彩,在他的眼里看来,此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血红。
他的心里原本就有鬼,再加之受了伤又受了惊,眼前便有不少的幻觉,那一日看到的那些人头又在他的眼前飞舞,那些人头转眼间又变成了骷髅,他吓得要死,觉得大白天那些鬼魂来索命了,一时间吓的要死,当下便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杀我!”
他已处于崩溃的边缘,自己再也不受的控制的就往外奔去,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龟奴又哪里会让他跑,当下便伸手去拦他道:“安大少爷,我们已经去请大夫和官差了,在他们来之前还得委屈一下你了!”
龟公不拉还好,一拉便让大少爷真的觉得有鬼来拖他了,他吓的大惊道:“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我没有杀人,是苏壁城!是他!是他杀了你的,你别来找我索命!”
他心里的惧意太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将龟公给甩开,他自己直直的朝前奔了过去。
恐惧让他忘了自己身在画舫之上,也忘了画舫是在船上,他这么一冲,整个人便直直的朝船边奔去。
这画舫虽然甚大,船身的四周也都有围栏,可是大少爷此时却已经神志不清,只觉得那围栏就如同有人挡在他的面前,阻止他逃身一般,他极快的翻过围栏,直直的就往南湖跳了下去。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四十章
楚晶蓝回到了楚家后,刘氏问她安子迁这一次为何没有陪她回楚家,她也只是支支唔唔的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终究是烦闷,刘氏问得多了,她只说是安府里自大少爷出了事之后,就一直不得安宁,如今在做法事,家里吵的很,她没有办法入睡,安子迁新掌安府,安府中的事情太多,根本就抽不开身,所以就只好一人先回来了。
刘氏听她这么一说才算是放了心,又叮嘱了她几句便让丫环将她出阁前的闺房收拾妥当,然后让她在家里先小住几日。
楚晶蓝原本觉得自己心中有事是断断睡不着的,只是近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贪睡的很,她用过晚膳之后,往床上一躺便又睡了过去。
刘氏原本担心她是和安子迁吵架回家的,对她的事情更多上了些心,原本怕她睡不着好去陪她,不料她只是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便来见楚晶蓝时,却见她已经睡下,刘氏这才放下了心,只道她说的是真的。
楚晶蓝这一觉睡的虽沉,却一直梦魇,迷迷蒙蒙的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却觉得头还是有些晕,还想睡,却又觉得哪里有人一睡醒还睡的!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她何曾这般贪睡过?
她用过早膳之后又和刘氏说了些说,大掌柜却派人来找她了,说是织纺那边新购了一些丝,一上织机就易断丝,让她过去看看。
楚晶蓝便命圆荷将马车备好,带着圆荷、秋韵和圆珠便去织坊,谁知道才走到南湖的边上,便听得画舫上传来几声惨叫,她心里实在是有些好奇,想起之前和白玲珑相识的时候,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便也是站在那画舫之上,她的心念微微一动,觉得这画舫里也一样是有奇女子的,当下便让车夫将车停了下来。
她将车帘一掀开,便听到大少爷的声音,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暗咐大少爷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想起以前杭城里对大少爷的传闻,她的眼睛微微一眯,只道是大少爷又在这里折磨歌女了,暗骂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浑球!
她的眼里满是不屑,紧接着却看到了大少爷浑身是血的跑了出来,然后竟直直的就往南湖里跳了下去,她顿时眼睛瞪的极大,大少爷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她紧接着又听到了歌女们的惊叫之声,她的心微微一颤,却又见大少爷跳下去的地方泛起了鲜红的血水,她顿时知道大少爷的身上有伤,今日只怕是出事了。
楚晶蓝原本极为讨厌大少爷,也不愿意多见他一面,只是此时见他跳进那冰冷的湖水之中终是觉得有些怪异。她原本觉得她这样上画舫多是不好,但是一想起安子迁心里又莫名的有几分怒气,对她而言,名节远没有西凤国的女子那么重要。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心里已有了计较,她的眸子微微一合,轻声吩咐车夫道:“大少爷跳进水里了,快去将他扶上来吧!”
车夫闻言忙跳下马车去救大少爷,那边早有龟奴拿杆子将大少爷给拖上岸来。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圆珠在旁轻声的嘀咕道:“快好淹死他,让他做个枉死鬼,生生世世都不得超生!”
楚晶蓝的眼睛微微一斜,圆珠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车夫此时已经走到大少爷身边,见大少爷的一只眼睛被东西刺伤,鲜血不时的从里面涌出,当下吓得不轻,忙扭头大声对楚晶蓝道:“五少奶奶,大少爷的眼睛只怕是被刺瞎了!”
楚晶蓝闻言微惊,心里微微一思索,便朝画舫走了过去,老鸨早就听到车夫的喊声,忙走过来迎着楚晶蓝道:“楚大小姐,能遇上你再好不过了,今日的事情还烦请你做个证。”她没有见过楚晶蓝,却见她气度不凡,全身上下都透着华贵之气,又听到车夫管楚晶蓝叫五少奶奶,放眼整个杭城,只怕再也没有这么有气度的五少奶奶了,当下便猜眼前这女子必是楚晶蓝。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少爷又怎么会被人刺瞎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鸨满脸急色道:“今日里苏二公子到这里来听曲子,安大少爷不知怎么就找了过来,两人将身边的姑娘全部支开说是要说说话,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打了起来,我们赶过去就成这副样子了!楚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
楚晶蓝微惊道:“苏二公子也在里面?”原来上大少爷来找苏壁城啊,她对苏壁城的印象极不好,只觉得大少爷和他在一起铁定是没有好事,如今弄成这副模样倒是活该了。
“是啊!他的胸口Сhā着一把刀,那屋子里全是血,只怕是不成了!楚大小姐,你可得帮我们做个证啊,这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老鸨的脸色极度难看,声音也因为惊恐而变的有些颤抖。
楚晶蓝愣了一下,苏壁城胸口Сhā着一把刀?不是吧!这一段日子大少爷是和苏壁城走的有些近,可是却没有料到两人竟是以命相搏,这两人莫不是狗咬狗,然后弄的两败俱伤吧!
“既然苏二公子已经受了重伤,怎么还不去请大夫?”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
老鸨初时还能沉得住气,后来见到大少爷跳湖,楚晶蓝过来,心里便彻底子乱了,而那些原本打算去请大夫和官差的龟奴也愣在那里不知道所措。
老鸨闻言大声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官差,请大夫!”
那些龟奴这才又回过神来,请大夫的请大夫,请官差的请官差,一时间忙得不变乐乎。
楚晶蓝看了大少爷一眼,见他也不知道是呛了水还是失血过多,此时已经晕了过去,她微皱着眉头,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蹊跷,她轻声道:“带我去看看苏二公子?”
老鸨看着她道:“楚大小姐请跟我来!”说罢,便领着楚晶蓝朝那间仓房走去,她还未走近,闻到那股血腥味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伸手一把扶着栏杆便忍不住吐了起来。
圆珠和圆荷当心她的身体,忙在旁一把将她扶住道:“五少奶奶,你的身子不适,就不要去看了。”
楚晶蓝心里却也觉得奇怪,她虽然很讨厌血腥味,但是以前是断然没有这么严重的,此时才闻到了一点,便觉得如此难受。
她的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直觉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也许真的该找大夫好好看看了,她将心绪平静一些后道:“不妨事。”
圆荷知道她怕看到鲜血,当下便道:“我替五少奶奶看看去。”
楚晶蓝知道圆荷也怕血,胆子也小,索性是心还算细,而她的身体也实在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她轻轻点了点头后道:“你也小心一些。”
圆荷轻应了一声便壮着胆子走进了仓房,却见地上到处都是鲜血,苏壁城直直的躺在地上,她的心尖儿微微一颤,心里怕得要死,却又想着她若是不看清楚楚晶蓝只怕是要过来看的,而这几日楚晶蓝的身体就不太好,也吃的极少,实不能再让她受惊了。
于是她壮着胆子缓缓的朝苏壁城的走了过去,却见苏壁城左胸上Сhā着一把小刀,他的眼睛微微睁开,那眼睛已没了焦距。
圆荷再次壮着胆子伸手探了探苏壁城的呼吸,却是一丝气息也无,她顿时吓的不轻,忙飞快的奔了出来,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五少奶奶,表少爷只怕是不行了。”
楚晶蓝知道她处事细致谨慎,若不是苏壁城没有了气息,是断断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她的心微微一惊,知道这一次是出大事了。
苏家和安府虽然是表亲,但是两家的关系却并不是甚好,这一次的事情一出,只怕两家从今以后都会成为仇家。她又想起苏老爷那张病弱的脸,心里一时间有些复杂,她是恨极了苏连城,也不喜苏秀雅和苏壁城,可是凭心而论苏老爷待她还是不错的,苏壁城此时若是真的死了的话,苏老爷的心里只怕会极为难过。
她的心念微转,觉得她此时应该做些事情,正在此时,那边却传来车夫的声音:“大少爷,你醒了!”
楚晶蓝觉得一切还得着落在大少爷的身上,她转身便船弦边走去,只是才走几步,她的步伐便慢了不少,又想起苏连城如今已是朝中的五品官员,又得到皇帝重用,再假以时日,想必会成为朝中重臣。而她虽然有洛王府做后盾,如今也是堂堂的二品郡主,可是说到底洛王对她是存了其它的心思的,不可能尽心尽力帮她,而她终究又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郡主,日后苏连城一强大,她要对付苏连城就是千难万难了。
而这一次的事情一出,苏家和安府便是对头了,日后整个安府也会助她对会苏连城,细细想来对她倒是一件好事。大少爷若是背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日后便再也没有办法和安子迁抢家主之位了。而她和安子迁之间……她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念头在她的心间盘旋,她便又觉得有些不妥,她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阴暗了些,此时人命关天,她又岂能那样狠心?
于是她咬了咬牙后道:“圆荷,你快些坐着马车去找郭品超,大少爷和表少爷的伤也许只有他才能救得了,记住,一定要快,绝不能拖延!”
圆荷有些不解的看了楚晶蓝一眼,圆珠欲说话,楚晶蓝却已厉声道:“还不快去,人命关天!”
圆荷咬了咬牙,纵然她的心里有很多的问题,却也不敢再问了,当下忙应了一声便飞快跃上马车,拉着车夫便绝尘而去。
圆珠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再说几句话,见楚晶蓝面色不佳,直言直语的她却将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只是乖巧的和秋韵扶着楚晶蓝。
楚晶蓝又扭过头对老鸨道:“今日之事已成定局,妈妈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老鸨听到她这一句话愣了一下,一时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当下支支唔唔的道:“楚大小姐……”
圆珠却已明白了楚晶蓝的意思,在旁轻斥道:“真是没有规矩,我家小姐如今已是堂堂的二品郡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老鸨这才回过神来,忙朝她行了一个礼后道:“我是吓糊涂了,忘记了这一层,还请郡主絮罪!”
楚晶蓝看了老鸨一眼后道:“你说今日是大少爷来找苏二公子的?”
“正是!”老鸨早前就听说了她的名头,只是两人平日并无交集,所以从未相见,此时见面她心里又惊魂未定,便对楚晶蓝的畏惧又重了三分。
楚晶蓝缓缓的道:“既然是苏二公子先到的,那么必然是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只为了对付安大公子,是不是这样?”
老鸨愣了一下,她原本就极为圆滑,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此时听到楚晶蓝这么一说便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接过她的话道:“苏二公子过来只说是要听曲子,而在听曲子之前他便一个人在屋子里,原本我们这里吃水果是不让带刀的,可是他却吩咐说要吃削好的苹果,而且要自己动手削,所以就让人送了一把小刀进去。”
楚晶蓝听老鸨的话虽然不是全部按照她的意思去说,却也得到了其中的精髓,当下便道:“原来如此,这样看来苏二公子应该是早就存了些心思的,只是却没有想到他想要用来对付安大少爷的刀却不知怎的就Сhā到了自己的身上。”
“两人打斗,原本就会有所失误。”老鸨本是人精,听到楚晶蓝的话后忙附和着她的话道。
“刀剑无眼,苏二公子却伤了自己,也弄瞎了大少爷的眼睛。”楚晶蓝轻叹了一声。
老鸨却心尖儿也颤抖了起来,听楚晶蓝诱导她只几句话便让她认定了苏壁城就是主导这件事情发生的罪魁祸首,而她也不过是随意应了楚晶蓝几句话,便已被牢牢的卷入了进来。她的那些话一出说口,日后便不能再有任何更改,因为楚晶蓝的背后是洛王府、安府和楚家,这三大家族没有一个是她所能得罪的!而苏壁城的背后虽然有整个苏家,但是在老鸨看来苏家就算是再强大也强大不过王府,所以有些队是绝对不能站错的!而苏壁城只怕是活不成了,这件事情到底如何还不是活着的人说了算!这般一想,老鸨的心里也便有数了。
只是她这一生见过无数的人,却没有一人能像楚晶蓝这么厉害,这样的一个女子虽然看似柔弱,却注定了是要呼风唤雨的人物!
老鸨心中的主意已定,见楚晶蓝清冷却又不失凌厉的眸光看来,她的心里不禁满是惧意,知道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她能得罪的,当下忙应道:“正是如此,郡主聪慧无比,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楚晶蓝看了老鸨一眼,自从她做上郡主之后,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巨大的改变,以前她的身边也不乏谄媚之人,但是却从没有像现在一要多,她以前最是讨厌那些谄媚之人,也讨厌用所谓的权利去压人,而如今看来,这权利实在是一个好东西,可以做许多事情,也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楚晶蓝的手微微一抬后淡淡的道:“起来吧,一会衙役们来了,如实说便好。”
如实说?老鸨的心再次颤了颤,她随意套了她几句话,那些话便成了事实,老鸨不禁愣了一下,想要反驳却已无比说起,当下只得轻声应道:“郡主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如实说的。”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对圆珠道:“走,随我去看看大少爷!”
一月末的天,南湖的水还冷的怕人,而大少爷那样跳进南湖之中,由于冷水的侵袭,倒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虽然在水里晕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剧痛很快就让他醒了过来。
他醒来之后大口喘着气,心里惧意也散了不少,只是有脑袋里还有一丝迷蒙,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原本想要骂人的话却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终是低声呻一吟道:“好痛……”
此时楚晶蓝刚好走过来,听到他的声音后低声道:“大少爷,你再忍一忍,已经去给你找大夫了。”
大少爷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怔,只觉得那清润而又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如同施了魔咒一般,他原本半躺着,那只受了伤的眼睛还流着血水,那样一侧躺,便又染上了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又开始一片鲜红,他实在是极讨厌这种在感觉,他听到楚晶蓝的声音循声一望,却看到一身血红的楚晶蓝。
楚晶蓝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裳,皮肤白净如玉,此时从大少爷那双带着血红的眼睛一望出来,整个人便如同一个血人一般,他心里原本已淡去的惧意刹那间疯狂的燃了起来,他大吼一声道:“你不要过来!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你,要杀你的人是苏壁城,我求求你,饶我一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再算计你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楚晶蓝听到他那一句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便升起了一抹怒气,原本心里只是在猜测那件事情有可能是大少爷做的,此时一听到大少爷这句话,便是彻底肯定了,而这所有的事情背后策划的人却是苏壁城,只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和苏壁城之间细细算来没有任何思怨,他为何想要害她的性命
她的眼里有了一团怒火,却依旧微笑道:“大少爷,你在胡说什么啊?什么杀人不杀人的?”说罢,她伸手去摸大少爷的手。
大少爷却如同撞见鬼一样惊叫起来,他原本就极谋恐惧,经此一吓,竟惨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楚晶蓝没有料到大少爷的胆子竟是如此的小,只是细细一想便也明白为何会如此了,这几日官府已查清楚那一日在柳树林里想要害她的人全部被人杀死,而大少爷又刚好去了武帝庙看到满地的尸体,他心里发虚,又害怕那件事情会牵涉到他,所以被吓的魂不守舍,而这所有一切的根源根本就来自于他的心魔。他今日到画舫上来找苏壁城,只怕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只是两人为何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她就想不得而知了。
只是想起大少爷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而那苏壁城却又是个更加无耻之人,这两人凑到一起也不过是因为利字,而闹不愉快只怕也在利字上。只是经此一事,她也看出来大少爷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一个从小就被惯坏的孩子罢了,很多事情他自己根本就搞不清楚对和错,被安夫人的自私的关念教导着,已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私鬼。
正在此时,许知府又亲自带着众捕快赶了过来,一看到楚晶蓝也在,顿时觉得有些头痛,他只觉得他是极倒霉的,这几天来的案子几乎都和楚晶蓝沾上了一些关系,而上次孙七的事情他答应三天之内给他答复,而自孙七一死,所有的一切便也都断了线索,根本就不可能再查得清楚。
只是此时相见,他的心里便已有几分发虚,只觉得自己似有什么错处被楚晶蓝给捏着一样,他平日的官威尽消,见到楚晶蓝后忙点头哈腰的行起礼来。
老鸨原本心里还有的最后一丝纠结在看到许知府的表情之后也彻底消失干净,她只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极正确的。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许知府可以起身了,她淡淡的道:“我也是路过这里,听到大喊声才过来看看,不料却是出了大事,还请许大人为大少爷做主。”
她的话才一说完,老鸨便将她方才挑唆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那些龟公和歌女一听到她的话之后便也跟着老鸨说同样的话,一伙人七嘴八舌的说完之后,那苏壁城便显然是蓄意要谋杀大少爷了。只是纵然如此,大少爷还是被惯上杀人犯之名。
许知府听到那些话心里暗暗吃惊,如今一个是皇商的嫡长子,另一个是五品通判的亲弟弟,可以说都是杭城里他最不能得罪的人物之一,而所有的供词全部都指出是苏壁城的错,他在官场厮混多年,却从未遇到过如此麻烦的事情,他的心里先是一乱,紧接着便拿定了主意,这事处理的最好做法就是秉公处理。这样才能谁都不得罪,才能保住他的乌纱帽。
那边早有官差去看过苏壁城了,走到他面前轻轻说了几句话,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道:“苏壁城已没有了呼吸,此事已是凶杀案了,今日画舫上所有的人都得去衙门录口供!所有的物品一样都不能动,都是证物!”
他前面的这些话说的理直气壮,紧接着却点头哈腰的道:“郡主也看到了这一切,还得请郡主也移步到府衙做一份供词,郡主也尽可放心,卑职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案子。”
“这是自然,我会把我所有知道的一切全部如实告诉大人,绝不会有半点偏颇。”楚晶蓝淡淡的道。
许知府听她这样一说倒松了一口气,那边老鸨的脸上却写着一个大大的苦字,官府这样一查,他们就有很长时间不能做生意了,再则这艘船上死了人,日后只怕是没有人敢来了。
楚晶蓝从衙门做完口供出来之后却遇上了闻讯赶来的苏连城,他一看到楚晶蓝便大怒道:“你对我二弟做了什么?”
楚晶蓝一看到他便似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里划过一般,她冷-笑道:“表哥这一句话倒真是奇怪,我一个弱质女子又岂能对二表哥做什么事情?”
苏连城虽然不太喜欢苏壁城,但是苏壁城必竟是他的亲弟弟,所以他一听到消失便赶了过来,而一看到楚晶蓝便忍不住想起许多往事,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只怕都还是楚晶蓝所操控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苏壁城一出事,楚晶蓝就刚好在那里。
苏连城冷哼道:“最好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否则的话,楚晶蓝,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楚晶蓝冷冷的道:“苏大人这一句话实在不是一个朝庭命官所能说的出口的!要我的命?怎么,现在是五官的通判便能草菅人命了吗?”
苏连城冷着眼看着她,她却又淡淡的道:“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得提醒些苏大人,你如今虽然是朝庭的五品官员,可是我却是二品的郡主,苏大人饱读诗书,不会连这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吧?”
苏连城闻言眼睛里的光华更冷了三分,楚晶蓝又冷哼道:“这里可是在府衙前,可不是那日没有人烟的庙会,依着西凤国的律法,苏大人这般无礼,我是可以打苏大人三十大板的!”
“你!”苏连城的眼里满是寒霜,楚晶蓝却只是斜斜的看着他,他咬了咬牙终是依着西凤国的礼数对楚晶蓝行了一个标准官礼,然后近乎咬牙切齿的道:“参见郡主!”
楚晶蓝见他跪在她的身边,那高大身躯摆明了写满了不甘,只是他的身材原本就极为高大,这样一跪,倒还是极为高大的,跪倒了也快要到她的胸迹。这是两人自相识以来他第一次跪在她的面前,纵然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官威罢了,她却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一直以来,苏连城在她的面前一真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此时跪倒了她赫然便有了高他一截的感觉。
她轻哼了一声,突然觉得那个跪在她身边的男子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难以对付,她的嘴角微微一扬,竟是不再理他,迈着莲步施然而去。
苏连城看着她的背影,却觉得这是他此生受到的最大的侮辱,他的手狠狠的握成了拳头,然后一拳重重的打在了地上。
楚晶蓝却在此时突然回头,微笑着看着苏连城道:“苏大人还是快些进去看看你的二弟吧!否则他成了杀人犯之后,你再去看他的尸体只怕也会有损苏大人的官威!”
苏连城的眼睛一片赤红,那眼神只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楚晶蓝却又微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大人还有好几个庶弟,日后苏大人再教庶弟的时候可得用些心思了,可别再像教苏壁城那样去教了,因为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叫做‘自做孽’不可活!,”
苏连城的眼睛一眯,楚晶蓝已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心里一片大恨,却又无计可施,只在心里隐隐觉得楚晶蓝似乎猜到了什么,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大少爷怎么会和苏壁城吵架。而他如今还不清楚到底发生子了什么事情,所有的一切还是得等他弄清楚再说,而这一切若是楚晶蓝设下的局,他一定不会放过楚晶蓝!
楚晶蓝突然有些想走走路,只是还未走上几步,便见到几辆马车飞奔而来,她认得出那是安府的马车,果然那马车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她见书静扶着安夫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如今对安子迁都已经不在乎了,对安夫人更没放在心上,当下冷笑一声便转过了身,谁知一转身便看到了一袭黑衣的安子迁。
她的眸光微冷,当下淡淡的道:“安大少爷伤重在衙门里躺着,安五少爷不进去看看吗?”
安子迁听到她那淡漠的语气,当下也缓缓的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今日是不是又受了惊吓。”
楚晶蓝淡笑道:“我的脸色不好吗?”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后道:“我怎么觉得我的脸色极好?”
安子迁知道她在生气,也知道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他的错,他的头微微一低轻轻凑到她的耳畔道:“手链的事情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你今日先回安府,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楚晶蓝一时间不太明白他那句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的唇轻轻掠过她秀美的耳朵,她的身体不禁微微一抖,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楚晶蓝一看到他那样的笑容,心里便更加恼了,她冷>笑道:“是吗?那么我便回悠然居等安五公子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说罢,便欲绕开他朝前的走去。
他嘻嘻一笑,头一低,他的唇更落在她的额头之上,她的眼里瞬间便有了一抹怒气,他又缓缓的道:“我没有半点想要轻薄你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诉你若是依着我的手段,你这一生也断然不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我不愿意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因为爱着你,所以才会在意你的一言一行,我知道我有的事情是做的不太妥当,但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晶蓝看着他那副半痞半认真的样子,心突突的跳了一下,冷眼看了他一眼,再次绕过他朝前走去。
安子迁摸了摸鼻子,又撇了撇嘴,却终究没有拦她,强忍着去抱她的冲动,见她走了约莫一丈的距离,还是忍不住大声道:“喂,记得在悠然居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楚晶蓝听到他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轻哼了一声,脚步微微一顿,便大步朝前走去。
安子迁地见她的背影清冷而又孤傲,清瘦中又透着一抹倔强人,他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知道怎么就又有些心疼了,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疼一番。却也知道她现在还在气头上,那些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现在去缠她,指不定还得受她几个耳刮子,他忍!
安夫人心里牵挂大少爷,又一直不待见楚晶蓝,见她离开也懒得理她,看到安子迁傻愣愣的看着楚晶蓝的背影发呆,心里的无名火蹭蹭的烧的旺盛,她心里怒到极致,只觉得这个儿子娶了楚晶蓝之后就变得更加难以管教了,现在大少爷受了伤,惹了那么大的事情,安子迁竟还牵挂着自家的媳妇,真的是太没良心了!
只是自己的儿子纵然也再多的不是,她对安子迁有再多的不满,那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若是没有教好的话那就是做父母的错了,她又如何会承认自己有错?当下便将所有的错处全部算在楚晶蓝的身上,觉得是楚晶蓝把她聪明可爱的儿子给教坏了!却全然忘记安子迁以前长年不在家在外四处厮混的事实。
安夫人心里一恼,便大声喝道:“远溪,呆站在那里做什么?”
安子迁听到安夫人的声音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当下忙转过头来道:“来了!”
安夫人见他怏怏的走了过来,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安子迁道:“如今你大哥受了伤,还被关在此衙门里,如今生死未卜,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安子迁自小被安夫人骂到大,此时对她这样的哭诉只是一脸淡然,他知道,在安老爷和安夫人的眼里,他是无论如v何也比不上大少爷的,之前大少爷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们都难过了很久,此时大少爷又受了伤身陷狱中,他们岂能不着急。
他浅浅的道:“我自然是关心大哥的,只是今日也太怪了些,大哥怎么又跑到画舫上去呢?他怎么和二哥打起架来呢?”早前衙门就有人去通知了安府,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只说是大少爷杀了苏壁城,自己也受了伤,具体的细节却没有一一细说,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夫人瞪了安子迁一眼后道:“你自从娶了楚晶蓝之后,整天就跟在她的ρi股后面跑,又何曾关心过你大哥,你若是关心他,他又岂会往画舫上跑!”
安子迁听安夫人这么一说好像一切都是他的不是了,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只是一笑至之,大少爷对他早就没有一丝兄弟之情,而他对大少爷也早已没有了兄弟之情,说实话,如今大少爷如何,他也不太关心。只是觉得安夫人的话实在是有些好笑,若是这一段日子大少爷和他走得近一些,这大少爷到画舫上寻乐的帐只怕还得算在他的头上。
安夫人见他不语,心里更恼了三分,伸手狠狠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就不能学点好的?”
安子迁终是忍不住道:“母亲以前不是总是让我多去管米铺的事情吗?我如今天天管着米铺,你怎么还说我不学好?父亲最近不在家,铺子里的事情多的很,我哪可能天天跟在大哥的身边?再说了,大哥有大嫂看着,我天天守着他,是不是都不要管铺子呢?”
安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道理,当下狠狠的瞪了一旁扶着她的大少夫人道:“你是怎么照顾子轩的?他走了你都不知道吗?你是死的吗?”
大少夫人被安夫人骂的委屈,当下低着头轻声道:“今日一早母亲便让我去将打点后天父亲五十大寿的事情,我见大少爷身边有丫环们跟着,便…”
“说的你自己还有理了!”安夫人斥道:“这一次子轩若是没事还好,他若是有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大少夫人的头微微的低着,却没有再接话,安夫人见这样骂着也不是个事,带着安子迁和大少夫人便进了衙门。
陈师爷将今日在画舫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拧不过安夫人的请求,便让他们去看大少爷,当安夫人听到大少爷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那床的四周全部都用栏杆围了起来,脸上有好几道划痕,整张脸乌青发引,又听到他的右眼被刺瞎时,她顿时大骂道:“苏壁城那个天杀的,怎么下手这么狠,竟是连子轩的眼睛都给刺瞎了,我跟他没完!”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四十一章
陈师爷听到安夫人的话后,在旁好意提醒道:“安大少爷和苏二少爷在画舫上起了争执,两人闹的有些凶,苏二少爷被安大少爷给刺了一刀,大夫赶过去的时候苏二少爷已经不治而亡了。安夫人若是想找苏二少爷算帐,只怕得去阎罗殿走一趟了。”
安夫人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当下又数落道:“你舅舅教的什么儿子,苏连城虽然考了个探花,却整天都和花魁厮混在一起,苏壁城整天嘴里说着仁义道德,其实却是个屁,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以前子轩从不踏足画舫青楼这等地方,都是被苏壁城给带坏的!此时倒好了,竟将子轩带上了画舫闹事,我猜一定是子轩不愿意呆在那种脏地方,苏壁城死活不让他走,所以两人才会争执,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子迁听到安夫人的话都有些无语,他早知道他老娘蛮横起来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没料到此时这些话竟说的如此顺口,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大少爷的性情,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若真是个君子的话,就断然不会发生佩兰的事情了。只是怎么和苏壁城吵起来就不得而之了,此时大少爷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可是至少性命保住了,可是苏壁城却已丧了命。
陈师爷听到安夫人的话却依旧淡定无比的道:“安夫人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尽其然了,当时只有安大少爷和苏二少爷两人在屋子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而如今苏二少爷已死,大少爷眼睛如今又昏迷不醒,实在是不好断定什么事情。只是不管是因何而起,大少爷这样杀死了苏二少爷,依据西凤国的律法,安大少爷就算是不以一命赔一命,也得流放到西境之地了。”
安夫人大怒道:“什么?要一命赔偿一命,我呸,苏壁城是什么玩意,他的命能比得上我儿子的命吗?说白了,这几年苏壁城犯的事还少吗?我儿子不过是为杭城除去一个大害罢了,又哪里需要以命相赔?”
陈师爷早就知道安夫人不讲道理,却没有料到如此不讲道理,当下只缓缓的道:“我只是依据西凤国的律法说事,在律法的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任何贵贱!”
安夫人却彻底恼了,瞪大一又眼睛看着陈师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是全天下最敦厚的人,平日里连鸡都不敢杀,又岂会杀人?那苏壁城的死一定另有隐情,你最好给我查清楚了,否则便是和我整个安府为敌!”
陈师爷淡淡的道:“安夫人说的甚是,我们大人是极为贤明之人,他一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更何况知府大人也早就答应了苏大人,一定会彻查此事,所以安夫人大可放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拿苏连城来压我吗?我告诉你,就算是苏连城看到我,也得尊我一声姑母!”安夫人厉声对陈师爷道。
陈师爷只觉得和安夫人是怎么搅和都撑不清楚了,当下只是敛了敛目淡淡的道:“安夫人说的甚有道理,而如今天大少爷安夫人也已经看过了,大少爷是重犯,如今探视的时间已到,还请安夫人不要为难我。”
安夫人一听不让她看大少爷,顿时大怒道:“如今事情都没有查明,你们就这样对子轩,当真是没有王法了!你信不信我告你!”
陈师爷只淡淡的道:“原本依着律法,安夫人是不能探视大少爷的,是我看在安夫人对大少爷记挂关心大少爷,所以才带你过来看他。如果安夫人真觉得我做的不我对,大可以去大人那里说事,我相信安夫人日后再也不能来探视安大少爷了。”
安夫人怒道:“你在吓唬我?”
“不敢!”陈师爷不紧不慢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安夫人听得进去便听,听不进去不听便是。”
安子迁见这个陈师爷倒是一根老油条,字字句句说的滴水不漏,看起来对安夫人是十二分的尊重,可是那字字句句却又都隐含着不屑之意。而安夫人有些话也确实说的过火了一些,他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师爷了,只是如我母亲所言,如今事情并未查明,一切还得等我大哥醒了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在我大哥醒来之前,还请陈师爷好生照顾。”
他的话一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子塞到陈师爷的手里。
陈师爷还想推脱,安子迁又淡淡的道:“烦请陈师爷为家兄请个好一点的大夫,这银子就当做是我们先付的药资,若是不够,陈师爷尽可以派人到安府去取。”
陈师爷听到安子迁这一句话眼里一亮,他早知道安子迁是个纨绔子弟,处事也极为圆滑,今日的事情只短短几日话却处理的极为妥当,既给他银子,也晓以了厉害。比起安夫人的胡搅蛮缠是要好的多!他心里一时间对安子迁的印象好了不少,只觉得安府的少爷没有一人有他这样的风姿,他当下微笑道:“安五少爷客气了!”
他说罢,竟是大大方方将银子放进了袖筒里。
安子迁看到陈师爷的样子心里冷笑连连,却也不说破,当下便拉着安夫人外外走去。安夫人看到大少爷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心里心疼的要命,又如何愿意走。
安子迁听得劝道:“母亲先别急,有陈师爷帮我们照顾大哥,必然是不会有闪失的,陈师爷为人稳重,我相信他会好好照顾大哥。”
陈师爷忙道:“安五少爷大可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少爷的。再则这一次大少爷出事的时候,郡主也在现场,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去问郡主!”
“什么?楚晶蓝也在画舫上?”安夫人瞪大一双眼睛道。
陈师爷淡淡的道:“是事情发生之时,郡主刚好坐马车路过那里,她亲眼看到安大少爷跳进湖里,心里担心他,便到画舫上一看究竟,好在郡主及时赶到,否则只怕大少爷此时都没治了。”
安夫人听到陈师爷这么一说,心里才微微舒服了一些,却还是觉得楚晶蓝一个妇道人家跑到画舫之上实在是不成样子。只是心里又担心大少爷,又当着陈师爷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寒着了张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了出去。
安夫人走出监房的时候,刚好遇到看苏壁城尸体回来的苏连城,苏连城红着眼寒着脸看了一眼安夫人和安子迁,最近目光落在安夫人的身上,他的身子微微一弯,对着安夫人行了一个礼后道:“见过姑母!”
“你还好意思叫我姑母!”安夫人一看苏连城便大怒道:“壁城那孩子平日不争气也就算了,可是如今自己闯下了祸事却还让子轩去背,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苏连城的眼睛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寒意,安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苏连城又岂会不知,他懒得理会安夫人只看着安子迁道:“我想和你谈一谈。”
安子迁冷眉冷眼的道:“我和表哥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该说的话我们那天都已经说完了。从今往后,对你我而言,有了二表哥和大哥的事情,只怕都成陌路了吧!”
苏连城的的眼睛上上下下的将安子迁打量了一阵,然后才不冷不热的道:“你当真如此认为吗?”
“这事不是我如何认为,而是事情已经摆在了面前,你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安子迁看着苏连城不紧不慢的道。
安夫人听不太懂两人的话,她心里记挂大少爷,当下便一把抓着苏连城的手道:“子轩这次最好是没有事情,否则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苏连城眼里有了寒茫,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安夫人一眼,安夫人只觉得他那双原本极好看的凤眸里光华让她渗的慌,她原本嚣张的眼神不禁缩了缩,那只拖着苏连城的手也缩了回来。
安子迁看到苏连城的样子,他的眸子里微微露出了些许寒气,却只是淡淡的道:“表哥如今倒是有了些许官威了。”
苏连城看着他道:“是吗?有了吗?我若是真的有官威的话此时就应该用官威来压一压你,也好省去你那许多心思。”
安子迁也看着他道:“是吗?我有心思吗?我倒觉得表哥这一次回到杭城倒是满腹心思,以前我记得大哥和二表哥虽然不是水不容,却也是两看相厌,大哥年前也做了一些荒唐的事情,可是二表哥也从不和他走近,自从表哥回来之后,二表哥和大哥的关系看起来实在是近了不少。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表哥的一分功劳?”
他看到大少爷的样子,虽然觉得他是活该是自找的,却终究觉得有些感叹,此时看到苏连城,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一日苏连城对他说的话,他的心里便有了一分寒意。
苏连城咬着牙道:“壁城是我亲弟弟!”
“正是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所以才会站在你那一边,替你处理很多事情,大哥年前出了事情,一直都不太好。年后却又后二表哥走的很近,两人似乎有些趣味相投。你曾说过,待我有如你的亲兄弟,如今不知为何,倒让我觉得若是真有你这样的亲兄弟实是我人生的悲哀!因为指不定哪一日我就成了你算计的棋子。”安子迁一字一句看着苏连城的眼睛缓缓的道。
苏连城咬了咬唇后道:“是你告诉我,你一生懒散,不想过问任何事情,也不要做安府的家主,可是如今你又在做些什么?”
“就算是我食言!”安子迁冷厉的看着苏连城道:“这也只是安府的家务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苏连城语塞,安子迁又冷笑道:“是不是你让二表哥去挑唆我和大哥的兄弟之情?”
“你觉得大表哥对你有兄弟之情吗?”苏连城冷笑着问道。
“怎么没有?子轩是天底下最重感情之人!”安夫人Сhā话道。
安子迁听到苏连城的话却不语,他又想起了大少爷在芝麻胡里朝他刺过来的那一刀,他的眸光暗了暗。
苏连城不理安夫人,却看到安子迁的目光却冷笑了一声,那双眼睛里也有一抹淡淡的嘲弄,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良久,安子迁终是淡淡的道:“那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
“是嘛?你们还有兄弟之情吗?”苏连城冷笑道。、
“就算是那兄弟之情极淡了,也好过你连自己的弟弟也要利用,如今他死了,你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安子迁看着苏连城道。
苏连城的眸光也暗了暗,他的眸光低敛,却没有说话。
安子迁以前和苏连城走的极近,在他的心里却是真真切切把苏连城当做是自己的兄长一般,只是今日相见,他却觉得苏连城实在是面目可憎。他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不再理会苏连城,和大少夫人一起扶着安夫人朝外走去。
大少夫人听到安子迁苏连城的对话,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惊讶,她以前也是看不起安子迁的,就算那一日安子迁设计把米铺里的米全部卖掉,在她的心里也一直认为那件事情不过是楚晶蓝的手笔罢了,而此时听到安子迁和苏连城的对话,她才知道安子迁也是极其聪慧的,他的智慧远远比她预期的要高上许多。
她的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知道大少爷如今这副样子只怕是再也依靠不上了,而往后的日子要如何去过,她的心里突然间就没有了勇气,那双扶着安夫人的手忍不住微微抖了起来,她的脸也微微泛着白,额前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安夫人听到苏连城和安子迁的对话心里升起了百般犹疑,隐隐觉得这事和苏连城有些关系,只是不管有什么关系,她都恨透了苏家。
三人眼看就在走出那条狭小的通道,苏连城又在身后大声道:“放手吧!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安子迁扭头看了他一眼后缓缓的道:“这句话也是我想对表哥说的,说到底,这也只是安府的家事!表哥以后还是少管为妙!”
苏连城看了他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里也满是淡淡的怒气,他想苏壁城的惨状,当下气的狠狠的一拳头的便捶在了墙上,他这一下用力甚重,直痛的他抽气。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虽然自小和苏壁城不算亲厚,也不是同胞所生,但是终究是亲兄弟,他又如何能不难过?最重要的是如今苏老爷的身子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苏老爷又如何受得了?
苏连城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浓浓的无可奈何,他的眼里满是沉沉的伤痛。
安子迁将安夫人送到安府时,却见苏秀雅正在乐山居等安夫人回来,她一看到安夫人便迎上去道:“姑母,怎么样呢?大表哥和我二哥怎么样呢?”她没有回苏家问苏连城,却到安家来问安夫人,心里是有些算计的,她心里也怕因为这一件事情安夫人连她也讨厌起来,便急急的到安府来了。
安夫人因为大少爷的事情心情极度不好,虽然她以前是极喜欢苏秀雅的,此时因为苏壁城的事情也生起苏秀雅的气来了,她怒吼道:“你是盼着有事还是盼着没事?你那个哥哥根本就是混帐,自个要寻死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也就罢了,竟还当着子轩的面死,还把子轩的眼睛给刺瞎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人?”
苏秀雅闻言大惊道:“什么?二哥死了?”她愣了一下,身体也微微发着抖,她只听说苏壁城重伤,却不知道已经身亡,一时间似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眉眼里有了一抹难掩的伤痛。
安夫人听到苏秀雅的话却又生起气来,她自认平日待苏秀雅是极好的,此时苏家和安家一发生了事情,她心里想着的却还是苏家,光知道在意苏壁城的死,一点都不关心大少爷的伤!安夫人心里原就不快,此时倒有着恼起苏秀雅来了,只觉得到苏秀雅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秀雅又哪里知道安夫人的心思,她拉着安夫人的手道:“怎么会这样?二哥和大表哥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安夫人心里有气,一把甩开了苏秀雅的手,轻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依我看,你们苏家就没有一个是好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以后也不要再来安府了,这里也不欢迎你了!”
苏秀雅没有料到安夫人此时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上委屈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轻泣道:“二哥虽然是有错,但是这件事情却也不能全怪他,再则他如今已经死了,姑母又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这样的话怎么呢?”安夫人原本已经坐了下去,此时听到苏秀雅的话彻底恼了,她大怒道:“你二哥平素就没个正形,整日里只会惹事生非,若不是他,子轩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这不能怨二哥!”苏秀雅看着安夫人道:“大表哥是极聪明的人,安家的产业姑母和姑父也一直属意于他,可是如今的一切全部都是小表哥的了,大表哥那样聪明的人,又如何能忍受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需要发泄的!今日之事,又有谁愿意他们发生?姑母若真是要怪的话,还是怪姑丈将安府的当家交到小表哥的身上,怪小表哥太争气!”
她的话近乎于受了巨大委屈后的气话,一边抹着泪,一边扁着嘴轻轻的说着,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尤怜。
安子迁自从扶着安夫人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看到苏秀雅的样子,又想起她那天晚上设下计策找到他的时候说的话,他的心尖儿便不禁轻轻颤了颤。只觉得苏秀雅的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此时这副柔弱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惹人厌。
他见安夫人敛了眉,便知道安夫人把苏秀雅的话听了进去,依着安夫人往日对楚晶蓝的讨厌,他的上进就算是好事,但是和大少爷此时的惨况比起来实没有大少爷重要,而依着安夫人往日护短的举动,只怕是把所有的帐全部都往楚晶蓝的身上算了。
安子迁以前觉得安夫人硬要这样算他也地力更改,可是此时却突然觉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全加在楚晶蓝的身上,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他当下便淡淡的道:“我只是依着父亲和母亲的教诲,要好好做人,成为一个合适的安府的子孙罢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我努力而导致大哥遇险。”
他这一句话也说的有些委屈,那低敛的眉眼里也透着三分无可奈何。
安夫人原本想要责备的话,一看到他那副样子也收了回来,安子迁的不长进一直都让她头痛,如今他长进了又岂能把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她一边抹着泪一边道:“这事哪能怪你,要怪就怪你大哥的命不好,先是认识了佩兰那个贱人,紧接着又被苏壁城那个混蛋拖下水,他如果不是存心不良的话,子轩又岂会去那种地方,谁不知道男人一去了那种地方就难以自拔,依我看,苏壁城那混蛋根本就是想毁了我的子轩!”
苏秀雅原本想要诱导安夫人往另一方面想的,没有料到安子迁简单的一句话便将一切都拦了下来,她心里不禁有些恼恨,当下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轻泣道:“我二哥是不成才,可是他也是为了大表哥好啊!若是一直让大表哥憋在家里,看着小表哥和小表嫂天天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他只怕也会憋出事情来!小表哥自从娶了小表嫂之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实在是佩服小表嫂的能力。”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后道:“表妹过奖了,晶蓝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可没有你们说的那样的能力。而我之所以有改变,也是父亲和母亲教导的好,我是不忍心看着大哥那么辛苦的撑的着安府,想为他为担一些,我以为我和大哥是亲兄弟,他是断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没料到大哥的心里竟是如此在意。早知道如此的话,我宁愿做一辈子的纨绔!”说罢,他的眸光微暗,一双眸子里似乎满是伤痛。
他这一袭话却说到了安夫人的心坎之上,她一边抹着泪一边道:“你这孩子尽说傻话,为人父母亲在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子女个个都优秀!只是你也真是的,明明就是极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一直想要做纨绔,所以我和你父亲才将所有一切都压在他的身上!”
安夫人极少会说这样的话,安子迁听到心里也一酸,他知道安夫人说的是实话,可是又有谁能明白他的苦衷?这些年来,他为安府可以说是用尽了心血,虽然无人知道他的辛苦,他也甘当那片陪衬的绿叶,可是如今的情景却根本就容不得他再如以前一样了。
苏秀雅的眼睛里更加的柔和了,她轻轻抹了一把泪后道:“小表嫂当真是极厉害的,小表哥也是极聪明的,小表嫂一嫁进门后便让小表哥明白了这些道理,可谓是用心良苦。”
她的话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在赞美,可是那一句“用心良苦”听在安夫人的耳中却有了其它的意思,她原本舒展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她轻哼道:“她倒真是用心良苦!”
安子迁听到苏秀雅轻轻巧巧的就将一切全部挑到了楚晶蓝的身上,他心里暗叹他这个表妹当真是有几把刷子的,他以前倒是小看她了。他的心里也更加后悔了,因为苏秀雅的那一顿挑拔,他心里对楚晶蓝是有些舒服,还险些就酿成了大祸!
苏秀雅轻叹道:“小表嫂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子,只是有的时候心就硬了些,手段也过火了些。我听说这一次大表哥和二哥出事,她也在画舫之上,这一切也太巧了些!她出生名门,又是安府的嫡媳妇,怎么会无端端的跑到画舫上去,而且什么时候不好去,偏偏是大表哥和二哥出事的时候去,这一切也太巧合了些吧!”
这一句话里的挑拔意味就更重了,安夫人当即变了脸。
苏秀雅一见安夫人变脸,便忙道:“对不起姑母,我又说错话了!小表嫂平日里是个极守规矩的人,也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她前面的那一段话就已将事挑起,后面的那一句话却把楚晶蓝设计害两人以及她行为不检的事情能坐实了,端端是字字落刃口之上。
安子迁虽然早就知道女人们的心机并不输于男子,也早就知道苏秀雅有其它的心思,否则就凭苏秀雅这几句话只怕也得挑起他的楚晶蓝之间的矛盾,苏秀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天跟在他的身后要吃糖葫芦的天真善良的女子了。
他看了苏秀雅一眼后淡淡的道:“这所有的一切当然都只是巧合,从楚家到楚家的织坊,南湖是必经之路,母亲今日也听到陈师爷的话,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如果不是晶蓝今日恰好从那里经过,只怕此时大哥的性命也没有了!”
安夫人微皱着眉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事情?”
“是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苏秀雅轻声一叹,那语气里似有千般无奈一般道:“当初世子到杜家抢人,看起来也似巧合一般,杭城那么多的少妇不抢,偏偏到杜府去抢我。”
安夫人听到这句话是彻底恼了,她伸手重重的拍在小几上道:“秀雅不说这件事情还好,一说我就觉得楚晶蓝当真是心狠的紧,这一次的事情八成和楚晶蓝是有关系的!”
“姑母,小表嫂断然没有如此狠心吧!”苏秀雅在旁轻声道。
“她有没有那么狠心你还不知道?”安夫人大怒道:“秀雅,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替那个狠心肠的女人遮掩吗?你说给远溪听,让他知道他的枕边之人是个怎样恶毒的女人!”
“姑母……”苏秀雅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当下只是轻声道:“我相信小表嫂也不是故意的,那次的事情也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安子迁听到安夫人的话,便知道苏秀雅已将那次的事情告诉了安夫人,他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寒气,只觉得苏秀雅的心机之深实在是可怕。他顿时明白为何安夫人对楚晶蓝是越看越不顺眼,这中间只怕还有很多苏秀雅的功劳在里面。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苏秀雅后道:“这里没有外人,表妹有话就直说好了。”
安夫人也瞪了苏秀雅一眼后道:“快点说给远溪听!那样恶毒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安府了!”
苏秀雅抬眸看到了一眼安子迁,见他的眉眼处浅浅淡淡,她的心不禁微微一惊,上次元宵节的时候她已经将那件事情透露给安子迁了,他此时的平静又代表着什么意思?她又想起这一段时间盛传安子迁对楚晶蓝甚是疏离,心情不禁又微微安定了些。
她一直认为这件事情是对付楚晶蓝最好的利器,只是看到安子迁的表情,她的心里突然又没有那么笃定了,只是转念又想没有人会接受那种心肠恶毒的女人。
她的头微微低下来道:“小表哥还记得我在元宵夜对你说的事情吗?”
“自然是记得。”安子迁淡淡的道:“表妹说那一日世子抢错了亲,不过是有人误报了你的姓名,只是这件事情和晶蓝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被世子看上的女子,知道世子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来抢亲。”苏秀雅轻轻的道:“而那个女子就是小表嫂,她的心里恨着我大哥,所以就连整个苏家也都恨起来了,所以才想要毁了我的名节。”
苏秀雅说到这里,眼里又泛起了泪光道:“其实我一点都不恨小表嫂,知道她也是不得已,而之前大哥对她也的确做的有些过份,我不过是帮大哥受了一点罪罢了,再则若是没有这件事情的话,我也不知道如海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
安夫人又哪里能看得苏秀雅这副样子,当下忙抹了一把泪后道:“你这孩子就是个实心眼,到这个时候还替那个毒妇说话!”说罢,她又扭过头看着安子迁道:“你也听到了,楚晶蓝是多么恶毒的一个女子了,她以前不过是因为苏连城害她失了名节,所以就连秀雅也要一起害,如今又看了安府的家财,却是连你大哥都要害了,这样的女子是万万不能再呆在我们安府的!”
安子迁听到这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苏秀雅做这么多的事情不过是为了让他把楚晶蓝休掉,他的眸光微敛,直直的看着苏秀雅道:“这事你真的不恨晶蓝吗?”
“一切都是命!”苏秀雅一边抹泪一边道:“要怪也只能怪我大哥当初对那个红颜鬼迷了心窍,才累得我被小表嫂记恨。”
安子迁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想笑,他冷笑道:“表妹倒是大度的很,这样的气量让我佩服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表妹要和表妹夫和离和要长伴青灯古佛,可是如今表妹好像还没有杜如海和离吧!还有,你这样狠毒的性子只怕也是不敢面对佛祖的,因为你怕他们割了你的舌头!”
苏秀雅没有料到安子迁会这样说,她顿时愣了一下,紧接着低泣道:“小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安子迁问道:“我只想问一下表妹,你是如何知道世到杭城来要抢的人本是晶蓝?”
“我亲耳听到世子和小表嫂说的。”苏秀雅轻声道,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抹着泪,单薄的身子还轻轻发着抖,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安夫人看着安子迁轻斥道:“世子在安府小住时,很多事情已经做的极为明显,这还用说吗?当时我就让你休了了她,你偏不听,现在可好,还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了!”
安子迁不理安夫人,定定的看着苏秀雅道:“表妹亲耳听到他们说的?这就有些怪了,据我所知,世子的武功好的很,你能听得到的他们说话的声音,他就必定听得到你的脚步声。表妹就算是要撒谎也要撒个像样的谎才好,这样污蔑晶蓝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地道的事情。”
苏秀雅没有料到安子迁会这样说,她轻轻咬着牙道:“小表哥的意思是我在撒谎呢?”
“那倒不一定。”安子迁淡淡的道:“也有可能是世子故意和晶蓝说那些没有来由的话,故意想让你听到,然后彻底断了你对世子的念想,从今以后好好的和杜如海过日子,说起来世子也是用心良苦。”其实他并不知道苏秀雅心里暗恋乐辰景,只是觉得像乐辰景那样张狂的人,平日里从不把任何女子放在心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抱苏秀雅?
而苏秀雅将那件事情告诉安夫人,他心里也早就猜到了,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楚晶蓝回到楚家的时候就做了一些准备。
“小表哥你在说什么?”苏秀雅大惊道。
“我在说什么,表妹心里最清楚了。”安子迁淡淡的道:“其实你自从那一日见到世子之后,就对他动了心,之所以一直住在安府里,也不过是在寻机会和他见面罢了。那一日杜如海来安府找你的时候,你是千真万确的和世子在一起,那天的事情我原本为了你的面子不愿意说出来,没有料到你的心肠竟如此狠毒,竟是一心想着要害晶蓝,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世子是对晶蓝有些意思,世子看不上你,你便将那些怨恨全撒到了晶蓝的身上。”
“小表哥,我真没有想到你为了小表嫂竟是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我不活了!”苏秀雅一边说一边往抹着泪道。
安子迁淡淡的道:“表妹若是真的想不开的话,也确实可以一死了之!我说的是真是假,表妹心里也是有数的,那一日看到表妹扑到世子怀里的下人可不止一两个!”
苏秀雅听到他的话脸色大变,安子迁却又道:“要不要我把他们叫来让他们说说看那一日表妹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苏秀雅的脸色再也挂不住,安夫人却愣了一下后道:“远溪,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苏秀雅之前乐辰景抢过的事情虽然毁了她的名节,可是那必竟是不得已的事情,传出去倒也有有不少的人同情她。可是她若是存了心的要勾引乐辰景,那可就是一个大事了,和乐辰景抢她的事情相比就要恶劣的多,这样的女子依着世俗来看就是水性扬花了。
安子迁冷笑道:“表妹的名节重要,晶蓝的名节就不重要呢?母亲听信了表妹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晶蓝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还觉得晶蓝是个恶毒的女子,可是表妹却连一个人证都没有,而今日我却有好几个人证,表妹要不要见一见?”
苏秀雅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她一直认为安子迁是个没用的主,做事也是优柔寡断的,可是今日听到他这一袭话却觉得他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平日里没脾气,不代表他永远没有脾气,他一出手往往就是狠厉的不会留一会情面。
安夫人虽然以前偏坦在苏秀雅,但是今日有了苏壁城的事情在先,她的心里便对苏秀雅淡了三分,此时听到安子迁的话,不禁也有了三分疑虑,当下看了两人一眼后问安子迁:“你真有人证?”
“自然是有!”安子迁说罢看着苏秀雅道:“表妹敢见他们吗?”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四十二章
苏秀雅见安夫人也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已有了一分寒意,她知道今日之事到此时便是彻底败了,她咬着牙道:“小表哥,你真是太狠心了!为了小表嫂,竟收买家仆来陷害于我!”
安子迁冷笑道:“表妹这个时候敢说这样的话,却不敢见人,可是心虚?”
苏秀雅一脸苍白的看着他,他却冷笑道:“不要说你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介意!晶蓝是我的女人,谁敢碰她一根毫毛,我便对她不客气!”说罢,他从手里拿出一块帕子扔在她的脸上道:“不要说我对你不留情面,今日的话和事我只做到五分,你若是再不知进退的话,就休怪我把事情做到十分!”
苏秀雅一看到那块帕子顿时面色大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子迁,安子迁却只是一脸冷然,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再不见往日的温和,有的只是如寒冰一样的冷意。
苏秀雅从未见过这样的安子迁,她的心不禁微微颤了颤,她以前觉得安子迁是温柔,可是此时却觉得他的温柔只是一个表象罢了!
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眼里有了一丝泪光,安子迁却只是看着她,眼里由最初的冰冷到后来的不屑,她不知道安子迁从哪里寻来了这块帕子,却知道此时若真是把安子迁惹急了,他只怕真的会把所有的一切抖出来。只是她终究是不太明白,安子迁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
安夫人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看了看安子迁,又看了看苏秀雅道:“这块帕子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的和世子牵扯不清吧?”
没有人回答她,站在安夫人身侧的大少夫人的头微微低着,她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虽然也不知道那块帕子意味着什么,却知道对苏秀雅而言是有着深意的。她以前见苏秀雅和楚晶蓝走的近,也在安夫人的面前说了不少楚晶蓝的好话,没料到苏秀雅才是那个心机最深之人,竟然能将自己的心事掩藏的如此之好。
大少夫人的眼睛瞟了一眼苏秀雅,眸子里有了一丝光华,见苏秀雅的目光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却又将目光抽回。
苏秀雅咬了咬牙,一个转身便走出了乐山居,这一次竟是连礼都没有向安夫人行了。
安夫人微皱着眉头道:“秀雅这孩子今日是怎么呢?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许是苏壁城出事,刺激了她吧!”安子迁在旁不冷不热的道。
安夫人就算平日里再糊涂也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只是她此时的心全系在大少爷的身上,很快就转移了思绪,她轻叹道:“如今你大哥深陷牢狱,你父亲又不家,如今可怎么办?可得想办法把你大哥给从府衙里救出来才是啊!他一个人在里面,没有人照顾,也不知道有没人给他准时喂药!”
安子迁看了一眼安夫人道:“官府中的事情谁人能说得准,大哥在府衙里,那些衙差照顾自然没有家里人照顾的细心啊!”
安夫人一想到大少爷要受苦,心里心疼的不得了,当下拉着安子迁道:“你平时不是认识很多人吗?快些想想办法把你大哥救出来啊!”
“我也想救大哥,可是他如今犯的是杀人罪,这罪名有多大,母亲也是知道的,再说那死的人还是二表哥,如今表哥已是五品通判,安府虽然是皇商,可是必竟是没有实权的,今日母亲也看到表哥了,他那样子似已动了怒气,许知府是什么样的人,母亲也是清楚的。如今安府里官阶大过表哥和许知府的,也只有晶蓝了。可是母亲又怀疑这一次的事情是她设计的,只怕……”安子迁淡定的分析着整件事情,那语气里却是一征漠然,话也说到三分。
安夫人听到安子迁的话也觉得有理,只是又想到方才苏秀雅的话,心里终究是觉得有此不妥,她轻轻咬了咬牙后道:“你去探探你媳妇的口风,看她是怎么说的,如果她想证明她自己的清白的话,就想办法将子迁救出来!如果不想办法把子迁救出来的话,你就休了她!”
安子迁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好笑,他老娘的思维果然是不同寻常,楚晶蓝用得着证明她的清白吗?休了她?他可舍不得,再说了,如今想休他的人是她!
他低着头好生劝道:“母亲,若是真将晶蓝休了的话,安府就没有人能和苏府抗衡了,安府虽然是皇商,但是表哥好像更得皇上器重,听说表哥只要一回京就会升为三品大员。许知府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只怕早就想寻个机会巴结表哥了。”
安夫人一听也有道理,心里一急,就有些六神无主了。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转,她轻声在旁道:“方才表妹说的那些话说到底不过是猜测罢了!今日里在衙门里陈师爷还说若是没有五弟妹的话大少爷只怕都活不下来。这事细细算来五弟妹是只有功没有过,再说五弟妹进到安府之后也一直都极为规矩,七出之条一条都没有犯,又哪里能休她!五少爷还是好生去劝劝五弟妹,她是个极聪明的,又和许知府的关系甚好,指不定还能想出法子救大少爷了!”
安夫人忙道:“月妍说的有道理,你快去找晶蓝,让她想办法把你大哥救出来!”原本一直将楚晶蓝连名带姓的一起喊,现在变成晶蓝了。
安子迁听到安夫人的话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当下苦着脸道:“母亲有所不知,我们现在吵架了,她根本就不理我,昨儿个还说要和我和离了,我现在去找她,她一定用这件事情威胁我,与我和离!”
安夫人以前最是盼着安子迁休了楚晶蓝,就算是合离她觉得也甚好,可是此时有了安子迁的铺垫,又事关大少爷,她原本想说“和离就和离”的话却愣是说不出口了,不但说不出口,话到嘴里还变成了:“你怎么和晶蓝吵架呢?”
安子迁想说楚晶蓝都搬出安府两日了,安夫人平素天天派人盯着悠然居里的一举一动,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会倒说的不痛不痒了。
他敛了敛眉道:“还不是因为表妹。”
安夫人大奇道:“你和晶蓝吵架又关秀雅什么事?”
安子迁满脸委屈的道:“表妹元宵夜送来了一串手串,闻着极香,她又满嘴都是好话,说珠子上有莲花祝我和晶蓝百年好合,多子多孙,我就收下来了,没有想到那珠子竟是夹层的,里面全是麝香!原本这事说穿了也就没事了,可是我那天见她心情不好,为了讨她的欢心,就说珠子是我特意买来送她的。她以为……以为我不想她有孕,所以才给了她那样一串珠子,这几日也恼我恼的紧!”
他这一句话里半真半假,真实的事情,假的心情。
他一边无可奈何的说着话,一边低着头叹着气,那模样早已没有方才对付苏秀雅时的意气风化、冷厉逼人,倒有了几分那些没有主见的男子的无可奈何,看起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婆奴。
安夫人虽然极不喜欢楚晶蓝,但是一直都想抱嫡孙,也一直盼着楚晶蓝能早日为安府生下嫡孙,这中间的感情是有些矛盾的,但是却也能理解。此时听安子迁这么一说便有些恼了:“你说什么?秀雅给晶蓝送了一串麝香手串,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安子迁扁着嘴道:“我知道母亲一直都极喜欢秀雅,可是母亲啊,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乖巧可爱的秀雅了,她如今可是有了一肚子的心思!她真的对世子有心,母亲若是不信,那些奴才就在外面,我叫他们进来给母亲说说当日的情景!”
安夫人的眸光转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我儿子,你说的话我自然是信,只是方才秀雅在这里,你为何不当面揭穿她?”
安子迁的眼里满是不忍道:“表妹虽然是有错,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子,面色又薄的很。如今她和杜如海之间又一直闹的不太愉快,又受了世子的误导,心里也是极难过的,不管怎么样,她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做事自然要替她想上三分。”
他是为安秀雅想了几分,但是却和他话里的做法完全相反。他原本对苏秀雅是极为信任的,看到她楚楚可怜的在他的面前落泪,他心里也的确有些不太好受。可是当他明白那些柔弱的表情不过是假像,她其实有着一颗冷漠而又狠厉的心,而且还设计害楚晶蓝时,他便决意为楚晶蓝讨回公道。
她不是喜欢在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喜欢装可怜吗?那么今日他就让她可怜到底!她跑到安夫人这里来告楚晶蓝的状,来陷害楚晶蓝,那么如今他也要让她尝尝被人从背后告人状的滋味!
而对安夫人而言,她就算是再喜欢苏秀雅,可是和苏秀雅也不是一家人,再不喜欢楚晶蓝,楚晶蓝也是她的儿媳妇!
他知道安夫人平日里是不讲道理,做事也有几分让人无语,但是她对子嗣之事却甚是看重,这些年一来她一直都想要抱嫡孙却没有如愿,如今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就不信安夫人不会动容!
果然,安夫人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秀雅居然连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安子迁在旁适时的道:“也不怪秀雅,是世子先勾搭的她!”
“那是她不守妇道!”安夫人怒道:“她若是安安份份的,又岂会惹上世子!”
安子迁点了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只是这麝香之事也不怪她,只怪我自己太不小心……”
“这事哪能怪你!”安夫人一拍桌子道:“她是处心积虑,你又一直把她当做亲人,自然不会做那样的防备!好在事情发现的早,否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苏家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人,我原本以为秀雅知书达礼,是个温婉的孩子,没料到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将麝香藏在珠子里送人,这心机也太可怕了些!”
安子迁依旧在旁劝道:“母亲千万不可动怒,表妹的事情以后上点心就好,日后防着她就不会有事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安夫人看着安子迁骂道:“平日里就软弱的不得了,如今被人这样欺上门来了还替人家说话,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有本事的儿子?”
安子迁低着头道:“我哪有母亲那样的英明神武!只是想着这么多年来的感情……”
“你对人家谈感情,人家却背地里捅你一刀,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一个实心眼的儿子!”安夫人的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日后我若是寻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秀雅!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敢到安府里来!当真是欺我安家没人了!”
安子迁等的就是安夫人这句话,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当下将头低到了胸前,整个人成了一只乖巧的白兔样,极委屈的道:“母亲说的极有道理,她好像是欺上门了!”
“你刚才就应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安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安子迁道:“你方才若是说出来了,我当即就要好好的修理她!”
安子迁心里好笑,方才安夫人还一直听信苏秀雅的话,要说修理,只怕也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依着苏秀雅那深沉的性子,在安夫人的面前再装个可怜,然后再寻个理由和借口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安夫人只怕还是得说他和楚晶蓝。
还是这样处理比较妥当,他知道安夫人平日里刚愎自用,他此时的话说出来,安夫人的耳里是听得真真切切的,心里也是牢牢的记着了,以后就算是苏秀雅真的在安夫人的面前解释什么,再装可怜,而安夫人早已先入为主,只怕也听不进去苏秀雅的那些解释。
安子迁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一片恭敬的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错了!”
安夫人听他此时乖巧的认错,又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对谁都温柔的不得了,尤其是女人!这样的一个儿子只怕是难以成大器了!
她伸手摸了摸安子迁的头道:“你也没有错,只是你心肠软!你这样对苏秀雅,她最好是知足,否则我一定会替你好好对付她!”
“还是母亲疼我!”安子迁委屈的抹了一把泪。
安夫人只觉得心里乱的很,她这一生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长子身陷狱中,瞎了一只眼睛,不管官司日后的结局如何,只怕这一生也是毁了。女婿又得了重病,只怕也快要不治了,而失了女婿的女儿这一生也算是毁了!现在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安子迁了,偏偏这个儿子又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一时间,她只觉得命苦无比!
大少夫人一直在旁听着这对呣子的对话,见安子迁看起来好似极没有用一般,却一步一步的将安夫人诱入一个圈套之中。只怕是从今以后,安夫人是恨死苏秀雅了!她心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终于明白为何大少爷和安子迁相斗,却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了。
她的手心里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当下忍不住看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的头微微抬起,看了大少夫人一眼,她只觉得他的目光幽深而又冰冷,似能望进她的心里一般。那透骨的寒气从脚底下升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个寒战。
大少夫人心念微沉,看着安夫人道:“母亲说的甚是,以后表小姐过来,我直接让人将她拦在门外吧!也省得她到府里来生事!好在五弟妹聪明又机敏,五少爷也是一个细心体贴之人,这事发现的又早,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安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啊!”
她说罢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后对安子迁道:“远溪,晶蓝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你把一切都向她解释清楚了不就好了?”
安子迁扁了扁嘴道:“解释不清楚了,她现在一看到我,就递给我和离书。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男子汉,她总说要与我和离,我已经推阻了好多次了,她都说我不是男人了,我此时去见她,铁定会被她大骂一顿,然后逼我在和离书上签字!”
“岂有此理!”安夫人骂道:“哪有妻子如此对待自己的相公的?”
安子迁也附和道:“母亲说很对,她做的实在是过火了!可是她如今是堂堂的二品郡主了,大哥身陷狱中,一切还得靠她了!要不然与她和离便和离了吧!”
他这一句话说的是不痛痒,好似也有几分男子汉的气度,若是以前,安夫人一定会说“这样的女子又岂配做我安家的儿媳妇,和离便和离!”可是今日安夫人却怒斥道:“你在说什么浑话,女子一旦被休,这一世都抬不起头来,我安府是仁义之家,又岂能轻易休妻!”
饶是安子迁早知道他老娘的思维不能以常度理之,听到安夫人这句话时还是愣了一下,他看了安夫人一眼,安夫人也在看他,她瞪了安子迁一眼后道:“这件事情其错在你,你去向她解释清楚!”
安子迁低声道:“是,我这就去向她解释清楚!”
他一说完就抬脚向外走去,安夫人想想有些不太对劲,沉思片刻后却又道:“罢了,我和你一起去!”
安子迁的眉眼微低,轻声道:“母亲,我这次去是陪礼道歉的,你去的话她只怕也会让你一起道歉,这样实在是不妥,你还是不要去了。”
“你一个人去就不怕她强迫你和离吗?你们一和离,谁来救你大哥!”安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安子迁道。
安子迁心里一片凉薄,安夫人挂心的永远只有大哥,他在安夫人的心里,只怕什么都不是,他微低着头道:“母亲英明!”
大少夫人看到两人举动,直惊得目瞪口呆,她是知道安夫人有多么讨厌楚晶蓝,此时却在安子迁短短几句话的劝说下就要去帮安子迁劝楚晶蓝,先不说安子迁和楚晶蓝吵架的事情是真是假,安夫人这样般低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少爷,她的心里又不禁有些百转千回。
大少夫人轻轻咬了咬唇,只觉得到这些年来安子迁要么是扮猪吃老虎,要么这件事情楚晶蓝细细的调教过安子迁,只是一个人若是没有那样的本事,就是装也装不出来的。而细想方才安夫人和安子迁相处的细微之处,这其中的各个细节,却都是值得推敲的。
她想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便也跟了出去,安夫人却扭头看着她道:“你回房休息吧,不用跟来了!”
大少夫人愣了一下,安夫人却已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她看到安夫人那样的眼神心里不禁满是疑云,一时间不知道安夫人是怕她看到安夫人在楚晶蓝面前示弱的的丑事,还是怕安夫人看出了她和楚晶蓝的不睦,她素来聪明,此时却也有些迷茫了。
安夫人和安子迁到达悠然居时,楚晶蓝正命丫环们在收拾东西,她见安子迁和安夫人一起走了进来,心里微微一惊,却还是吩咐秋韵倒茶。
安夫人一进来便见她在收拾东西,原本还疑心安子迁在她的面前撒谎,此时却是信了个十足十,一进来便道:“两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晶蓝,你平素也是极懂事的,此时又岂能因为一串手串的事情耍小性子?”
楚晶蓝对安夫人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尊重,只是此时安子迁把安夫人搬了过来,她一时间也不太明白他打的什么算盘,当下只是淡淡的道:“我不是那种耍小性子的人……”
不是耍小性子那就是动真格的了,安夫人闻言更是大惊,她忙狠狠的瞪了安子迁一眼,然后再怒吼道:“你这个不成材的,到如今了还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吗?想让晶蓝一直误会下去吗?”
安夫人的嗓门极大,这样的一吼,倒真有几分河东狮吼的感觉,安子迁乖巧的道:“晶蓝,是我错了,那手串虽然是我放在屋子里的,可是却是表妹给我的,我闻着挺香,觉得她是一个极善良的人,不疑有他,不料她的心肠竟是那样狠毒,竟在手串中夹了麝香!我发誓,我真的是不知情的!”
他这几句话说极为乖巧,他原本把安夫人拉来便是存了其它的心思,但是不知道为何,在楚晶蓝的面前,他没来由得就紧张了起来,生怕她真的一生气就再也不回安府了。
他的眼睛是细长的,平日里看起来是有些温柔多情的,此时这般可怜兮兮又巴巴的看着她,当真是无辜至极,可怜至极!
楚晶蓝看着他那张有些阴柔的脸,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眼珠子里满是恳求神彩,她的心念微微动了动,却还是猜不透他把安夫人带过来的意思。
而他话里的解释她却是听懂了,原来那串手串是苏秀雅给安子迁的,她心里不禁感叹苏秀雅的心思深沉而又狠毒,安子迁原本和她的感情极好,他送给她的东西她是不可能不戴的。而她若是长期戴在手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她又想起安子迁那一日回来的情景,他当时若是不生她的气,直接将珠送给她,她一定不会怀疑有其它的事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发现那串珠子有问题。
楚晶蓝这段日子也想了许多的事情,虽然生安子迁的气,却终是觉得他平日待她可以说是一片至诚,是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只是心里犹疑却仍在,又不明白安子迁将安夫人带到悠然居里来的真实意图,她淡淡的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语气极淡,说的云淡风轻,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里也没有其它波澜,仿佛那件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这样一说,安子迁心里也没有底了,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喜不是怒。
安夫人更不懂楚晶蓝的心思,只觉得她那副淡然的模样只怕是在生气了,当下厉声对安子迁道:“你平日里在外沾花惹草也就算了,还偏听偏信,如今可好,惹出事来了吧!还不快跪下向晶蓝认错!”
楚晶蓝听到安夫人的话只觉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素来讨厌她讨厌到极致的安夫人居然让安子迁向她认错?她没有听错吧!她原本一片淡定拿着茶杯的手微微晃了一下,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睛微微抬了抬眼皮,头微微一转,看了一眼安子迁。
安子迁听到安夫人的话后乖乖的跪了下去,然后轻声道:“母亲教训是,都是我的错,我以前总以为男人风流一点比较好,可是我在遇到晶蓝之后就再也没有招惹过任何女人了!而且娶进家里的这些妻妾,除了以前碰过一次凤娇之外,再也没有碰过她们了!这一次是我混蛋,是我偏信了表妹的话,以为这串珠子真的是名刹里开过光的,能保佑我们有百子千孙!没料到表妹包藏祸心,竟在里面放了麝香,想我一辈子都没有子女!我如今已和她绝交,日后再也不会理会她!”
虽然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这样一跪能让自家的媳妇回心转意还是值得的。安五少爷什么都不厚,就是脸皮厚,平素那些在外人看来极没男子汉气息的举动,在他做起来,却是理直气壮的。
而他的话和楚晶蓝明白了大致的原委,也知道安子迁发现了那串珠子的秘密,更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她心里藏的那一团怒气便也散了不少。别人是不了解安子迁,她却是了解的,他那样一个堂堂的天下第一帮的帮主这样在她的面前跪下,若是让他的属下看了去,还不知道怎样笑话他。
她终是动了容,却还是没有动。
安夫人听到安子迁的话却惊得目瞪口呆,也顿时明白她那个风流无比的儿子为何妻妾成群,却一直都没有子嗣消息传来的真实原因。她当真是没有料到安子迁只是一个表面风流,骨子里却清傲之人。这世上真的有男子能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吗?她觉得有些不可能。
于是她微皱着眉头道:“想你一辈子都没有子女?”
安子迁接过她的话头道:“没错,从我娶晶蓝的那一日起,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日后再不会碰其它的女子,若是晶蓝日后不能生育的话,我也不会要其它的女人!而你若是与我和离了,我便从此孤老一生!”
安夫人听到他这一句话顿时就变了脸,只觉得他就是一个大糊涂蛋,这样的话一说出口,日后不得被楚晶蓝吃的死死的!她忍不住就要骂安子迁,却又想起今日来的初衷,当下又将话给忍住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再次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温情,她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安子迁说的是真假,却听到他这一句话还是极为受用,当下淡淡的道:“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五少爷,五少爷今日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那么我也记下了。”
安夫人听到她的话后只恨的牙痒痒,她却依旧一片淡然的在那里喝茶,不说原谅安子迁,也不说不原谅他。
只是安子迁已从她这句淡然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事情,知道她心里的怒气已经散了不少,当下眼珠子转了转,便跪行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如此说来人是原谅我呢?”
楚晶蓝将手抽由,眼睛轻轻瞟了他一眼后道:“我有说过生你的气吗?”
她这样一说安子迁心里又没底了,当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她却已扭过头看着安夫人道:“母亲今日是陪五少爷过来向我认错的吗?”
安夫人见她发问,当下忙道:“远溪虽然有错,但是也是被人陷害,你平日是个极大度的人,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想来母亲也是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了,却不知母亲觉得我应该怎样对待表妹?”
安夫人没料到她会这样一问,当下愣了一下后道:“秀雅行事太过地狠毒,好在大错没有铸成,回头我好生责罚她!”
楚晶蓝冷笑一声,看了安夫人一眼后道:“原来安家的子嗣在母亲的心里,还不如表妹重要。”
安夫人最不喜欢楚晶蓝这副表情,若是以往,早已出言责备,可是此时有求于她,便又只得将话放软道:“晶蓝多虑了!必竟秀雅不是安府的人,我虽然说是她的姑母,却也不好真的处罚她。”
“母亲说的是。”楚晶蓝淡淡的道:“只是表妹生出这样的事情来,却也让我看清了五少爷对我的感情也不过尔尔,而我却是个小器之人,没有太多的容人之量,我和五少爷的缘份便尽于此了!”说罢,她的纤纤素手打开桌上的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递给安子迁道:“五少爷,签个字吧!”
安夫人也是识字的,她看到那和离书三个大字时,直惊的目瞪口呆,虽然她早就知道楚晶蓝非寻常的女子,可是她竟真的敢休掉自己的夫婿!
安子迁看到那张纸时,眼眶微微的红了红,他轻轻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楚晶蓝,她却只是淡淡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安夫人见两人不动也不语,当下急了,她看着楚晶蓝道:“晶蓝,远溪方才连那样的话都说出口了,我这个做婆婆的都感动的得了!对我们女人而言,能寻到一个疼惜自己的夫君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远溪虽然是没有多大的才能,但是他对你的心是真的!你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
楚晶蓝这样做原本是在试探安夫人,此时听到安夫人的话,又想起了大少爷的事情了,她的心里顿时一片明了,她轻声道:“夫妻之间原本应该互相信任,可是五少爷并不相信我,苏秀雅一来的挑拔,他全全部都信了!我和他之间原本就还隔着苏连城的事情,日后若是天天拿这件事情来说事话,我也不用活了!”
安夫人愣了一下,安子迁却轻声道:“是我糊涂,我错了!这和离书我是万万不会签的!让我签它,我宁愿去死!”说罢,他竟直接朝柱子上撞去。
屋子里的丫环一见事情闹大,安子迁也似来真的一般,秋韵当下忙急急的忙住他道:“五少爷,你万万不能做傻事啊!”
圆珠却在屋子里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安府这样对我家小姐,还不如和离了来得痛快!楚家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又有洛王府做后盾,和离之后谁敢给我家小姐脸色看!如今在安府里,天天得提防这个,担心那个,这一次是表小姐送麝香珠子过来,下一次还不知道是谁暗地里送把刀来了!五少爷的性子又是看到美人就心软,这样的人又哪里能保护得了小姐!”
安夫人狠狠的瞪了圆珠一眼,圆珠原本也不喜欢安夫人,她也知道此时楚晶蓝占了优势,安夫人能到悠然居来,定是有事有求,当下便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安夫人咬着牙道:“苏秀雅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安夫人的这一句话让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安子迁知道楚晶蓝已经看穿了安夫人的心思,他的眸光微转,却可怜兮兮的道:“娘子,你也听到了!我虽然是没用了些,但是有母亲为你做主,日后安府里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楚晶蓝听到他这句话心里暗道:“你还没用,这一切不就是你设计好的吗?你天天扮猪吃老虎,你老娘都被你耍耍得团团转了!只是让我如此轻易就原谅你,怕是不易!”
安夫人忙道:“晶蓝你放心好了,日后有我在,安府里再没有人敢给你半分气受!远溪若是再敢在外面惹出事情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楚晶蓝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更加好笑了,在这个安府里虽然人人都是心机,但是能真正给她气受的却是没有几人,她轻叹了一声道:“多谢母亲……只是……”
安夫人又瞪了安子迁一眼后道:“还不快向晶蓝陪不是!”
“我日后一定事事以娘子为中心,再不敢做任何对不起娘子的事情了,日后谁敢再碰娘子一根毫毛,我就和他拼命!”安子迁看着楚晶蓝的眼睛道。
安夫人也道:“晶蓝你也听到了,远溪都这样说了,你就的原谅他吧!”
“那表妹的事情……”楚晶蓝轻轻的道。
安夫人咬了咬牙后道:“我明日就去杜府,把这件事情告诉杜夫人!让杜夫人好生休理她!这样的悍妇实在不配做人媳!”
“如此就有劳母亲了!”楚晶蓝轻声道,不配做人媳?苏秀雅一直以来都极得安夫人的欢心,如今只这般一挑拔,就全部移了位。
安夫人若是把这件事情告诉杜夫人的话,依着杜家那固执的性子,一定会将苏秀雅赶出家门,而一个妇人被休不是小事,苏家和杜家又是旺族,近日里又闹的满城风雨,只怕不消一天的时间苏秀雅恶毒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杭城,到时候,只怕苏连城城的脸上也无光。
楚晶蓝的眸光微暗,最初是她对不起苏秀雅,而苏秀雅却对她做下如此恶毒之事,她自是会出手对付苏秀雅,而苏秀雅这一次若是知道悔改的话,她还是会给她留下后路,而苏秀雅若仍旧执迷不司的话,那就休掉她手下无情了!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四十三章
安夫人心里憋着一团怒火,却又看着楚晶蓝道:“远溪是真心认错,你就原谅他吧!另外,子轩如今身陷牢狱,又身受重伤,你也要多费些心思。”
楚晶蓝听到安夫人这一句话,便知道所有的话里只有这一句才是重点,她轻叹一口气道:“大少爷是五少爷的大哥,我自会尽力。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是二品郡主,却也是没有实权的,只怕是帮不上太大的忙。”
安夫人听到她这一句话,气的想骂人,只是一想到大少爷,便又将话给咽了下去,她看着楚晶蓝道:“这件事情你得尽力,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整个王府!”
楚晶蓝淡淡的道:“母亲有所不知,父王虽然是疼我惜我,可是必竟远在西京,又哪能面面俱到,他临走时也一直嘱咐我让我不要用王府女儿的名头去找许知府。而许知府是什么样的人,母亲也是知道的,如今是整个苏府和安府的事情,而如今苏连城虽然也只是五品的官员,可是他却深得圣上器重,许知府一直在巴结他……”
安夫人想想也是,当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又道:“但是这事你还得费些心思,王爷的意思应该是不让滥用,但是我见许知府对你甚是尊重,应该也会卖你一些面子。再说了,你也不需要滥用郡主的权利,帮自家人那是不同的!”
“我尽量吧!”楚晶蓝温婉的道。
安夫人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这样和楚晶蓝说话,让她觉得极度不适应,只是如今有求于人,不忍也得忍了,只是楚晶蓝也太拿乔了吧!她都低声下气了,楚晶蓝竟还推三阻四,还不让安子迁从地上起来!
安夫人想要发作,安子迁却又适时的道:“这事尽力就好,上回我见许知府他也一直在拍苏连城的马屁,这一次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安夫人已经到嘴边的话也乖乖的咽了下去,她轻叹一声后道:“你明日便去衙门看看吧!”
楚晶蓝低眉敛目的道:“是!”
安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安子迁一眼,然后又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只是误会而已,远溪也认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楚晶蓝轻声应道:“是!”说罢,却也依言伸手去扶安子迁,她眉目浅淡,不带一丝表情,手也有些冰冷,安子迁这样被她扶起,心里直打寒战。
安夫人见楚晶蓝如此乖巧,又冲安子迁挤了挤眼,示意让他再好生和楚晶蓝说说大少爷的事情,安子迁却只是把头低头,不去看安夫人,直把安夫人急的不行,却也无计可施,想着安子迁虽然怕媳妇,但是也是孝顺的,她一来不喜欢楚晶蓝,二来也知道再这样呆在这里也不太妥当,当上便道:“我先回乐山居了,你大哥的事情你可要。”
“我送送母亲!”楚晶蓝淡淡的道,随着安夫人走出了悠然居,安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却始终清淡如梅,安夫人还有话想说的,见到她这副样子却愣是说不出口了,只得把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安子迁的身上,想着安子迁虽然是个纨绔,虽然平素没个正形,却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只要楚晶蓝原谅了他,他再好好劝楚晶蓝,必定。
楚晶蓝看着安夫人渐行渐远,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她转身走回了悠然居,安子迁也对她浅笑。
她也浅笑,只是那一记浅笑里泛出的寒意却让安子迁心里真打哆嗦,他走到楚晶蓝的面前柔声道:“晶蓝,我……”
“你把母亲叫过来便是要解释清楚整件事情吗?”楚晶蓝淡淡的问道。
安子迁缓缓的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把母亲请来不过是想让你看到我真的认清了苏秀雅的真面目,也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楚晶蓝轻哼了一声,安子迁的心微微一颤,她却又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是觉得你母亲过来了,对我说几句软话,我便会心软了,对吗?”
安子迁低着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如今安府所有的一切都捏在你指尖,你觉得哪里不畅快的都可以报回去,我也是你捏在指尖的利器,你要打要骂要罚都随你。”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再次轻哼了一声道:“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家伙。”说罢,她的眸光看了一眼安子迁的膝盖。
安子迁吓的腿一软,“砰”的一声,又重重的跪了下去,楚晶蓝看着他那副样子,眉毛微微扬了扬,身边的丫环却都抿嘴笑了起来,方才她们一直站在一旁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知道那珠子根本就不是安子迁放的,不过是被苏秀雅利用罢了,而安夫人又要去杜夫人的面前说苏秀雅的错处,那样的事情一旦传开,苏秀雅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太好过,众女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不少。
西凤国素来是男尊女卑,男子是决计不会在女子的面前下跪的,如果方才安子迁的下跪是安夫人之危的话,那么现在的下跪,就是他自己的本意了。一个男子如果不是爱惨了一个女子的话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可能给女子下跪的,圆珠虽然以前一直看不起安子迁,可是此时见他跪下了,只觉得他定是爱惨了楚晶蓝才会如此低声下气。
她忍不住道:“五少奶奶……”
“闭嘴!”楚晶蓝厉声喝道:“这里是你们呆的地方吗?还不快给我滚回房间里去。”
圆珠先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了,知道安子迁这般向楚晶蓝跪下被她们这些下人看去会下安子迁的面子,她能这般想便是不生安子迁的气了,圆珠忙道:“是,我们这就下去。”说罢,拉着秋韵便去了偏房。
安子迁抬眸看她,见她根本就不看他,只是端着茶盏发呆,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跪在她的脚边,却将头靠在她的膝盖上,见她没有出声,干脆伸手抱住了她的腿。
楚晶蓝低斥道:“你是存心了想让我难看吧!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整个杭城的人都得说我是悍妇!”
安子迁知道她这样说便是不生气了,当下便轻声道:“这件事情原本就错在我,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由得别人去,我又不是和别人一起过!”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光终是由茶盏落在他的身上,伸手轻轻将他扶起来道:“别再跪了,地上太凉,而且这般跪着也没有用。”
安子迁微笑着站了起来,楚晶蓝却缓缓起身走到了里间,伸手递给了他一个算盘,然后淡淡的道:“真觉得错了,就跪在这上面吧,不着地就不会沾上寒气。”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微微有些低沉,却听得安子迁的头皮发毛麻,方才见她将自己扶起,他原本以为她的气已经消了,不想却是秋后算总帐。那算盘虽然不挨着地,是沾不上地上的潮气,可是在这样的算盘上跪上一晚,可比在地上跪一晚要难受的多。
他可怜兮兮的看了楚晶蓝一眼,她却不再看他,他心里一发狠,一咬牙,便真的将算盘放在地上,屈膝便跪了下去,只是膝盖还未完全靠着鼻盘,一双手便伸了过来,低沉的女音响起:“够了!”
安子迁抬头看着楚晶蓝,她的眉眼里有了一丝温和,轻声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安子迁听到她这一句话当下便咧嘴傻笑了起来,嘴角快要扯到耳根处了。
楚晶蓝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抿唇笑了起来,她一笑,安子迁就得寸进尺了,伸手便轻轻搂着她的腰道:“好,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们夫妻齐心,遇神杀神,遇鬼斩鬼,看看以后谁还敢设计来害我们!”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一敛,定定的看着他道:“你的心里如今可舒畅呢?”
“很舒畅!”安子迁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后道:“我是又犯了以前的老毛病,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极为完美,虽然知道你是有些手段的,却一直觉得你不会去对付无辜之人,而以前我一直觉得表妹家逢大变,而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便觉得你有些过火了。可是知道那串麝香手串的事情之后,才知道我那个温婉可人的表妹,心思竟是那般深沉!她借我的手将珠子送给了你,便是想要害你一生一世了,我又岂会不恼?早想着想法子让你原谅我,却又觉得光用嘴说实在是太单薄,便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所以你就利用了你母亲?”楚晶蓝淡淡的道:“你就不怕她生气?”
“她才不会生气。”安子迁淡淡的道:“再说了,我也没有利用她,不过是引导她认清整个安府的情况,说到底,你才是整个安府最尊贵的人。”
楚晶蓝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她轻轻的道:“她是认清了,日后只怕会常来烦我。”
安子迁的眼睛眨了眨后道:“她来烦你便烦你吧,主动权在你的手上。”他又看了她一眼有些高深莫测的道:“这个时候你若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也可以把母亲以前欺负你的一切都讨回来。”
楚晶蓝闻言微愣,这世上的子女若不是对自己的父母太过失望,又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浅浅的道:“你就不怕气着你母亲呢?”
“母亲这一辈子也没有受过什么气,虽然一把年纪了却还像个孩童一般,有时候也得让她明白一些事情,所以我支持你。”安子迁看着她道。
楚晶蓝闻言微微一怔,她看过很多关于婆媳之间的故事,很多时候那个男人都是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那个男人而言,妻子和母亲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多数时间都是夹在里面左右为难的。
而安子迁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他对安夫人极度的失望,在他的岁月里,只怕也是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吧!
她眉眼微低,继而眸光微转,浅浅的道:“你当真这样认为吗?”
安子迁缓缓的道:“你不信我吗?”
“我是怕你这一会知道自己错了,变着法子哄我开心,改天一转身,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反而到我的面前来责备我不孝!”楚晶蓝浅浅的道。
安子迁苦笑一声,她又缓缓的道:“毕竟她是你的母亲,而你又耳根子极软。”
安子迁定定的看着她道:“看来我是真的伤了你的心了!”
楚晶蓝的眸光一冷,安子迁轻轻咬了咬唇,满脸温柔的看着她,她轻声道:“是的,你是伤了我的心,因为你曾答应我的事情并没有做到。”
安子迁看着她道:“你是说彻底未归的事情吗?”
“原来你记得,我还以为你彻底忘了。”楚晶蓝的眸子里不自觉得冒出了一抹怒气。
安子迁轻声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直都记得非常清楚的,那几夜彻夜未归,是去处理了一件大事,事出匆忙,也来不及和你细说。”
“不要找理由和借口。”楚晶蓝寒着声道。
安子迁轻轻咬了咬唇后道:“是,是我错了,当时虽然再忙也能和你说一句的,是我自己心里因为表妹的事情有心结在,所以出去的时候才没有对你说。”
楚晶蓝瞟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会倒舍得说实话了!”
安子迁轻轻抿了一下唇,楚晶蓝淡淡的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我成亲也快半年了,你也曾说过我就是你这一生最为信任的人,可是苏秀雅才一挑拔,你便已经上了她的圈套,说到底,也是你不太信任我,而这件事我也在确实有确,深究下去却也没有实在的意义。只是如今我倒觉得,我们之间该好好想想了,想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安子迁再次愣了一下,楚晶蓝轻轻将他的手从她腰间扯下,抬眸看着他道:“我们好好想想为什么吧!最好是找到解决的办法,否则今日是你表妹,明日是你母亲,后日又是你父亲。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也向着我,但是我累了,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安子迁的眸子里满是挫败,楚晶蓝将头低下,轻声道:“所以在我们都没有想清楚之前,这件事情先这样吧!”
“什么叫做先这样吧?这样是哪样?”安子迁看着她道。
她却已伸了一个懒腰后道:“这样就是指你我之间再回到刚成亲的那段日子,给对方一个整理思绪的时间。”
安子迁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深了些,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你这样的要求我很不想答应,但是不可否认,你说的也对,的确该好好想想了。”说罢,他从柜子里搬出几床被子,在地上打起地铺来了。
他见楚晶蓝看着他,他浅笑道:“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同房之乐,我现在是不敢和你同床共枕,在你的面前,我只怕是再也没有办法做君子了。”
楚晶蓝闻言一愣,微微一想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瞬间便红了,安子迁却只是浅浅一笑,身子一弯便在地铺上睡了下来。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样子,心绪又复杂了些,她原本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对人动情,没料到却还是栽在了安子迁的手上,她最喜欢的或许是他的温柔和体贴,最怕的却也是他的温柔和体贴,因为心里总是有太多的不确定。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但是都没有再说话,两人都望着那片漆黑的夜而暗暗发呆。
第二日一早两人正打算给安夫人请安,两人才走到门口,安夫人却来了,见两人走在一起,只道两人已经好了,她忙微笑着道:“这安是不用请了!晶蓝,你到衙门去一趟,去和许大人说说好话吧!”
“好!”楚晶蓝轻声答应。
安夫人看了一眼安子迁道:“远溪,晶蓝必竟是一个女子,你左右无事,便陪她一起去吧!”
“母亲,铺子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处理……”安子迁开口拒绝。
安夫人却恼了:“铺子里的事情有晶蓝和你大哥重要吗?”
安子迁冷笑道:“铺子里的事情是没有晶蓝重要……”
“那就陪晶蓝去衙门!”安夫人黑着一张脸道:“这里有五千两银票,你们拿着去打点。”
安夫人平素是有些小气的,虽然不是一毛不拔,但是却也是舍不得和花银子的,此时一下子就拿出来五千两,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回。
安子迁正想拒绝,楚晶蓝却已伸手接过安夫人的银票,然后缓缓的道:“母亲说的是!”
安子迁的眼珠子转了转,安夫人却已微笑道:“晶蓝可得在这件事情上用些心思,银子不够了就对我说!只要你能让子轩平安,钱财都只是身外事!”
楚晶蓝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已将银票收好,头也不回的走了悠然居,她这一天出去,直到傍晚才回到安府,安夫人早早就守在门口,一见她回来便迎上来问道:“如何?许大人怎么说?”
“许大人说他会秉公处理,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楚晶蓝微笑着道:“这样是最合理的了,母亲觉得呢?”
安夫人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了,楚晶蓝知道她的心事,也不点破,却又轻声问道:“不知道表妹的事情,母亲处理的如何呢?”
“你们出门之后,我就去了杜家,我把苏秀雅对你做下的事情一句不漏的告诉了杜夫人,她当面便斥责了苏秀雅。”安夫人看着楚晶蓝回答。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母亲费心了!”
安夫人却又打站在那里不动,楚晶蓝问道:“母亲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安夫人踌躇了一下后又问道:“今天早上给你的银子花完了吗?”
“嗯,都花完了。”楚晶蓝缓缓的道:“我将四千两银子给了许知府,一千两分给师爷和衙役,让他们好生照看大少爷,只是我今日里去却没有看到大少爷,听陈师爷说大少爷昨夜便醒了,但是醒了之后便一直神智不清,在那里哭的厉害。”
安夫人一听心里更急了,一把拉着楚晶蓝道:“你的办法是最多的,你快想想法子要如何替子轩治病啊!最好是现在想办法把人从府衙里弄出来!”其实她今天也去府衙了,可是所有的人都对她避而不见,她约许夫人打马吊,许夫人也称病不见,她心里当真是急的六魂无主。
楚晶蓝微笑道:“母亲言重了,我哪有什么法子,母亲是安府最聪明的人,又是长辈,这些事情还得得靠你撑着拿主意的!”
安夫人的面色有些难看,楚晶蓝却又缓缓的道:“要是真让我想法子的话,也就只能投其所好了,许知府是最为贪财的,我听说他看上父亲的那个珐琅嵌珠花瓶已久,若是有那个东西,他或许会更偏向大少爷一些吧!”
安夫人知道那个花瓶价值千金,是安老爷的心头宝,许知府的确是早就看上那个花瓶了,只是这件事与楚晶蓝如何得知?她转念一想,定是许知府在楚晶蓝面前提起了,只要一提起来,那就是想要的。虽然安府平日里并没有太将许知府放在心上,但是却也知道这一次大少爷的案子如何去判,根本都在许知府的一念之间。
她咬了咬牙道:“你明日便带着那个花瓶去见他吧!”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母亲如此挂念和关心大少爷,这份慈母之心,实在是令人感动至极!我相信大少爷必定能转危为安的!”说罢,她朝安夫人微微一福,便转身回了悠然居,竟是再也不理安夫人。
安夫人看到她的态度心里是极为恼火的,而为了大少爷,她唯有尽数忍下,还在楚晶蓝的背后大声道:“晶蓝,你可得对子轩的事情上心!”
楚晶蓝的眼里有一抹冷笑,闻言竟是连头都没有回,她回到悠然居之后,秋韵便上前道:“夫人今日一早的确去了杜府,她出来的时候是杜夫人把她送出来的,一个劲的向她道歉,我在外面隐隐听到了苏秀雅的哭声,看那副光景,只怕夫人是真的说了什么了。”
楚晶蓝的眸光平淡,紧接着又问道:“只是如此吗?”
“只是如此。”秋韵轻声答道:“五少奶奶觉得还应该再发生什么事情吗?”
楚晶蓝敛了敛眉,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却又问道:“然后夫人又去了哪些地方?”
“她也去了府衙,不过却被拦在府衙外了,她又去寻许夫人,好像也被许夫人拒绝了,她回来之后,可着实发了一大通的脾气,把她房里的人全部都骂了一遍,书瑶都被她骂哭了。”秋韵轻声答道。
楚晶蓝淡淡的道:“她那样的性子原本就受不得半分委屈,今日里连吃两记闭门羹,又岂会不有窝一肚子的气,你明日便拿我的贴子请那些和许夫人平素都交好夫人到醉香楼,有些念头我得彻底的给她断了,这一次若是不好好的给她一些教训,我就不是楚晶蓝!再说了,她给了我那么多的银子,我自然得帮她花掉一些。”
秋韵明白楚晶蓝的意思,当下只是抿唇浅笑,圆珠却在旁道:“我见过蠢的,却没有见过像夫人这样蠢的,先是给五少爷哄和团团转,紧接着又失了分寸,如今就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就知道乱撞。”
楚晶蓝微微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眉眼里满是淡漠的寒气。安夫人为何同意安子迁娶她,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想要楚家的财产,再借王府的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圆桌上的花纹,一双眼睛里幽深的如同大海,过了半晌后她终是缓缓的道:“她也不是真蠢,而是发自内心里关心大少爷,而以前五少爷出事的时候,她若是有这一半的关心,只怕也不会让五少爷对她心生不满了,也就不会和我一起去对付她了。”
秋韵轻轻叹了一口气,楚晶蓝又问道:“圆荷昨日去请郭品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回来。”圆珠在一旁答道:“按理说,她昨夜就应该回来了,五少奶奶,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楚晶蓝的眉头微皱,正欲出言派人去找圆荷,却听得红绫的声音传来:“圆荷,你怎么这副模样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楚晶蓝听到红绫的声音里满是惊讶,她心里一惊,忙站起身来欲出去相迎,却见圆荷已经掀帘而入,而当她看清圆荷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道:“圆荷,发生什么事情呢?”
圆荷一看到她便扑到她的怀里道:“小姐!”后面的话还未说便已先哭了起来。
楚晶蓝见她满身的泥污,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挂破了好几处,露出了里面棉花,那模样怎一个狼狈了得,她见圆荷哭得伤心,忙伸手摸了摸圆荷的头道:“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圆荷将泪水抹尽后道:“我昨日奉小姐的命去请郭品超,不料傍晚时分到到他的医庐时他却不在家,我问他屋子旁边的邻居他去哪时应诊了,邻居却说他已经有好几个月不在家了,上次出门前说是要到楚家来给老爷冶病,还是我把他给请走的。”
“他一直没有回家?怎么可能?”楚晶蓝奇道,她想起那一日郭品超离开楚家,却连一句辞行的话都没有说,只是郭品超行事素来都有些不太靠谱,再加上那一日她的心中也有事,又哪里还顾得上去理会郭品超,如今想来,他那一次无声而去,只怕还有其它的隐情,因为他平日里只要不应诊,都喜欢躲在他屋后的药房里配药,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铁定是出事了。
“是真的。”圆荷又应道:“我也不信邻居的话,还亲自到他的屋子里去看了看,却见里面已经结了不少的蜘蛛网,看那情景,当真是许久都没有在家里住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一时间也猜不透郭品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又问道:“他不在,你回来便是,又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圆荷听他这样一问便又轻泣道:“我见郭品超不在,便起身回家了,没想到在路上却遇到了万知楼和乌家的人大打出手,我心里害怕,便想绕道而行,不料他们竟是极为凶悍,也不管我是不是过路的,拿着刀子便朝我砍了过来,我顿时吓得六魂无主,只得发了疯的逃命,好在车夫机敏,拉着我躲在干枯的芦苇丛里,才躲过了这一劫!我当时若是跑得慢了一些,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什么?乌家和万知楼的人打了起来?为什么?”楚晶蓝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愣了一下,乌家虽然也是杭城中的大户人家,可是乌家和楚家、安府不一样,乌家是做漕运生意的,说白了,做漕运是需要在道上混的,黑白两道都要有人,楚晶蓝也知道,乌家在一定的程度上是有些势力的,只是乌家再有势力也不可能和万知楼去拼啊!
圆荷轻声应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昨夜里迷迷蒙蒙的听到他们说乌家要涨漕运费,五少爷不同意,直接将安府运米的生意全部转给了万知楼,乌家听到这个消息就恼了,昨夜里带人去劫安府的米粮,结果遇到了万知楼的人,然后就打起来了。”
楚晶蓝没有料到事情会是如此,她虽然早就知道安府和乌家因为的乌有极的死已有嫌隙,却没有料到关系竟已如此紧张,劫粮?真亏了乌家想得出来。
万知楼是江湖第一大帮,乌家又岂是对手!
她浅浅的道:“原来如此,倒累得你受惊了!好好去洗涑一下,然后好好休息!红绫,你去小厨房帮圆荷去煮一杯宁神茶来!”
红绫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圆珠和圆荷最亲近,当下便扶着她去净房里洗涑。
楚晶蓝却在那里沉思,想起昨夜里安子迁说他最近忙着处理安府的事情,看来是不假,安府里漕运的事情一直都是交给乌家在做,他一上任,只怕是乌家觉得他好欺负,所以才会想趁这个机会涨价。而安子迁的万知楼早就掌管了整个杭城的水域,只是一直以来和乌家是两不相侵,而如今安子迁一上任,乌家便相欺,安子迁又岂会由着乌家去欺负,此时将万知楼的招牌一打出,乌家竟还敢去招惹,那么背后一定有所依傍吧!
一想到这里,楚晶蓝的眸光便深了些,只觉得自从她嫁到安府之后,好像就没有一天安生过,所有的事情都接踵而来,当真是让人应接暇。
她伸手抚了抚额头,想起上次安子迁送她的那块木牌,她伸手掏出来细细的看了看,心里不禁有些不太安稳,隐隐觉得似有大事要发生了,而安子迁只怕是也知晓一二,这块木牌只怕还有其它的作用。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昨夜里还和他说要细细的想想两人的事情,此时却又为安府和楚家担忧了起来。她原本就是极为聪慧的女子,那些利害关系,她只需要微微一想,便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心里不禁一片暗然,心里没来由得竟又为他担心了起来。
他今日一早将她送到府衙之后便离开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怕是去处理昨夜里和乌家打架的事情了。而安子迁为了保住安家,却又不知道会如何应以朝庭和洛王。
这段日子,她也细细的想过许多事情,昨日里大少爷和苏壁城的事情一定不会是偶然,她的眸子微微一合,苏壁城是苏家的人,也是苏连城的弟弟,这里面隐含着的关系她想想也能知道的。而她也从未听说过哪一个京官能回家省亲省这么长的时间,要么是深得皇帝的器重,要么就是身负其它的使命。
其它的使命?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意,是啊!一定是有其它的使命,否则为何苏壁城会莫名其妙的和大少爷走在一起,否则乌家为何会有胆子敢与万知楼为敌。
苏连城,你当真是的狠角色,竟是早早就在布置一切了,你若只是恨我而摆出这么大的阵式,那么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楚晶蓝缓缓站起身来,那边红绫已将宁神汤煮好,圆荷也已洗净换好了衣服,此时已回偏房去休息了。
她的眸光微敛,纤长而秀美的手指头却扶着椅背,轻轻的敲了敲,她想的太过投入,以至于安子迁走到她面前也没有看到,等她觉得有一双温柔的眸子看着她的时候,安子迁的俊颜已近在眼前了,他的眼神浅淡,看起来满是云淡风轻之感。
她的心尖微微一颤,他这副样子又哪能看到一丝危机的感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楚晶蓝轻声问道:“铺子里的事情还处理的过来吗?”
“有什么处理不过来的,都是那些锁事。”安子迁淡淡的道:“只是昨夜里和人打了一架,惹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那件事情还把表哥给牵扯了进来,如此一来,表哥倒是把我恨到了极致。”
楚晶蓝微微一笑,安子迁又问道:“大哥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许知府还在查证,现在画舫上的那些供词都是对大少爷有利的。”楚晶蓝淡淡的道:“但是即便如此,大少爷只怕也得被流放了。”
安子迁缓缓的道:“如此也好,大哥自小便没有吃些苦头,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若是知错放诲改的话,倒也是一件好事。”大少爷从未吃过苦,流放的那种罪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依着大少爷以往的性子,只怕也是难以接受的。而他的眼睛如今也瞎了,依着大少爷强烈的自尊心,不有说流放了,就是这件事情他只怕都是受不了的。
“你觉得大少爷会改吗?”楚晶蓝淡淡的看着他道。
安子迁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楚晶蓝看到他那一记笑容便知道了他的想法,她的眸光深了深,却也没有说话。
过一片刻,安子迁又道:“我今夜约了表哥在千峰顶见面,可能今晚不能回来了。”今日刚好是他和苏连城七日相约之期,苏连城等了那么久,这中间又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的确是该用银面阎罗的身份见一见了。
楚晶蓝闻言微愣后道:“约在千峰顶?什么意思?你是要以另一重身份和他见面呢?”
“迟早都得见的,不是吗?”安子迁微笑道:“表哥这一次回杭城,一部分是因为安府,另一部分都是为了万知楼,这些事情我原本不想告诉你,可是如今却又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比较妥当。”
楚晶蓝的眸子里温和了些,安子迁却又笑道:“你说你累了,我也觉得有些累了,所以我决定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直截了当的和你说好了!”
楚晶蓝微笑道:“如此甚好!”她的话说到这里,不知怎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
安子迁最初也在淡笑,见她后嘴想吐,再细细一看,只觉得她的脸色极不好,便微皱着眉头道:“怎么呢?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不好?”
楚晶蓝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精神一直都不太好,还总是恶心想吐,改天找个大夫看看。”
“不要改天了,就今日吧!”安子迁微愠道:“自己身体不舒服了,就不要硬撑!”他的话一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看那架式,是要亲自去请大夫了。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四十四章
楚晶蓝抬眸看着安子迁,他却已走了出去,亲自去请大夫去了,她的心里一暖,却在他的身后道:“你就不怕误了你和苏连城见面的时辰?”
“误了便误了,反正是他想见我,又不是我想见他。”安子迁回答的理气壮,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他此刻的心已尽数落在楚晶蓝的身上,其它的事再重要也排在后面。
楚晶蓝眸光浅浅,却没有再拦他,秋韵在她的身边轻声道:“五少奶奶,姑爷的心中还是有你的,一见你不舒服便亲自去请大夫了!”
楚晶蓝看了秋韵一眼,却没有出声。
正在此时,许晓玉掀帘子进来了,她微笑着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只说前夜姐姐回楚家呢?”
“你知道了还问?”楚晶蓝浅笑着看着她道:“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哪里敢看姐姐的笑话!”许晓玉浅笑道:“在我的心里,可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姐姐,是前天夜里五少爷来找我了,和我说了好一会话。”
楚晶蓝笑了笑,许晓玉却又问道:“姐姐就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楚晶蓝看着她道:“你来这里不就是想告诉我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许晓玉咧嘴一笑,在楚晶蓝的面前坐定后道:“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楚晶蓝继续浅笑,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眨了眨后道:“其实他去找你也不过是想让你来劝我,那些话你不必再在我的面前重复了。”
许晓玉微笑道:“我才不需要重复了,依着五少爷的性子,只怕是什么认错的话都说了,听说昨晚夫人还陪着他来给姐姐跪下请罪了。”
楚晶蓝淡淡的道:“他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我虽然觉得这一次他做得有些过份,只是姐姐也固执了一些。五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姐姐却是极清楚的,他若是不愿,只怕也没有人能让他跪下。他那件纨绔的外衣虽然还穿在身上,可是如今却已满是男子汉的气息了。”许晓玉看着楚晶蓝道。
对于许晓玉说的这些,楚晶蓝自是知道的,她只是浅笑,却没有说话在。
许晓玉却又道:“依我看,苏秀雅虽然是该死的,可是五少爷也是个重情之人,所以才会上那样的当,而我始终觉得,五少爷经此一事之后,是断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楚晶蓝淡笑着喝茶,没有应声。
许晓玉却急了,一把将她手中的茶杯夺下来放在桌上道:“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楚晶蓝浅浅的道:“你来不是让我听你说话吗?你就把你心里想说的话一次全说完,我在这里听着了。”
许晓玉闻言却满是挫败,她看着楚晶蓝道:“我真的不是来给五少爷做说客的,姐姐是没有看到前夜里五少爷对洛冰的态度,可就再也没有以前他对女人的温婉了,依我对他的了解,只怕他已经在想办法将洛冰送出安府了!”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有说话,许晓玉又道:“姐姐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如今大少爷出了事,其它的少爷们都是庶出的,再不能和五少爷一争高低,这一次老爷出门前却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五少爷,说到底,整个安府如今已在五少爷的手中了,只是这中间还有一些风浪,五少爷虽然有些手段,但是有些事情姐姐也得上心了。”
楚晶蓝自然是听得出来她的另有所指,当下只是浅浅一笑,许晓玉也不知道她的话楚晶蓝听进去了多少,却也知道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两人在屋子里闲聊,安子迁已经带着苗冬青回来了,楚晶蓝看到苗冬青微微一怔,顿时明白安子迁自从经历大少爷的事情之后,对大夫没有太多的信任。只是她以前却并不知道,苗冬青居然也通晓医术。
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细细的告诉了苗冬青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安子迁一听她说她已有几日没有吃好,心里不能不禁便着起急了,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道:“你怎么能如此不顾自己的身子,像你这样的情况,早就该看大夫了!”
他责备完她后又道:“冬青,她怎么样?没事吧!”
苗冬青把了把脉后微笑道:“属下要恭喜门主和夫人了!夫人这是喜脉,从这脉像上看,应该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安子迁听到苗冬青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睁大一双眼睛道:“冬青,你方才说什么?”
“夫人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她方才说的那些症状全部都是害死症状!是不打紧的!”苗冬青微笑着道,那双眼睛也满是喜悦。
楚晶蓝听到苗冬青的话也愣了一下,前世她经常在电视里看到孕妇害喜的症状,此时想来和自己还真是极像的。只是这一段日子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又和安子迁之间也有一些矛盾,一直以为是自己忧思过度,所以才会食不下咽,贪睡也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前段日子太过劳累,没有料到却是自己有孕了!
她再细细一想,好像自己的月事这个月并没有来,因为之前她的月信也一直不准,所以这一次没有来也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有料到,自己竟是有孕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伸手抚上了还是一片平坦的小腹,这腹中真的有另一个生命的存在吗?素来冷静的她此时也动了容,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顿时散发着惊奇和喜意。
安子迁此时却已经高兴的合不拢嘴了,那嘴角直咧向耳根。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散发着无边无际的喜悦,温柔的光华浅转动,原本微显阴暗的屋子顿时亮堂了不少,细长的眼睛更加细长了,给他那张原本就有些阴柔的脸上平添了更多的温柔。
他欢喜的一把拉过苗冬青的手道:“我要做父亲了吗?”
苗冬青微笑着道:“再过八个月,门主便要做父亲了!恭喜门主!”说罢,他竟站起身来朝安子迁长长的一揖。
安子迁得到确定之后顿时喜出望外,他居然一把将苗冬青给抱了起来,欢喜的道:“真是太好了,我要做父亲了!”说罢,他竟抱着苗冬青转了一个大圈。
安子迁平日在万知楼的门众前多是稳重而老练的,虽然不是不苟言笑的人,话却并不多,这样的动作,在苗冬青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他身材高大,被安子迁这么抱着一转也有些不太适应,他当下轻咳一声道:“门主,我的头有些晕!”
安子迁听到他这一句话后才将手放了下来,伸手挠了挠头后道:“我知道了!”他原本想板着脸的,只是心里实在是太过欢喜,那张脸却是无论如何也板不起来,那明媚的笑意就如同春风一样自他嘴角吹起,一直向他的整张脸漫延开去,然后直达眼底的深处。
苗冬青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当下忍不住掩嘴轻笑。
安子迁此时已经顾不得他了,忙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晶蓝,你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我快要做父亲了,你也快要做母亲了!”
楚晶蓝心里虽然也欢喜,却在看到安子迁那副样子之后终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听到他的话后轻轻点点了头。
那边许晓玉和几个丫环却也乐坏了,一个个忙凑到两人的面前说着吉利的话,圆荷原本在屋子里休息,一听到这个消息,觉也不睡了,看着一屋子快乐的人,她的眼里先是欢喜,紧接着却又有了淡淡的担忧。
安子迁心里实在是太过欢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来发泄那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想要去抱楚晶蓝,却又怕伤到孩子,当上便在屋子里翻起跟头。
屋子原本就不大,又哪里能经得起他这样的翻跟头,他才翻了一个,脑袋便不小心撞在了墙上,“砰”的一声让一屋子的人侧目,他却一边揉着头一边笑着道:“不打紧,只是碰了一下头而已。”
他这一个举动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哄笑了起来,许晓玉笑道:“五少爷都高不傻了,头撞上墙竟都不知道痛了!”
楚晶蓝看着他近乎傻气直冒的样子,心里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此时的他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而苗冬青却完全傻了眼,他心目中那个成熟稳重的门主,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安子迁瞪了一眼傻愣愣的苗冬青后然后厉声道:“今日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苗冬青听到他这一句话终是回过神来了,他忙道:“属下知道,门主尽管放心。”
安子迁板着的脸实在是维持不了多久,他又奔到楚晶蓝的面前傻笑道:“晶蓝,辛苦你了!”说罢后他却又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后道:“都怪我不好,这几天让你受委曲了!”
他这一下打的货真价实,顿时右边的脸便有了五个手指印,还高高的肿了起来,那双原本一片欢喜的细长的眼里也满是悔意。
他这一下来的有些突然,屋子里的人再次愣了一下,楚晶蓝看着他那高高的肿起的脸轻轻叹息一声,只浅浅的道:“苦是没有受,只是心有些累罢了。”
屋子里其它的人知道两人有话要说,便都知趣的告了退,楚晶蓝却似又想起什么道:“我有孕之事大家知道就好,不可再告诉其它的人了,恐生其它的事端。”不管她是否原谅安子迁,孩子终究是她的,孩子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她这个做母亲的就得护他周全,绝不能让孩子有一丝闪失。
如今虽然安子迁已掌管安府的米铺,可是其它几房少爷的心思还不明了,之前给她下毒的凶手还没有查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得小心行事。而她有孕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以往了,无论哪个环节出了一丁点的错处,只怕孩子都会有危险,而她的孩子,绝不允许有任何危险,所以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将这件事情先瞒下来。
而孩子一般要到三个月后肚子才会明显,有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来。
楚晶蓝的话一出口,屋子里其它的人很快也都想到了,而这一屋子人除了那些丫环外就只有苗冬青和许晓玉不是悠然居里的人了。
苗冬青不在安府里住,便也不需要担心他了,楚晶蓝的目光落在许晓玉的身上,许晓玉笑了笑道:“姐姐不用这样看着我,这些分寸我会把握好的,你可是你腹中孩子的小姨,断然不会让他有一分危险。姐姐说怎么做,便怎么做!日后我会天天跟在姐姐的身边,绝不会让姐姐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楚晶蓝微笑道:“如此便有劳你了!”
安子迁却又吩咐道:“今日苗冬青入府给晶蓝看病,门房是看到的,日后谁若是到悠然居里来打探五少奶奶的病情,你们就一致对外说是五少奶奶脾胃不调,明白吗?”
房里的几个丫环齐声答道:“明白了!”
楚晶蓝和安子迁这才稍稍放了心,安子迁这才又道:“好了,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许晓玉和苗冬青对两人告了个退,然后缓缓的朝门外走去,许晓玉走到门边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那双眸子里已满是喜悦和祝福,还有一丝淡淡的羡慕。
苗冬青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却伸手一把将她给拎了出去,将她扔到院子里之后道:“你若是真的羡慕的话,就去西京好了,那里也有一个人在等你。”
许晓玉知道苗冬青掌管着万知楼里的情报,而万知楼之所以叫万知楼,便是指其信息极为灵敏,所以江湖上传闻这世上没有万知楼不知道的事情。而苗冬青又掌管着万知楼的的情报,她和怀素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苗冬青的。
她的眸光暗了些,瞪了苗冬青一眼后道:“那是我的事情,你最后少管。”
“只怕也不仅仅是你的事情了。”苗冬青淡淡的道:“我今日刚收到消息,皇上为了断洛王的臂膀,设了一个陷阱给怀素,他如今只怕是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许晓玉大惊,一把抓住苗冬青的领子道:“怀素发生什么事情呢?”
“你不是说不关心他吗?”苗冬青微笑着道。
许晓玉愣了一下,只道他是在耍她,她顿时有些恼了,一把将他推开,他却又缓缓的道:“虽然我丰了几分开玩笑的心思,但是事情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关心怀素的话,就应该去西京了,洛王为了自保,不见得会周全他。”
许晓玉的眼睛闪着灼灼之华,定定的看着苗冬青,而苗冬青只是含着浅笑看着她,那模样笑容浅浅,淡漠而又宁静,眸光里没有一丝闪烁。
良久,许晓玉终是咬着牙缓缓的道:“周不周全他也是我的私事,你最好少管!”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苗冬青看着许晓玉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扬,好半天后才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为什么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呢?明明关心的不得了,却还是装做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当真是不懂女人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便摇摇晃晃的出了安府。
安子迁半蹲在楚晶蓝的面前,一双眸子满是柔和的光华,楚晶蓝的眸子虽然最初是满满的喜悦,而到屋子里只余两人时,她的眸光便又有了一抹深沉,那浅淡的光华,让安子迁暗暗心惊。
他咬了咬唇后道:“晶蓝,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不会再让你们呣子受半分委屈。”
楚晶蓝见他的眸光坚定,那双如琉璃的眸子里已由最初的狂喜到现在的微微担忧。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如今安府虽然不算太稳定,但是却基本上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而他选择去见苏连城,便是暴风雨前平静,那丝危险而又不分静谥的气息,她也能隐隐从他的身上闻得到。
她轻轻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说话,安子迁缓缓站起身来道:“你那一日让我好好想的问题,我也细细想过了,我以前的确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但是日后必定不会再犯。”
楚晶蓝看着他坚定的眉眼,心里微微一暖,她早知他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男子,她没有办法改变发他的性情,唯有让他对她珍而视之,心里也盼着他能如他说的一般,从今往后用心待她,不再让她吃苦,不再被人挑拔而断了夫妻的情份。
她的眸微微敛着,良久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后道:“记住你今日对我说的话。”
安子迁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满暖暖的表情,他轻声道:“这话刻入我的骨髓里了,不会忘的。”
楚晶蓝淡然一笑,伸手又轻轻抚了抚肚子,她轻声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安子迁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楚晶蓝一愕后道:“为什么?”
“因为女孩子气必定像你一样聪明美丽。”安子迁看着她道:“我喜欢你的聪明和美丽,所以也想要一个像你一样聪明的女儿。”
楚晶蓝终于咧嘴浅笑了,她轻声道:“傻子。”
安子迁听到她近乎娇嗔的骂声,眼里更加温柔了,他又半蹲到她的身边,将头靠在她的大腿上低低的道:“晶蓝,日后我若是做错事情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许不理我!”
“好像这一次是你不理我吧!”楚晶蓝的眸光浅浅的道。
安子迁朝她伸了伸舌头道:“我日后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可以直接上来扇我一巴掌,告诉我我做错了。”
楚晶蓝抿唇浅笑,这一段日子以来她心里一直都不得安宁,想得最多的却安子迁的心里是否真的爱她。她在前世便知道这样的问题越想心里便越是不踏实,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却又细想起整件事情的始末,他所做的一切实在是太阳符合他的性子,而他若是为了她而愿意改变他的性子,那么这样的男人定是爱她极深了。
她的心里满是暖意,心里已经原谅他了,可是嘴上却依旧淡淡的道:“你的话我记下了,但是我不会那样去做,你最好不要让我动手,只为没有下一次。”
她的意思很明白,没有下一次就是他若是再出现这一次类似的事情,那么两人也便彻底完蛋了。他想起那一日她写休书时的坚定和狠决,他的心里便不由自主的有了一抹淡淡的后怕,当时若不是他厚着脸皮使诈,两人的误会只怕还没有这么快解除。
这样一想,安子迁对苏秀雅的怒气便又重了些。
楚晶蓝轻声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该去见苏连城了。”
“不去了,我今晚陪你。”安子迁轻轻拉着她的手道:“再说了,堂堂万知楼的楼主,又岂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现在去,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楚晶蓝闻言却有些想笑,安子迁却又眨着眼睛道:“外面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妻儿重要。”
楚晶蓝听他的声音透着一分慵懒,几分风情,她的眸子也晃了晃,安子迁却已将她打横抱起来道:“我今夜只想守着你。”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他的胸膛很结实,也很宽厚,她能听到他强劲而又有力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听着他的心跳,她竟觉得心里极度的踏实,只觉得就算是有再大的风雨,这个男子也能为她撑住。
她轻轻将眼睛闭上,油灯的光华印着她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睑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影子,宁静的让整个夜也无声无息了起来。
这一夜,安子迁拥着她浅浅而眠。
而苏连城自从那一日得到安子迁的回复后,这一夜早早的就在千峰顶上候着了,初春的千峰顶一到夜间冷的怕人,那刺骨的寒气在山顶上回旋,他虽然身着棉衣和大麾,但是还是觉得寒气逼人。
他的身边没有带一个人,只是一个人望着天边的孤星冷月发呆,而这一等却让他从傍晚等到天明,却始终没有等到银面阎罗。
他看了一眼从东方初升的朝阳,墨色地袖袍下的手握得紧紧的,他咬着牙道:“银面阎罗,你不要欺人太甚!”
山谷幽幽,山峰凛凛,树木刚刚露出一点点芽,却让他觉得整个世界残破不已,让他的心里一片阴冷。
他轻轻的动了动,却发现昨夜站了一夜,脚已经发麻,他原本就是一个弱质书生,昨夜里守在这里,全凭一口气,此时心已冰冷,恨意却暗生,身体竟也撑不住了,一脚踩上石子,石子一滑,他的身子一歪,便已摔倒在地。
这一下摔的甚重,苏连城好半晌才爬了起来,欲用手撑着站起来,却发现手痛的厉害,他细细一看,才发现他的手掌在方才摔倒的那一下,被石子划了一道一寸来长的伤痕,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却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再摇摇晃晃的走下了山峰,山下早有马车泊在那里,他坐着马车回到苏府,却发现苏壁城的尸体已经被送了回来,此时正用白布裹在那里,不见苏老爷,却见苏秀雅红着眼睛站在苏壁城的尸体前,却没见眼泪。
他愣了一下,那边苏秀雅已看到他回来,当下忙迎上来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方才许知府将二哥的尸体送回来的时候,父亲看到了,当下便气晕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照顾父亲?”苏连城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哑着声问道。
苏秀雅咬了咬唇道:“有各位哥哥和嫂子照顾父亲就好,我想在这里陪一下二哥。”
苏连城的眸光里一片幽暗,苏秀雅又轻声道:“大哥,二哥是被安子轩杀的!”那一日由于楚晶蓝巧妙的说了几句话,便让整个画舫的供词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苏壁城对大少爷动了杀机,而苏壁城的死更像是意外。
苏连城的眼里满是寒意人,他轻轻点了点头,苏秀雅又道:“大哥,你一定要替二哥报仇!”她的眼里带着浓重的恨意,那张白皙的脸却因为浓烈的恨而微微有些扭曲,原本应该是极漂亮的脸也显得有些阴暗,不再那么美了。
苏连城没有回答,却扭头看了一眼苏秀雅,良久,他才缓缓的问道:“你怎么一大早就回来呢?如海没有陪你一起过来吗?”
苏秀雅一听到他的话,原本只是泛红的眼睛泪珠“哗”的一下便全滚了出来,她无声落泪,却没有回答苏连城的问题。
苏连城对于苏秀雅这个小妹妹是格外疼爱的,他看到她这副样子便皱着眉头道:“出什么事呢?”
苏秀雅轻轻咬了咬唇后道:“我被如海休了!”
“好好的如海怎么会休你?”苏连城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自然是知道一个女子被夫家休了,日后是什么样的命运,他的心里不禁满是担心。
苏秀雅咬着唇道:“是楚晶蓝,是她设计让姑母到杜家给我泼脏水,让我抬不起头来,父亲和母亲又是迂腐之人,自然就信了姑母的话,然后便让如海休了我。我和如海原本就是不同心也不同德了,如今这样休了倒也好。”
苏连城却不依了,他寒着脸道:“姑母素来疼你,又和楚晶蓝一向不合,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许隐瞒!”
苏秀雅见苏连城动了怒,便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却独独将她设计让安子迁把麝香手串送送给楚晶蓝的那一段给隐去了,只说是楚晶蓝栽脏陷害。
苏连城原本就对楚晶蓝有极大的成见,此时听到苏秀雅的话顿时怒火中烧,他重重的一拳打在一旁的墙壁上咬着牙道:“楚晶蓝,你是恨我恨的想将整个苏府的人都算计进去吗?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他原本就受了风寒,昨夜又一夜未睡,这么多天来又一直憋着一口气,昨天晚上又被银面阎罗爽了约,心里早就积了一大口的怒气,此时这般用力打下去,只震的他的五脏六腑都有些痛,他只觉得嘴里一甜,一口鲜血便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苏秀雅回到苏家后,原本就是在这里等他回来,想让苏连城帮她撑腰,此时看到苏连城口吐鲜血,她顿时大惊,一把扶住苏连城道:“大哥,你怎么样呢?”
苏连城的身体已撑到极限,此时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便重重的朝后倒去,苏秀雅拼命将他扶住,原本还有些倔强而清冷的性子,在这一刻终是完全暴发,她大声哭道:“大哥,你不要吓我!来人啦,快来人啦!”
那些家丁早听到动静,忙过来帮忙,将苏连城扶进了房间,王大夫原本正在给苏老爷看病,原本想出门,却又被家丁叫了回来,又忙去给苏连城看病。
苏连城的病原本并不重,只是心中郁气所致,王大夫给他施完针之后他便醒了过来,他一看到王大夫便想起了他和楚晶蓝洞房花烛夜的事情,想起楚晶蓝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只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凉薄的女子,一个女子的心肠怎么能如此狠毒。
苏秀雅见他醒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的泪水早已抹尽,她将王大夫送出去之后坐在发他的床前道:“大哥,大夫说你是气血攻心,你日后可千万不要再动气了!”
苏连城见她眉目里满是温和,那浓烈的关心却是无论如v何也掩饰不住,他暗想这个妹妹是长大了,越来越体贴人了,却不知苏秀雅此刻想的不过是他若是出事,二叔虽然官阶很高,可是一直在京中任职,是无论如v何也不会管她的事情,而苏府除了苏连城之外,便再也没有人能对付和最安府了,她的仇,到如今也只有苏连城能替她报了。
苏连城轻声道:“我知道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是有数的,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苏秀雅含泪一笑,苏连城的话是那样说,心里却没有底,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安府到底有多强大,楚晶蓝又还有什么后着,只是看着如此软弱的苏秀雅,他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极没用的,竟是连自己的弟妹都无力保护!
楚晶蓝和安子迁这一晚相拥而眠,早上才一起来,安夫人又来了,秋韵给她奉上茶水,她好不容易等到两人起床,想要责备几句,却又想起如今安老爷不在家,她就算是想做什么事情也没有法子,只能靠着楚晶蓝去周旋了。
楚晶蓝看到安夫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却只是淡淡的道:“母亲今日好早,我还未去给母亲请安,母亲一早便来了!”
“我昨夜听闻你身子不好,心里挂念。便过来看看,你的身体可好些呢?”安夫人一边说着关切的话一边向楚晶蓝行了一个大礼。
楚晶蓝忙伸手将安夫人扶起,又朝安夫人行了一个家礼,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道:“只是吃坏肚子而已,有劳母亲挂心了。”
安夫人满脸关心的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远溪,你日后可得照顾好晶蓝,吃坏肚子可不是小事,知道吗?”
安子迁忙点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错了,日后必定倾尽心力照顾晶蓝,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安夫人听到安子迁的话心里甚是满意,当下缓缓的道:“如此甚好,晶蓝若是身子没事的话,就去一趟府衙吧!”
楚晶蓝乖巧的道:“是!我用完早膳便去。”
她的从善如流让安夫人极为满意,只觉得楚晶蓝也没有她以前想的那么难以相处,这样好好说话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走出悠然居。
她才一回去,安子迁和楚晶蓝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是淡淡的笑意。
用过早膳之后,安子迁和许晓玉一起送楚晶蓝去了府衙,楚晶蓝知道安子迁手中还有许多事情,便让他先去安府的米铺,安子迁还不愿意走,许晓玉斜了他一眼后道:“五少爷,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没人能碰姐姐一根汗毛!”
安子迁的眼里还是有些担心,楚晶蓝也笑道:“其它的地方可能有危险,但是府衙里却不可能有危险的,你就放心好。”
安子迁想想也有道理,这才转身离开,心里却还在寻思,楚晶蓝出门只有许晓玉一人跟在身边还是不太妥当,寻思着要将红梅和绿叶两人调一个过来跟着许晓玉一起保护楚晶蓝。
他这么想着离开,却在门口看到官差将苏壁城的尸体往外运,他看着苏壁城的尸体,心里没来由的又有了几分无可奈何。
楚晶蓝等了片刻之后许知府便迎了出来,对着她一通点头哈腰后道:“郡主,这案子到如今也算是有个大致的了结了,虽然是苏壁城先动了杀机,但是必竟安子轩是弄出人命来了,依着西凤国的律法他应当被流放,只是这安子轩前夜里醒来之后,就一直有些不太正常,大夫说他是受惊过度,神志有些不太清楚,只怕是疯了。”
楚晶蓝闻言微怔,没料到大少爷竟是如此不经吓的,只是又想起大少爷先是在武帝庙前受了惊,然后又出了苏壁城的事情,他承受不住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此一来,安夫人只怕会彻底承受不住了。
她的眸子转了转,却又觉得这对大少爷而言只怕是最好的结局。
她淡淡的道:“若是大少爷真的疯了的话,不知道许知府该做何处理?”
许知府见她眉目淡淡,思索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道:“依着西凤国的律法,他若是真的疯了的话流放之罪是可以免除的,交纳一定的罚金之后也可以将人带走,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楚晶蓝轻轻的问道。
许知府看着她道:“只是苏大人那里不太好交待,卑职是怕苏大人怪罪……”
楚晶蓝微笑道:“许大人和苏大人同是五品官员,用得着看苏大人的脸色吗?再说了,许大人也是秉公办案,大少爷又是真疯,这又打什么紧?”
许知府的脸上依旧满是担心之色,他看着楚晶蓝道:“郡主说的是有道理,只怕苏大人不是这么想的。依着以往的例子,尸体在验完之后,三日内就得送回家,卑职今日一早便将苏壁城的尸体送到苏家了,只怕苏大人不会就此罢手。”
楚晶蓝听许知府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想将皮球踢出,由得苏家和安府去商量了,真要弄个头破血流也和他不打紧。
她心里暗骂许知府好算计,心里却是有些恼的,她淡淡的道:“那大人就依法将大少爷流放好了,这样也就是绝了苏家的说词了,大人也不用难做了。”
许知府的脸色顿时便变了,楚晶蓝又淡淡的道:“大人一早等我来,不就是等我的这句话吗?怎么如今等到大人要的话了反而犹豫了吗?是大人还有另外的打算吗?”
“没有!没有!”许知府急着否认道:“只是有些心疼安子迁罢了,他都疯了还流放只怕会伤到其它的犯人。”
楚晶蓝淡淡的道:“大人既然如此觉得,就如此对苏连城说便是,他也算是和大少爷一起长大的,想必也不会为难。而他若是真的为难大人的话,大人可以直接告诉他,大少爷已经疯了,活着的只怕会比死去的更痛苦,还不如留着大少爷好好折磨。”
许知府没料到楚晶蓝会这样说,顿时呆了一下,楚晶蓝却又问道:“大人还有其它的事情吗?若是没有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恭送郡主!”许知府躬着身道。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四十五章
楚晶蓝淡淡一笑,一转身便带着许晓玉离开了府衙,到中午的时分,圆荷过来问道:“五少奶奶,你约了杭城的那些夫人吃饭,如今时辰已到,你不去吗?”
“我不去了,你去便好。”楚晶蓝淡淡的道:“你就对那些夫人说我的身体不好,原本是想和大家一起热闹,昨夜里吃坏了肚子,昨夜一夜未睡,早上醒来这后到午时便喝过药后又睡下了。”
圆荷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什么,当下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许晓玉却不明白楚晶蓝为何要这样做,当下睁大一双眼睛看她,她却云淡风轻的道:“我请那些夫人吃饭,是以郡主的名义请的,却又是以安府的儿媳的身份不去吃饭的,她们稍微聪明一些的便应该知道我和夫人的意思是不同的,日后在答应夫人的事情时只怕还得考量一二。”
她后面还有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在安府也蛰伏了许久,一直以来都处于被动地位,以前是他们不欺到她的头上来,她便不在乎,也懒得去处理安府内那些别有心思之人。而如今却是不行了,她有孕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绝对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伤害到她的孩子,所以也该让安夫人知道她的手段远远不止安夫人想的那样,她得让安夫人彻底明白,她以前的隐忍和淡然不过是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
许晓玉的眼睛却睁得极大,她本是江湖儿女,素来在而化之,而在安府呆了几年之后,看到了安府里那些宅斗,对女人的斗争也了解一二,却从来都没有见过楚晶蓝这样不着痕迹的手段,人未至,那些机关却早已布下,而且是在不动声色间布下,日后安夫人就算是问起这件事来也拿不住她的任何错处。
许晓玉轻声道:“其实以姐姐的本事,府里的那些女人只怕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
“我倒不这样认为。”楚晶蓝缓缓的道:“她们若真的是草包的话,那么就不会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查不出来之前向我下毒和对马下毒的是什么人了。”
许晓玉的眉头微皱,楚晶蓝又缓缓的道:“所以从来都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因为稍稍的疏乎可能就有极严重的后果,而那样的后果往往都不是我们所能承担的了的。”
许晓玉轻轻点了点头,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楚晶蓝那一句“那样的后果往往都不是我们所能承担的”却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的眸子一时间有些飘渺。
楚晶蓝看了她一眼后问道:“你有心事?”
“苗冬青说怀素有危险。”许晓玉轻声道。
楚晶蓝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浅笑道:“担心他呢?”
许晓玉缓缓的道:“不知道,昨日苗冬青说完之后来我就一直有些心绪不宁,想见他,却又有些恼他,说到担心的话,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一次他若是真的有事,我怕我自己日后都不会安心。”说完,她的头轻轻低了下去。
楚晶蓝看到她的表情,那模样分明是一个恋爱中的苦恼女子,许晓玉对怀素的情只怕远比她自己预期的要深得多,她轻轻拉起许晓玉的手道:“真担心他的话就去找他吧,总不能让自己一直在这里瞎想,对不对?”
“可是姐姐才刚有了身孕,安府的人又没有一个省心的,我这个时候离开,怕姐姐会应付不过来……”许晓玉满脸担心的道。
楚晶蓝浅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有五少爷在我的身边,到时候出门的时候就带上红梅和绿叶,她们虽然没有你谨慎,可是却也是会武的,遇到什么事情也能处理的妥当。而在安府的话,你原本便是个妾室,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而且那些明面上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做的太过火,不可能真刀真枪的来。我的身边还有圆荷她们,她们也是极细心的人,平日里处事也小心,那些人害不到我的。”
许晓玉眼睛微微红了红,轻轻咬着唇道:“可是我不放心姐姐。”
“其实不放心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楚晶蓝看着她道:“怀素深得产父王信任,若是他出了事情,那必定是皇上向父王下手了,而父王若是都保不住他的话,那事情必定是极大的,你一个女儿家只身去西京,那有多危险我也是知道的。”
许晓玉轻声道:“姐姐不用担心我,那些事情我会小心处理的。”
楚晶蓝伸手轻轻替她将额迹的发绾到耳后轻声道:“记住,到西京之后,万事都不可冲动,若是真有什么险处,你就告诉父王你是我的妹妹,他应该会周全一二。”说罢,她褪下手上的那一串红玛瑙手串戴在了许晓玉的手上。
许晓玉听她这样一说便知道她是真的在替自己考量了,怀素有险,她一定会去洛王府的,而洛王府里的守卫森严,那时候若是惊扰了守卫,那便当真是极危险的事情,而之前洛王虽然见过她,可是却还是存了几分别样的心思,若没有合适的身份,被斩杀也是极有可能的。楚晶蓝虽然不是洛王的亲生女儿,却也是洛王唯一的义女,那一重身份洛王只怕还是会有所顾念的。
许晓玉看了眼手中的红玛瑙手串,眼眶已经湿了,楚晶蓝又缓缓的道:“为手串是对上封我为郡主的时候父王送的,你拿着它,他必定认得出来。
许晓玉看着楚晶蓝道:“姐姐,这手串我不能收,洛王以前见过我的,知道我是银面阎罗的人,此是又成了姐姐的妹妹,像洛王那样心思周密的人,必定会有所怀疑,到时候只怕会连累姐姐和五少爷。”说罢,她又将手串戴到了楚晶蓝的手上。
楚晶蓝浅浅一笑道:“当时你和五少爷去飞燕楼去盗异域莲花的时候,只怕父王就已怀疑了一二,虽然现在万知楼朝庭一直想要剿灭,可是在如今这个关口,只怕不管是皇上还是父王都想要收为已用了。而我是父王的义女,早已失去了要在皇上和父王面前站队的权利,五少爷是我的夫婿,我出事必定会牵连到他,牵连到安府,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你拿着手串到父王面前的话,依着他周密的性子,他只怕都能猜出来我对万知楼的事情也是知晓的,让你去便是告诉父王万知楼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许晓玉微微一呆,却知道楚晶蓝的这一席话不过是安定她的心罢了,只是细细一想却也是极有道理的。她对朝堂之事的体会并不比楚晶蓝浅,她曾在西京住过一段时间,早在多年前她就有些体会,又时常为万知楼做事,安子迁和苗冬青在她的面前也极少隐瞒那些事,所以她是知道朝中局势的紧张。
她轻声道:“可是姐姐……”
楚晶蓝微笑道:“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的!也盼着你和怀素能够早日打开心结,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许晓玉轻轻咬了咬唇,头低到了胸前,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的道:“如此我就先谢过姐姐了,姐姐在安府可一定得小心了。二少奶奶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却也是个有心机的,大少奶奶失了大少爷的倚仗,就算是她有些心思,只怕也无力回天。三少奶奶虽然看起来凶的很,却是只纸老虎,倒是一向看似温和的四少奶奶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只是四少爷对米铺的事情一直都不太上心。六少奶奶虽然是个慎重的,但是心思却细致,不是那种恶毒之人,六少爷又是个沉迷于诗书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心思……”
她说到这里见楚晶蓝含笑看她,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些只是我的感觉罢了,姐姐的心里一定比我更加清楚,我这样说话倒显得有些不知轻重了。”
楚晶蓝淡笑道:“我以前以为你对安府的事情不太关心,没料到你倒是看得通透的。只是你以前一直都顶着五少爷妾室的名头,这一次离开就一并将这个名头给断了吧!”
许晓玉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回到地安府之后先是回到各自的屋子里,两人商议妥当之后,过了三日之后许晓玉便拉着洛冰来给楚晶蓝请安,楚晶蓝看到洛冰的时候微愣,很快就明白许晓玉是想用自己离开的事情警醒洛冰,让她彻底断了那些对安子迁的念头。
楚晶蓝已有一段日子没见到洛冰,今日见她穿了一件粉色的绿色缎面棉袄,整个人看起来娇美如花,许晓玉原本也是美的,可是被洛冰这么一比,倒显得少了一分女儿家的温柔之气,多了几分爽朗之气。
两人依着妾室见到主母的规矩给楚晶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许晓玉又如楚晶蓝初见时那样清冷,行过礼之后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洛冰自上次被楚晶蓝收拾了一次之后,心里便一直对楚晶蓝存了浓郁的恨,再加之前几日讨好安子迁不成又被安子迁训斥了一通,心里便更恨楚晶蓝了,她最近一直在找机会对付楚晶蓝,但是有些事情却也不敢做的太过明显,只是守着规矩等着机会。
楚晶蓝受了两人的礼淡淡的道:“我平素并不太喜欢那些礼数,觉得那些事情做来实行是有些费神,只是母亲也说的对,那些规矩也是不能少的,日后你们也便日日过来请安吧!”
洛冰听到楚晶蓝的话微微一怔,不知道楚晶蓝为何改变了主意,她当下便轻声道:“五少奶奶说的是,婢妾和姐姐躲懒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好生伺候五少奶奶了。”
在大户人家里,妾室虽然是主子的女人,身份也比寻常的丫环要高,但是说到底却也还是半个下人,原本像楚晶蓝这样主母进门,这些妾室是要在旁伺候立规矩的。只是楚晶蓝平素并不太喜欢人伺候,再则也所他们别有用心,所以便将那一大堆的繁文缛节也一并免去了,她进门之后,从没有让任何妾室伺候过她。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身边也有些丫环,原本是不需要你们伺候的,只是昨日母亲对我说五房这边的妾室太过懒散,平素见到人也没有个礼数,狠狠的责备了我,昨夜我想了一夜,也觉得我对你们也实在是太过宽恕了些,所以才会如此。整日里在屋子里呆着,你们比我倒更像是主母了。”
洛冰忙道:“五少奶奶言重了,没有这回事,我们虽然没有来给五少奶奶请安,可是平素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做着各自的事情。”
“你是没有,可是晓玉呢?”楚晶蓝淡淡的问道。
许晓玉浅浅的道:“婢妾这段日子常到悠然居里服侍五少奶奶,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妥。”
楚晶蓝的眸光冷了些,她淡淡的道:“是吗?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吗?”她慢慢的说着话,却把茶盏重重的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之上。
由于她放的有些重,那茶杯的盖子也被震开,茶水洒了出来,秋韵在旁看到这种情况,忙替她换了一盏茶。
许晓玉的面色如常,她浅浅的道:“婢妾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五少奶奶指正,婢妾下次改了就是了。”她的神色里虽然隐隐可见谦卑之色,可是语气却又透着一分傲慢之色。
洛冰的眸光闪了闪,她看了一眼许晓玉,安子迁的这几个侍妾之中,她对许晓玉是一直存有敌意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安子迁待许晓玉比其它的妾室都要好,对她一直以来都尊敬有加。做妾室的心里都知道要撼动主母的位置是不容易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是对主母有恨也不敢明面上来,都是在背地里使一些小动作。可是对妾室就不一样了,两人又住的极近,不管是明里暗里洛冰都在想着法子给许晓玉气受,尤其是最近许晓玉常出入悠然居,能常见到安子迁,洛冰也曾找过机会想到悠然居来走动,可是还未进门,就已经被圆荷等一众丫环以各种理由拦在屋外。
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洛冰常明里暗里说一些难听的话给许晓玉听,意在激起她的怒气。而许晓玉从头到尾只都不给予任何回应,就像是耳聋了一般,她的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听到楚晶蓝教训许晓玉,她的心里便无端端的生出了许多快感,只觉得这两人吵越厉害越好。
只是楚晶蓝的气场甚强,这么一摔杯子,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便显得极为压抑,洛冰的心里也极为不舒服,那些欢快的心情也就没有那么浓了。
楚晶蓝淡淡的道:“改进?你当真认为一个人犯了错改了就好了吗?”
“圣人有云,人恒过,孰能无错,只要能有改正便好。”许晓玉淡淡的道:“再说了,婢妾所做的事情也是五少爷让我去做的,如今大少爷身陷牢狱之中,这安府还不迟早都是五少爷的,婢妾这样说也没有什么不对。”
“你竟还不知错!”楚晶蓝怒道:“这样的话是你一个妾室能说的吗?许晓玉,你不要仗着五少爷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
许晓玉似乎也知道自己有错一般,却依旧不太服气,她微微抬眸看了楚晶蓝一眼后道:“婢妾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真不知道哪里有错!夫人原本就只有大少爷和五少爷两个儿子,依着安府的家业传嫡不传庶的规矩,安府的家业迟早都需要五少爷去打点,这样的事情在安府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楚晶蓝冷笑道:“你还必顶嘴了!”
圆珠也站在一边道:“五少奶奶平日宽厚待人,却不料这些人竟是如此的知进退,遇到良善的主母便觉得好欺负了!五少奶奶,依我看,这种人就得狠狠的掌她的嘴!让她知道祸从口出!”
楚晶蓝看了许晓玉一眼又看了圆珠一眼后正欲说话,圆荷却在这个时候推门而进,手里拿着几样东西走到楚晶蓝的面前道:“五少奶奶,这是从大姨太房里搜出来的,和钱掌柜说的物事一模一样。”
楚晶蓝看了那些东西一眼,然后不冷不热的道:“许晓玉,你不但嘴巴长进了,心也不小啊!竟敢背着我和五少爷私下里收受贿赂!怎么,你真觉得钱掌柜那个不能财的儿子能做管事吗?”
许晓玉的面色微变,却依旧淡淡的道:“五少奶奶说的甚是,婢妾是那么认为。而婢妾如何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五少爷如何认为。昨夜里五少爷也认为婢妾说的极有道理,钱掌柜之子虽然没有太大的才能,可是为人稳重老成,做个管事还是可以的。”
洛冰听到许晓玉和楚晶蓝的对话愣了一下,没有料到许晓玉竟已经能够在安子迁的面前吹枕边风,而且胆子大到借着安子迁的名义收受贿赂!
她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深沉,原本只是看戏的心情也有了几分别样的凝重,只觉得似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的头微微低下,眼珠子却转的快了些,却很快将头抬起来道:“姐姐,我平素一直认为你是个稳重的,不想你竟是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这样做将置五少奶奶于何地?”
她这一句话便有了些落井下石的味道了,说完之后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许晓玉的面色也微微变了变,她看着洛冰道:“你此时这样说又有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你以往还不是削尖了脑壳想要赚钱,上一次我就亲眼看到你在后巷收了别人一个包裹!”
这句话一说出来,原本只是看戏的洛冰脸色也变了,她轻咬着唇道:“姐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收了别人的包裹!”
许晓玉不理她,只是淡淡的道:“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虽然时值正午,可是天气却阴沉的很,那男人一身的灰布衣裳,头上戴着一个范阳笠,虽然看不见脸,但是身上都是刺骨的寒气。妹妹,那个男人又是谁啊?”
洛冰听到许晓玉的话后脸色顿时大变,楚晶蓝的眸光转深,看着洛冰道:“我之前听说你是一个孤女,跟了五少爷之后便彻底和以前的那些朋友断了关系,难道不是这样吗?”
洛冰的心尖儿直颤,却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轻轻的一字一句的道:“姐姐,我一直都敬你重你,你竟是连这样莫须有的事情都能编得出来!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件事!明明是你自己有错却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撒到我的身上,姐姐,你怎么能如此狠毒?”那件事情若是坐实的话,经由府里人一传,那只怕就是私通了,日后只怕再不能呆在安府了。
许晓玉冷笑道:“有没有这件事情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就不想多说了,再说了,我这一次的事情做得如此隐秘,五少奶奶也查了出来,你觉得你的事情就当真没有人会知道吗?”
楚晶蓝听到许晓玉的眸光深了些,浅浅淡淡的光华全落在许晓玉的身上,许晓玉也回看着她,眼神里却有了一抹淡淡的坚定。只这一记眼神,楚晶蓝便知道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当下眼睛微微一眨,眼睛却朝洛冰看了过去。
洛冰一看到楚晶蓝的眼神,身子便微微的抖了一下,她忙跪下道:“五少奶奶,姐姐今日被你捉了错处,自己知道今日是要出事了,所以便编出那样的事情来害我!还请五少奶奶明查!”
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你若是没有做的话,又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洛冰的脸色一变,看向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色彩,她瞬间便冷静了下来,然后气定神闲的道:“五少奶奶说的甚是!是真是假五少奶奶一眼便能看得请楚。”
楚晶蓝见她这么快就能镇定下来,心里微微一惊,才发现以前当真是小看了洛冰,她竟能如此轻松自如的探控制自己的情绪,日后只怕还得对洛冰也上几分心思,她淡淡的道:“我自是分得清楚,因为我也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被人知道。”
洛冰这一次脸上却未变半分,只淡淡的道:“五少奶奶说的是!”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看着许晓玉道:“许晓玉,你可认罪?”
“我的把柄都被你抓住了,又有什么不能认的。”许晓玉淡淡的道:“再说五少奶奶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费了那么大的心力不就是想要拿我的错处吗?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只要你不怕五少爷因此对你心生嫌隙就成,反正这包袱里的东西五少爷也是知晓的。”
说罢,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眼里写着骄傲和不屑两个字,那神情里,分明还有几分得意。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知道五少爷很是宠你,只是我却不信五少爷会对你说那样的话!”
许晓玉轻哼了一声,楚晶蓝已轻声吩咐道:“来人啦,去把五少爷请来,我倒想看看五少爷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许晓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腰板挺的直直的跪在那里,那模样颇有几分清高和冷然之色,洛冰就跪在她的身边,楚晶蓝也不让洛冰起来,洛冰便只能直直的跪在许晓玉的身边,那模样倒似两人都犯在错,楚晶蓝在处罚两人一样。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安子迁大步走了进来,他一掀帘子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眉头微微一皱,他还未说话,原本一直冷然的许晓玉却大声哭起来道:“五少爷,你来的正好,我依着你的意思收了钱掌柜的的东西,可是夫人却说我是打着五少爷的名头敛财,还要打我,五少爷,你可得为我做主才成啊!”
饶是楚晶蓝早就知会过安子迁,他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愣了一下,他微皱着眉头道:“怎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呢?站起来说话!”
“不许站起来,有错就好生跪着先!”楚晶蓝轻声说了一句。
安子迁忙道:“五少奶奶说不许站便不许站吧!说罢,我听着了。”
许晓玉一边抹泪一边道:“五少爷,你说五少奶奶一直太过凶悍,她那样的女子不配做当家主母吗?只有像我这样大气而又温婉的人才能好好掌管整个安府!你说过往后你所有的一切都得由我去打点,五少奶奶你迟早会寻个机会把她休了,如今倒好,她只一句话你竟就连让我起来都不许!”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后怒道:“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曾对你说过那样的话!你当真是太不知道进退了!再说了,五少奶奶又岂是你说的那样,她明明就是一个温婉又知道进度的人,又岂是你说的那般!五少奶奶又岂容你这样一个贱妾说三道四!”说罢,他竟抬起脚来就狠狠的朝许晓玉踢了一脚。
他那一脚看起来似用了极大的力道一般,许晓玉的身体重重的朝前飞去,身子撞在木桌边上,一口鲜血便从她的嘴里喷了出去。
洛冰原本想看看安子迁回来了会如何说话,此时看到安子迁为了维护楚晶蓝,素来惜花的他竟抬脚就打起许晓玉来!她惊得顿时瞪大了眼睛,那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那双眸子里满是震惊,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安子迁对许晓玉和其它的妻妾不同,两人平日看起来也是极为亲密的,没有料到,他竟是说出手就出手!这男人也当真是太过绝情了!
楚晶蓝看到这一幕也愣了一下,这原本是她和许晓玉设计的戏码,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把握之中,安子迁今日前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斥责许晓玉几句便罢了,不想他竟动手了!最可怕的是他竟还将许晓玉踢到吐血了!
饶是她素来淡定丛容,此时也变了脸色,她看了一眼安子迁,却听得安子迁愠怒的对许晓玉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妾,平日里对你稍稍假以辞色,竟敢对主母无礼了,今日若是不死你,只怕其它的那些个贱人们全学了你,一个个都敢往主母的身上爬了!”
安子迁一边说着话,一边头轻轻的晃了晃,那模样颇有几分小人得志之后的猖狂,那情景更是洋洋得意的很,他说完之后又讨好的朝楚晶蓝一笑,那模样竟是狗腿到极致。
楚晶蓝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他这副模样,此时再看到,一时间心里却是百味杂陈,心里又有些担心许晓玉,只是当着洛冰的面终是不能有所动作,当下只淡淡的道:“是该给些教训了!”
安子迁抬脚又狠狠的踢了许晓玉几下,顿时整个悠然居里都是许晓玉的惨叫之声,楚晶蓝淡淡的道:“五少爷,这样一个贱人又哪里值得你动手,直接拉到刑房里打死便好了。只是最近大哥还在狱中,此时这样发配这个贱人,只怕母亲也会有些意见,不如将她直接卖掉可好?”
“她本是我买进来的,你如今是她的主母,要如何罚她自然就由你的心情。”安子迁对着楚晶蓝点头哈腰,满身的狗腿之后。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样子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却还是觉得这样不解气,将她扔到刑房里只怕也会惊扰了母亲……”
“那就拖到悠然居的偏房去收拾她便是。”安子迁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容情。
楚晶蓝看起来似乎甚是为难,想了许久之后终是淡淡的道:“那好吧!”
她的话一说完,安子迁便唤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将许晓玉拖了出去,婆子们拖许晓玉的时候,刚好拖着她的身体经过洛冰的身边,洛冰亲眼看到许晓玉的嘴角被安子迁打的全是鲜血,那模样看起来惨不忍睹,原本娇俏的面容,也变得青一块紫一块,鼻孔里似乎也只有进气,没有出的气了。
洛冰看到这样的情景,只怕的魂都要散了,她的身体微微的抖了抖,这件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她跟着安子迁已快一年,一直都见他待人虽然有三分痞气,却一直温柔有加,却不加这个温柔的男子下起手来竟是如此的狠!她的心里升起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惧怕,看着安子迁的眼睛也有些陌生,只觉得那个身着锦袍的男子她从未认识过一般。他和她记忆中的人已完全不同,她一时间心跳如鼓,却又透着无边无际的惧意。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后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可是也做下了错事?”
“不曾!”洛冰忙否认道,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只有一个解释,那就安子迁变了,曾经温柔体贴的安五少爷被楚晶蓝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调教的已如恶魔!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楚晶蓝,却见她依旧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一般!那双眼睛依旧沉静优雅,却让她的心里生起了畏惧!她那双浅陌的眸子,似乎从来都没有起过波澜!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曾经一度让洛冰认为她是极好欺负的,根本就不用把她放在心上!也一度让洛冰认为楚晶蓝所执仗的也不过就是楚家的家财和洛王府的势力,除去这两样,楚晶蓝便什么都不是!
可是看到如此优雅的楚晶蓝的时候她便知道她错了,而且还错的极为离谱!
安子迁看了洛冰一眼后道:“不曾就好,日后你们若是敢对五少奶奶不能恭敬,那就是对我不恭敬!知道吗?”
“婢妾明白!”洛冰忙应道,而她之前对安子迁还滚烫着的心,这在一刻便已冷如寒冰,她此刻只想快些离开悠然居,最后是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两人。
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明白了就下去吧!”
洛冰闻言忙起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隐隐听到安子迁献宝似的在楚晶蓝的身边道:“晶蓝,你看这样处理是否妥当!”
“极为妥当。”楚晶蓝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传进洛冰的耳朵里,那样的低沉,却让洛冰惊起了一身的汗,她走到悠然居的院子里时,隐隐听得偏房里传来了闷棍的声音,也隐隐听到了闷哼声,那声音似被什么东西层层裹住,小而沉闷,可是在此时的洛冰听来,却有几分像是摧命符了。
洛冰一阵小跑,发了疯一般的奔回了她的小院子。
洛冰才一走,楚晶蓝便大步奔到了偏房,她将门一打开,却见许晓玉正对着她笑,只是许晓玉的脸上满是红色的鲜血,这一笑便有些可怕了。
楚晶蓝的心微微一颤,她一把拉住许晓玉的手道:“你没事吗?”她伸手便欲去拭许晓玉嘴角边的鲜血,许晓玉却侧身避过。
安子迁在她的身后微笑道:“只是一些江湖上的手段罢了,晓玉一点事情都没有,不用担心。”
许晓玉也笑道:“这些东西是苗冬青调制的血桨,好像是狗血,还腥的紧!”
她不说还好,一说楚晶蓝便闻到了一股腥味,顿时胃里一阵翻腾,安子迁忙扶着她进了主屋,许晓玉也去净房里把脸洗净,然后笑着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我是一点事都没有,倒累得姐姐为我受罪了!我和五少爷都熟悉对方的武功套路,他方才那一脚踢过来的时候我刚好侧到一边,他脚才碰到我的胸口罢了。倒是后面那几脚,倒还挨了一下,不过并不疼。”
楚晶蓝咬着牙道:“你们要这样玩怎的不先知会我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方才吓的差一点就露了形!”
“这个不怨我,得怪五少爷!”许晓玉瞪着安子迁道:“他说反正我都要离开安府了,我们也设计好了这么多的事情,那么要走也要走的有些价值才成,所以就让我今天把洛冰一起给拉过来了。”
原来如此!
楚晶蓝原本还以为这是许晓玉的主意,不想却是安子迁的想法,她扭头看着安子迁道:“你应该先告诉我一声的!”
安子迁浅笑道:“我也是临时想起来的,刚好又要出去了,所以就没有提前告诉你,再说了,以你的聪明自然是看得出来我是假踢!”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转动,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我相信经此一事之后洛冰只怕是对我死心了,她一对我死心便是无所求了,日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将她送出安府。”
“你舍得呢?”楚晶蓝浅笑着反问。
安子迁淡淡一笑道:“以前心野也大,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放在身边我能不怕,她之前又是我弄进安府的,说到底也是我惹的情债,还觉得做人要有责任心,自己惹下的事情就得负责到底,可是如今才知道,我的心原来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再有人在身边晃悠,就没来由得生了几分惧意,怕那温柔的笑容让人怜惜的眼泪,就是摧人心断的毒药,一个转身,那笑和泪却已成了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楚晶蓝听到他这一句话眸光微微一暖,却又缓缓的道:“其实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其实我是怕你生气。”安子迁浅笑道,他笑的甚是温和,那双眼睛的光华微微敛着,有一抹淡淡温柔,微微有些阴柔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
楚晶蓝看到他的模样淡淡一笑,想起以前有关于他的传闻,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她这一摇头,安子迁却紧张,他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可有不妥之处?”
楚晶蓝也看着他道:“但愿你能真的放下。”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听出了她话里的不确定,看来他日后真的得修身养性才是。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第四十六章
洛冰回到房间之后,一颗心还在砰砰的乱跳,她虽然以前一直不太喜欢许晓玉,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还是真真切切的吓到了她。她陡然明白,她的命运在很大的程度上和许晓玉是一样的,以前是楚晶蓝不过问她们这些妾室的事情,所以并不太显得她和楚晶蓝的差距有多大。今日这般过问了,她才知道她这种作妾的楚晶蓝若是存了心的要对付,一句话就可以做到。打死还是变卖,也不过是楚晶蓝一念之间的事情,许晓玉如此,往后的她只怕也是如此。
她以前还想着安子迁是个温柔多情的人,只要安子迁在,楚晶蓝是断然不敢动她们的,如今却知道以前的想法错的离谱,安子迁原本就是一个耳根软的人,如今楚晶蓝天天都呆在他的身边,他自然会受楚晶蓝的影响了,这样下去只怕安子迁也会学会楚晶蓝那狠厉的一套,今日是许晓玉,改天只怕就是她了,如此下去,又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洛冰越想心里越是害怕,雪莲没有陪她去见楚晶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见洛冰这副样子,不由得问道:“三姨太,发生什么事情呢?”
洛冰看了雪莲一眼,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雪莲,你得帮我!”说罢,她将今日在楚晶蓝那里看到的那些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雪莲虽然是个有主意的,可是听完洛冰的话后脸色也变了,她拉着洛冰的手道:“三姨太不用太过着急,这事原本也是大姨太做的不太妥当,她是自寻死路,我们日后小心一些便是。”
“如何小心?”洛冰咬着牙道:“从明日起,我每日都得到楚晶蓝那里伺候,天天跟在她的身边,她若是存了心要找我的错处的话,又岂会找不到?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要怎么过?”
雪莲一想也有道理,当下看着洛冰道:“既然如此,这般呆在安府没有活路的话,不如求五少爷将你放出去好了,我记得那一日五少爷曾说过,三姨太若是想离开安府跟他说一声便好,他不会为难的。”
“可是离开安府我又能去哪里?”洛冰的眼里一片挫败,她轻声轻泣道:“你也知道,我以前曾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一离开安府,失去五少爷的庇护,只怕也是没有活路的。再说了,我的出身不好,离开了安府的门,就算没有那人来寻事,我又没有一技之才,就算离开安府的时候五少爷会给我一笔丰厚的银子,可是日子一久终究是难过。而我……而我也不想再去青楼里抛头露面,那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雪莲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有法子。
洛冰看到雪莲那张愁苦的脸,心里却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气恼,她将这些事情说给雪莲听,原本是想让雪莲给她出些主意的,没料到她比自己的脸色还难看,当下狠狠拧了雪莲一下后道:“你这个给人添堵的贱婢,还不快给我退下,省得我看着也烦!”
雪莲见她恼了,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便下去了。
明明是洛冰叫雪莲走的,谁知道雪莲这一走,洛冰更加的恼怒了,伸手一用劲便把桌子给掀了,她这一掀桌子,雪莲又只得转身回来打扫。
洛冰气苦的道:“叫你走你就真是啊!不会再替我想想法子么?”
雪莲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当下微低着头道:“我也想替三姨太想想法子,只是奈何五少奶奶实不是个好相与的,又得五少爷的欢心,这样下去日后实有无限的烦恼。我心里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成不成了。”
洛冰知道雪莲素来稳重,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她此时这么说便是有法子了。她忙拉着雪莲的手道:“好雪莲,这里也没有外人,快些说来听听!”
雪莲咬了咬唇后道:“我得知道三姨太是否还喜欢五少爷,若是喜欢的话,这事是不成的。”
洛冰听她这么一问,眼里有了三分犹豫,她是极喜欢那个温柔的安子迁,喜欢他的博学多才,也喜欢听他吹笛弄琴,忆及初见安子迁时的风姿,到如今她的心还会“突突”乱跳,只是此时跳动间却又多了一分悲凉,一种想要得到而又不可得的悲伤。
方才的他,是那么的绝情!震得她的心都在痛,那些说不上来是惧还是怕的情愫竟在这一刻全向她涌了过来,打破了那个藏在她内心深处美丽的画面。
洛冰的牙狠狠的咬着下唇,又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道:“我不喜欢他了!”她这一句话与其说是说给雪莲听,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雪莲跟在她的身边已有多年,又如何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是此时听她这样说了出来,却也松了一口气,雪莲低声道:“安府嫡子只有大少爷和五少爷,大少爷因为这一次的官司已不能和五少爷抗衡了,五少爷虽然现在只是代家主,其实已是名正言顺的家主了。否则老爷这一次外出,不会把米铺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五少爷。而如今放眼整个安府,能和五少奶奶抗衡的只有夫人和大少奶奶,而她们两人却又都和五少奶奶不和。三姨太若是想要在安府里生存下去的话,只怕所有的一切还着落在她们的身上。”
洛冰一听只觉得是极有道理的,她轻轻咬了咬唇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和联和她们一起对付五少奶奶?”
“在离开安府之前这是最好的法子。”雪莲分析道:“而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夫人和大少奶奶的心思,再则靠人不如靠已,更何况五少奶奶若真是用起手段来,她们只怕也是抵挡不住的,而如今夫人都在求五少奶奶。所以三姨太最好的法子,就是暗中攒一些钱财,然后现寻个合适的机会离开安府。五少爷是个念旧情之人,想必也不会太亏待你,而五少奶奶虽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却也不是小气之人,这两条路同时走,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洛冰听到雪莲的话眼前一亮,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甚有道理,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雪莲见她笑了,她的心里也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洛冰若是心绪不宁的话,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而这样的法子依洛冰的才智,也是能想到的,只是今日里是被气糊涂也吓糊涂了吧!
当日下午,有人亲眼目睹浑身是血的许晓玉被抬出了安府,至于她为何这般被抬出去,几乎所有悠然居里的人都会说:“她仗着得到五少爷的宠爱,私下里收授贿赂,五少奶奶问起来时她还出言顶撞,五少爷看不过眼就斥训了她几句,她却得寸进尺的编排起五少奶奶,五少爷就掌了她的嘴,将她发卖了。”
因为这一件事情,整个安府传的沸沸扬扬,自从楚晶蓝嫁入安府,她虽然有悍名在外,但是为人却一直都极为谦和,对安子迁的妾室虽然不闻不问,但一直都算宽厚,此时这样对付许晓玉,倒让一堆的人吓了一大跳,暗暗猜测她的动机。
安夫人听到书瑶说起此事时心里却有些烦燥,她现在心里挂念的都是大少爷,对于大少爷以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也全然忘了她之前是如何处心积虑的往安子迁的面前塞小妾。此时只盼着楚晶蓝尽心尽力的帮大少爷脱罪,至于她如何对待安子迁的妾室她就不太关心了,仔细算起来,主母发落妾室也是极正常的事情,她年轻的时候就没少做过,所以并不在意。
二少夫人听到这件事情却大吃一惊,她知道楚晶蓝和许晓玉这一段日子也算交好,平日外出还常把许晓玉带在身边,这会却是说翻脸就翻脸了,她的心里不禁有了一分担心。
二少爷早已去米铺帮忙,晚上回来的时候,二少夫人拉着他道:“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五弟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前段日子见她待许晓玉甚好,怎么一点苗头都没有就将她赶了出去?”
“你问我,我问谁去?”二少爷有些不以为意的道:“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五弟的五弟妹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二少夫人却有些急了,她拉着二少爷的袖子道:“虽然是私事,可是难保五弟妹日后不会这样对我们!”
二少爷听到她这句话却笑了,将她的手拉开后道:“我看你是想太多了,我们和五弟的关系和许晓玉可不一样。”
二少夫人的眉头微皱,二少爷却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这世上再大度的女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相公的身边有太多的女人,再加之以前五弟又是个风流成性的,五弟妹这一次除去许晓玉本质上和她除去俞凤娇没有本质的不同。你不也一直在处心积虑的想把和素晴也赶出安府吗?”素晴是二少爷的一个妾室,跟着他已有几年的时光。
二少夫人听二少爷这么一说,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二少爷却又瞟了她一眼后道:“你有这个想法想想就好,可别学五弟妹那样做,你敢对素晴动手脚,小心我休了你!”
二少夫人白了二少爷一眼后道:“你若是真喜欢素晴的话,干脆就学五弟,将她明媒下娶的娶回家来,然后再怂恿她用些手段一并将我除去,你再将她扶成正室!”
二少爷闻言眼睛转了一圈后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一句话把二少夫人给憋的胀红了脸,二少爷却又笑道:“五弟对俞凤娇虽然温柔,却并无真正的感情,而你却是我心尖上的那块肉,素晴再好也不过是我平日里闲下来放松的尤物罢了,正妻始终是正妻,没有其它的女人及得上的。所以你啊,也就不要想七想八了,天下那么多的男男女女,都有各自的过法,但是说到底那所有的一切只是私事以及各自的乐趣罢了!”
二少夫人听到他这一句话才松了一口气,二少爷又道:“其实你我都是极清楚的,我是庶出,又不招父亲待见,这一辈子在安府都没有出头之机。而五弟虽然看起来懒散实则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五弟妹虽然是他的助力,但是他是有真本事的,他这一次之所以支持五弟妹将许晓玉赶走,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我要做的不是去怀疑这些,而是全心全意的助他在安府站稳脚,只有他好了,我们日后才不会被人看不起,才不用受其它兄弟的闲气。”
二少爷平日里比安子迁还没个正形,说起话来的时候多半都是嘻嘻哈哈,没个样子,像这样一本正经的说着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二少夫人跟在他的身边多年看到他这样认真的样子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次,她听到二少爷这样说,心里莫名其妙的便静了下来。
二少爷却已轻轻的搂着她道:“我之前是让你吃了许多的苦,也亲眼看着你被那些她姓们倾轧,只是我终究是个男人,不好过问太多女人之间的事情。以前原本想着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算了,可是看到五弟这半年来的举动之后我才知道我不能再这样过下去,我是一个男人,是男人就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妻儿。以前的事就不必多说了,如今定哥儿也快五岁了,我这一生被人看不起也就就算了,实不想自己的儿子还要受人白眼,比起其它兄弟的子女矮上一截!”
二少爷从未在二少夫人的面前说过如此感性的话,此时一听到,竟是泪水都要盈了出来,她的眼睛一红,却伸手重重的一拳打到了二少爷的胸前道:“原来你还是有良心的!你的良心没有被狗吃!”她心里一开心,话竟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了。
二少爷由着她打了自己好几下之后,伸手一把将她楼进怀里道:“我知道你也是个多思的,没料到竟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什么叫做我也是个有良心的?我原本就有良心好不好!”
二少夫人一趴进他的怀里,纵然他的话说的俏皮,她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轻骂道:“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这些年来只知道自己花天酒地,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家里纳妾,从未管过我的死活!也从未关心过定哥儿!你的良心就是被狗给吃了……呜……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撑的有多辛苦!呜……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来受了多少的委屈,受了多少的气!呜……”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二少爷听到她的话眼里也微微有些潮湿,细细想来,他这些年来的确是甚少做到为人父为人夫的职责,心里不禁满是愧意。
只是他这般搂着二少夫人,只觉得她的身子娇柔绵软,心里升起了曼妙而又温馨的感觉,欲望上扬,他轻轻拥着她,唇也落在了她的额前。他的身子半蹲,手一扬,便将二少夫人给抱了起来,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紧接着自己便覆了过去,一夜温情。
楚晶蓝看着许晓玉离开安府的样子,心里不禁升起了万千感触,知道日后再见许晓玉已不是易事,心里又不禁有一丝怅然。她的眸子微微的一睁一合间多了几分精光,圆荷走到她的面前道:“五少奶奶,这原本就是你和大姨太选的路,就不要再难过了,我相信日后大姨太后过和好,今日里我们这样做,整个安府都看着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怕也会被震到。”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很好,我们如今便静观其变吧,其它的事情也上些心就好。”
圆荷笑了笑后又道:“五少奶奶说的是,这府里人的心思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是怎样的,只是这一件事情若是能试出大家的心思,那倒真是一件好事了。”
楚晶蓝闻言却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平坦的小腹,她的眉眼相较往日的淡然,此时已满是温和之态,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里母爱浓浓。
圆荷极少见她这昏样子,心里暗暗感叹母爱的魄力无限,就算是楚晶蓝再不愿意和安府的人计较,这一次却终是为了孩子而主动出击了。
她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当下浅笑道:“五少爷今日出门的时候说要给五少奶奶买两个机敏一点的丫环,看人了那样子是瞧着我们伺候不好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悠然居里的丫环已经不好了,他再往这里添丫环做什么?”
“五少奶奶自己去问五少爷吧!”圆荷眨了眨眼道。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在此时,红绫进来说吉祥过来请她去福寿居,她的眸子里有一丝不解,不知道太夫人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只是细细一想,却也能料到大概。她当下便缓缓的走出了悠然居,随吉祥去了福寿居。
她到达福寿居的时候,太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之上,她轻轻的行了一个礼,太夫人忙伸手阻止道:“那些礼节就免了,真要算起来,我这个老太婆还得给你行礼了!”
楚晶蓝浅浅一笑,吉祥早早就搬来了一把椅子许在太夫人的身侧,她也不客气的坐也下去。
太夫人见她举止从容,大气而又华贵,她浅笑道:“听说你又清理了一个远溪的妾室?”
楚晶蓝微笑道:“奶奶虽然天天都呆在福寿居里,可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奶奶的眼睛。”
太夫人看着她笑道:“你就在笑我吧!这家里如今也算是乱成了一团,我自然得帮忙看着一点,要不然依你母亲的性子,家里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乱子来了!”
太夫人的话是另有所指了,楚晶蓝却依旧淡笑道:“家里有奶奶和母亲看着,想来再大的风浪也是经得住的。”
太夫人的眸光悠悠,似有所感的长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一切能如你说的这般轻巧,那该多好,只是这人间的风浪却不是能由人来掌控的。”
楚晶蓝敛眸不语,太夫人却又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也知道远溪和子轩不和,但是他必竟是远溪的同胞兄弟。”
楚晶蓝缓缓的道:“奶奶说的甚是,他们是同胞兄弟,所以大少爷的事情我也很尽心在处理。”
“如此便好。”太夫人看着她道:“这几日你母亲为了子轩的事情也算是操碎了心,只是她虽然和杭城里各位大人的夫人相熟,但是说到底她的性子并不招人待见,以前安府里没有风浪也便罢了,如今风浪一起,她便已吃了许多闭门羹,她那样骄傲的性子受到这样的对待,也差不多够了。”
楚晶蓝实在是没有料到太夫人竟会帮着安夫人说话,只是细细一想这两个女人虽然斗了几十年,相互怨恨,可是大少爷却必竟是安府的长子,他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便是整个安府也是没有脸面的。
她正欲说话,太夫人却又道:“我听说你曾请杭城里的各位夫人吃过饭?”
“当时想让她们为大少爷在知府大人的面前说些好话,不想那一日身子不适,便没有去。”楚晶蓝轻叹一声后道:“当时真是太不巧了!”
太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目光便凌利了些,直勾勾的看着她,她心里有了一抹诧异,知道这些话也许安夫人会信,可是太夫人却是个精明的,只怕是瞒不过她。只是不管瞒不瞒得过,她也不想再说什么,她原本就是想要好好教训安夫人,让她知道从今往后不管是安府还是在杭城里,安府里真正能拿得了主意的是她楚晶蓝。
太夫人见她的样子悠然自若,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却缓缓的道:“不管你之前请那些夫人们吃饭是什么目的,只要你心里有安府便好。”
“奶奶这话就有些严重了。”楚晶蓝缓缓的道:“我是安府的媳妇,所做的一切自然以安府为主,因为那一日请了那些夫人吃饭,她们为大少爷说了不少的好话,再加上证人的供词也对大少爷有利,我听说许知府会在处理大少爷的案子上网开一面的。”
太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当真如此吗?”
“我也只是听说,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楚晶蓝看着太夫人道。
太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这孩子还是知进退的。”
楚晶蓝低头道:“我一直都记得奶奶的教诲,就算是心里对母亲有再多的不满,对外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所做的一切都得以安府的利益为重。”
“我曾这样教导过你吗?”太夫人微微皱眉道。
“是的。”楚晶蓝缓缓的道:“在我进安府不久的时候,奶奶曾拉着我说过这样的话,奶奶忘了吗?”
这些话太夫人自然是不曾说过,只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晶蓝有没有这个心,太夫人对府内外的一切都极为清楚,看得也是最透,只是年纪大了,记性已经不好,也不太清楚是否说过。但是楚晶蓝说牢记她说的话,她的心里不是高兴的,她轻声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清了什么,什么事情都不说出口,容易让人心生误会。”
“我原本想向奶奶解释的,只是这几日实在事忙。”楚晶蓝微笑道:“我相信大少爷必定会平安出来。”
太夫人的脸上也有了一抹笑意道:“如此甚好,对了,我听说你今日发卖了一个远溪的妾室?”
“她不守规矩,说话做事常在情理之外,又收了铺子里掌柜的贿赂,所以才将她赶出了安府,这件事情五少爷也是知道的,他同意这样做。”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
太夫人的眸光却深了些,她定定的看着楚晶蓝道:“我知道你平日里做事甚有分寸,对远溪也是一心一意的,只是你嫁进安府的时间尚短,便将凤娇赶出安府,远溪以前有一妻三妾,如今却只余一妾了,你虽然是个大度的,也是为了远溪着想,但是必竟你有悍名在身,如此一来,只怕外面的传言不太好。”
“多谢奶奶关心,只是这些我并不在乎。”楚晶蓝看着太夫人道:“我只要安府安宁,护住我的相公,外面怎么说由得她们去传,再说了,这些年来针对我的流言还少吗?若是件件都计较,我只怕早已死了数次了。”
太夫人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却又想了想,目光里却有了一丝慈祥,她轻叹道:“你这孩子心智当真是极坚定的,寻常人经了你那么些事情只怕真的都活不成了。就拿秀雅来说吧,她如今被休,只怕也是生不如死了。”
楚晶蓝听到太夫人说起苏秀雅的事情,眸光也深了些许,却抬眸看着太夫人道:“奶奶是个心善之人,不知道佩兰和那孩子如今如何呢?”
太夫人没料到她会如此一问,当即愣了一下,楚晶蓝却又不紧不慢的道:“所有的仁慈都要用在对的地方,奶奶之前处理佩兰的事情上却是一点都不含乎,而我却一直认为,佩兰虽然可恶,但是细细算来她在整件事情中也是受害者,奶奶又何必赶尽杀绝,相较于奶奶对佩兰的手段,我倒觉得我对苏秀雅的手段还是温和的。”
太夫人的眸光冷了些,眼里有一抹愠怒,看那样子似有些不悦,只是她细细一想也觉得楚晶蓝说的有道理,她轻声道:“你对苏秀雅的处置方式,我是认同的,你说的也对,佩兰说到底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我日后会派人去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让她这一生都衣食无忧,只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回杭城了。”
楚晶蓝轻声道:“多谢奶奶体谅,我替佩兰和那孩子谢过奶奶。”
太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眸光却又温和了,她伸手轻轻抚上楚晶蓝的手,轻声道:“坊间传闻你有多狠,可是我却知道你有多无奈,只是你日后还是得多加注意你的名声,也省得你日后吃些暗亏。”
楚晶蓝听太夫人这么一说只觉得她的话里另有深意,只是一时间却又不太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抬眸看向太夫人,却见她的眸子里已是满满的慈祥,楚晶蓝听到太夫人的这一席话后知道安府里真正高明的人其实是太夫人,她想起自己的计划,然后缓缓起身跪下地上道:“孙媳妇有事想请奶奶帮忙。”
太夫人见她如此慎重,心里一惊,将她起来道:“怎么?以你的才智在安府里还有处理不来的事情吗?”
楚晶蓝轻声道:“我自从嫁入安府之后,不说是九死一生,却也经历了许多的风雨,更有数次险些丧命,而至今却一直都不知道那暗地里下黑手之人是谁,以前觉得是自己一条命也便罢了,哪天若真是着了敌人的道也只能民对自己不够小心。可是如今我已有身孕,再不可有半分差池,还求奶奶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护我周全。”
太夫人听到她这一句话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当下满脸欣喜的道:“你说什么?你有孕呢?”
“大夫说有快两个月了。”楚晶蓝轻声道:“只是知道如今五少爷刚接手安府,正处于风口浪尖,大少爷又身陷牢狱,其它的几房少爷正虎视眈眈,我以前就被人盯上欲取我性命,若是让其它人知道我有孕在身的话,只怕会招来更多的祸端,而我在明敌在暗,终究是应付不过来的。所以这事除了五少爷以及我的几个贴身侍女知道外,其它的人一概不知,就连母亲也是不知道的,还请奶奶也代为保密。”
太夫人闻言细细一想,还真觉得一切如楚晶蓝所言,她的眼里也有了一些忧思,却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你的母亲就是一个浑人,这几年让她掌管安府的中馈,可是却没有做好一件事情,让府里的人都更加的张狂了!竟是连这等害人的事情也做得出来了!”
楚晶蓝看着太夫人有些激动的脸,面上露出感激,心里却有一些不以为然,她知道她以前遇险的那些事情太夫人也是知道的,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有表露出半点关心,更没有为那些事情说上一句话,可是如今她有孕了提出来,太夫人便动了肝火,看来太夫人疼惜安子迁的骨血倒也不似做假。
她轻咬着唇道:“我来到安府细算起来也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而奶奶是看着各位嫂嫂和弟妹进门的,对于她们的性情奶奶也是最清楚的,还请奶奶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多费一些心思,再过一个月,孩子便会显怀了,到时候就是想瞒只怕也瞒不住。”
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生平最是讨厌那些心肠恶毒的人,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把那幕后的黑手纠出来的,以前原想着事情过了也就算了,如今却是不能再姑息了。”
楚晶蓝听到太夫人的话眸光更深了些,以前的那些事情在外人看来是早就结束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俞凤娇,而她这一次没有细细解释不是俞凤娇所为,而太夫人就已说那人心肠狠毒,原来太夫人也和她一样,早就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也一直没有说罢了。
楚晶蓝的头微微低下道:“晶蓝不孝,让奶奶费心了。只是这诺大的安府之内,真正能让我信任和依靠的也只有奶奶了。”
太夫人原本正有愤慨的脸,顿时激动了起来,她的手居然还微微有些颤抖,她是知道楚晶蓝是一个心思极重之人,平日里从不会将心事说出来,此时却告诉了自己她有孕之事,这便是最大的信任了。而她原本就偏坦安子迁,此时楚晶蓝这么一说,她的心里便已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得护楚晶蓝周全,让孩子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上。
太夫人轻柔而坚定的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这个老太婆在的一日,便断然不会让人伤害到你,那幕后之我会想办法找出来的,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楚晶蓝真心的道:“多谢奶奶!”
太夫人见她身形消瘦,又忍不住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凡事不可太过操心,得好好补补了,你这么瘦,可如何养我的重孙?”
楚晶蓝的嘴角微扬,轻声道:“我会调养好身子的,一定会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楚晶蓝才离开福寿居,她才一回到悠然居里,太夫人便命吉祥给她送了不少燕窝、驴胶之类的补品。
楚晶蓝看着那堆的快有桌子高的盒子,却觉得有些欲哭无泪,太夫人做的如此明显,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孕吗?于是她也从屋子里挑了一些高档的面料,以及一盒老参做为回礼,那模样倒有几分是在讨太夫人的欢心了。
那些在暗处的人只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得到太夫人的开心,所以才会送她那样东西,一时间倒也不疑有他,只是心里倒平空生了几分嫉妒。
这日黄昏,圆荷带着两个丫环模样的走进了悠然居,楚晶蓝原本听圆荷那样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此时见人都给带来了,她倒微微一惊,待得那两个丫环把头抬起来的时候,楚晶蓝再度一惊,旋即笑道:“五少爷当真是有心了,竟把你们两个也弄进安府了!”
两个丫环打扮的人正是红梅和绿叶。
红梅嘻嘻笑道:“五少爷说了,五少奶奶如今是郡主了,那身份自是尊贵非凡,身边就那几个婢女也显得太不寒碜了些,让我们来给五少奶奶壮壮声势!”
绿叶白了她一眼后道:“什么壮壮声势?你以为五少奶奶是山寨里的大王吗?平日里没学识也罢了,还爱胡说八道!依我看啊,这叫做排场,郡主出门,自然得有郡主的排场。”说罢,她又对楚晶蓝咧嘴一笑。
楚晶蓝笑道:“不管是气势也好,排场也罢,总之日后你们就跟在我的身边,那些俗事你们也不用做,这府里的人你们平时也别去招惹,在安府里别给我添乱,出门时小心一些便好。”
红梅和绿叶忙齐声答应,楚晶蓝又让圆荷等人将一直空着的二楼偏房给收拾了出来,将她们安顿好之后她的心里也微微踏实了些,她知道红梅和绿叶的性子可不若许晓玉那么内敛,此时又是非常用时期,带着她们在安府倒当真是极踏实的,不管是谁上门挑衅,必定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如此平静的过了几日后,大少爷和苏壁城的案子也有了结,许知府是这样判的:苏壁城居心不良,引安子轩前到画舫议事,实则别有居心,两人原本就心中的生隙,打斗时各有所伤。苏壁城被安子轩失手误杀,安子迁被苏壁城刺瞎一眼,且事后异常懊恼,身患重疾,已尝到恶果,当堂打三十大板后收监!刑期十年!
安夫人听到这样的判词知道这已是最轻的了,只是终究是心疼大少爷,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楚晶蓝,又觉得大少爷一出生就养尊处优,又哪里能受这样的罪!当下忙让安子迁去买通那些行刑的衙役。
而当大少爷被带出来时候,安夫人见他目光呆滞,虽然两只眼睛都睁着,但是有一只眼睛明晃没有半分神采,另一只更是一片空洞,他的面色一片腊黄尤如死灰,头发乱成一团,尤如街上的乞丐。安夫人只觉得心儿肝儿都碎了,泪水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楚晶蓝虽然早知道大少爷的情况不佳,但是当她看到大少爷的那副样子时还是狠狠的吃了一惊,大少爷看起来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就像是只余一口气活死人。
她看了一眼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的安夫人,只觉得安夫人这副样子倒真是有几分慈母的模样了,她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安子迁,却见他的眸子里也有一丝痛意,只是很快那些痛意便散了,只余下淡淡的从容。
第四十七章
许知府这样的判决苏家自然是不服的,苏连城虽然身子不适却也到场了,却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而苏府其它的庶子就没有他这份淡然了,当堂便闹了起来,指责许知府判案不公。苏秀雅是女子,虽然事情重大,她却也没有来。
安府的几个少爷也全到了,都站在安夫人的身后。
许知府见苏连城一直站在那里不语,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不安,却也没有将苏家的那些庶子放在眼里,由得他们去闹。
而大少爷一走出来的时候,那些原本叫闹的极凶的庶子们都不说话了,眼里满是震惊。苏家和安家原本就是表亲,那些庶出的少爷们以前也常到安府来走动,和大少爷也是相熟的,以前在他们的眼里大少爷都是高高在上,又何曾如今日这般凄惨!只是他们震惊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再次叫嚷起来。
而苏连城却一直都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只看了一眼一脸灰败的大少爷,他便明白这样的大少爷只怕是往后的人生都毁了,十年的监牢纵然安府能用钱财换掉,只怕大少爷往后的日子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风光。
只是纵然如此,他的心里却还是有些莫名的恨,恨他自己。必竟苏壁城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从某种程度上,真正害死苏壁城的却是他自己,所以他当真对大少爷恨不起来,反而在他的心里还觉得大少爷是极可怜的。
他的眸光瞟到了一侧淡然而又镇静的楚晶蓝的身上,他这几日虽然躺在床上,却也常听到苏秀雅说起楚晶蓝最近这些日子时常到府衙来,他原本以为依着楚晶蓝那狠毒的性子,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必定会置大少爷于死地吧!没有料到却和他预期的不太一样,她居然真的会为大少爷开脱!
苏连城的目光的清冷而又冒着寒气,心里虽然依旧恨着楚晶蓝,却还是为她今日的行为有些不解。只是他的目光再看了一眼楚晶蓝之后,心里却又隐隐明白了什么,如今的大少爷已有了牢狱之灾,又不能生育,此时对安子迁实没有任何危胁了,这样的人留着便不会对她往后的生活有任何影响,反而她会因为这一次出力帮助大少爷,而得到安夫人的欢心。而在外人的眼里,她却依旧是贤惠的,反而能为她正名。
苏连城这么一想,便又觉得楚晶蓝实在是有些面目可憎了,也觉得她的心机深不可测,心里没来由的又恨上了几分。
府衙上下,不管是安府的还是苏府的人,几乎没有人是镇定的,只有楚晶蓝自始自终都是淡然的,那双清冷的眼睛透着的却是温和的色彩。她今日身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袖长袄,那腰间用一根雪色束腰轻束,衬得她的腰身不盈一握,娇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
苏连城看着这样的楚晶蓝,眸子里却多了一分浓烈的怒气,却也只是怒气,并未多说一个字。
楚晶蓝感受到那道森冷的目光,她扭头看了苏连城一眼,她的眸光依旧清冷,却是连一丝恨意都没有,那目光里反而有一道淡淡的怜悯,淡淡的挽惜。她看向凄惨无比的大少爷都清冷无比,却偏生用了极浓郁的目光看苏连城,那里面的意思便显而易见了,那就是现在的苏连城在她的眼里比大少爷还可怜。
苏连城看到她这样的目光时,眼里的寒意更浓了些,一抹愠怒在心间升起,她凭什么这样看他?她纵然是郡主了又如何,洛王的谋反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今上是绝意要将洛王连根拔起的,这一次封她为郡主也不过是在向洛王示弱以麻痹洛王的心智,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成?
他的眸子冷了些,眼里的怒气却散了不少,待到洛王事败之时,看楚晶蓝还能否保持她此时的优雅和淡然,只怕到那时,她还得跪下来求他!
他冷冷一笑,走到那些还在吵闹的庶子面前冷喝道:“够了!”
那些庶子们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阻止,当下俱都满脸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眸光一敛后扭头看着许知府道:“本官也相信许大人是秉公办理这件案子,待本官回到西京之后必定会在圣上的面前好好夸奖许大人!”说罢,他竟朝许知府拱了拱手,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这一句话吓的许知府的脸都白了,苏府其它的那些庶子们顿时也明白了什么,当下都冷冷的看了许知府一眼便跟着走出了府衙。
许知府的手微微一颤,往日的那些官威竟是一点都用不上,只得巴巴的看着苏连城走了出去。
苏连城走到安子迁的面前时缓缓停了下来,他看着安子迁的眼睛道:“你最好好自为之,莫要让自己走上绝路!”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虽然见他的眼里满是愤恨,而眼底深处却还是有一抹关心,仿佛他是真的担心安子迁一般。
安子迁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的道:“多谢表哥提醒,而人生的路途原本就是多坎坷的,往日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所以这一句话我也想送给表哥。”
苏连城听他这么一说直觉他是明白了什么,这样的明白却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他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安子迁,心里正在思索着什么,正在此时,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声,他猛然回头,却见大少爷已如发了疯一般朝那些衙差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苏连城和苏府那些庶子们的脚步停下,扭头观望,却见大少爷已将其中的一个衙差撞倒,其它的衙差忙去拉他,大少爷却已泣不成声,那模样似受了极大的惊吓。
楚晶蓝早前就已经知道大少爷发疯的事情,只是一直都没有太上心,也隐隐觉得大少爷疯了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往后便不用再为大少爷的事情操心了。只是看到大少爷这副样子,心底的那根弦还是被触动了,他那张腊黄的脸上满是惊恐,那只瞎掉的眼睛如黑洞一样无神,披散的发便如街上寻常的乞丐一样狼狈,那凄惨的叫声便如魂要断了一般。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那衙差却已将大少爷团团按住,安夫人一看到大少爷这副样子,大叫一声:“我的儿啊!”便扑了上去。
安夫人平素在楚晶蓝的心里是嚣张拔扈极度不讨喜的,可是此时看到安夫人的样子,楚晶蓝还是想到了慈母,她的眸光微暗,轻轻叹了一口气,却觉得身上一阵冰凉,正在此时,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她的手,她回头一看,却见安子迁正看着她。
他轻声道:“别担心……”他的声音很温柔,透着一丝低沉,眸光却温柔的如三月的春水。
楚晶蓝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心莫明就安静了下来,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再次扭过头去的时候,安夫人已经被拉开,大少爷已被衙差控制住,许知府大声道:“行刑!”他的话一落,大少爷便被拉到大堂之上的刑具上打起那三十大板来了。
大少爷的惨叫声再次传来,安夫人那哭断肠的声音已经在大堂里夸张的响了起来,她跪到许知府的面前求情,而此时苏家的人都在外面看着,许知府的脸上虽然有些不忍却也不能松口,反而一本正经的端坐在那里,厉声喝道:“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这样放肆!还不快给我闭嘴!”
安夫人知道求他是没有用的了,哭着哭着似想起了什么,当下忙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晶蓝,你快些想想办法!子轩这副样子又哪里禁得起那三十大板?”
楚晶蓝从未看过这副模样的安夫人,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原本保养的甚好的脸上也长出皱纹,两鬓间已有了华发,短短不到十日的时间,安夫人看起来老了不少,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也有了些许浑浊。
楚晶蓝纵然是极度不喜欢安夫人,可是看到她这副样子心也软了下来,只觉得此时的安夫人和普天之下最普通的母亲没有任何差别,她原本清冷的声音里也有一分柔和,轻声在安夫人的耳畔道:“母亲不用担心,我昨日便已知道了消息,早就买通了今日行刑的衙差,他们那板子打下去看的甚重,其实却是不痛的。”
安夫人闻言愣了一下,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楚晶蓝,楚晶蓝又温言轻语的道:“今日里苏家的人都在这里,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在他们的眼里,终究是大少爷杀了苏壁城,若是不走走过场的话苏府的人不会轻易就揭过去的,我已经许了许知府大少爷的赎身银子,母亲迟些按那个数给到许大人之后,便能将大少爷平安带回家了。”
安夫人听到她的话后微微一愣,心道:“原来她早就想好了!早就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想好了!也亏得她想好了,否则今日的事情该如何了结?”
她轻轻拉着楚晶蓝的手道:“你能这样细致的为子轩想就好了!也不枉我白疼了你一场!”
楚晶蓝轻轻将手抽了回来,她看着安夫人道:“那板子也怕也快打完了,母亲去看看大少爷吧!”
安夫人看到大少爷从刑具上下来的样子,虽然说是楚晶蓝刻意吩咐的,可是他的ρi股上面还是染了血,大少爷的身子原本就不太好,这番一折腾,已痛的晕了过去,安夫人一看到大少爷的那副样子,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哭道:“我可怜的轩儿啊,都是苏壁城这个天杀的才会招来这样的祸事!”
苏连城兄弟原本正站在衙门外,听到安夫人这样的哭诉,一个个都变了脸,有冲动的就想过来质问安夫人,苏连城却将人拦下来道:“罢了,姑母也不过是伤心过度而已,她说的话你们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而且这一次大表哥也受到了应有惩罚,他那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就让他带着对壁城的死痛苦一辈子吧!”
他这样一说话,苏府的那些庶出的少爷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跟在他的身后便离开了府衙。
安夫人却抱着大少爷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只恨不得替他承受所有的罪!
大少夫人随着安子迁等人一起过来的,大少爷从刑具上下来的时候,她便冲上去将大少爷一把扶住,安夫人落泪,她也跟着落泪。在她的心里,原本对大少爷还存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她知道从今往后,大少爷再也不会替她撑起一片天空,从今往后,她在安府的一切全部都得依靠自己了。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看安夫人,见安夫人的表情里有太多的痛苦,她顿时明白她日后若是想要在安府里好好的生活,靠的怕也只有安夫人的怜悯之心了,一念及此,她也放声大哭起来,她原本是假哭的,却又想起了和大少爷这么多年来的夫妻之情,想起了大少爷嘴里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却因为佩兰一事就将自己抛到脑后的事情,心里顿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只是这哭声里有多少是因为大少爷,又有多少是因为她自己,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许知府见苏府的人已离开,安夫人和大少夫人又哭得凄惨,心里也烦躁,却也畏惧安府的权势,一时间也不敢出言下逐,大声说了一句“退堂”之后便退入了里间。
楚晶蓝看了一眼许知府,又看了一眼哭的泣不成声的大少夫人和安夫人,她原本就爱静,此时这般一吵,只觉得头都被吵的有些痛了,当下便看了安子迁一眼,便缓缓走出了府衙,安子迁极快的跟了上去,却让二少爷和三少爷去扶安夫人。
两人信步走着,时值二月初,天气乍暖,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了两人的身上,安子迁轻声道:“晶蓝……”
楚晶蓝抬眸看着他,他到嘴边的话却咽了下去,她浅笑着问道:“怎么呢?”
安子迁的心里也有些沉重,却拉着她的手道:“想你陪我四处走走。”
楚晶蓝轻轻应了一声,两人平素里出行,都是坐着马车,像这般走上街上的日子却是十根手指头都数得清楚的,她又想起年前那一次下着大雪,两人遇险后撑着伞一起回到安府的感觉,那片记忆早已是心里最美的画面,她由着他轻轻拉着她的手前行,轻声问道:“母亲看起来甚是难过,你不去陪陪她?”
安子迁缓缓的道:“有二哥和三哥陪着她,不会有事的,你一个人出来我更加放心不下,再说现在我也没有心情听她哭泣。”
楚晶蓝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却眸光微暗,轻叹一声道:“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武帝庙里的那些人是我杀的,细细算来,大哥落到今日的下场也算是我一手造成的,虽然说是他先对我不义在先,可是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心里还是堵和慌。”
楚晶蓝见他的眸光深重,原本晶亮的的眼睛也有些暗淡,她看着他道:“原本并不关你的事情,你无需自责,是他自己上了苏壁城的画舫,真正害了他们两人的只怕还是苏连城。”
安子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她,没料到她竟看得如此透彻,他轻声道:“这世上的事情当真没有几件能瞒得过你!我那一日让韦渊杀了那些混混,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欺负了你,另一方面却是想吓一吓大哥,让他从今往后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楚晶蓝的眸光柔和了些,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知道安子迁虽然看起来洒脱,却是最重情义之人,相信他看到大少爷那副样子,心里必是极难过的。
她轻轻的道:“这事并不怨你,他们两人若是都不存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只怕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所有的一切,和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说到底,害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
安子迁听到她的话眼睛微微亮了些,五指紧扣她的指节,一双温柔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见她的眉目间满是温柔,他的心也暖了三分。
他轻声道:“晶蓝,有你陪在我的身边真好。”
楚晶蓝见他的眼睛里满是温和,那张微微有些阴柔的脸也满是温和。
大少爷是用一万两银子从府衙里赎回来的,他回到安府时便送到了明阳居,只是也不知道是他身上有伤还是其它的缘故,回到安府时一直昏迷不醒。
他回到安府的那一日,出远门的安老爷也回来了,安老爷早就听到了安府里变故,只是当他看到大少爷时依旧感叹万千,心里一时间有许多猜疑,却也终究只是猜疑罢了。
大少爷一回到安府之后,安夫人便请来了大夫为他看诊,一番诊治完之后,安夫人满脸期待的道:“大夫,子轩他如何呢?”
大夫抽回把脉的手道:“大少爷的眼睛上的伤已经不妨事了,只是右眼只怕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若是从一开始就好生医治能治得好吗?”安夫人轻声问道。
“大少爷是外伤,就算是一天开始就好好医治,或许还能治得好,如今眼珠子已坏死,就是大罗神仙也没有法子。”大夫轻声道:“只是这些都是外伤,对大少爷没有太大的影响。”
安夫人闻言却恨了起来,既恨苏壁城下手太狠,又恨许知府明明答应要替大少爷好好医治却也不过是敷衍罢了,还恨楚晶蓝明明有郡主身份可以压一压许知府的,却没有尽心尽力去做那事,心里这般一想,原本楚晶蓝在她的心里是功臣,也变成了罪臣了。再想起她自己这一段日子在楚晶蓝的面前伏低做小,心里没来由的又恨上了几分。
安老爷心里虽然也气闷难挡,却听出了大夫的弦外之音,当下轻声问道:“大夫说外伤无事,那么什么才有事?”
大夫看了看安老爷欲言又止,安老爷忙道:“大夫有话就请直说,这里都是自家人。”
大夫想了想后才缓缓的道:“大少爷在上画舫之前就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那时候就已经伤到根本了,这一次在画舫之上,又受到了惊吓,看这情形,只怕日后的神志都很难清醒了。”
大夫那一句日后神志都很难清醒如同一记闷雷在安夫人的头顶响起,她再也顾不得去怨恨了,忙走到大夫的身边道:“大夫,你方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大夫却默然不语,安夫人又问道:“你快说啊,是什么意思?日后是不是子轩连我们都不认识呢?”
“没那么严重。”大夫人缓缓的道:“日后大少爷许是能认识以前相熟之人,只是……只是他的心智是很难恢复了,日后只怕还会有一些伤人的举动。”
安夫人听到大夫这一句话顿时面如死灰,一ρi股坐在了圆椅之上,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却咬着牙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边大少夫人闻言再也承受不住,已轻声哭了起来。
安老爷看着大夫道:“我家子轩是天下顶聪明的男子,若日后真成大夫说的那样可如何是好?大夫,你一定要想想法子,救救子轩!”
大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却见安老爷的眼里满是期盼,当下不忍拂其意,只得缓缓的道:“老夫尽力,只是这事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安老爷和安夫人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才是。”
安老爷的面色也一片灰败,正欲说话,安夫人却腾的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指着大夫的脸骂道:“你这个庸医,根本就不会看病,我的子轩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又岂会变成你说的那副样子!”说罢,她竟一把操起墙角的一把扫把,拎起来就往大夫的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道:“我让你误诊,我让误诊!快说我的子轩是好好的!”
大夫原本是要去开药方的,被安夫人这么一打,药方也不开了,诊金也不要了,拎着药箱便奔了出去,一边奔一边道:“安夫人信不过老夫就去请郭大夫吧,他的医术比我高明不知道多少!”说罢,竟不顾安老爷的阻拦直直的奔了出去。
安老爷原本心里的就烦燥,安夫人这么一闹,他心里也上了火,他怒吼道:“够了!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这个大夫是个老实人,医术却是一等一的!你这会把他赶走了让谁给子轩看诊?”
安夫人的泪水早已流了一脸,她一边抹着泪一边道:“郭品超,对了,郭品超,他的医术是一等一,只要请到他,就一定能治好子轩的!”
安老爷一想也有道理,只是郭品超平素行事只按一已喜恶,要请动他实在是太难,他还在为难,安夫人却又大声道:“晶蓝和郭品超相熟,相信只要晶蓝去请他,就一定请得动的!”
安夫人这话一说完,便满屋子找了一圈,几房少爷都在,独独不见楚晶蓝和安子迁,她便有一些不太高兴了,她皱着眉头道:“远溪和晶蓝呢?他们哪里去呢?今日是子轩回府的日子,他们竟是一点都不关心,一点都不来陪他!”
二少爷在旁轻声道:“楚家的铺子里有事,五弟妹去处理去了,五弟也去安府的米铺了,这几日乌家一直叫着要涨运费,前几天还派人劫了安府的米,好在有五弟的朋友帮忙,那些米才没有被夺走,而这几日铺子里也是极乱的,五弟得在铺子里守着。”
“铺子里的东西再重要,能有自己的亲大哥重要,远溪跟在楚晶蓝的身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连带着性子都沾了楚晶蓝的寒气!当真是气死我了!”安夫人心里着实烦闷,也顾那些庶出的少爷和少夫人了,竟是在那里骂骂咧咧了起来,只觉得安子迁当真就是一个极不孝的。
府里的人都是知道她性子的,她这般要骂也由得她去,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安老爷心却是极烦的,他瞪了安夫人一眼后道:“远溪做的极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得要一个人顶着,否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怕会趁机将安府给吞了!”
安夫人听到安老爷的话却满是气恼的道:“吞了便吞了吧!安府的家财这一生只怕都用不完的!再说了,儿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要那些钱做什么?若是可以选的话,我倒宁愿用那些钱财换来一个平安的子轩!当年他才三岁,就有那样的劫难,是我们对不起他啊!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又岂会发生今日之事!”
她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终是忍不住冲到安老爷的面前怒道:“都怪你,当年你若是不纳那个贱货为妾的话,又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的这一席话,其它的几房少爷听着都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太明白她话里意思。
安老爷听她的话越扯越远,心里也有些恼火了,当下怒吼道:“够了!你整日里除了报怨这个,抱怨那个之外,就不会做其它的事情吗?你心里若是真的关心子轩,此时不是在这里闹来闹去,而是应该想法子救子轩!”
安夫人见安老爷动怒,心里虽然依旧觉得委屈,却也是什么都不敢再说了,只是在那里抹泪。
安老爷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却已命人去唤楚晶蓝,谁知道那人还未走出房门,圆荷却缓缓走了进来,她对着安老爷和安夫人施了一个礼后道:“五少奶奶那一日见到大少爷和表少爷出事的时候,就命奴婢去请郭大夫了,不想奴婢到达郭太夫的家中之后,郭太夫的家里便已结了蜘蛛网,邻居说他已有数月未归了,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五少奶奶已命楚家的奴才去寻郭大夫了,说只要一请大郭大夫,便立马请他给大少爷治病。”
安老爷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寻思他还没有问圆荷这件事情,她自己便回答了,看来楚晶蓝对今日的事情早已经了若指掌,也猜到他必定会让她去请郭品超,不料她早已将所有的事情做完。
安老爷缓缓的道:“甚好!晶蓝有心了,你回去告诉晶蓝,让她尽力找郭品超便好。”
圆荷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安老爷和安夫人的心情都极坏,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免强,如今安子轩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两人又陪了大少爷一会,便回了乐山居,走的时候只嘱咐大少夫人要好生照顾大少爷。
大少夫人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大少爷一眼,心里却满是悲凉,她有些厌恶的看了大少爷一眼后轻声道:“我原本以为你能护我一生的周全,没料到如今你却成了我的负担,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只怕再也不会有了。”
喜鹊在她的身边道:“大少奶奶,大少爷如今已成这副模样了,我们日后可如何是好?”她最近也看出来了,在安府里若是失了倚仗,那便什么都不是了,以前被大少夫人欺负的那些少奶奶们只怕全部欺负回来,她想一想也觉得害怕。
大少奶奶看了她一眼后道:“你怕什么?就算是没有大少爷,我们也一样能过得很好!有老爷和夫人帮我们撑着了,一切都不用担心。”
喜鹊见她目光坚定,心里也莫名的安稳了些,忙去伺候大少爷洗脸。
圆荷将大少爷的事情告诉了楚晶蓝后道:“我去的时候夫人正在抱怨五少奶奶和夫人,当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们便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的。”楚晶蓝缓缓的道:“大少爷一疯,母亲也算是失去了大少爷这个依靠,她日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倚仗的。”
圆荷缓缓的道:“五少奶奶,夫人虽然是个浑人,但是我总觉得她知道的事情还是挺多的,至少之前是谁想害五少奶奶,夫人的心里一定是极清楚的。”
楚晶蓝的眸光浅浅,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她是知道,但是不会说。你别看她最近对我好像很热络,在她的心里,只怕也是恨我恨到极致的。”
圆荷轻叹道:“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五少爷也是她的儿子,怎么她待五少爷和大少爷就差那么多。”
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那也没有什么,一个人的十根手指都生的有长有短,更何况做母亲的心。”
圆荷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能理解夫人的行为,只是如今她已经知道大少爷指望不上了,应该会对五少爷和五少奶奶好一点了吧!”
“但愿吧!”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她若是有那个觉悟日后我还是会敬她重她,而她若是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我也就无需对她太客气了。”
圆荷轻声道:“她原本就是一个给脸不要脸的人,日后只怕也不会就此疼惜五少爷。”
她这一句话说的甚轻,楚晶蓝听到了却当做没有听到一般。
安子迁坐在安府总铺的帐房里,他知道大少爷今日被接回安府,此时呆在这里便是不想见到大少爷。
他没有翻看帐册,只是静静的坐在地那里,安府的米铺这近一个月来在他的管理下,整体风气已大有改进,他大阔斧的辞掉了一些不做为的伙计,然后又命苗冬青将铺子里的帐细细的查了一番,这不查还好,一查他也吓了一大跳。
他才发现安府的帐面上虽然是有许多的银子,可是那些银子很多都是卖出去的米,而那些钱却是极难收回来的。那些米粮都是卖给军队做军粮的,皇帝虽然允诺会付清银两,可是却没有提是什么时候,如今的安府是帐面上看着漂亮,其实能挪动的银两实在是极少的。
以前大少爷在管帐的时候,常会莫名其妙的支出一些银两,那些银两用去做什么却没有办点标注,而那银两的数量之多,着实让他有些惊讶,他粗粗一算,这几年来用那种方式支出去的银子竟有十万两之多,当真是极其可怕。
他的心里也莫名的有些烦躁,安府虽然平日里都是大少爷在执掌,可是每年一到过年的时候,安老爷便会亲自查帐,依着安老爷的精明,这么多的银子去向不明,又岂会不闻不问?
安子迁一时间想不透这里面的关健处,原本就有些烦乱的心便更加烦乱了起来。而乌家自从上次被他收拾了一番之后,这几日倒是安生了一些,只是他却又觉得那样的安生似乎都只是表面罢了。
他在帐房里一坐便坐到日暮时分,他微皱着眉头便走了出去,却发现时辰比他预期的还要晚了一些,此时已经酉时末了,今日又刮起风来,天一冷,大街便显得有些清冷,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莫明其妙的便觉得有些冷了,他身负绝世武功,身体极好,就是下雪天穿一件夏衣也不会觉得冷,可是在这个初春的街头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他猛的明白,这是他的心冷,他突然有些想楚晶蓝了,只觉得若是有她在他的身侧相伴,他一定不会觉得冷。
一想到楚晶蓝,他的嘴角便微微上扬,眸子满是暖意,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吩咐那些还在做事的伙计早些回去休息。
他信步走在大街之上,今日是初五,天边只有一弯淡淡的月芽,他没有坐马车,想看看暮色中的杭城又是什么样子。
他走了半条街之后,便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他缓缓转身,便见到一个黑影没入墙角的阴影之中。
安子迁扬眉,眼里却满是鄙夷,他倒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跟着他,于是他慢慢的朝僻静处走去,前面是一条有暗黑的胡同,那个胡同的四周长着几株参天大树,将原本就不多的月华遮住,胡同里只余下暗黑的影子。
几乎是他一走进胡同,几个黑衣人便围了上来,他也不躲,也没有地方躲,他知道这第条胡同是条死胡同,前面根本就没有路,那些黑衣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是从胡同口围过来的,竟是不慌不忙,那架式竟是一片沉稳。
安子迁看到那些黑衣人的行为,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一扬,身子一晃便已消失在黑夜里。
“人呢?哪去呢?”一个黑衣人小声的问,他们已经走到胡同的尽头,却看不到安子迁。
“我明明看着他进来的,这里没有其它的路,他跑不掉的。”另一个声音道。
“不是他跑不掉,而是跑不掉的那些人是你们!”安子迁微微泛冷的声音比以往沙哑了不少,当她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是,那群黑衣人吓了一大跳。
安子迁的手里还晃燃了一根火折子,那火光不大,却照亮了他脸上那张银制的面具,那面具在火折下泛着妖异的光华,如同午夜里取人性命的阎罗王。
“银面阎罗!”黑衣人中有人认出了他这的这副模样,声音却已经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安子迁发自内心的赞道:“好眼力,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实不是一件易事,只是认出我来就只有一个结果,你们也不是蠢货,应该知道是什么。”
银面阎罗的大名在西凤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伴随着他的名字的却是死亡,银面阎罗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那些黑衣人原本是想着将安子迁堵进胡同然后取他性命的,可是此时却觉得他们的运气实在是背到极致,竟会在这里遇到传说中的那个极度可怕之人。他们不禁有些后悔今日的举动,其中的胆小听到他那一句话后腿竟已发起抖来。
漫天的杀气在夜色里泛起,那浓烈的惧意已升上了每个黑衣人的心头,有人道:“我们拼死一搏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的那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便已吞咽进喉咙里,一枚不知道是什么物事的东西直直的嵌入了他的喉管,他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其它的那些黑衣人只听到了破空声,却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第四十八章
惊恐伴随着血腥气更加的浓烈了些,死亡的气息四处弥漫。
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想活下来吗?”
“想!”他的话一落,便有人轻声回答,几乎是下意识的发音。
安子迁缓缓的道:“很好,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只给你们其中的一个人。”他了顿了顿后又缓缓的道:“你们打一架吧,谁能活下来我便给谁一条活路。”
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那些黑衣人便彼些看了对方一眼,却没有动手,其中一个大怒道:“你这样不如全杀了我们!兄弟们,我们一起上!”
那人的话一说完,便朝安子迁扑了过来,安子迁冷冷一笑,手指轻轻弹了弹手中的火折子,那火折子竟直直刺入那人的眼睛里,他顿时吃痛,正欲大叫,却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喉咙已经被人割断,月光微洒,其它的人隐隐看到那人的喉咙处卡着一片树叶,他们顿时惊骇到极致,树叶竟能成为杀人的武器,当真是太可怕了。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我现在还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若是再试图反抗,那我就只有将你们全部都杀了,一个都不会留!”安子迁的声音冰冷到极致。
银面阎罗的话,没有人敢不信,那极致的恐惧如同那漫天的夜色滑进了那些黑衣人的心里,渗透着他们的每一个毛孔!
求生是人的本能,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越看越是觉得那些伙伴们眼中的杀机转旺,凶光也越来越明显,当安子迁的用树叶杀了人之后,再没有人敢做无谓的挣扎,也知道他行事素来邪气,却也是一言九鼎之人。而此时不管他是否一言九鼎,这群黑衣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细致而微妙的转变在黑衣人中泛起,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洋个黑衣人已打成了一团,那是以命相搏的举动,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夜他们只有一个人才能活得下来。
血腥气再次在小巷里弥漫,这一次不再同于方才淡淡的血腥,而是浓烈到极致的血腥,那漆黑的夜遮盖下一切凶残,只余下那浓烈的血腥。
安子迁的双手环在胸前,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眸子里没有往日的温和,也没有杀机,那眉宇间,只有看热闹的嘲讽。
很快,胡同里的八个人只余一个站在那里了,却也明显受了极重的伤。
安子迁冷然的声音响起:“很好,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
那个黑衣人听到他这一句话心里满是悲苦和凄凉,却又夹杂了一分喜悦,他半弯着腰,缓缓的朝胡同口走来,几乎是每走一步,身子都会颤动一下,鲜血也顺着身体流了下来。
安子迁淡淡一笑,身体轻轻一晃,便已从胡同口消失了,一阵风都不曾泛起,只余下夜色和清风,那黑衣人经过他方才站的地方时,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纵是如此,那黑衣人依旧感觉到刺骨的寒冷,那寒冷是那么的浓烈,如同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样。
黑衣人不禁加快了步子,顾不得身上的重伤,如同身后有人追赶一般拼了命的朝前奔去,他喘着粗气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所宅第前停了下来,轻轻扣响了侧门,很快就有人将门打开,见他浑身是血,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开门的人忍不住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黑衣人低泣道:“他们都死了!只余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开门人更惊了,左右看了看并不见其它的人,便将他扶了进来道:“安子迁死了吗?”
“没有。”黑衣人轻声道:“我们遇上了银面阎罗!”
开门人大惊道:“什么?你们居然遇上了银面阎罗!你快些去告诉主子吧!这事着实不是小事!”
安子迁在门口停了下来,借着暗淡的灯笼的光华,他隐隐看到侧门上用一块还算讲究的木牌写着“苏府”两个字,他冷冷一笑,眸子里的寒光更浓了一些,对他而言,这座宅子就算是没有那两个字,他也是极为熟悉的,他很清楚的记得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时常出入这里,夜归晚时,大门紧闭时,两人还偷偷的从这里翻院墙进府。
那时候苏老爷对苏连城的管教是极严的,平日里苏连城若是做下一点错事都会重罚,那个时候的苏连城虽然也调皮,却是一个谦谦小君子,平素待人都是极为温和有礼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做过一些小孩子都会做的坏事,却坏的让他觉得可爱可亲。
其实他不用跟着这个黑衣人过来也能猜到今夜的事情是谁的手笔,那些人的身手都不算差,只有练过一段时间的练家子才会有那样的身手,而整个杭城里,有这样身手的人却不多,要么是大盗,要么是官差。
而官差只有府衙的苏府才有,许知府虽然一直经营官场会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是却绝对没有胆子动他。所以算来算,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他再不想承认,看到那漆黑的两个字时也不得不承认了。
安子迁的眸子里有一抹绝望,这件事情他虽然早就想到过,可是真真切切的发生时,还是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在他的心里,苏连城在某种程度上比大少爷还要亲厚一些,大少爷被这于文远挑拔时曾想杀他,如今苏连城为了自己的权势也终究对他下了杀手,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冷。
那份让他心里一直珍之重之的兄弟之情最终也敌不过权势的侵蚀,他的眼里也有了杀机。却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想起以前楚晶蓝曾对他说的话:“苏连城根本就是一个品行败坏的伪君子,为了一已之私只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当时觉得楚晶蓝的话太过今偏执,只是也觉得苏连城在对待楚晶蓝的事情上终究是过份了些,虽然他当时没有出言责备过楚晶蓝,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痛快的。
而此时,他只觉得楚晶蓝说苏连城是伪君子实在是太抬举苏连城了!
安子迁的眸子里的杀机重了不少,他的身形一晃,已如狸猫一般极快的跟上了门房和黑衣人。
两人来到了苏连城的书房,轻扣房门便听到苏连城清冷的声音传来:“进来!”他没有问是谁便是知道这个时候来的人是谁了。
黑衣人是苏连城从西京带回来的一个的官差,此时脸上的蒙巾早已取下,一进去便跪倒在苏连城的面前。
苏连城见他浑身是血不由得大惊道:“发生什么事情呢?安子迁人呢?”
“安子迁不知去向,我们遇上了银面阎罗,我们八人只有我一人活着回来。”官差咬着牙道。
苏连城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他身边的那人却怒道:“你们八个人竟是连一个人都打不过吗?那银面阎罗当真如此厉害?”他的声音尖细,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听起来竟是极为难受。
安子迁一听到这声音却听出来了,这人便是上次给楚晶蓝传诣的闵公公!苗冬青亲眼看着这个闵公公离开了杭城,没料到此时却在这里!他的眉头微皱,暗赞这个闵公公当真是好本事,竟能瞒过苗冬青的眼睛!
官差咬着唇道:“以前只是听说,并不知道他的本事,今夜却亲眼看到他用一片树叶割破了我们两个兄弟的喉咙。”
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闵公公便微惊道:“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奴才以前没见过是不信的,可是今日见过之后才知道那就是事实,当真是太可怕了!”官差到如今想起来,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闵公公奇道:“银面阎罗怎么会替安子迁出头?”
“为他出头原是极正常的事情。”苏连城在旁接话道:“公公难道忘了吗?银面阎罗和楚晶蓝相熟,如今杭城里风去变幻,楚晶蓝也是个极聪明的,只怕对许多事情已有预料,所以才会拜托银面阎罗保护安子迁。”
闵公公咬着牙道:“银面阎罗若是真的为楚晶蓝效力的话,那么事情不难办了。咱家以前还一直认为那不过是洛王放出来的胡话而已,没料到竟是真的!”
“所以银面阎罗才不愿见我。”苏连城缓缓的道:“公公如今便知不是我不努力将银面阎罗招安,而是他从不曾给过我那样的机会。”
闵公公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安子迁有银面阎罗守着,我们要动他实属不易。”
苏连城看着闵公公道:“公公担心的极是,只是我一直都觉得这件事情的关健不在安子迁的身上,原本就该向他动手。如今天这件事情一做下,银面阎罗必定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楚晶蓝,到时候事情只怕就更难处理了。”
闵公公的脸色也不太好,瞪了一眼苏连城道:“苏大人是天下最善心的官员了,咱家知道你和安子迁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是极好的,可是苏大人还是不要忘了,如今是在为当今圣上做事!是容不得那些个私人感情的!你若是早就同意对安子迁动手,令弟只怕也就不会枉死了!”
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眯,眼里一冷,看着闵公公道:“事情该怎么做,本官心里有数,说到底圣上派公公前来,也不过是协助本官而已!往后这些事情,公公还是少Сhā手为妙。像今夜这般瞒着本官派人去杀安子迁的事情日后还是不要做了!”
安子迁在屋顶上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终是微微舒服了些,只是那些芥蒂已在心中形成,想要彻底消除却已极难。
闵公公看了门房和那官差一眼,两人识趣的退了下来,并将书房的门再次关上,他看着苏连城道:“苏大人这话咱家听着可就有些不舒服了,虽然圣上是派苏大人来处理安府的事情,可是也却给了咱家的决断之权,咱家离开西京的时候,圣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吩咐了,苏大人是个重情之人,对于杀伐之事还是缺乏决断之能,咱家来这里便是为苏大人做这件事情的。”
苏连城听到闵公公的话,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正欲说话,只见一个影子晃了晃,一把刀已架在了闵公公的脖子,冰冷而又无情的声音传来:“是嘛!晶蓝也是一个心软之人,对于杀伐之事,大多也都得由我来代劳。”
闵公公看到那刀不由和吓了一大跳,再听到那冰冷的声音更是大吃一惊。
苏连城看到那张戴着银制面具的脸和那身与夜色溶为一体的黑衣,不禁呆了呆,忍不住道:“银面阎罗?”
安子迁冷笑道:“苏大人好眼力,只一眼便认出了在下,佩服之至!”
闵公公一听说是银面阎罗不由得吓了一大跳道:“好汉饶命!”
安子迁淡淡的道:“我不是什么好汉,身平只对几种人最是看不顺眼,一种是那种心肠恶毒之人,另一咱就是阉人了,真是不巧的很,闵公公竟把这两样都占全了,那么我还有必要把你留在这个世上吗?”
他的话一说完,手中的手轻轻一划,便已将闵公公脖子割断,出手竟是利落到极致,狠厉到极致。
苏连城平日何曾见这样的杀人和段,此时一见,心里已满是惊惧,他的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身后便是书柜,竟是退无可退,当下终是忍不住道:“你怎能如此残忍?”
安子迁的眸光转到苏连城的身上,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是吗?相比起苏大人来又如何?”
苏连城的脸色微变,安子迁的手指轻轻一弹,那把割断闵公公的小刀便骤然朝苏连城飞去,苏连城大惊,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的对手,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却没有他预期的疼痛,“哐”的一声,似有东西落在身边,他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那把小刀就Сhā在自己的眼前,那刀刃上还滴着闵公公的血。
刺骨的寒意朝他袭了过来,他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眼睁睁的看着那放大的血滴从从刀刃下滴了下来,直直的滴在了他的的鼻子上。腥滑湿腻的感觉传来,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心,他的身子极难支撑,却强自忍着站在那里,颤微微的伸起右手,将那小刀拔开了些,从那刀尖处走了出来。
安子迁淡笑,苏连城却又缓缓的道:“苏某手中从未沾过半滴鲜血。”
安子迁满脸冷然道:“你的手里是没有沾过半滴鲜血,却已有不少人因你而亡,比如说你的亲弟弟,再比如说闵公公。苏大人虽然是个白面书生,手段却是极狠的,一出手便从自己最亲的人下手,以前苏大人天天对安子迁说待他如亲兄弟,可是如今下起手来却是一点都不含乎,果然是魄力非凡,皇上的眼光不错。”
他这一席话里满是嘲弄,苏连城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的眼睑微低,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远溪,今日之事我也是被逼。”
安子迁冷笑,苏连城却又抬起眼睛来,看到他的那张脸都掩在银制面具之下,却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那那颀长身材透着凉薄和在冷厉,让他的心尖微颤,却又缓缓的道:“不知道那一日阁下为何爽约?”
安子迁不以为然的道:“不需要任何理由,我高兴就去,不高兴就不去。”
他的话有些霸道,苏连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却又问道:“阁下似乎和楚晶蓝相熟?”
“比你熟。”安子迁冷冷的道:“我以前以为苏大人还是一个鼎天立地的男子汉,今日才知道却也是个行卑鄙之事的人。实不相瞒,今日在见苏大人之前,我便想着要将苏大人的性命一并取了,可是相见之后却又觉得真要取走苏大人的性命,便没有人把今日的事情告诉皇帝了。”
苏连城不紧不慢的道:“苏某这条命现在还在你的手上。”
安子迁冷笑道:“看来苏大人的胆色比起那个不男不女的腌人要好太多了,只是心肠却终究是毒了些。以前安子迁曾对我说过苏大人致力于仕途是想为一方百姓谋幸福,可是这段日子纵观苏大人的所作所为,么认为也不过是为了已之私而谋夺利益之人罢了。”
苏连城没有料到安子迁会这样说,他轻声道:“很多时候理想和现实总是相差太远。”
安子迁冷冷的道:“伪君子都喜欢给自己找借口。”
苏连城见他的眼里冒出浓烈的杀气,当下却又笑了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越来越虚伪了!听你的口气,似乎和远溪也相熟。”
“自然相熟。”安子迁淡淡的道:“今夜他早就发现有人跟踪他,他暗中猜测说那个要杀他的人只怕是他最亲近的人,我原是不信,便跟了过来,没料到他猜的倒是极准的。”
苏连城闻言面如死灰,他的眸子里满是悔意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他。”
“纵然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你却真真切切的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安子迁一字一句的道:“如今你和安子迁已经站在对立面了,日后不是你死就是他死,而人一旦面对这些问题大多数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自己。苏大人,我说的对吧!”
苏连城想过很多次银面阎罗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只觉得眼前这人和他以前所有猜想中的形象都不一样,他轻声道:“是的!”
“苏大人倒是坦白的很。”安子迁冷笑道。
苏连城从他第一眼时害怕到此时却已一片淡然,他缓缓的道:“阁下今日不杀我吗?”
“不杀你。”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我还要留着你向皇帝解释闵公公是怎么死的,也顺便让你带一句话给皇帝,若真是惹恼了我,就算他住在深宫内院,我若是想取他的性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一次,苏连城的脸色却变白了,他咬着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想与整个朝庭为敌呢?是想的想做叛党呢?”
“那又如何?”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所的问道。
他这一句简单的问句却让苏连城的心头大震,只觉得他的话是有些离经叛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却又觉得的确如此,对于像银面阎罗这样的江湖大盗而言,朝庭早就视他们如叛党,这些年来针对万知楼里的剿灭行动却是极多的,却一直都没有伤其元气,他们又岂会害怕朝庭?
苏连城咬着牙道:“听阁下的口气,似乎是站在洛王那一边了!像阁下的出身,只怕就算是为洛王所用,日后还是少不得会被他连根拔起,阁下又何必自寻死路。”
“就算是我站在皇帝那一边,日后等着我不也是那样的一条路吗?”安子迁冷笑着道:“所以无论怎么选,对我而言结局都一样。”
苏连城一想还真是如此,他的眸光微转后却依旧道:“师出无名,终会被天下人唾骂!”
安子迁冷笑道:“万知楼做事需要师出有名吗?”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一双眸子里寒气四起,下巴微微抬了起来,只这一刹那,他整个人便显得霸气十足。
苏连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他的心里升起一抹惊惧,只觉得之前面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他原本平静的心,竟又剧烈的跳了起来,他的身体不由得往书桌上再靠得紧了些。
他没有回答安子迁的话,只是的睁大一又眼睛看着他,心里却也在想,的确,万知楼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名正言顺的措词,他们原本就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
安子迁却又朝他走了一步后道:“怎么?你不认同吧?”
苏连城只觉得压力又大了一些,却低低的道:“像你们这样的流匪,迟早有一日会走向灭亡。”他声音虽然很低,可是那淡淡的气息却显得有一丝坚定,只是他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就算是极坚定的话,也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安子迁冷笑道:“若是我不愿意,不管是皇帝还是洛王,都休想动万知楼一根毫毛,就如同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动楚晶蓝和安子迁一根毫毛一样!”
苏连城的眸光微敛,眼里已是淡淡的怅然,他没有说话,却抬头看着安子迁。
安子迁却觉得和他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当下轻轻一扬袖袍道:“我不是一直想见我吗?约了那么久,总有话想对我说吧!”
苏连城淡淡的道:“未见你之前我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此时却觉得那些话已经多余,阁下已经做好了打算,我相信也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的。”
“你倒是个聪明人。”安子迁冷笑道:“可是做的事情却蠢到了极致。”
苏连城也不恼,只缓缓的道:“或许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阁下有阁下的选择,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
“好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安子迁看着他道:“苏连城,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了选择,而如今这闵公公一死,你其实已有了你自己的选择。”
苏连城闻言脸色微变后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又岂会不知。”安子迁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放在桌上道:“万知楼一向惜才,苏大人是个人才,若是想到我万知楼来便带着这块木牌至万知楼的分舵去,自然有人引你入楼。”
“你……”苏连城终是恼了:“我堂堂的朝庭命官,又岂会与你这等鼠辈为伍……”
“啪”的一声,他的话还未说完,安子迁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冷着道:“鼠辈?苏大人,请注意你的措词!”
苏连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打过,一时间,竟是气恼到极致,想要大声斥责,安子迁却又不紧不慢的抢在他前面道:“我原本以为苏大人一直想方设法想要见我,不过是想加入万知楼罢了,没料到却不是!”
说罢,他竟又将那块木牌收了起来,还满脸挽惜的看着苏连城道:“你长了一脸的聪明相,没料到却是一个蠢钝的,竟是不知道万知楼的好!看来一往后我还得给苏大人多一些教训,这样才能让苏大人牢牢的记住我们万知楼。”
苏连城听到他这一句话只气的差点没有吐血,他见过许多狂妄的人,却没有一人如银面阎罗这般张狂,他咬着牙道:“是嘛,也不知道到最后是谁怕了谁!谁给谁教训!”
“别人说苏大人是有些气节的,我以前还不信,今日听到见到苏大人之后,才知道他们所言非虚。”安子迁不温不火的道:“命捏在别人的手里,却还如此嘴硬,说实话,我纵横江湖几十年也从未遇到过。”
他不这样说还好,这样一说,苏连城的眼里便有了一抹淡淡的惊恐,只是这抹惊恐才在他的心间升起,他心里便有了一抹怒气,银面阎罗今夜只短短几句话,便将他的情绪挑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挑起来,让他有一种被人当猴耍一般!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连城冷着声问道。
安子迁微笑道:“不想怎么样,只是难得见到苏大人,想和苏大人聊会天罢了,只是苏大迂腐的不得了,我实在是不太喜欢。”
苏连城的脸更加难看了,一字一句的道:“你若是想杀我尽管动手,用不着如此戏弄于我!”
“戏弄?”安子迁又笑了,他的双手环在胸前道:“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戏弄这个词有多么的美妙,今夜苏大人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
他明明笑的极为爽朗,可是那样微微有些张狂的笑声却让苏连城的心里真发毛,心里隐隐觉得似有事情要发生一般。
果然,安子迁凑到他的身边道:“苏大人,今夜在下会让你尝到什么是真正的戏弄!”说罢,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朝苏连城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苏连城竟觉得他这样一笑,竟是有些熟悉,那扑面而来的味道,也是熟悉到极致,他愣了一下,正在心里想他何时见过此人,却听到“哗啦”一声巨响,便见到房门被安子迁重重的拉开,其实那声音并不算太大,只是苏连城的心中有事,而这个夜又太过寂静,所以那声音被无形的放大了许多。
紧接着便听到安子迁大声道:“苏大人当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这个宫里来的公公处处逼迫于你,当真是惹人厌的很,你说他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我便帮你帮个小忙!对了苏大人,你上次送我的那颗夜明珠,我甚是喜欢,大家都是自己人,钱财之物就免了,日后再不可送我这么重的贺礼了!”
他的话说的张狂,里面又透着喜悦和套近乎的味道,这夜原本就静,这般将门打开来说话,只传的半个院子都能听到了!而那些苏连城从京中带来的守卫又都在门外候着,此时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大惊,门大开,他们明明白白的看着安子迁脸带银制面具走了出来,而地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实在是像闵公公,他们不由得大惊,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安子迁的身份,只是看着他却没有动手。
安子迁却又笑眯眯的道:“哎呀,苏大人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说了我自己走就好,居然还叫这么多的人过来送我,真是太客气了!日后别这么见外了,大家是朋友嘛!”说罢,他脚下轻踮,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便已经远远的飞了出去。
那边苏连城适时的大声道:“他便是银面阎罗,刚才杀了闵公公,大家别让他跑了!”说罢,他也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只是他这一句话才说完,安子迁已经消失不见了,众人只觉得那个黑影只是在空中晃了一下,便如鬼魅一般无影无踪了。
苏连城看了一眼这架式,心里再次一惊。
那边官差也回过神来了,有机敏一些的已经冲进了书房去查看闵公公的状况,却发现他已经气绝,不由得大惊道:“大人,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呢?”其实皇帝对苏连城并不是全信,闵公公留在杭城便有了三分监视的味道,这些官差许多都是来保护闵公公的,他此时这般一死,倒让这些侍卫乱了阵脚。
苏连城咬着牙道:“能怎么回来,银面阎罗要造反了!”
众人大惊,其中一人却又看着苏连城道:“大人,当真如此吗?怎么方才银面阎罗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和大人甚是熟悉?”
他的话才一说完,苏连城抬手便给了他一记巴掌道:“混帐,竟是连银面阎罗的离间计都看不出来吗?”
那官差愣了一下,却睁大一双眼睛看着苏连城,苏连城的眼睛一眯,抬起手又给了他一巴掌道:“怎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吗?”
“不敢!”那官差将眼睛收回,伸手捂着脸。
苏连城又缓缓的道:“还不快将闵公公的遗体抬下去!”
那些官差闻言忙七手八脚的把闵公公抬了下去,苏连城的身体晃了晃,却靠在墙边才站稳,他见那些官差虽然将闵公公抬了下去,却还是有人一时的回看了他一眼。
他心里知道这些人虽然说表面听命于他,实则还是听命于皇帝的,他们的心里只怕是对他和银面阎罗的关系起了疑心。
苏连城的心里有了一分恼怒,只觉得那银面阎罗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些人必定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禀报给皇帝,到时候他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他的心里一阵烦乱,正在此时,一阵夜风吹来,他突然觉得极冷,心里一惊,伸手摸了一下后背,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他不由得一惊,才发现原来他方才和银面阎罗独处的那一段时间,他以为他的心里是什么都不怕的,没有料到却早已汗透重衣。
苏连城心里虽然恼恨银面阎罗,却在愣了半晌后终是忍不住轻声道:“银面阎罗果然是个人物!”
安子迁回到安府时已经有些晚了,楚晶蓝正准备休息,见他一袭黑衣走了进来,不由得微怔,他却已伸手一把将她抱住道:“我女儿今日乖不乖?”
楚晶蓝愣了一下之后才知道他是在说她腹中的孩子,她微笑道:“乖的紧,如今只怕还只有鸡蛋大小,只是这几日食欲还是不太好。”
安子迁的眉头皱了起来,见她看起来瘦的很,气色也不大好,心里便有几分不悦了,他拉着她的手道:“这些个丫环没有一个得力的,竟让你瘦成了这副模样!”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吃不下东西,等过了头三月就好了!”楚晶蓝轻声道。
安子迁定定的看着她,却有些赌气的道:“我虽然一直盼着你能早日有孕,也想早日做父亲,可是看着你怀孕如此辛苦,我又不想了!”最近他一得空便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孕吐,也看着她不思饭食,心里竟是心疼多过于开心。
楚晶蓝听他这样一说,嘴角微微一扬后道:“你啊,整日里尽知道胡说,这世间的女子在孕期哪个不会受一点罪的,等往后便会好一些的。”
安子迁听到她的话心里却又有所触动,当下又缓缓的道:“我也觉得为人子女一定要好好孝顺父母,困为他们给了我们生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和母亲父亲亲厚起来。”
楚晶蓝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安子迁却又道:“不过日后孩子生下来后,我一定要好好疼他,以后不管我们有几个女子,我都会一样把他们都当做是我的珍宝,不让他们受任何委屈。”
“就怕你会宠坏孩子们。”楚晶蓝浅笑道。
安子迁浅笑道:“自己的孩子宠宠是应该的,只是那些做人的道理却一点都不能含乎,否则他们都像大哥那样自私偏执就有些不好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安子迁却又问道:“今日大哥回家,父亲和母亲有没有说什么?”
“有些话自然是要说的。”楚晶蓝看着他道:“只是他们如今也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了,你说对不对?”
安子迁的眼里有一抹无可奈何,却终究浅淡的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免强的。”
楚晶蓝的眸光深了些,正欲说话,却在此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叫:“大少爷,你要去哪里?”
那一声刚落,便听到大少爷的怒吼声:“滚,都给我滚!”他吼完之后又声道:“你们缠着我做什么?不是我杀的你们,是苏壁城,是他杀的你们!别再跟着我了!楚晶蓝,你好狠的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杀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又岂会走到这一步,又岂会变成这副模样!安子迁,你也真是个浑人,不和自己的亲兄弟亲厚,却偏偏听一个人女人的话!”
安子迁的眉头微皱,楚晶蓝却不紧不慢的道:“大夫说大少爷疯了,这一辈子只怕都好不起来了!往后这样的日子只怕还很多!你别太往心里去!”
安子迁皱眉不语,正在此时,忽听得“扑通”一声传来,紧接着传来丫环的惊叫声:“快来人啦,大少爷跳进水塘里了!”
第四十九章
安子迁和楚晶蓝互看了一眼,知道出大事了,当下两人忙匆匆走了出去。
安府院内有一个极大荷花池,靠近安府的东侧,平日下人们常在池边洗衣,这荷花池一到夏日,便长满了荷花,是个观赏的好去处,此时还是初春,荷叶连尖都未露出,里面的水还寒冷如冰。
两人一走出安府,便见到安府里到处都是灯笼,显然各房的少爷和少夫人都已经惊动了。
楚晶蓝朝前走时,安子迁却一把拉住她道:“你有孕在身,这情景还是不要看的好。”
楚晶蓝看着他道:“无妨!”
安子迁知道她嘴里的无妨指的是大少爷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她根本就不会因为他而受惊,他一想安老爷和安夫人一定会在,楚晶蓝若是不去的话,指不定又要编排起什么来。如今是不怕那些编排,可是明着去斗,也不是上策。
他这般一想,便也由着楚晶蓝跟着一起过去了。楚晶蓝走到门口的时候,似想起了什么,便让圆红梅去请大夫。
两人到荷花池畔,已有几个会水的家丁下去救大少爷了,池塘边已被灯笼照得如白日一般明亮,楚晶蓝却只看到家丁的影子,却没有看到大少爷在水里挣扎的情景,她不禁微微皱了眉头。
那边安夫人已在岸上哭开了,她尖锐的哭腔在黑夜里听来便如厉鬼在叫,听得人心里发毛。
三少爷却不知何时站到安子迁的身侧道:“五弟,大哥会不会有事?”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后冷笑道:“三哥这句话就问得蹊跷了,听起来似乎另有所指地?怎么,三哥是在盼着大哥出事吗?在我的心里却在心里盼着大哥一切安好。”他从悠然居走到这里需要约半刻钟的时间,大少爷还没有被救上来,实在是有几分古怪,而一个人在春日的寒水之中泡这么长的时间,只怕会性命不保。
三少爷看了他一眼后又小声道:“五弟和大哥最是亲厚,也是安府的嫡子,若是大哥没有了,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压制五弟了。”
安子迁听到他这一句觉得有些古怪,扭头看了一眼三少爷,却见他的眉眼之间已有了一丝狠厉之色,他的眉头才皱了起来,三少爷的面色却已转和,在他的耳畔轻声道:“五弟,三哥以前是做了一些错事,你得多多包容体谅!”
安子迁闻言立刻厉声斥道:“三哥说的什么浑话!可是在咒大哥?”
三少爷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一愣,安子迁却又大声道:“今日大哥若是没事便好,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三弟,你只怕是脱不了干系!”
他的声音有些大,那些少爷和少夫人都离两人不远,便也听到了几句,当下都微微有些惊疑的看着两人。倒是安夫人只顾着哭,反而没有听到,安老爷既担心大少爷,又被安夫人吵的烦躁,也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三少爷咬着牙道:“五弟,话可不能胡说!”
安子迁瞪了他一眼后道:“我有没有胡说三哥心里最清楚!”
三少爷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心里已有了狐疑,难道安子迁真的知道什么呢?他以前是没有将安子迁放在眼里的,可是纵观这段日子安子迁的所作所为,心里早已有了三分忌惮。今日里原本是的试探和讨好,他这么一闹,反而显得有些怪异了。
安子迁知道这个荷花池里的水并不太深,但是池中的污泥却经年累月的积攒下来,却已能没入人的腰间,大少爷若是真的陷入污泥之中,想要拔足而出却是极难。而今日各房少爷都守在荷花池畔,看着那些家丁在水下找人,却没有一个少爷跳下水池去寻大少爷。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子迁知道大少爷能生还的可能性已经极小,他的眸子愈发的明亮,印着那点点灯笼的火光,竟已有了逼人的寒茫。
楚晶蓝一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是有心事的,也觉得今夜之事实在是有些古怪,这里的水并不太深,大少爷不可能到现在还寻不到。
那些家丁在水里泡得久了,身体也承受不住,又换了一批跳下去寻大少爷,终于在半刻钟之后,大少爷终于被人从水塘里捞了起来,只是捞出来的时候,已经面色青紫透白,早已没有了呼吸,就连手脚也一片冰冷。
安夫人一看到大少爷的样子,顿时扑上去大哭起来,触手的冰寒让她的心里满是绝望。
大少夫人一直都守在安夫人的身边,此时见到大少爷那副样子,一时间也接受不过来,身子一顿,便已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好在楚晶蓝早已让红梅请大夫,大夫分开众人在先是探了探呼吸,再把了把脉,然后再倚在大少爷的胸口听了听后道:“安老爷,安夫人,请节哀!”
安老爷和安夫人听到这一句话同时一呆,安夫人呆完之后却大声尖叫道:“你胡说!子轩不会死的!你命令你快些将子轩救活,否则我一定让你全家都下去陪他!”
大夫早已习惯安夫人的这种说话模式,竟是不惊不恼,只慢慢的道:“老夫已经尽力了,还请安夫人不要为难老夫!大少爷溺水太久,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的!”
安夫人原本只凭着一口气尽力保持清醒,此时听到大夫的这一句话只觉得整个人被抽干了一般,她怒道:“你这个庸医,你胡说八道,你咒我的子轩!”她的话说到这里,再也没有力气,两眼一翻,便重重的往后倒去,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看到这种情景,当下忙一把将她扶住,她却已经晕了过去。
大夫一见她这副情景,一探她的脉息,竟已虚浮而又急躁,这是凶脉,当下忙道:“快将安夫人抬进厢房。”
众人骤逢变故,一时间大多都有些惊恐,楚晶蓝最为镇定,忙对安子迁道:“五少爷,你快将母亲抱回厢房吧!”
她说话的时候,安子迁已经回过神来,忙将安夫人抱回了乐山居,大少爷的尸体也早有人抬进了明阳居里。
安老爷一回到家里就遇如此大变,只觉得这浮生就如梦一般,纵是他素来沉静,一时间也实在是难以接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他的身体微微一为颤,只觉得老天爷似和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一般。只一瞬间,他仿佛就老了十余岁。
这一夜安府乱成了一团,到处都弥漫着惊恐的气息,必竟大少爷跳进池塘之前动静实在是太大,整个安府大多数人都听到了,也觉得他就那样淹死在荷花池里也着实有些诡异。
也不知是谁在安府里先说起:“大少爷说是冤魂来索命,那些冤魂不会都跟到安府来了吧!若是如此,只怕府里还会出事!”
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安府,在听到这一句话后便人人自危了起来,只觉得那漫天的夜色也透着鬼魅之气,当真是可怕至极,一堆人都守在屋子里,却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恐真的撞见了那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安夫人再次醒转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她一醒来便是哭泣,安老爷心里也乱,又见安府里流言四起,只得打起精神收拾府内之事。只是他的年纪终是大了,再受到这样的打击,精力早已大不如前,心中又乱,处理起事情来竟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安子迁看到这样的情景,只得帮他从中打点,安府内的中馈大少夫人打起精神打点着,却也是混乱一片。楚晶蓝对安府中馈之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让红梅绿叶守好悠然居,不让其它的人有隙可乘。
安夫人躺在病床之上,只觉得万念俱灰,虽然之前因为大少爷眼盲之事而伤心难过了许久,可是那些个伤害又哪里有大少爷殁了的伤害大,心里想起大少爷小时候乖巧伶俐的模样,心里实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实在是不明白她那个聪明而又懂事的儿子怎么会落得这样枉死的地步。
大少夫人心里虽然难过,在处理好府中今日的中馈之后,便强打着精神来照顾安夫人,而她的身子自从那一次自尽之后,便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这番一折腾,只觉得气力不济,那张苍白脸便更加苍白了,身子走起路来也隐见摇晃之感。
她才一进去,便见到安夫人将书静煎好的药给掀翻了,她便让书静再去煎一碗来,自己便在床畔坐了下来,然后轻声唤道:“母亲……”
她的话还未说完,安夫人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扬起巴掌便赏了她一记耳光,然后便听得安夫人骂道:“你个贱货,让你好好照顾大少爷,你是怎么照顾的?我看你就是存心的,否则怎么会我才离开子轩的房间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出了事!说!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在那里装神弄鬼!”
大少夫人听到安夫人这般一说,心里委屈到极致,她伸手捂着脸在安夫人的床前跪下来道:“我对大少爷的心,母亲难道还有所怀疑吗?对我们女人而言,丈夫就是这一辈子的依靠,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傻事!”说罢,她的泪水已流了一脸。
安夫人听她说的有理,只是心里终是太过难过,她原本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此时心里如此难过,总得找到发泄劲的地方,当下厉声道:“你以前是对子轩一心一心,可是自从出现佩兰的事情之后,你就变了!你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对他上心了!昨日里子轩刚回府时,脸上沾了泥污,你竟不愿用自己的帕子去帮他擦脸,说,你是不是见他瞎了,又疯了,所以就存了心的想要夺他的性命!以免了你以后的照顾之苦!”
大少夫人愣了一下,想起大少爷入府的时候,她的确是存了嫌弃之心,只是那些事情她自认做的甚是小心,也藏的极好,没有料到还是瞒不过安夫人的眼睛,她咬着牙抬起头看着安夫人,却见她面色苍白,一双有些尖刻的眼睛瞪得极大,在这个阴气沉沉的晨光里竟有如罗刹一样可怕!
她的心微微颤了颤,想起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为安府付出,为安府耗尽了青春,明明知道大少爷没有生育能力,却也一心一意大少爷好。可是这么多年来都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大少爷的背叛,换来了安夫人的猜疑,换来了青春尽逝,换来了孤苦无依。
她还记得当年初嫁大少爷时,他那张英气勃发的脸,那张让她看了就脸红心跳的脸,这么多年来的执着付出,却是让她心碎,让她心冷。
她的眸子里也有了一丝寒冰,她抬起头,微微扬起下巴,然后生平第一次顶撞了安夫人:“母亲当真如此认为就实在是太过可笑了!没错,我是对大少爷很失望,也对安府很失望,我嫁来安府之后,就没有享受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就是明知道大少爷不能生育,我也一样对他极敬之爱之!可是他是怎么对我的,母亲,你一直在旁看着,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你也是个女人,你应该知道那是怎样的苦楚!”
安夫人听到大少夫人的话后先是一怔,然后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掐住大少夫人的脖子道:“所以你就要谋杀亲夫,要杀了子轩!”
安夫人的样子极为狰狞,可是她此时身体虚弱,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那掐着大少夫人脖子的手还在此微微发着抖。
大少夫人的身体也不好,虽然安夫人掐的不是太重,可是她却也挣不开,当下胀红了一张脸,然后轻声道:“母亲觉得这样做是聪明的法子吗?就算大少爷瞎了一只眼,也疯了,可是他还是一个男人,还是我在安府的依靠,有那么蠢的人会把自己的依靠给彻底毁了吗?”
安夫人听到她的话后手轻轻一松,大少夫人却已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她喘完气又后道:“我也觉得昨夜的事情太过诡异,那池塘的水并不深,大少爷就算是跳了下去,也不可能那些家丁要找那么久才能找到他!”
安夫人的身体轻轻一颤,然后咬牙切齿的道:“我要彻查此事,那个设计害死子轩的人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大少夫人听到安夫人那狠厉的话身体微微颤了颤,却又道:“昨夜里大少爷落水的时候,我隐隐听到五少爷对三少爷说大少爷若是有什么事情,五少爷定不会放过三少爷。”
安夫人愣了一下,大少夫人却已缓缓的道:“母亲若是要查的话,或许可以从他们两人开始查起。”
安夫人的眼睛里有了一抹可怕的神色,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而她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那拳头握的太紧,手上的表筋却已暴起。
大少夫人却又道:“母亲,地上凉,我扶你起来!”说罢,她便去扶安夫人,只是她的身体原本就极为虚弱,竟是扶不动安夫人半分。
好在此时书静和书瑶进来了,才一起将安夫人扶上了床。
安夫人的心里痛苦不堪,只觉得整个人快要虚脱了一般,也恨不得此时就陪大少爷一并去了,只是心里那浓烈的恨意,成了她最大的支撑。
大少夫人知道安夫人虽然后面没有再说什么,却已经不再待见自己,她是大少爷的女人,安夫人一看到她只怕会更想大少爷,她受了早上的惊之后也不愿再去见安夫人,再加之身体原本也不适,便回到明阳居里躺了下来。
安府就算是发生再大的事情,她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去做,她用过早膳之后,便准备坐着马车去楚家的铺子里处理相关事宜,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四十来岁管事模样的人正在和安府的管事说话,看那模样,似极为焦急,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抹着泪水。
那人的腰间还系着一根白绫,她微皱着眉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那人和管事同时向楚晶蓝行了一个礼后道:“见过五少奶奶,是这样的,今日一早,二姑爷也殃了,奴才正在想这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必竟大少爷才过世,老爷和夫人心里正难过。”
楚晶蓝早前就已经听说过安子迁的亲姐夫身患重病,他那个姐姐却也是个不省事的,经常会惹出一些事情来,不太得婆家的喜欢,以前是三天两头回娘家,那姐夫病重之后,她回娘家的次数也就少了,所以楚晶蓝一直都没有见过。
此时听到管事这么一说,便又将这件事情想了起来,她轻叹道:“这事先压一压吧,大少爷新逝,若是再让老爷和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只怕是受不住的。”说罢,她便婷婷的上了马车。
管事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些为难了,虽然知道这事说了是不好,只是二小姐那性子和夫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平素是极不讲道理的,再加之这一次姑爷的死却也和二小姐有些关系的,如今二小姐还被夫家关了起来,安府这边若是不派人过去处理的话,难保会出什么事情,日后若时二小姐算起帐来,他只怕还得吃不了兜着走,正在踌躇间,三少夫人却走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事将二姑爷的死讯说了一遍,又说了一下二小姐此时的境况,三少夫人一听却来了几分精神,她嫁入安府的时间早,没少受二小姐的闲气,想到安夫人那副样子,又想起昨夜里安子迁对三少爷说的话,只觉得若是安夫人此时气死了就再好不过,日后失去娘家支撑的二小姐只怕会生不如死,安老爷对二小姐并不喜欢,日后还不有的二小姐过苦日子的。
三少夫人这么一想,便一本正经的道:“这事自然要告诉母亲,否则日后二小姐还不知道怎样埋怨母亲了!你便带这管事进去向母亲禀报吧!”
管事一听也有几分道理,有三少夫人做了主,日后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有人顶着了。安府的管事当下便带着那管事到了乐山居前,却见书瑶正在门口守着,便将这事大概和书瑶说了一遍,书瑶一听,吓得脸都白了,一时间却也失了主意。
安夫人心里难过,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泪水一直不停的流淌,心里却一直静不下来,她的身子微微猫猫着,侧到一侧,却隐隐听到门外有人轻声道:“夫人心里正在为大少爷的事情难过,今晨都没有进食,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可是人已到了门外,老爷也刚躺下,总不能一直瞒着啊!”一记男音轻声道。
安夫人在屋子里道:“谁在外面说话?”
门外的人听到她在屋子里说话,便远远的应道:“夫人,二小姐府上的管事有事求见!”
安夫人轻声道:“进来吧!都到如今了,我还有什么事情是禁不起的!”
书瑶在门外应了一声,便带着那管事走了进来,安夫人却依旧半躺着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在这里听着了!”
那管事期期艾艾,仿佛那事极难说出口一般,只轻声道:“夫人可要好生保重身体。”
“我这身体保重了又有什么用?”安夫人闻言终是转过身来,低低的问道:“可是二小姐又闯下了什么祸事?她就是那副性子,如今她哥哥都没有了,竟还是如此的不安份。”
她转身见那管事的腰间也缠着一块白绫,只道是他进府的时候书瑶给他系上的,心里又满是伤悲,她原本是极疼二小姐的,此时也觉得她当真是太不懂事了,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却还是不得安生。
“那倒没有,少奶奶如今倒是极好。”那管事的头微微低着,眼圈却是一红,轻声道:“是少爷他今晨去了……”说到这里,那管事竟已哭了起来。
安夫人闻言眼睛瞪的老大,大声道:“你说什么?你家少爷也去呢?”
那管事一边哭一边答道:“少爷的身子骨一向不是太那,那病原本也是绝症,没有办法医治的,原想着还能拖过这个春日,没料到春日里花粉太重,倒将他的病症勾了起来,今日一早走了……”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接受儿子的死讯,又听闻女婿的死讯,安夫人原本就不是太坚强的人,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那沉闷的天空似有一道炸雷劈过,而那雷直直的劈到了她们头顶,将她的身体劈成了两半,她只恨不得用能自己代他们去死!
她实在是承受不住,大叫了一声:“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你怎么能对我如此残忍!”她这一句话一说出口,一口鲜血便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
书瑶一见这种情况,顿时大惊道:“夫人,你怎么样呢?”
书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当下忙奔进来一看,一看到安夫人的样子,顿时大惊,忙奔出去大声道:“快来人啦!快去请大夫!”
一时间,安府里再次乱成了一团。
楚晶蓝到日暮时分才回到悠然居,她才一进去,圆荷便道:“五少奶奶,今日又出事了。”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又出什么事呢?”
“今日晨起二姑爷殃了,管事把那消息告诉了夫人,夫人听得吐了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到如今还人事不醒。我悄悄的问过书静夫人的病情,书静说夫人这一次甚是凶险,只怕会性命不保!”圆荷定定的看着楚晶蓝道。
楚晶蓝缓缓的道:“我出门前遇到了那管事,我当时让他们先将事情压一压,怎么他们又惊动了夫人?”
圆荷有些高深莫测的道:“听说是三少奶奶的主意,因为二小姐被夫家关了起来,这一次二姑爷出事和二小姐脱不了干系,二小姐让那管事到安府来名为报丧,实则是搬救兵的,不想安府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听说二小姐的性子和夫人一模一样,二小姐的救兵没有搬到,夫人若是有事,只怕也没有人再帮她撑腰了。”
“真是蠢货。”楚晶蓝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事情一出,只怕还有更大的风浪,如今安府这般,只怕是又要惹得一些人蠢蠢欲动了。”
圆荷看着楚晶蓝道:“我今日还听说府里盛传鬼神之事,说是大少爷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又说大少爷是枉死,平素恨谁便会去找谁。”
楚晶蓝冷笑一声道:“看来这府里的人是当真极不安份的,竟是编排了这么多的故事!整个安府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生前最是恨我和五少爷,因为是我们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那所谓的流言根本就是冲着我和五少爷来的,也为了日后的意外打下基础罢了。日后我和五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大可以说是大少爷来索命,再弄一些障眼法,便能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这人的心思倒是深沉着了!”
圆荷轻声道:“可不是嘛!如今安府乱成一团,只怕还有许多人在那里等着混水摸鱼了!”
“这样也好,他们若是总是藏在暗处不动,我要将那别有用心的人找出来也不是易事,如此一来,倒是省事了不少。”楚晶蓝轻哼一声道:“我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敢在我的面前如此卖弄!”
圆荷的眼里却满是担心道:“可是五少奶奶,你如今有孕在身,万事要小心啊!他们的那些阴谋诡计不得不仔细提防,而他们若是存了心去做的话,只怕还防不胜防!”
“你说的也有道理。”楚晶蓝缓缓的道:“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得给他们一些破绽才是,要不然他们总在想方设法的害我,找不到法子,指不定还会狗急跳墙了!”
“五少奶奶怕他们做什么!”红梅双手环抱胸前道:“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揪出来,一个乱剑砍死了事,也省去了那一堆的麻烦!”
楚晶蓝微笑道:“如今安府里几乎人人可疑,难不成把安府里的所有的人都杀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红梅微扬着头道:“依我看,这安府里也没有几个好人,全部砍死了倒也好!那大奴才也喜欢仗势欺人,前日我要去大厨房里借个锅,他们还说三道四的,我当真恨不得把那些个践人打个落花流水,都是圆荷不让!”
楚晶蓝笑了笑道:“你以前没有在高门大户里生活过,不习惯原本也是正常,只是如你如言,那些你看不顺眼的人便全杀了,只怕才是真的乱了套。你日后记住,在安府里切切不可乱来,到时候惹来了麻烦我要保你反倒不易!”
红梅听她这样一说有些不能理解,虽然点了头,却还是憋了一气,却依旧道:“就五少奶奶是个好心肠的,我看这安府里的人大多都毒着了,那个什么三少奶奶就是一个典型,就算是我这种粗枝大叶的人都知道昨夜大少爷才殃,二姑爷的死讯是万万不能再告诉夫人的,可是她却还怂恿人去告诉夫人,这不明摆着要要夫人的性命吗?”
楚晶蓝没料红梅会如此说话,当下眸光微敛道:“只怕他们要的就是夫人的性命。其实对老爷而言,这些庶子们都是他的儿子,没有太本质的差别,只有夫人才是最注重嫡庶之分的,所以夫人若是没了,那么他们也便有机会了,而如今五少爷的根基还不稳,自然要早早下手的。只是这下手之人当真是极为狠毒的,这一着的背后竟是藏了好几个凌厉的后着。”
圆荷看着楚晶蓝道:“三少夫人这么做,也做得太过明显了,她就不怕夫人的身子大好后剥了她的皮?”
“她敢这样做,只怕就没打算让夫人活下来。”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寒意。
圆荷愣了一上后道:“五少奶奶说三少奶奶想要杀夫人?”
“只是猜测而已,不敢确定。”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我只是觉得大少爷这一死,很多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圆荷附和道:“是啊,有的人的狐狸尾巴开始往外露了。三少爷是所有的庶子间最为出色的一个,平日里做事也是极为稳重的,也一直极得老爷的欢心,他那样的一个人,若说他没有半点心思,换我也是不信的。”
楚晶蓝缓缓的道:“是啊!他那样的人,若说他没有半点心思,当真是没有人会信的!”
几人正在说话间,安子迁掀帘而进,他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烦躁,楚晶蓝迎上去道:“怎么呢?可是发生什么事情呢?”
“大哥出事,二姐夫又没了,二姐被夫家关了起来,如今母亲又病的厉害,安府上下又乱成了一团,我心里不烦才怪。”安子迁这一次没有再隐藏自己的情绪,看到楚晶蓝便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楚晶蓝亲手替他倒了一杯茶,红梅却无忌惮的道:“我说句话五少爷你可别生气,虽然他们都是你至亲的人,可是说难听一点的话,那就是他们都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安子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便缩到了楚晶蓝的身后,她平日里和安子迁相处便如朋友,她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所以话说起来也就有些放肆了。此时见安子迁的目光吓人,心里没来由的也升起了惧意。
安子迁虽然恼她说的话,但是细细想来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当下便又缓缓的道:“管好你的嘴,再胡说不小心撕烂你的嘴!”
红梅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圆珠平素虽然也是个没大没小的,但是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比红梅知进退一些,知道安子迁原本就不痛快,怕她再惹起事端,便将红梅和绿叶一并拉下去。
安子迁见她们离开便轻轻拉着楚晶蓝的手道:“晶蓝,我以前不是说大哥的帐册有问题吗?苗冬青已经帮我查清了,那些帐册上的数字被人做过手脚,这几年来不翼而飞了差不多十万两。我以前一直觉得是大哥做的手脚,只是这一次大哥一死,我倒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你觉得是其它的人做的?”楚晶蓝看着安子迁道:“这些年来是大哥和三哥在打理铺子里的事情,父亲都极少过问那些事,只是大哥平素虽然刻薄了些,却也是个精明的,若是三哥真做了手脚,不可能瞒得和过他。”
“你说的很有道理,是瞒不过他的。”安子迁的眸光有一抹深沉道:“所以昨日看到大哥出事时我便有了一个猜想,那批银子只怕是大哥和三哥一起动的手脚,因为只有如此,只要大哥一死,那些事情便死无对证了。而且我今日细细的问过那几个看着大哥的丫环,大哥昨日回来原本就一直昏迷不醒,而到酉时末的时候就突然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极度的焦躁不安,一直说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一直在骂你,我觉得那样的症状虽然是臆证,但是却更像是药物所为。你还记得宣判的那一日大哥就一直精神恍惚吗?若真的疯了不可能会那般痴呆。”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轻声问道:“你可是在怀疑什么?”
安子迁轻声道:“我怀疑大哥是被三哥害死的,所以昨夜我才故意对三哥说了那样的话,便是为了试探他,而他虽然极力否认,但是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惧怕!”
安子迁昨夜对三少爷的话她也听到了,当时虽然有一些猜想,但是后来看到大少爷的尸体之后,她便也忘的差不多了。
她轻声问道:“所以你觉得三少爷将大少爷害死之后,想独吞那笔银子。”
安子迁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心里还有其它的想法,米铺里少了那么多的银子,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父亲的眼睛!”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眼里有了一抹惊异,安子迁又缓缓的道:“大哥素来最得父亲的疼爱,平日里也是父亲心尖上的肉。这些银子的去处我猜父亲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样的算盘!这一次大哥身死,却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
楚晶蓝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心里升起一抹寒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远溪,许是你想多了。”
“我也希望我想多了!”安子迁轻轻搂着她道,那双满是温和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忧伤,让他又想起了当日大少爷拿刀刺了他之后,太夫人曾对他说的话,他的眸子里一时间有了意未不明的味道,那点点无奈更似伤感,直扎得他的心一片生疼。
楚晶蓝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道:“我倒觉得这一次是有人想趁着你还没有站稳脚,想趁机谋夺安府的家主之位。”
安子迁淡淡的道:“谋夺就谋夺吧,我在不在乎是我的事情,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夺走一切却是他们的本事。若是有一天他们真的得到安府了,那也是我不想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你就不怕安府日后出事?”
安子迁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的道:“这段日子我已给安府找了一条出路,待他们削尖了脑袋得到安府的一切时,就会发现安府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楚晶蓝的眼里有了一丝不解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安子迁缓缓的道:“我前段日子一直想做安府的家主,便是因为里面有一些事情一定要到那个位置才能做的,而这一个月来,已足够我把那件事情处理妥当了,至于往后会如何,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五十章
楚晶蓝不太明白安子迁话里意思,却觉得他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此时正闪烁着别样的光华,那点点灼灼之华,竟有些让她挪不开目光,她看过很多面的安子迁,可是此时这般透着丝丝狡黠而又浓烈的自信,衬得他原本玉树临风的身姿更多了一分淡淡的超然之气,她只觉得这一刻的他是通透的,似看尽了人世间的繁华,也似能看透未来路上的一切,所以那些风风雨雨,只是未来路上的风景而已,根本就不会伤及他们。
她的眸子里由最初的疑惑到后来的释然,眼里也有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她轻轻执起他的手道:“你好似有些变了。”
“有吗?”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上扬后道:“哪里变呢?”
“说不上来。”楚晶蓝浅浅的笑道:“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变化,男子汉大丈夫,顾念感情虽然是件好事,可是偶尔的杀伐决断还是要的。”
安子迁的眸光深了些,她又缓缓的道:“所以我喜欢这样的你。”
安子迁的眼睛更亮了些道:“我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仿佛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楚晶蓝微微低着头轻声道:“只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偶尔能知晓你些许心事。再则很多时候一件简单的事情背后常后夹杂着许多其它的事情,那些事情若是不狠下心来一刀斩断,日后指不定会生出其它的乱子。”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那双眼睛里更加温柔了三分,只是他的眼睛笑着笑着却染上了一抹水气,他的头微微低下道:“你说的对,所以有些时候我就算是再不想去做,也不得不去做。”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鼻子里闻到的是她身泛发出来的幽幽体香,那香气清雅,让他原本有些激动的情绪莫名的就安静了下来,她的秀发如丝一般轻轻钻进他鼻孔,带来阵阵酥麻之感,他的心动了动,欲望缓缓自心尖升起,他伸手揽住她的腰。
她的腰还很纤细,这般握在手里,倒当真显得是不盈一握,他微皱着的眉头道:“你当真是太瘦了些!”斜眼间却看见她雪白粉嫩的脖颈,在这油灯下泛发着淡淡的温情和浓浓的诱惑。
他忍不住轻声道:“晶蓝,我想要你了,怎么办?”
楚晶蓝已明显感觉他抵在她下腹入的硬物,面色一红,轻咬着唇道:“大夫说头三个月最是要紧,不能行房。”
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又轻声道:“之前有宝宝的时候我着实开心了一场,可是不带这样折磨我的!待他出生后,我得好生教训他!”
楚晶蓝听到他这近乎孩子气的话,心里有些好笑,却又缓缓的道:“嗯,那你就教训他吧!”
夜色渐深,安府里白缦飘飘,一入夜后白色的红笼便已挂了出来,那幽暗的灯火和着那阴沉的气氛,使得整个安府便有了三分诡异之色。
大少爷溺死的池塘边上静然一片,那里水气盈盈,冰冷的水面在夜色下一片静然,朦胧间似乎还有几分阴寒之气,黑色的水面看不到一丝波澜,却可以看得到一层复一层的厚重之色。
“吱”的一声,一扇门打开了,书静伺候安夫人服药有睡下,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到旁边的小厨房里寻些吃的,安夫人的身体再好经此一事只怕也变得有不济了吧!
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忧色,丫环的命运大多都握在主子的手里,安夫人原本只是脾气不太好,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她却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往后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安夫人只要脾气不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们这些随身近伺的丫环们一个个就成了最佳发泄的对象。
对于大少爷的死,她没有太多的感觉,反而一直觉得大少爷那样的人,死了也是一件好事,以前他在世的时候,可没少欺负她们这些没有任何依靠的丫环。若是让大少爷做上安府家主的话,那么她们的日子会更加的难过。
她想起上次求楚晶蓝的事情,心里又有了一丝亮光,楚晶蓝做事温厚又不失凌厉,最重要的是待下人极为宽厚,日后这安府只怕是落在五少爷的身上了,楚晶蓝掌管整个安府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想到这里,嘴角边却又有了一抹苦笑,因为她一直暗中帮楚晶蓝,所以夫人一直都看不顺眼,早就想打发了她,只是近日事多,她行事也极为小心,才没有给夫人寻到那样的由头。
书静心里有了一丝无可奈何,心里竟莫明其妙的盼着安夫人最好就此死了,那么日后她才算是真正的解脱。只是这个念头一早进她的心里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太不过恶毒了些。
她轻轻甩了甩头,然后再伸了伸懒腰,只觉得那又困又乏又饿的身子才舒服了些。
厨房就在屋子的旁边,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她又轻轻的揉了揉眼,才一睁开眼睛,却看到不远处的柳树下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
她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谁半夜猫在那里做什么?快些回去睡吧!”
唤完之后,她不以为意的调过了头,只是又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不太对劲,她的心微微颤了颤了,眸光也闪了一下,微微愣了一下之后便极快的回头,却见那柳树下什么都没有,又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小丫环的胆子不算小,心里却终是有了惧意,当下糕点也不想吃了,一扭头便往主屋里跑,只是还没有跑几步,她便看到侧边的梧桐树上挂着一个人,那人一袭白衣,惨白发青的脸被头发隐隐遮住,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书静吓的心砰砰乱跳起来,那人却突然把头抬了起来,那张脸便露了出来,竟是新死的大少爷,她顿时惨叫一声,没命的往回狂跑,一边跑一边叫道:“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深夜她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安府,书瑶原本在屋子里打盹,听到书静的惨叫声不标吓了一大跳,她正欲去开门,书静却已惨白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回来,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道:“书瑶,大少爷……”她说完这句话,便已晕了过去。
书瑶微愣,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话,当下便借着那幽灵的灯光,朝外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屋外树上的人影,那影子还似抬头对她笑了笑,她顿时也吓的失声尖叫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乐山居里其它的下人,忙穿了衣裳过来看个究竟,安夫人由于喝了宁神的药,外面这么吵却还是没有将她惊醒。
安老爷有些愠怒的道:“什么事,半夜在这里鬼叫!”
书瑶颤抖着道:“老爷,有鬼!”
“什么鬼不鬼的,胡说八道什么?”安老爷心里满是恼怒:“真有的话又在哪里?”
“就在那里!”书瑶颤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道:“大少爷方才就在那里!”
安老爷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又如何会信她说的话,当下披了外衣带着几个家丁便往那梧桐树边走去,那里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安老爷骂道:“半夜里胡言乱语的丫环,大少爷此时正在明阳居里地躺着……”说到这里,他悲从中来,想起昨夜的事情,陡然明白他那个最心爱的儿子已经不在了,后面还有一堆责骂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并不信那些鬼神之说,此时听到书瑶说是大少爷,他的心不禁微微颤了颤,他只觉得大少爷昨夜里出事出的实在是太过蹊跷,莫不是他被人害死,心中有冤屈,所以此时才会阴魂不散?
书瑶大声道:“我方才真的看到大少爷就在那棵树上,书静也看到了,老爷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问书静!”说罢,她死命的掐书静的人中。
书静悠悠醒转让,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少爷……我看到大少爷在那棵树上!”
安老爷的眸光深了些,当下便对身边的家丁道:“走,随我去明阳居看看去,我倒想看看大少爷到府在哪里!”
一伙人到达明阳居的时候,大少夫人正在大少爷的灵前守灵,方才书静和书瑶的惨叫声已将她惊醒,此时见安老爷前来,她忙起身相迎。
安老爷看了一眼好好躺在棺木里的大少爷的尸体一眼后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大少夫轻声应道:“一直守在这里,父亲,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安老爷的眸子颤了颤,又细细的看了一眼大少爷那张惨白发青的脸,悲从中来,轻轻的道:“书静和书瑶方才在乐山居前看到了子轩。”
大少夫人闻言脸色微变,却又缓缓的道:“大少爷英年早逝,只怕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再则昨夜里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只怕是另有隐情。”
安老爷没有答话,看着大少爷的眼里别有一番温情,他缓缓的道:“不管怎么样,大少爷的死因我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的!”
大少夫人轻轻低着头,只是抹眼泪,却没有再说话。
安老爷的眸子又深了些,扭过头对大少夫人道:“我在这里陪陪子轩,你回房休息吧!”
“父亲,这……”大少夫人微微有些吃惊的欲阻止。
安老爷却缓缓的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陪陪子轩,和他说说话!”
大少夫人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安老爷,却见安老爷此时衣裳微微有些不整,那又原本精光灼灼的眼睛里此时一片灰败,那张脸也早已没有往日的神彩,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那双眼睛里的伤痛是那么的明显,有伤心到极致的泪光。
她想起这些年来安老爷一直都极为心疼大少爷,两父子相处的时间也是最长,安老爷又亲眼看到大少爷死在他的面前,心里不难过才怪。
她轻轻施了一个礼,便退了下去。
安老爷看着这个布置的简易的灵堂,心里只觉得一阵悲苦,大少爷躺的那具棺材还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想到他出门前还曾劝过大少爷行事要淡定一些,只要是对安府好的事情就不要太排斥,他还仔细的告诉大少爷他的打算。只是当时大少爷的样子太不受教,又气的他忍不住骂了大少爷一顿,骂完之后,又细细的告诉大少爷,纵然安子迁做了家主,大少爷也依旧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日后分家的时候断然不会亏待于他,只是他的这些话大少爷显然是没有听进去的。
对他而言,有些事情终究不能说的太白,点到为止就好,没料到大少爷竟是如此沉不住气。
安老爷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又看了一眼大少爷,想着如今已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禁又悲从中来,刹那间,老泪纵横。
他已有许多年没有流过泪了,如今这泪一旦流下,才发现他这么多年来的谋划竟全部付于流水,想到这么多年来的父子之情,此时只觉得难过到极致!
楚晶蓝是在睡梦中被书静那一声惨叫声惊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安子迁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后他便出声唤道:“红梅,绿叶,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听到他的吩咐便走出去探听消息,很快就回来答道:“书静和书瑶说今夜在乐山居前看到了大少爷的鬼魂,方才那样的惨叫便是她们发出来的,如今老爷去明阳居里看大少爷,大少爷却还在棺材里躺着,只怕明日便会盛传闹鬼之事了。”
安子迁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楚晶蓝却笑道:“他们倒真是性急,这么快就有所动作。”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楚晶蓝却又看着他道:“你和大少爷是一胞所生,此时大少爷新殁,你不去陪陪他似乎说不过去。”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楚晶蓝又道:“今夜父亲必定会陪着大少爷,你也去陪陪吧!想必父亲有些话也是想对你说的。”
“我若是走了,你一个人不怕吗?”安子迁缓缓的道:“大哥身前虽然恨我,只怕在心里更恨你吧!”
“我从不信鬼神之说。”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这世上的鬼神不是别人胡编乱说,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书静平日里行事老成,在这件事情上断断是不会胡编乱说的,除了这一层,那自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了。再说了,大少爷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在骂我,自然会有人借这个大做文章。”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深入些,怒意在眼底升起来道:“他们倒是一点都不安生,大哥尸骨未寒,竟就又开始生事,就不怕大哥真的会爬起来找他们算帐吗?”
楚晶蓝淡淡的道:“这件事情任谁都觉得有些奇怪的,只是大少爷死时所有的人都在场,而且也以鬼神之说做铺垫,一直让人觉得大少爷是被厉鬼索命,虽然你我不信这些,但是总有人信这些。”
安子迁的眸子深了些,却冷然道:“让他们去信吧!我倒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我这便过去陪陪父亲!”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他便披了一件墨色的披风便去了明阳居,他到那里的时候,安老爷正在那是痛哭,见安子迁前来,他叹息了一声,将泪水抹了抹后道:“远溪,你和你大哥平日里是否有嫌隙?”
“我和大哥之间如何,父亲心里比谁都清楚!此时又何必这样问?”安子迁缓缓的道,却绕过安老爷,走到大少爷的尸体旁,细细的看了看大少爷的尸体,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他正欲离开,却借着那幽暗的灯火看到大少爷的脖颈下有一处细微的痕迹。
昨夜里他不曾看到样的痕迹,此时看到眸光便深了些。
安老爷抬眸看着他道:“昨夜子轩遇时,你们那么多兄弟在场,却没有一个人下水去救他!别人也就算了,可是你是他的亲弟弟啊!”
安子迁缓缓的走了回来,在安老爷的身边跪下来后,然后抬头看着安老爷道:“父亲觉得大哥待我比其它的兄弟更亲厚吗?”
“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子轩最是疼你,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必定会想着你。”安老爷的声音满是苍老。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定定的看着安老爷道:“父亲也说那是我小的时候,那么长大之后呢?”
安老爷不语,安子迁又看了一眼大少爷的棺材道:“父亲心里其实对那一次大哥拿刀来刺我的事情一直都将信将疑,却也一直觉得我这几个月和晶蓝在一起有极大的变化,所以也一度认为那件事情是晶蓝教我编出来骗父亲和母亲的吧!”
安老爷没有回答,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寒意,看着安老爷的目光更凌厉了些道:“我虽然闲下来的时候喜欢说些大话,但是一旦涉及兄弟之情,我断然不会乱说,那样的谎话更不会说。说到底,是大哥先动了邪念,否则只怕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父亲最是疼大哥,我相信大哥的心魔,父亲心里也是最清楚的!我自认为我对大哥坦坦荡荡,但未做过半件对不起他的事情!”
安老爷的眸子微微深了些,安子迁的头却低了下来,轻声道:“所以父亲在抱怨我们这么多兄弟昨夜没有一个人下水去救他,倒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大伙都没有下去救他?”
安老爷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安子迁淡淡的道:“自从那一日大哥拿着刀子要来杀我的时候,我便觉得我和他的兄弟之情彻底断了,他于我只是一个路人罢了。”
“你真狠心!”安老爷咬着牙道:“就算那一次他做的离谱了些,可是难保不是鬼迷心窍,你怎么能做得如此的绝情?”
“绝情吗?”安子迁的头再次抬了起来,看着安老爷道:“我记得大伯当年和父亲抢家主之位时,父亲不可谓不是用尽了手段,我还听说大哥的不育之症便是因为那件事而留下的后遗症,父亲的手段,比我要残忍的多,奶奶虽然这么多年来不曾说过一字半句,却不表示那些事情她不知道!再则,当年大伯并未对父亲做过残忍的事情,可是父亲却生生将大伯逼离了杭城,爷爷去的早,父亲难道不觉得他心里也是有结的吗?再说了,如果当年大伯真的拿着刀子要杀父亲的话,父亲只怕也不会给他了留活路了!”
太夫人一共育有两子,长子在当年那起争夺家产的战争之中落败之后,就远离了杭城,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没有往来。
安老爷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坊间是有传闻的。”安子迁的眸光低敛道:“奶奶也在我的面前说起过一些,所以我会知道一点。”
安老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可怕,他伸手狠狠的抓住了安子迁的肩膀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安府的秘密我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我一直觉得父亲和母亲都是极疼我的,虽然我极度的不成才,可是你们也包容甚多,我也的确给你们惹了不少的麻烦。只是我这个人的性子素来是软的,难免就有些多愁善感。所以那一次大哥拿着刀对我,我的心里是真的难过,于是到奶奶那里诉过苦,她便告诉了我一些秘密。”安子迁抬起脸看着着安老爷,他的眼睛泛着一层淡淡的红,那层红色有如一层薄薄的血雾,却刺得安老爷的心窝一阵刺痛。
安老爷的脸上一阵灰败,安子迁又缓缓的道:“只是那些秘密在我听来却终究有些好笑的,却觉得奶奶一定撒了谎,必竟父亲和母亲都极为疼我,不是吗?”
安老爷原本只有三分猜想,在听到他那一句话后便已印证了十足十,安子迁却又轻声道:“因为最近见识到了整个安府夺家主的惨烈之事,所以在我的心里,还是把你们当做我的亲生父母的,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
安老爷的心狂躁的跳了起来,却又咬着牙问道:“所以这一次你出手杀了你大哥?”
安子迁原本一片平静的脸,在听到安老爷的这一句话后却笑了起来,他缓缓的道:“在父亲的眼里,我就是那么薄情之人吗?我恨一个人,就会置一个人于死地吗?”
安老爷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安子迁却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安老爷道:“说句难听的话,大哥身陷牢狱,是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的?我若是真的想他死的话,以我目前的能力,直接会让他死在牢里,根本就不会让他活着回来。”
安老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子迁又缓缓的道:“而他回到安府的时候,已经瞎了一只眼睛,而且还疯了,父亲觉得他好好的时候守不住他的家主之位,难道疯了反倒有那个本事呢?”
安老爷从未见听安子迁说过这样的话,不禁愣在那里,转念一想,只觉得大少爷回到安府的时候,的确已经是生不如死了,而这几次连续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安子迁和他预期的那个浪荡子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是极有手段的。
这一段日子,安老爷就算是在外面,也能感觉得到安子迁的能力,那个看起来是纨绔子弟不善经营之人,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米铺里那些陈年漏习改进了不少。
他隐隐觉得这个儿子的能力根本就比他预期的强上太多!
而大少爷近日一直出事,性子暴躁的忍受不了任何事情,两人一比,立马便有极大的差别。的确,那样的大少爷根本就不是安子迁的对手,根本就再也不会对安子迁造成任何威胁。
安老爷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安子迁,突然觉得他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儿子,虽然是从小看着他长大,却发现他的心机比自己预期的要深太多!
他的心里不禁升起一抹惧意,他的身子不由得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父亲不用怕我,我不是那绝情之人,以前也确实对安府的当家之位没有任何兴趣,这一次之所以要这个位置,也不是因为晶蓝,而是因为我不愿意看着安府因此而走向未路。”
安老爷咬着牙道:“远溪,你好深的心机!你原本可以一直瞒下去的,不用揭破那层窗户纸的!”
“父亲也说只是窗户纸罢了。”安子迁淡淡的道:“可是既然只是窗户纸,就总有一天会捅破,其实不管我是谁的儿子,我都是安府的后人,就断然不会让安府陷入险境。父亲这一次对家里人说是去南方收租,其实是奉了皇上之命去了西京吧!”
安老爷微愠道:“你派人跟踪我?”
安子迁笑了笑道:“父亲说错话了,我从来都没有派人跟踪过你,只是父亲在西京也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事,我若是再不知道就太不关心父亲了。”
安老爷的脸顿时有些有些发白,安子迁又浅浅的道:“父亲那么疼爱大哥,在接到大哥牵入官司的消息之后还未回家,任谁人都会知道父亲必然是被更加重要的事情绊住了。因为父亲迟迟未归,母亲心里也对父亲积了一些怨恨,大哥只怕也会恨着父亲吧!”
安老爷的脸顿时一片苍白,安子迁又轻声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情要提点一下父亲,安府这么多年来一直一帆风顺,父亲真的以为是你经营业有道吗?”
“不是我经营有道,难道还有其它的事情吗?”安老爷一脸不解的看着安子迁。
安子迁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放在安老爷的面前道:“父亲且看看这些吧!”
安老爷看了一眼那堆东西,却是他这些年来和万知楼里交易的凭证,他不禁大吃一惊后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一个朋友给我的。”安子迁不动声色的道。
安老爷的眼里满是狐疑,安子迁却又不紧不慢的道:“我那个朋友说,把这些东西给父亲看过之后,父亲就应该明白安府的存亡很多时候也只是他的一句罢了。”
安老爷咬着牙道:“你当真认识银面阎罗?”
“自然是认识的。”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江湖上的那些传闻虽然不可尽信,但是有些却还是真的。晶蓝和他相熟,他自然也就和我相熟了。”
安老爷的面色有些发白,安子轩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了,安老爷将那些东西细细的看了看后道:“我以为那些事情做的极隐秘,这世上不会有其它的人知道,而如今才知道,我竟是错的太过离谱了些。”
安子迁依旧不语,安老爷却又看着他问道:“你今天对我说了这么多的话,想必也是有目的吧!想要什么就说吧!”
安子迁看着他道:“其实说难听一点的话,我如今已是安府的当家,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再支会父亲,我的人也会将一切处理好,但是你终究是我的父亲,有些话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和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安老爷看着他的眸子有些泛红,想要斥责却一想确实如此,安子迁缓缓的道:“我也没有太大的要求,只是父亲和母亲日后在明面上的事情还是做得漂亮一些吧,不要再无端端怀疑我和晶蓝,也不要再寻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为难我们。以前我们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忍了下来,往后只怕不会再忍了,那些别有用心的打压,我们一定会反抗,而反抗之后或许会伤及父亲和母亲的脸面,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安老爷的脸色顿时极为难看,安子迁又不紧不慢的道:“我知道我这样说父亲会生气也会难受,但是如果不说我们往后只怕也会生气和难受,这些生气和难受放在一起,我倒更宁愿父亲是现在生气和难受,而不是以后被人驳了面子,失了尊敬的难受。”
安老爷咬着牙怒道:“你这个逆子!”
“父亲错了,其实我一直都是极孝顺的,今日里来见你的时候,还曾想着要对你恭敬尊重一些,如今大哥新逝,你心里一定极为难过。可是方才和父亲说了那么多之后,我便觉得在某些时候,很多人都是不知道什么是自重,将心里的猜疑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却不知道那样做有多伤人,又有多么的主观。”安子迁的眸子一敛后道:“所以我也想通了,那些孝道仁义之事,很多都是酸腐的文人挂在嘴角的说词罢了,那些所谓的自律,更多的时候却是压抑自己的心灵,让自己处处受委屈,处处难受,所以当父亲对我生出那样的怀疑之后,我觉得从今往后委屈谁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他这一番理论只听得安老爷暗暗生惊,一时间想不到素来没有正形的安子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他这样近乎有些刻薄自私的话经由他的嘴里说出来,竟有了一种管乎诡异的神圣和高洁。
灵堂里一片素白,那些白色的纱帐以及用白纸剪成的藩让他的心也近乎一片苍凉,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原本精明一片的脸上满是哀思,他闭着眼睛道:“我当初真不该收养你!”
安子迁轻轻握了握拳,却又缓缓的松开来道:“我也这样认为。”
安老爷的眸子如同死来一般一片灰败,他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安子迁也不拦他,只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他的头微微低了下来,眼里却已含了泪。有时候人没有太多的选择,有些话若是不说破,往后只怕还会再生出其它的事端,而如今的安府,还是少一些事端好。
他也曾想过让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是现在想来有的人是不需要让的,你越是让他他便越是你觉得你怕他,越是觉得你好欺负!
安老爷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扭头对安子迁道:“不管你大哥有多少不是,他终究是你的大哥,他的死纵然和你没有关系,却终究是脱不了关系。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歉意,但是你想想他曾经对你的好吧……今夜……今夜你便在这里陪陪他吧!”
“好!”安子迁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却并没有再跪在灵前,而是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之上,一双眼睛看着那盏长明灯发起了呆。
安老爷没有料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当下微微愣了一下,看到他那微微有些恍惚的眼神,安老爷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有再说话,一咬牙一转身便离开了灵堂。
大少夫人一直坐有灵堂后的屋子里,安老爷和安子迁的话声音很少,她断断续续听到了只言片语,心里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何种滋味,原本以为心里会满是苦涩,却发现她竟是连泪都不会流了。
安老爷走出了屋子,只觉得夜风刺骨,那冰冷的凉意让他的心里觉得更加的冷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静黑的天空,然后老泪流满了整张苍老的脸,他轻声道:“报应啊!当真是报应啊!”
安子迁在灵堂里陪了大少爷一夜,因为心中坦荡,他也没有觉得太过难受,只是想起大少爷儿时对他的好,以及这几年来的凉薄,他的心里却终是有万千的感叹。安老爷的话虽然说的是有些过份,但是有一句话却还是对的,纵然他没有害大少爷的心思,可是大少爷的死却还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若是那一日他不让韦渊将那些人尽数杀死,大少爷只怕也不会走入那魔障之中。只是依着大少爷的性子,日后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对付楚晶蓝。
大少爷欺负他他可以忍下来,可是若是想欺负楚晶蓝,伤及他的骨肉,那就当真是该死了!
这般一想,他心里便更加的坦然了,说到底,害死大少爷的人只怕也是他自己。
天一亮,安子迁便起身离开了灵堂,他转身去了太夫人的福寿居,他去的时候太夫人正围着火炉坐着发呆,她的下眼睑发青,一看便是昨夜一夜未睡,太夫人见他来了,轻声道:“过来陪祖母说会话。”
安子迁乖乖的在她的身边坐下,太夫人一拉他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便轻叹一口气道:“从你大哥的灵堂来的?”
“是!”安子迁轻声回答。
太夫人的眼里有了一抹怜惜道:“孩子,苦了你了!”
安子迁却又红着眼道:“奶奶那天安慰我也不该告诉我那些事情的,若是不知道,我心里只怕也没有这么复杂。”
太夫人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道:“你这孩子就是有心太善了,那一次的事情之后,你自己说,你有多么的难过,我若是再不开导你,只怕你还得走进自己的误区。而那些事情终究都是真相,你迟早都需要知道的。”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太夫人又道:“只是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晶蓝了,免得她的心里又生出了其它的想法。这安府里牛鬼蛇神实在太多,昨夜里又跑出来闹事,你往后寻个机会,将那些个牛鬼蛇神一并拔除了吧,有些手段该用就用吧!否则安府里只怕是永无宁日。”
安子迁轻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这几日先看看清楚,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再一并下手,也好省去那些无谓的猜测和担心。晶蓝有孕在身,是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
太夫人轻叹道:“是啊!如今的安府的确是再不能出任何事情了!”
第五十一章
安子迁知道太夫人那句话的意思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他看着太夫人道:“奶奶,我觉得你这几日能帮忙看着安府,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别人看不透,奶奶还是看得透的。再说安府如今乱万了一团,总要有一个主事的人才是,大嫂心里如今也不知道会如何去想,母亲却正病着,晶蓝原本就忙,如今又有孕在身,实不能再操劳了。”
太夫人看着安子迁道:“在你的心里,晶蓝是比我这个老太婆要宝贵的多!罢了,这几日我便看着吧,但是这些事情日后还是得晶蓝来处理。”
“谢谢奶奶。”安子迁由衷的道,那双淡淡的眸子里有了淡淡的温和。
太夫人却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眼里有了一丝无可奈何。
如楚晶蓝所料,第二日安府便盛传大少爷死前怨气太重,魂魄不安,要来索命,一时间整个安府里更加人心惶惶,青天白日之下,府里似乎都显得阴气沉沉,白幡四处挂着,让整个安府里莫名其妙的满是阴寒之气,仿佛大白天那鬼魂都会出来索命一般。
楚晶蓝因为昨夜被书静吵醒,再加之安子迁为大少爷守灵,心里不自觉的想起了许多事情,原本因为孕期贪睡的她也沉有睡好,她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沉沉睡了下去,还未睡醒,却听到屋子里似乎有人在说话。
她微皱着眉头轻轻揉了揉眉心,一直守在床前的红梅听到动静后轻唤道:“五少奶奶,你醒呢?”
“谁在外面?”楚晶蓝出声询问。
“二少奶奶一早来了,听说你还在睡觉,就在厅里和圆荷说些闲话。”红梅微愠道:“是不是她吵到你了?若是真吵到你了,我这便将她赶出去,你再睡会!”说罢,她竟真的就朝门外走去。
楚晶蓝知道她的性子是一说就会去做的,当下忙阻止道:“她没有吵着我,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起床了。你去将秋韵唤进来,让她伺候我起床。”
红梅扁了扁嘴道:“五少奶奶定是嫌我粗野,所以才不让我伺候!”她嘴里报怨着,却也起身去叫秋韵。
楚晶蓝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想笑,却也觉得她甚是可爱,让她来伺候她更衣还是算了,像红梅那样的女子又岂能做这样的事情。她突然想起昨夜她没有睡好,红梅只怕是因为担心她,而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夜吧!
她等红梅进来的时候见红梅的眼睛发青,心里不禁一阵了然,红梅虽然粗野了一些,说话有时候也看场合了些,却也是个心细之人。
她的心里一阵式感动,当下浅笑道:“你也乏了吧!我今日不出府,你一会也好好歇歇!”
红梅听到她这一句话后伸了一个懒腰道:“最近换了个地方睡,我还真有一些不太习惯,就算是睡醒了,都还觉得有些乏!”说罢,她竟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上楼去休息了。
秋韵看到她的样子笑了笑道:“红梅和绿叶一来,圆珠倒是找到伴了,这三人是真能说到一起去。”
楚晶蓝笑了笑道:“你就别说闲话了,让二嫂等久了可不好。”
秋韵却看着她道:“二少奶奶那性子也是个急的,一大早就到悠然居来,真真是没有半点礼貌。”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却瞪了秋韵一眼:“我看你是这几日和红梅她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性子也越发张狂了!仔细你的皮!”
秋韵听到她的话伸了伸舌头道:“奴婢不敢胡说了!还请五少奶奶不要责罚!”
楚晶蓝看了她一眼,却又忍不住失笑,秋韵见她一笑立刻也笑了起来,忙伺候她洗涑。
二少夫人原本也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今日在前厅等了大半个时辰实属不易,她一见楚晶蓝走了出来,便迎上来道:“五弟妹,昨夜的事情听说了没有?”
楚晶蓝微笑道:“昨夜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听到了,二嫂是为昨夜的事而来?”
二少夫人如看怪物一般看着她道:“昨夜里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五弟妹还能如此淡定,我这一辈子只怕都学不来了!”
“二嫂就不要取笑我了。”楚晶蓝看着她道:“我也是没有看到罢了,若是看到指不定也吓坏了,我听说书静和书瑶都被吓得不轻。”
二少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后道:“是吓得不轻,换做谁半夜里看到那些东西都会被吓到的,只是我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大哥一殁,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也不见得就真的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楚晶蓝没有料到二少夫人也将这件事看得如此通透,当下缓缓一笑道:“二嫂可是觉得有什么异常。”
二少夫人扁了扁嘴道:“难道五弟妹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楚晶蓝浅浅一笑后轻叹道:“我的心里也只有一些猜想,却不知道准不准,只是终究是觉得这段日子安府发生的事情太多,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往前走一般,心里莫名的就有一些不太踏实。”
“五弟妹这一句话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二少夫人看着她道:“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今日一一早醒来便来寻你。想来整个安府之中,我也只能对你说这些话了。”
“大嫂那边怎么样?”楚晶蓝问道。
二少夫人轻轻抿了抿唇后道:“能怎么样,纵然她真的对大少爷断了所有的情份,必竟多年的夫妻之情还在,心里有些难过是必然的。可是我瞧着她的眉眼淡淡,似乎也不见特别伤心,想来佩兰的事情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吧!”
楚晶蓝的眸光闪了闪,却没有接话。
二少夫人又朝她走近了一些后道:“五弟妹可是怀疑大嫂?”
“如二嫂所言,如今在这安府之中,我也只能和二嫂说说话,只是那些事情终是没有十全的把握。我还记得之前二嫂曾对我示警,说曾意图害我的人是大嫂,我之前一直不太信二嫂的话,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却一直没有细问二嫂为何会有那样的猜测?”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道。
二少夫人见她的目光灼灼,心里有些心虚,微低着头道:“其实之前我对你说亲眼看到她的人到悠然居来的话是我胡说的,那件事情只是我的猜想罢了,当时只是觉得你的大嫂的关系若是近了,我们这些庶出的就更加难过了。只是当时对你说这些话时,心里也还是有些依据的,我们这些妯娌里,母亲真正心疼的也就大嫂一人而已,而且当时事发时,母亲明显对那人极为坦护,我一直觉得我们之中除了大嫂之外再没有人能让母亲那样偏私了。”
二少夫人如此坦白的说出了这一番话原也在楚晶蓝的意料之中,她轻轻摇了摇头道:“二嫂果然是有些心思的,我当初的确差点就信了你的话。也因为你这一席话,我心里对大嫂存了许多的不快。”
二少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道:“反正事情也过去了,五弟妹就别放在心上。”她看了楚晶蓝一眼后道:“你怎么突然提起以前的事情呢?”
“二嫂不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和之前事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道。
二少夫人先是一愣,细细一想整件事情,虽然行事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同,可其中蕴含的理由似乎真的是一样的,她微微扁了扁嘴道:“那人当真是极狠的,只是这一次五弟妹也看清了他们的招数,可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是没有想好,但是还是想到了一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只是这中间有些细节还是需要二嫂帮忙。”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道。
二少夫人的眼睛转了一圈后道:“五弟妹想如何对付他们?”
楚晶蓝淡笑,示意二少夫人靠近一些,二少夫人当即把头凑了过去,楚晶蓝在她的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二少夫人笑道:“只是如此而已,这事对我而言实在是没有半点难度,我这便去办!”说罢,她对楚晶蓝告了个退,当下便喜滋滋的走了出去。
圆荷凑在楚晶蓝的身边道:“五少奶奶也怀疑二少奶奶?”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楚晶蓝缓缓的道:“我们且等等看二嫂会如何去做吧!”
“我倒觉得二少奶奶没有存其它的心思,否则的话,她就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白了。”圆荷轻声道:“方才五少奶奶对二少奶奶说了什么,让她那么欢喜?”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说那些话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试探,她若是真的没事的话必然会去做,方才的表情也就不是假的了。而她若是不去做的话,那么就表示她的心里有鬼,而她方才的表情就是装出来的,这样的人也就太可怕了些。”楚晶蓝轻叹了一口气道:“嫁到安府之后,我觉得我自己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了,竟是连一分信任人的能力也没有有了。”
圆荷听她的话里满是感伤,原本想要劝慰她几句,却发现不管她想要说什么都有一些词穷,如今的安府让她觉得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伤,只盼着这是安府最后的一场风浪。
二少夫人离开之后,安府里便开始盛传大少爷惨死之事,有人将那条条框框罗列出来之后,大少爷的死因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传言再轻由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嘴里传播出来之后,便变成了大少爷那一夜是被人谋害而死。大少爷的冤魂才会不得安宁,才会出来生事,才会想办法为自己报仇。
安老爷听到那些传闻初时不以为意,听得多了心里终是有了别的想法,六少爷又壮着胆子把大少爷死的那一夜安子迁和三少爷的对话说给安老爷听,安老爷心里便有了万千的猜想,最终忍不住再去细细看了看大少爷的尸体,却发现他脖子下面有了一道深紫色细长的伤痕。
安老爷一看到那道伤痕,心里的猜疑更重了些,暗地里将衙门里验尸的忤作请了过来,忤作一看到大少爷有脖颈上的伤痕脸色微变,细细的查看一番后对安老爷道:“真正令大少爷死亡的是这道伤痕,他的溺水之症不过是他死了之后被人扔进池姑塘而已!”
安老爷闻言顿时如五雷轰顶,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细细的想了想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便将那一夜守住大少爷的几个丫环叫了过来,细细盘问后丫环们只是说大少爷突然跑了出来,她们是拦也拦不住,想要将追他,他又实在是跑得太快,她们也追不上,她们追到池塘边的时候,大少爷已跳到水里去了。
安老爷问道:“你们看到大少爷跳下去的吗?”
“没有。”几个丫环想了想后都齐声摇头道:“当时没有月亮,我们都没有看到大少爷跳进水里,只是听到水声。”
安老爷听到这句话后恨得咬牙切齿,却阴沉着脸道:“我问你们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若是泄露半个字,便将你们全部打杀了!”原本她们没有看好大少爷,依着安夫人以往行事的手段,她们是一定会被打杀的,只是安夫人如今一直病着,安老爷又心绪不宁,便将这件事给忘了,此时见到这几个丫环,他的心里却又起了杀念,想借此发泄那悲伤的情绪,只是一想留着她们终是有用的,待事情全部查明之后再处死她们也不迟。
楚晶蓝将二少夫人送走之后,便让人去请书静,书静昨夜里被吓的不轻,今日里来见楚晶蓝的时候,面色还一片苍白,眼窝发青,想是昨夜里一夜未睡。
书静一看到她便跪倒在她的身边道:“五少奶奶救我!”
楚晶蓝伸手将她扶起来道:“圆荷,去将那碗宁神的茶端来给书静喝了!”
圆荷早已将东西准备好,书静接过那碗汤药后一饮而尽后道:“多谢五少奶奶。”
楚晶蓝见她的眼里满是惊恐之色,心里不禁满是心疼,却直直的看着书静道:“我知道你受了极大的惊吓,但是你也不用太过害怕,你把你昨夜里看到的细细的对我说一遍,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书静想了想后便将昨夜里如何肚子饿了想去小厨房找东西吃以及如何看到柳树边的影子,再将她看到梧桐树上吊着的那个人影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纵然此时已是大白天,她说起话来还是微微发着抖。
楚晶蓝轻轻抚了抚她的发后道:“你说那吊在梧桐树上的东西会动?”
书静拼命的点头道:“是的,会动!那东西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只有一只眼睛和大少爷死前的样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五少奶奶,我和大少爷无冤无仇,他来找我做什么?”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光华,浅浅的道:“府里不是有传言大少爷是去找老爷和夫人诉苦,你不过是无意中撞上的罢了。你也不用害怕,那东西也害不了你。”
书静却摇了摇头道:“其实在我的心里,也曾咒过大少爷不得好死的,也许是我的心里有这个念头,所以他才会找上我!但是五少奶奶,我真的没有想过他会就这样死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他的!”
楚晶蓝见她吓的全身发抖,那张原本满是生气的脸上也有了浓浓的忧伤,她的心里不禁一软,轻轻的拉着她的手道:“书静,这世上是没有鬼神的,你昨日里看到的应该是有人假扮的。”
“不可能!”书静难以置信的道:“若是真的是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跑到另一棵树上!”
楚晶蓝轻轻拍了拍手,红梅便走了过来,她对红梅使了个眼色,红梅会意,从怀里拿出一张惨白的面谱带上,她看着书静道:“你瞧,我现在在这里哦!”
书静轻轻点了点头,红梅又道:“你现在转过身去,在心里数三下然后回头。”
书静依言转身,数了三下后转身身后却再也没有红梅的影子,她心里微惊,一扭头却在楼梯口看到了戴着面具悬挂在半空中的红梅。
书静纵然早有准备,却还是吓了一大跳道:“你怎么这么快跑到那里去的?”
“很简单,你数三下的功夫,依我的武功跑这样的距离是件极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没有武功的人,也能够借着一些道具挂上去。”红梅笑眯眯的道。
她说完一个凌空翻便从楼梯上翻了下来,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速度之快再次让书静吃了一惊。
书静原本也是一个极为通透之人,只是必竟是个女孩子,原本不小的胆昨夜已吓到极小了,此时亲眼看着红梅窜到她的面前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楚晶蓝却笑着问道:“还怕吗?”
书静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却摇了摇头道:“怕又不怕,反正这事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太踏实。”
楚晶蓝浅笑道:“有什么不踏实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假的,你的胆子若是再大几分,必然能让那东西露出原形!”
书静轻轻咽了一口口水,楚晶蓝微微一笑,伸手从圆荷手里取过一个物事放在她的手中道:“你若是真的还怕的话,以后再见到就用这个东西扔他,然后再点燃火折子,他必定会现出原形!”
书静将信将疑的道:“真的有那么灵验吗?”
楚晶蓝眨了眨眼道:“灵不灵,试就不就知道呢?”
书静想了想将那包东西收好后又跪了下来道:“我知道五少奶奶全天下最聪明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我只盼着五少奶奶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把我要过来,我实在是不想再在夫人的身边当差了。”
楚晶蓝听她这样说便知道是看到红梅和绿叶之后心中生出来的感触,她微微敛眉道:“我的身边是不缺人了,只是你若是真的不想再守在夫人的身边,我日后便为了寻一个好的婆家嫁了,你过自己的舒心日子吧!”
书静满心欢喜的道:“多谢五少奶奶。”
送走书静之后,圆荷走到楚晶蓝的面前道:“五少奶奶认为了他们还会去找书静?”
“本来不会再找她的,但是书静来悠然居之后来就一定会来找她。对了,今日二嫂也来过悠然居,我们也听到了那些传闻,这些东西你也送一包过去给她,告诉她若是真的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只需洒出这些粉末,然后再将火折子点燃便好。”
圆荷轻轻应了一声便去给二少夫人送东西去了。
这一日的黄昏,安府又有婢女看到那不干净的东西,那婢女胆小,当场便被吓晕了过去,紧接着又有不少的人说看到了那些东西,第三日后,整个安府满是惊恐,若不是那些丫环奴才们都是卖身到安府的只怕都要想法子离开安府了。
再过一日,便是大少爷的出殡之期,安夫人的病似乎好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一些力气,只是她的眼睛已哭的肿成了一片,再不见往日的精明之色。
原本一直都不太管安府事宜的太夫人这几日却显得精神了不少,安府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点,她做事的手段比起安夫人来是要高明了不少,那些原本已经乱了套的事情,在她的处理下倒显得井井有条。
安老爷在那一夜和安子迁长谈之后,就去找过太夫人,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事情,便在屋子里大吵了起来,这一架咬的有为厉害。吉祥一直在门外听着,最初两人吵架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如此吵了一阵之后,两人便变成了怒吼,原本一向孝顺的安老爷竟是连和太夫人脱离呣子关系的话也说出了口,而太夫人更是厉声道:“很好,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安老爷几乎是摔门而出,把躲在门后偷听吉祥差点没有摔翻,他也没有理会那么多的事情,只是狠狠的瞪了吉祥一眼便出了福寿居。
吉祥见情形不对,忙走进去照顾太夫人,却见太夫人的眼里含着泪,见吉祥进来只是无可奈何的道:“这是报应啊!我当年若是不纵着他,他今日岂敢如此对我说话!”
吉祥想要劝,却又不知原委,无从劝起,只是帮太夫人准备洗脸的水。
大少爷出殡的前一夜,安府里显得有些冷清,纵然安府是杭城的名门望族,但是大少爷死前未过三十五岁,在杭城有个习俗,凡是未过三十五岁的人逝世那是很不吉利的事情,而大少爷的鬼魂闹事之事,也在杭城里不径自走,再加上大少爷生前人缘并不太好,这个原本应该是热闹非凡的夜晚便显得无比的冷清。
来吊喧的宾客是不少,只是作个揖之后对安老爷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之后连饭都不吃便匆匆走了,唯恐沾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安老爷坐在灵堂里,原本只是微微发白的发只短短几日便白了不少,也不知他的心里受了什么样的煎熬,那双眼睛里竟满是忧伤,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恨,也不知他的心里在恨着谁。
安子迁做为安府唯一的嫡子,张罗着大少爷的丧事,他心里虽然没有伤痛,却也因为那些俗事而操忙着,整个人依乎也瘦了一些。
眼见夜色已深,和尚们为围着大少爷的棺材正做法事,好叮叮当当的锣和铍的声音,再加上和尚们颂经的声音,楚晶蓝只觉得吵的耳馍生痛,心里生了几分烦燥,只恨不得立刻就结束这一场法事。
安子迁看出了她的不适,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她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却终是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安府的几个少爷少夫人都守在灵前,依着习俗,今夜亲兄弟们都得在灵前守灵,楚晶蓝和二少夫人一起走出灵堂之后,她扭头看了一眼那片阴冷的烛火,眸子里别有所思。
她今日带在身边的丫环是红梅和圆荷,两人紧紧的跟在她的身边。
走到一个路口时,从左是去悠然居,往右是去二少夫人的雅风居,二少夫人道:“我有些乏了,五弟妹也好生休息。”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圆荷和红梅朝悠然居走去,从这条路回到悠然居,要路过的大少爷溺死的池塘,此时正值初九,天边已有一弯月亮,那月色显得有些朦胧而又透着水气,看这情景,像是要下雨了一般。
红梅眼尖,隐隐看到那池塘边似乎蹲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她轻声道:“五少奶奶,那东西来了。”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胆子倒不小,竟是连我也敢找,来了也好,也省得我这段日子费了那么多的心力去找他。”这几日虽然有不少人看到大少爷的鬼魂,可是却并未再去找书静和二少夫人,而安子迁一直因为她有孕在身,虽然对那东西有诸多怀疑,却也不愿让她涉险,怕惊到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到夜间,便不让她出门。
楚晶蓝心里泛起了一抹寒意,往红梅所指的方向看去,却也什么都没有看到,她顿时明白那一日书静为何会吓成那副样子,这装神弄鬼之人,倒还真是有些手段的。
她轻声道:“你们也不要东张西望了,我们朝前走便是,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真正好戏只怕还在我回悠然居的必经之路上。”
红梅冷笑道:“我等了他们这么久,就怕他们不来,来了才真是痛快了!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圆荷却莫明的有些紧张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扶着楚晶蓝,唯恐一会看到的画面太过可怕,惊到了楚晶蓝。
楚晶蓝倒是一片淡然,前世她闲来无事时没少看恐怖片,多么可怕的造型她都看到过,那些电影里还有极为可怕的音效,她都不曾被吓到过,又岂会害怕这区区的不上档次的小鬼!
她气定神闲的朝前走去,待走到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樟树下时,一个白影陡然悬在三人的面前,那白影的身体一晃,竟伸手直直的就去掐楚晶蓝的脖子。
他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阴冷的道:“楚晶蓝,我死的好惨,今日来向你索命了!”
楚晶蓝终于看到那张这段时间让整个安府都极为恐惧害怕的脸,那脸上也不知用什么东西涂的一片惨白,整张脸被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只空洞洞的眼睛。
不可否则,如果她没有心理准备的话,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是会吓一大跳的,她的嘴角微微一勾,侧身避开了那极快的一抓。
那东西的动作也极快,却没有料到她到此时竟然还如此的气定神闲,心里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火气,动作竟更狠了些,红梅早有所备,当下一个纵身便一脚朝那东西踢了过去,那东西原本还想去抓楚晶蓝,没料到红梅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一时竟避不开,一吃痛,顿时闷哼了一声。
红梅冷笑道:“老了今日是长了见识,这吃人的饿鬼的竟然还会怕痛!”说罢,她扬起一掌就朝那东西劈了过去,那东西竟极灵敏的避开了,看那架式,竟也是个会武的。
红梅大笑道:“好家伙,居然还有两手,只是今夜遇上我们这个厉害无比的捉拿鬼的大法师,你是彻底完蛋了!”说罢,她的手一抖,一条乌黑发亮的鞭子便从腰间抽了出来,如疾风一般便朝那东西抽了过去。
那东西没有料到楚晶蓝的身边竟有一个如此厉害的武功高手,知道今日必定是事败了,他咬了咬牙,伸手往背后一拉,他竟突然凭空而起,红梅的鞭子只抽到他的脚踝。
他也不知道拉动了哪里,一窜到树上之后,整个人便极快的就往乐山居的方向奔去,红梅又岂会轻易放过他,大喝一声道:“没用的厉鬼,才一招就怕了姑奶奶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朝追了过去。
楚晶蓝看到这副情景,眉头微微一皱,今日很多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却没有料到那东西竟是个会武功的人扮的,在安府里会武功的人可不多,看那身材也不算高大,应该是个女子。
这里离悠然居已极尽,绿叶早就听到红梅的喊声,当下匆匆奔到楚晶蓝的身侧道:“五少奶奶,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过去看看。”楚晶蓝轻声道。
绿叶应了一声,便在她的身边守着,她行走江湖多年,做事也稳重,再加上安子迁早前就吩咐,唯恐那东西还有同谋会伤到楚晶蓝,当下紧紧的守在楚晶蓝的身边。
安夫人的病一直没有大好,书静和书瑶这段日子一直守在安夫人的床前,今日是大少爷的伴夜之期,她心里也有些发碜,她刚好出来给安夫人煎药,却见到一个白影自空中飞来,她先是吓的双腿发抖,紧接着又听到红梅的声音:“哪里来的妖魔,休走!看姑奶奶的剑!”
书静听到红梅的声音心里不知为何竟又平静了一些,此时却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楚晶蓝那一日对她说的话,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就从怀里掏出楚晶蓝给她的那一把东西,手忙脚乱的打开,她才一打开,那东西便已到了她的身前,她想也一不想拿起那包东西就往那东西的身上洒去,那东西一惊,一时间不太明白为何连胆小的书静也不怕他了!
他来不及细想,起身便欲再逃,谁知道书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然后大声喝道:“吓人的妖孽,看姑奶奶我不将你打回原形!”说罢,极快的将火折子晃燃,然后就朝那东西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那东西顿时便全身着起火来。
书静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效果,先是一惊,紧接着大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安府里装神弄鬼!”
那火一起,她心里最后的一丝惧意也散了,她儿时经常听她的祖父给她讲故事,说鬼都是无形的,没有影子的,是怕火的,可是此时那大火一烧,她便看到那所谓的厉鬼是有影子的,而且也不是一烧就化了,而是在那里因为剧痛而惨叫了起来。
红梅看到眼前的情景先是一惊,紧接赞道:“乖书静,真有一手,今日里我们便将这鬼给活捉了!”说罢,她竟又扬起鞭子,想也不想,便狠狠朝那鬼给抽了过去。
那鬼先是被火烧的在地上直打滚,紧接着又挨了鞭子,又哪里能承受得住,他忍不住大声道:“别打了,我是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你骗鬼吧!”红梅大声道:“我方才和三少奶奶一起出的门,她分明是回德留居去了!你这恶鬼竟是连这样的谎也敢撒!”说罢,她扬手又是狠狠的几鞭,只痛的那鬼惨叫连连。
那鬼这般一喊,书静倒觉得那声音还真有几分地像是三少夫人,她见红梅又抽了那鬼几鞭,知道她已重伤,再也跑不动了,她看着红梅道:“看这脸还真有几分像是三少奶奶!”
红梅知道再打下去只怕是真的要出人命,而幕后之见到旁边有一个水桶,当下拎起一桶水便朝她淋了下去,刹那间火被扑灭,那鬼扑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红梅地取过一旁的白色灯笼,然后将她细细一看后道:“果真是三少奶奶!”
红梅说完这一句话自己也乐了,看着三少夫人道:“三少奶奶,你怎么不回德留居好好睡觉,竟穿着白衣扮起鬼来了呢?”
书静早已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快来人啦啊,抓住鬼啦!”
三少夫人身上痛的要命,原本如云的秀发也烧的不成样子,那袭白衣已没了形状,这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惊扰了灵堂里的人,安子迁心里记挂楚晶蓝的安危,最先赶了过来,其它的几房少爷也忙赶了过来。
由于书静大声叫喊,府里睡下的没睡下的那些家丁丫环全部都赶了过来,都想看看那传说中的鬼到底长什么样。
楚晶蓝也赶了过来,看了一眼烧的不成样的三少夫人道:“三嫂?怎么会是你!”
三少夫人知道今日事败,心里顿时满是惧意,她想起身再逃,只是小腿一片刺痛,她顿时明白方才红梅那几鞭抽的极狠,只怕是将她双腿都抽断了,想本就没有办法站起来。
她听到楚晶蓝的声音,心里一阵恼恨,却也没有法子,当下只是头埋着不肯见人。
三少爷听到楚晶蓝那一声后似乎大惊,他走上去一把将三少夫人的的头发抓了起来,却见那张脸上一片惨白一片满是泥污,还有一只眼睛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般,他扬起一巴掌便打上了三少夫人的脸,然后厉声道:“雷音,你在做什么?”
三少夫人知道今日事败,身上又痛的厉害,见到三少爷原本以为是替自己出头的,没料到一上来就打了自己一巴掌,她的性子原本就不是多以藏得住事的人,挨了书静的火和红梅的打她是认了,可是三少爷这掌打来,她又如何能忍受得住:“安子墨,你打我做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你的主意吗?”
第五十二章
三少爷闻言脸色大变,没有料到三少夫人竟是一开口就是这句话,当即怒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是我的主意你的主意?你深更半夜的不好好在屋子睡觉,扮成这副鬼样子做什么,还不快给我爬起来!”
三少夫人原也不笨,知道她一出事三少爷也必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三少爷这般打她,也不过是帮她脱罪罢了,她想通这个关结之后忙道:“咦,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屋子里睡觉吗?怎么到这里来呢?”
她抬头看了围着她的众人一眼后道:“啊!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六少爷,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我身上怎么会烧成这副样子!”她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惊讶,那情景好似连她自己也吓到了一般。
三少爷怒道:“你还好意思问?你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他骂完之后又对弯身腰对其它的几房少爷道:“雷音一直有梦游之疾,今日许是又犯了!让大家受惊了。”
他说完之后,还拱手朝众人一揖,那模样里满是愧疚。他做完揖之后又伸手去扶三少夫人,而她却根本就站不起来,他心里微惊,却伸手将她那张惨白的脸抹了抹,方才被水淋过,这般一抹她的脸便宜黑黑花花的一片了,他再伸手将她眼睛上那些易容的东西抓掉了不少,只是那些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所制,他这一抓竟是没有抓掉,他的眼里顿时有了一抹怒气。
三少夫人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眸子里满是担心和害怕,他也看了三少夫人一眼,那眼里却满是警告和愠怒。
二少爷看了三少爷一眼后冷冷的道:“三弟妹有梦游症?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得的?”
二少夫人看了三少夫人一眼后道:“梦游?三少爷真是会编故事,这世上梦游之人大多都是穿着亵衣乱跑,可是三少爷看看三弟妹,不但这衣服裹的严严实实的,还把一只眼睛给涂的像瞎子一样,这装的也太像这几日大伙看到的那个鬼魂了些!”
书静也忙道:“二少奶奶说的对极了,奴婢那一日看到的那个鬼魂就和三少奶奶长的一模一样!三少奶奶若是梦游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些!怎么以前都不梦游,大少爷一过世就梦游呢?而且那扮相还那么像大少爷?”
书静原本是个行事稳重之人,这样的话是断然不敢说的,只是这几日受那鬼魂之吓,心里早就存了极多的惊惧,对那装神弄鬼之人心里是恨到极致。再加上今日里三少夫人身上的那一把火是她放的,不得怎么样也已经得罪了三少夫人,今日若是再让三少夫人跑了的话,日后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将三少夫人和三少爷扳倒!
只是她终究是个丫环,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三少夫人要装神弄鬼。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楚晶蓝和安子迁却很快就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它的少爷和少夫人心里也如一片明镜。
书静的质问让三少爷的脸如同大染缸一样变化着色彩,楚晶蓝微微有些清冷的嗓音响起:“三嫂,你当真如此恨我吗?我自问平素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竟想夺我性命,竟是睡梦中都想要杀我,这都是为什么?”说罢,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安子迁伸手搂着她反问道:“晶蓝,你方才说什么?三嫂要杀你?”
楚晶蓝偎在他的胸口微微抽泣道:“我方才和二嫂分开之后,快走到悠然居的时候,突然见到那个白影子跑了出来,她伸手就来掐我的脖子,我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里冒出凶狠的光华,那哪里是梦游人的眼神,分明就是清醒着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眼神!方才若不是红梅跟在我和身边,我只怕已被三嫂掐死了!再说了,三嫂若真是梦游的话,二嫂的雅风居离三嫂的德留居更近一些,为何三嫂没有跑到二嫂那里去,偏偏跑到悠然居来!”
二少夫人朝三少夫吐了一口口水道:“三弟妹,你不是和我们一起离开灵堂的吗?这么短的时候内你不但能安安稳稳的睡着,还能跑到悠然居来,三弟妹,难道你梦游之后就长了飞毛腿不成?”
六少夫人不紧不慢的道:“也许不是什么飞毛腿,而是轻功也说不定,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三嫂的娘家是走镖的,三嫂在嫁给三少爷之前也是习过武的,许是会些轻功也说不一定。”
书静抬头看了一眼上方,微惊道:“方才三少奶奶是从上面飞下来的,咦,那是什么?”她的手指指着悬在半空中的一根麻绳,那绳子很细,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二少夫人冷笑道:“好像是供江湖艺人表演用的绳索,三弟妹今日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睡着了居然还有这等本事。三年前的中秋节,我记得三弟妹兴致一起,曾在大伙的面前露过一手绝活走麻绳,这么多年没见你展露过技艺,原来都是在梦中用的啊!当真是稀罕的很咧!”
她平素说话就口无遮拦,此时更是连嘲再讽的说上一气,却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关键处。
六少夫人奇道:“二嫂,三嫂会走麻绳吗?这可当真需要一些功力。书静说三嫂是从上面飞上来的,这只怕更难一些了。”
两人一唱一和,便将三少夫人遇事逃跑的事情给说的清清楚楚了,三少夫人知道今日不管三少爷给她编什么理由和借口,只怕都难以在脱身了。她想起事败的后果,心里没来由的便又怕上了几分。她身上原本被书静撒了鳞粉烧着,后又被水浇灭,初时还不觉得怎么样,此时还只是初春,天还冷的很,那火势一消,她这般湿淋淋的躺在地上,便觉得寒气逼人,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三少爷的的脸再也挂不住,看了一眼三少夫人后眼里满是怒气,今日出门前他再三叮嘱三少夫人不可轻举妄动,楚晶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却说今夜安子迁不在楚晶蓝的身边,还一定会从灵堂回到悠然居,今日若是再不动手,日后便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却没有料到楚晶蓝早就已经布好了局就等他们出手了。
他的心里恼怒至极,知道三少夫人一旦出事,他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唯今之计,也顾不得三少夫人了,先保全自己再说。他的眸光微敛,眼里已有了一抹狠绝,当下伸手又给了三少夫人一巴掌手道:“贱人,你快些说说是怎么回事?若是真的存了装神弄鬼,今日又欲害五弟妹的话,那么安府也容不下你!”
三少爷这一下打的甚重,三少夫人的脸顿时出现一道红色的印痕,她的样子原本就狼狈不堪,此时再挨了这一掌,便显得更加的狼狈了。她一时间弄不明白方才还在为她脱罪的三少爷,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只是她和三少爷已做了多年的夫妻,对他的性情也是知晓的,他这般打她便是要和她划清关系了,她的心里不禁一寒,没有说话,却挣扎着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三少爷,三少爷对上她那样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惊,却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刹那间,她心里难过至极,却还是存了一分希望。
楚晶蓝在旁看着三少爷的举动,一双眼睛里顿时满是寒意,这三少爷当真是极有心机的,方才见到三少夫人的那一巴掌是在替三少夫人脱罪,想寻个理由救出三少夫人,而如今一听众人说的证据确凿,唯恐会将他也牵扯了进去,便急着开始撇清关系,那字字句句都透着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做的,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的关系虽然不如以前的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但是三少爷的品德却也是安府里公认的高洁,他对三少夫人也算是相敬如宾,而如今一出事情,就将三少夫人往外推,只为了保全自己。
安子迁轻轻搂着楚晶蓝冷冷的看着三少爷道:“三哥对这一次的事情当真是一点都不知情吗?”
“五弟这是什么意思?”三少爷冷冷的看着安子迁道。
“没有什么意思。”安子迁的目光灼灼的看着三少爷道:“我只是在想三哥和三嫂感情甚好,又日日朝夕相对,三嫂今日里弄出这么大的事情,三哥当真完全不知情吗?”
安子迁这一句话一问出口,三少爷的眸子暗了暗,抬起脚来就朝三少夫人的身上踢去,一边踢一边骂道:“我安子墨识人不清,竟娶了你这么一个心肠恶毒的妇人为妻!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三少夫先是被书静烧的晕头转向,继而又被红梅打断了双腿,紧接着又挨了三少爷再巴掌,现在再挨上三少爷这一顿拳打脚踢,直踢得她痛苦不堪,知道今日三少爷是要拿她做挡箭牌了,而依着安府处事的手段,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只怕是生死难料,心里又恼恨三少爷心太狠,当下忍不住大声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又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这所有的一切,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干系吗?”
她被三少爷打的厉害,想躲脚又断了,只能地上滚来滚去,以躲避三少爷的脚。其它的几房少爷一见情景不对,便都伸手去拉三少爷,三少爷却如发了疯了一般朝三少夫人踢去,一边踢一边骂道:“你这个贱人整日里就会胡言乱语,我知晓你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三少夫人最初还能说上几句话,被打的厉害了话也不成话了,这样的一顿毒打,只让她觉得万念俱灰,她咬着牙道:“大少爷的死……啊……你……你敢……说和……啊……和你一点关系……啊……都没有吗?啊……”
其它几房少爷和少夫人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瞪大了一双眼睛,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两人,只觉得那就是天下间最大的闹剧。几位少夫人最先看不过眼,虽然她们之前对三少夫人装神弄鬼之事甚是反感,但是此时看到三少爷这样动手打三少夫人,三少夫人原本就极为狼狈,此时再一挨打,身上便到处都是鲜血,心里又憋了一肚子气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三少爷彻底踢晕了过去。
二少夫人最先忍不住道:“三弟妹是有错,三少爷这般打三弟妹却还是过了些!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妻子!”
三少夫人的话虽然说的残缺不全,可是意思却还是说的清楚了,楚晶蓝的目光森森,冷冷的看着三少爷,其它几房少爷也有些难以置信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三少爷怎么会如此张狂?他这般暴打三少夫人便有了些许欲盖弥彰之意了。
“我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见这个贱人鬼鬼这崇崇,屋子里也放了一些白衣之物,原本以为是这个贱人是因为大哥新逝,所以才会准备那些东西,心里还存了极大的感激,不想她竟存了如此下作的心思!我安子墨是瞎了眼,才会娶这样一个毒妇进门!”三少爷的嗓门极大,情绪看起来也激动至极,那眉眼里看起来也全部都是悔意。
他骂着骂着情绪实在是太过激动,也不再打三少夫人了,当下跪在地上大哭道:“我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毒妇,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毒妇啊!”
楚晶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里眉间有了一丝屑,他短短几句话可以说已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撇得干干净净了!而且他的表演极其到位,其它的几位少爷都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里也满是同情。
今日的事情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等这么久终于把人等了出来,却还是低估了三少爷,他的心机远远比她预期的还要深!其手段也让她暗暗吃惊,这样的一个人只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她看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三少夫人一眼,心里莫名的起了一阵悲凉,她轻声道:“三少爷处事公正,让人佩服不已!只是三少爷方才的举动实在是过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三嫂也是三少爷的结发妻子,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我们也不忍将她打成这副样子。对了,方才三嫂说大少爷的死和三少爷有关,不知道三少爷可有话说?”
三少爷低着头道:“爱之深,责之切!雷音根本就在胡说八道,她的话根本就不能信。”
他这一句不知道是解释还是辩解的话语却触动了在场所有的人,楚晶蓝的眼睛微微一眯道:“三少爷说的甚是,爱之深,责之切!只是如今事情还没有完全问清楚,三少爷还是先放过三嫂吧!她虽然有错,可是此时已是这般模样,依我看,还是先将她关起来,待她醒来后细细问清楚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罚她吧!”
三少爷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却是意味不明。
四少夫人在旁道:“五弟妹说的有理,如今安府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大少爷新殁,实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待问清楚之后,三少爷是休掉三嫂还是将她留下来便交由父亲决定吧!”
三少爷却依旧怒道:“这贱人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这一段时间将安府弄的得鸡犬不宁,还假扮大哥的鬼魂,这桩桩件件没有一件能容她再呆在安府!今日里好在五弟妹没有事情,否则我只怕再无颜见各位兄弟姐妹了!”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屑,却又缓缓的道:“三哥不用自责,这件事情也并非三哥所愿,只是这件事情还是先查清楚再说,三嫂平日里为人敦厚,连只鸡都不敢杀,我猜她定然是做不出如此残忍的事情,这幕后定还有其它的隐情!”
“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吵?”安老爷威严的声音响起。
三少爷抢着欲说话,二少爷却还是抢在三少爷之前道:“回父亲的话,今夜三弟妹不知道怎么回事,假扮成大哥的样子去吓五弟妹,还欲夺五弟妹的性命,好在五弟妹身边的丫环忠心耿耿,尽心尽责的保护她,这才没有伤到她。三弟妹见事败,便拼命的逃跑,不期然却又跑到乐山居来,刚好撞上了书静,书静只道是又撞上鬼魂了,听闻鬼怕火,所以就用火烧伤了三弟妹,三弟正为三弟妹的事情痛心疾首,这会正向五弟和五弟妹陪不是!只是方才三弟妹说了句大哥的死和三弟有些关系,我却是听不太明白了。”
这话由二少爷来说最是合适,因为他最不成才,平素里和各位兄弟的感情都极为普通,此时说起大少爷和三少爷的事情听起来来也极为中立。
安老爷怒道:“什么?雷音竟然假扮子轩的鬼魂?又说子轩的死和子墨有关?”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说完便看着三少爷,那眉眼里竟已有了浓重的杀气。
“正是!”六少爷接话道:“我们方才赶来的时候可是狠狠的吓了一大跳,三嫂的扮相和大哥当真是太像了,所以我猜这段日子府里闹鬼只怕和三嫂脱不了干系!三嫂日日和三哥在一起,她平素并不喜欢惹事,也没有太深的心机,所以我猜这幕后只怕还有其它的事情。”
安老爷咬着牙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安子迁见安老爷从过来到现在脸上没有太多的惊疑之色,便知道这些事情只怕安老爷早就猜到了一二,那眼里的痛楚极为强烈,双手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恨还是怒。
安子迁看着安老爷道:“我记得在大哥去世之前,安府里就有一些谣传,说大哥是鬼魂附体,所以才会神志不清,可是现在看来,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人为,还请父亲彻查此事!替大哥伸冤!”
安老爷定定的看着安子迁道:“远溪的意思是说子轩是被人害死的?”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安子迁看着安老爷的目光更加凌厉了几分后道:“我记得大哥死的那一日是被人从水塘里拖出来的,我是大哥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大哥的水性一直极好,就算他如今得了失心疯,可是游泳之技是只要一学会,不管事隔多少年,以及在任何其它的情况下,只要遇到水,出于本能都会游咏,而大哥那一夜跳进了池塘之中,那池塘中的水并不算太深,依着大哥的水性,又岂会一沉下去就再也浮不起来?那样的池塘又岂会夺走大哥的性命?”
二少爷也在一旁道:“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大哥还曾带我去河里游过咏,大哥的技艺之精是我们所有兄弟中最好的。大哥出事的那一晚,我最先赶到现场,当时只有几个丫环跟了过来,夜色虽深,可是我没有看到池塘里有一丝波浪。就算当时正值深夜,池塘里的水如冰一般的冷,可是大哥掉下去之后却没有半点折腾就沉入水底,这事实在是太过古怪!试问就算是那种不会水的人落入水塘之中也会挣扎,大哥只是得了失心疯,又不是断了手脚,又没有哑,怎么会一掉进池塘就没有半分动静?”
六少爷也看着安老爷道:“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注意到,今日中午闭棺的时候我看到大哥的脖颈上似乎有一道青青紫紫的痕迹,这事会不会和今夜的事情有关系?”
楚晶蓝听到他们的话,心里一片了然,在安老爷的心里,大少爷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今日里三少夫人在安府里装大少爷的鬼魂便是犯了安老爷的大忌,再加之三少夫人晕倒前说的那一句话,只怕早已在安老爷的心里激起了千层大波。而大少爷的死依着安老爷的才智,又岂会没有一丝怀疑,若是将这两件事情扯在一起之后,只怕三少爷是无论如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嫡子继承家业是极正掌的事情,可是庶子们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吗?没有人能保证一点点!三少爷的心思,在安府里明眼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的才能原本就不在大少爷之下,他有一些心思原本也是极正常的,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今日三少爷就算是Сhā翅也飞了,就算他再狡辩,安老爷也会起怀疑之心,往后三少爷在安府的地位只怕是保不住了。
安老爷这些年来一直任由三少爷去打点铺子里的一切事情,只怕也是物尽其用罢了。原本以大少爷之才,凭他一已之力,要打点这么大的家业原本也是极难的。有三少爷在旁照料着,他也要放心许多。
只是洛王的介入,楚晶蓝身份的高涨,安子迁突然的长进,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所有的一切越来越偏离他原本准备好的轨道。
安老爷静静的听着众位少爷的话,一直没有说话,在听到六少爷的话之后便定定的看着三少爷,他那双原本因为伤心过度的眼睛此时已满是浓烈的恨意,他依旧没有说话,却死死的瞪着三少爷。
三少爷看到安老爷那样的眼神,知道安老爷的心里已有了许多的怀疑,他看着安老爷道:“父亲为何这般看着我?”
安老爷听到他这一句话之后,眼里满是刺骨的寒意,他的身体原本已经颤微微的,还有丫环扶着他,此时他却猛的将扶着他的丫环推到一侧,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三少爷的衣领道:“说,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三少爷咬着牙道。
“啪”的一声,安老爷扬起一掌就打在三少爷的脸上道:“你还在这里装!说!子轩是不是你害死的?”
三少爷听到安老爷的话后大惊道:“不是我!我对大哥素来尊敬,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安老爷冷笑一声,却因为心里的怒气,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咬着牙看着三少爷道:“真和你没有关系?”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花白的胡子随着下巴发着抖,他拎着三少爷领子的手也在发抖,只是一双眼睛却瞪着像铜铃一样大,看着三少爷的目光凶狠而又残暴,和往日里那个将笑容挂在嘴边的温和的商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位少爷和少夫人看到安老爷这副样子,不由得都有些吃惊,在他们的脸里,安老爷就算是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露声色,就算是大少爷刚死之时,他的心里虽然难过,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一直都极为淡漠,虽然曾抱着大少爷的尸体发过呆,可是最多的却还是冷静。
而他此时这副样子摆明了已进入颠狂之态,那副样子摆明了是不太信三少爷的话。
安老爷平静除了对大少爷好之外就最疼和三少爷了,所以平日在三少爷的面前也大多都是和颜乐色的。三少爷看着这样的安老爷只觉得心里是极为陌生的,心里无端端的升起了许多的恐惧,他甚至怀疑安老爷大怒之下是不是会掐断他的脖子!
惧意很快就在三少爷的心头消失,在他的心里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愤,虽然他早知道他在安老爷的心目中,地位是远远及不上大少爷的,可是却一直都觉得安老爷待他还是要比其它的几房少爷要亲厚一些,可是此时他看到安老爷这样的脸孔,他才知道原来他在安老爷的心里,并没有比其它的几房少爷更亲近一分,在安老爷的心里,最宝贵的还是大少爷。
三少爷原本惊恐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抬眸看着安老爷道:“我是很想大哥死,因为只有他死了,父亲的眼里才会看到我的好处,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错的离谱,在父亲的心里,原来我什么都不是!父亲也问出口了,我若是不回答只怕父亲的心里会有疑惑,只是就算是我回答了,只怕在父亲的心里我也是那个害死大哥的凶手了!”
安老爷听他这么一说,那拎着他胸口的手轻轻松了松。
三少爷又道:“大哥会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父亲的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原本安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自从郡主入府之后,这些风波就从未断过!父亲与其在这里猜我害死了大哥,倒不如好好去想想你和母亲最初的动机!之前父亲和母亲若是执意不让郡主进门,又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哥又岂会枉死!”
安子迁闻言却恼了,他看着三少爷道:“三哥这话我听着实在是有些别扭,晶蓝嫁入安府原本就是父亲和母亲同意的,而且她嫁到安府之后,一直都对所有的人都极为宽厚友好,可不存在三哥说的那些心思。”
三少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我原本以为五弟是真的很聪明,看透了那些虚无的繁华,可是如今我才算是知道,你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五弟这段日子也在米铺那么长时间了,难道就就没有看出一些端倪来吗?哦……我忘了,你根本就不懂帐!”
安子迁听到他这一句话直觉是话中有话,他想起米铺里那做的有些古怪的帐册,眸子里顿时有了一抹寒意,他忍不住眯着眼睛看了安老爷一眼,那眼里已有了深烈的怒气。他想起他曾经的猜想,心里便又寒了三分,他那双原本阴柔的脸,在这一刻竟也泛出了一丝杀气。
楚晶蓝感觉到他的变化,她虽然不知道具体事情,可是也记得安子迁曾向她提及过安府米铺里帐册出现的问题,她的心里也有了许多的猜测。她怕这是一个陷阱,也怕安子迁动气伤身,当下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他低头却看到了她那张满是担忧的脸,他的心里一暖,那些杀气和寒气便也散了不少,当下将她再搂的紧了一分,只觉得心里满是莫名的悲凉。
“三哥说对了,我的确是不懂帐。”安子迁缓缓的道:“只是所有的事情却也不会如三哥想的那样发展下去,有些事情会如何,却已由不得三哥去打算了,只是三哥当真是极狠心的,你有没有对大哥下手,我们不知道,但是你方才对三嫂对的事情我们却都是亲眼看到的!虽然如今我们还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心思,但是我相信等三嫂醒来之后必会将这所有的事情说的的清清楚楚!”
安老爷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惊,当下扭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冷眉冷眼的看着他,那样淡然而又不失凌厉的目光却莫名的将他的心抓的死紧,他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就像能看透世情眼睛,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就多了一分害怕和恐惧。
在这一刻,他莫名的觉得他经营了多年的东西会在这一刻离他远去,他费尽心力想要的一切,只怕是从今往后都成了泡影!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安府的一切,苦心谋划,也算是用尽了手段。而如今大少爷在这一场争斗中身死,安子迁便是名义上唯一的嫡子,他纵然再不甘愿也难以再找到其它的借口来拒绝,以前可以对人说安子迁不成材,可是如今的安子迁表现的比安府里任何一个少爷都要聪明能干,还用了实例证明过他的能力。他再说些什么,便有些像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如何甘心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难道在他的手里几十年之后,又要拱手让出去吗?他如何能甘心!
安子迁的眼里满是悲凉,他看到安老爷的那双眼睛却又想起太夫人的话:“你父亲是一个宽厚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存了宽容之心,你多情的情子当真是像极了你的父亲,你的这一双眼睛却像极了你的母亲,她可不像苏氏那么蛮横,平日里嘴角边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一样。”
一直以为,他都不认为重情之人有何不对,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很多时候无情不似多情苦,不管是顾念那一种感情,到最终都会变成牵挂和负担,在那些感情破灭的时候,难过的永远都是那些付出了感情的人,有时候薄情一些似乎更好。
三少爷听到他的话也微微一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子迁却不再理他,嘴角边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安老爷道:“三哥平日一直帮大哥打理米铺,做起事来老成又不失凌厉,平素行事也甚是谨慎,只是他的心思父亲心里虽然清楚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事已至此,父亲当真认为所有的一切还在掌控之中吗?”
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调侃的味道,那含笑的眼睛在安老爷看来也满是嘲弄。
安老爷的眼睛微微一眯,安子迁又道:“三嫂扮大哥来吓晶蓝,意图杀死晶蓝之事,大哥无缘无故身死,父亲就当真认为和三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三少爷怒吼道:“这贱人的所作所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安子迁不理他,只是看着安老爷道:“在安府之中,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嫡子,大哥出事,便只有我一个嫡子了,而我又是整个杭城里公认的浪一荡子,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本事,这段日子虽然看起来有很大的长进,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晶蓝为我谋划的,晶蓝一死,便是断了我的胳膊,从今往后,我便又只是那个不成材的安子迁。就算是手里执掌着安府里所有的一切,可是却不过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这样的人最适合操控,三哥,这些话是否说到你的心里去呢?”
“你胡说八道!”三少爷大怒道:“安子迁,我平素一直敬你信你,没料到你却是这样一个心肠狠毒之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陷害我!父亲,你是明事理的,我的性情你也是最清楚的,我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再说了,我这些年来一直铭感父亲的厚爱,手中有了这么多的东西,我早已知足,又岂会去奢望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缓缓的道:“人心都是不足的。”
她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半点指控的味道,可是就是那样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三少爷觉得她的话如同一把长刀直直的捅进了他的心窝。他扭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楚晶蓝,而她却只是浅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满是淡淡的不屑。
安老爷听到楚晶蓝那一句话后身体也跟着颤了颤,他的手要松开了三少爷的领子道:“我好累!你这逆子!当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来人啦,把三少爷关进柴房!”
他的话音才一落,便已有几个强壮的家丁冲上前来一把将三少爷扭住,三少爷暴怒道:“父亲,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不能听信楚晶蓝和安子迁那莫须有的话就定我的罪啊!”那些家丁扭着他关进了柴房,他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安老爷不理一他,却扭过头看着楚晶蓝道:“郡主是这世上顶聪明的人,这世上的事情也没有几件可以瞒过郡主,安府的事情,我也无力再承担了,雷音如此伤害郡主,便将她交由郡主处理,郡主要如何处置她都可以,只是子墨他终是远溪的亲哥哥,还请郡主手下留情!”他嘴里说将一切交给楚晶蓝去处理,却又替两人求情,那副模样,便只是一个苍老的老人为自己儿子求情罢了。
安老爷说罢,身体轻轻的晃了晃了,二少爷和四少爷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他。
楚晶蓝听到安老爷的话微微一惊,听安老爷的意思是要将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交给她处置了,她如今虽然是二品郡主,但是她必竟和三少爷三少夫人是同辈,在府里也没有任何权利,这样的交权方式与其说是帮她,倒不如说是在成全她的悍名。安子爷这一招以退为进虽然不甚高明,却也隐藏着好些后着,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只是安老爷的那些心思她是能看破,可是却不明白为何安老爷明知道大少爷的死和三少爷脱不了干系,却还替三少爷说话,难道仅仅只是父子之情吗?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是有些不信的,只隐隐觉得整件事情的背后只怕还有其它的隐情。
她浅浅的道:“父亲这话说的太过了些,如今父亲和母亲健在,三少爷和三嫂说起来都是我和远溪的兄嫂,我们处理多有不妥,如今大哥新殁,不如由二少爷和二嫂来处理吧!这样比较适合长幼之序!”
安老爷扭头看着她,眸光里一片柔和,他缓缓的道:“原来你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啊!我和你母亲身体都已不太好,打点安府和米铺的事情也是力不从心了,远溪已是安府之主,从今往后,这安府也便交由你来打理好了。府内的人犯下的错处,你们也就都有处置之权了!”
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当下满屋子的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在年前,安老爷还曾和安子迁立下那样的誓言,根本就不愿意安子迁做安府的当家,那样的约定与其说是安老爷遵守洛王的承诺,倒不如说他在推诿那个诺言。而如今才过去短短两个月,他竟完全改变了主意,当真是不可思议!
楚晶蓝知道安老爷一直都不太喜欢安子迁,如今虽然他们占尽了上风,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极清楚的,安老爷根本就不愿将所有的一切交给他们。
此时这样的话说出口,与其说是他疲惫至极的决定,却更像是安老爷的一个陷阱!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转,只觉得安老爷的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的意思,他的心微微一颤,却冷笑一声道:“如此便多谢父亲了!”
他没有拒绝,而是直接称谢,意思也是极为明了的,那就是安老爷这样的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么因为这句话出口而要做的事情也该做了。
安老爷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猛的转过了头定定的看着安子迁,那双眼睛里竟闪烁着一抹绝绝,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父亲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说这句话也没有半点逼迫父亲的意思,只是想告诉父亲,有些话说出了口就再也没有收回的道理,而有些承诺一旦说了出来,就需要其它的东西做佐证了。”
他嘴里说的其它的东西指的就是安府的家主信物和大匙了,他虽然掌管安府的米铺快有一个月了,但是安老爷却并没有将家主的信物和大匙给他,其中的原因,他心里能猜出一二,却也不好明说,今日安老爷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他也该向安老爷讨要过来了。
第五十三章
楚晶蓝知道安子迁虽然行事还算果断,却是一个顾念亲情之人,若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说出那些逼迫的话,一时间不太明白为何安子迁会找安老爷要家主信物和大匙。
她的眸子微微一闪,已有了深重的无可奈何,让安子迁如此恼怒,只怕是因为今晚三少夫人的过份举动了,觉得在这安府里若真没有实权的话就算自己再强大也难以抵挡那些别有用心的伤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有了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
她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三少夫人一眼后,心里竟觉得有些堵得慌,她抬头看着安子迁,却见他的目标坚定而又狠绝,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定一般,他单手负在身后,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如同被太阳映照下的水面,波光鳞鳞,幽静而又透着无边无际的灿烂,在这幽黑的夜里,一如凶猛的野兽。
二少爷也有些吃惊的看着安子迁,却在看到他脸上的那些表情时,心里莫名的畅快了起来,一双眼睛里也有了淡淡的光华,他微微浅笑,却没有说话。
安老爷定定的看着安子迁,那双原本已经有些浑浊的老眼在这一刻竟也变得凌厉了起来,四目相对,无声无息。
两人就这么看了足有小半刻钟,安老爷终是将目光收回,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你说的很对,是为父大意了,是将所有的一切想得简单了些。”他的话另有所指,也不知他嘴里的简单是指安子迁还是其它的人。
安子迁依旧看着他不说话,他终究缓缓的道:“很好,你果然没有令为父失望,虽然你现在还及不上你大哥,但是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超越你大哥。”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安子迁道:“这是安府里帐房的钥匙,如今便交给你了。”
安子迁却没有伸手接他递过来的钥匙,却缓缓的道:“父亲若是真的愿意将家主之位传给我,也不用急着把钥匙给我。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得请安府的本家和杭城里德高望重的长辈来观礼才行,我这般冒冒失失的接过大匙,知情的人知道是父亲的意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存了不好的心思用了计谋才得到这串钥匙,我相信父亲也不愿别人如此说我。”
安老爷听到他这一句话愣了一下,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怒气,只是他掩藏的极好,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轻声道:“远溪过虑了,你是王爷亲指的下一任安府家主……”
安子迁看着他Сhā话道:“正因为我是王爷亲指的下一任安府家主,所以行事更要仔细一些,也省得日后王爷说我太过轻率。对了,我听说父亲还有一个哥哥,也就是我们的大伯,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他,这确立家主之事业,也算是安府的大事了,长辈们还是得请全的,这样才不算失礼,父亲你说是不是?”
安老爷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那眼神先是凌厉无比,却在看到安子迁那满是冷冽的眼睛时,心里便有了太多的不确定,他的身体微微抖了抖,眼神顿时也变得满是痛楚,他轻声道:“远溪考虑的甚是周全,一切便依远溪所言。”说罢,他轻轻招了招手,便让两个丫环扶着他走进了眼前的乐山居。
安老爷才一走,二少爷便微笑道:“恭喜五弟,父亲这样的话一说出口,便是将家主之位传给五弟了!只是五弟今日怎么说起大伯的事情来呢?我记得儿时曾见过他,而后离开杭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安子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二少爷的问题他实不需要回答。其它的几房少爷也忙着向安子迁恭喜,相对于二少爷和六少爷的热络,四少爷就淡然了一些。
四少夫人看了安子迁一眼,眸子里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色彩,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四少爷,却看到了四少爷眼里的无可奈何。
虽然他们和三少爷不一样,对于安府家主之争,他们并不有明显的倾向,但是一直以来却是帮大少爷多过于安子迁。大少爷去世的那一晚,他们的心情就是极为复杂的,而今日里三少爷再次出事,安老爷还要将安府的家主之位正式传给安子迁,那又如何能不令他们心惊。
七少爷年纪最小,平素也和安子迁最是亲近,心思也相对单纯的多,在他的眼里看来,安子迁今日做上家主,实在是有逼迫之嫌,他的心里倒有几分不悦了,他轻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安子迁,竟转身就离开了。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也不去拦,他知道七少爷的心思,只是很多事情原本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便也只能由得他去。
楚晶蓝让红梅和绿叶将三少夫人拦回了德留居,再安明去请大夫给三少夫人治伤,她走到德留居之后对屋子里的丫环吩咐道:“好生照顾三少奶奶,她若是有个什么差池,就将你们全部杖杀!”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是极凌厉,却让一屋子的丫环都不敢起半点小视之心,也没有人问三少爷去了哪里,只是乖巧的应了一声。
楚晶蓝将屋子细细的看了一圈之后,将眼睛一眯,然后缓缓的道:“将德留居好好的搜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说罢,便让红梅扶着她回了悠然居。
由于大少爷明日出殡,各房少爷在事情了了之后便又回到灵堂去守灵了。
楚晶蓝走到悠然居的门口里,却遇到了一袭孝衣的大少夫人,她的眸子微微一深,却含笑道:“夜深露重,大嫂已经到了悠然居,怎么不进去坐着?”
“不坐了,我只说一句话便走。”大少夫人看着楚晶蓝道:“五弟妹,你当真是好手段,我佩服的的紧,只是今日你当真以为你就赢了吗?”
楚晶蓝浅笑道:“我不明白大嫂的意思,再则赢或者不赢就有那么重要吗?”
大少夫人却冷笑道:“我的意思你是明白的,而输和赢很多时候就和身家性命牵上了关系。”说罢,她竟真的转身就离开了。
她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听得红梅的眉头皱了起来,扭头看着楚晶蓝的道:“五少奶奶,她什么意思啊?”
楚晶蓝的眉眼浅淡,缓缓的道:“也没有太特别的意思,许是觉得今夜的闹剧太过新奇了吧!”
“是有些新奇!”红梅双手环抱在胸前道:“以前晓玉说安府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还不信,想着都是最近的亲人又有谁能真把事情做的那么过份,可是如今才知道我是真错了。这府里女人装疯卖傻,男人手足相残,这桩事情没有了结,那桩事情又起来了,当真是好生热闹!”
绿叶也在旁接话道:“可不是嘛!这些个人没有一个是省事的!我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哪家的夫人少爷装神弄鬼吓人的,最可怕的是被人揭了原形还敢明目张胆的否认,也不知道仗的是什么。”
仗的是什么?楚晶蓝的眸光微敛,眼底是一池清敛的冰水,三少爷能倚仗的也不过是安老爷的的关心和爱护罢了,还有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机锋而忆。
她没有回答绿叶的话,却扭过头看了一眼拎着素白的灯笼走到小径另一头的大少夫人,见大少夫人身形瘦削,早已没有她初嫁入安府的丰腴之态,那清清冷冷的背影里写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孤单和无助,而那挺直的背,或许还暗藏着一分骄傲与倔强吧!
红梅看到她的目光忍不住问道:“五少奶奶,你在看什么呢?”
楚晶蓝回过神来,却见那条幽深的小径之上已没有大少夫人的踪影,清清冷冷的只有那削瘦的夜风,她没有回答红梅的话,却缓缓的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红梅听到她这一句话更加的不解了,满头雾水的道:“五少奶奶,这院子里除了翠竹和樟树之外,其它的树叶早就凋落了,昨夜刮的风也不是什么西风,好像是北风。”
楚晶蓝原本有些惆怅的的心情在听到红梅那一句话后忍不住抿唇轻笑道:“是,你说的很对。夜色深了,风也大了,我们回吧!”
红梅的眼里满是不解,楚晶蓝这样的回答与其说是回答,倒不如说是的敷衍。
悠然居里灯光暗淡,楚晶蓝半躺在床上,看着那幽深的灯火暗暗发呆,今夜之事有许多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却有更多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想到曾经的中毒之事,她的心里没来由的便升起了重得疑虑,而这所有的一切还得等三少夫人醒了再说,三少爷倒真是个狠心之人,做起事来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他那样打三少夫人,三少夫人醒来后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只是想来今夜之事也当真是有些突然的,他们这么多天来一直吓人,原来都只是为今夜里突袭她做准备罢了。
楚晶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未嫁进安府之前,和三少爷三少夫人可以说是一点恩怨都没有,嫁进来之后和他们也一直没有太大的过结,硬说过结的话,也只有安子迁当上了安府的家主。可是家主之位却是从大少爷那里夺来的,细细算来却和他们并没有干系。
只是这样看似没有干系的人,其实却是有最大干系的,细细一想也知道三少爷的动机。
安府就只有大少爷和安子迁两个嫡子,安子迁一直不成材,米铺一直都由三少爷在打点,大少爷一出事,三少爷的心里只怕也就有了别的念想,只是没有想到安子迁这一脚Сhā进来,却是生生打断了三少爷所有的念想。
楚晶蓝不由得会想,若是她不进安府,安府没有成为皇商,依着三少爷深沉的性子又会如何对付大少爷?她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床沿,一些猜想和念头也在她的心间升起。
从今夜三少爷的应对来看,三少爷的心思比起大少爷来要深沉的多,这样的一个人又哪里是善与的,两人若是真的斗起来,大少爷又岂会是三少爷的对手。
楚晶蓝想起大少爷的死,她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件事情只怕三少爷是脱不了干系的。
今夜她的身边若是没有带着红梅的话,那么依着三少夫人那股子狠劲,她只怕是会被三少夫人给活活掐死吧!
一念即此,她的心里不禁一寒,原本对三少夫人还有的同情又淡了一些,她伸手轻轻抚上了一片平坦的小腹,一双眼睛深沉的犹如大海,她的眸子微微一眯,轻轻的咬了咬唇,为了腹中的孩子,很多时候她是需要做出一些决断之事的,很多时候也许还得行杀伐之事。
她又想起今夜安子迁对安老爷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安子迁和安老爷之间话中有话,而那些话中话是什么,她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只觉得安子迁平素最是温情之人,今夜对安老爷的态度却近乎逼迫,这样的逼迫却又透着一丝淡淡的恨,难道安子迁和安老爷之间还有其它的秘密?
她想不通,想不通的事情她也不再去想,等到明日再问安子迁吧!
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好,想了许多的事情,靠在枕上也不知道何是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才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安子迁那张微微有些疲惫的脸,他的下巴满是浅浅的胡渣,眼窝也微微有些发青,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却满是温和,见她一睁开眼睛便浅笑道:“醒了?红梅说你昨夜没有睡好,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睡了。”楚晶蓝缓缓从床上坐起来道:“今日大少爷出殡,还有许多事情要去打理,我总不能一直赖在床上,如今母亲病着,大嫂的心绪也不高,奶奶必竟年迈,不能再让她过于操心了。”
安子迁的眼里更加温柔了,轻声唤道:“晶蓝……”
“嗯?”楚晶蓝轻应了一声,抬眸看着他,他却浅浅的道:“没事,就是想唤唤你的名字,不知道为何,这样守在你的身边,我的心特别的安宁。”
楚晶蓝咧嘴一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这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你。你说我在你的身边让你的心安,却不知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也觉得特别的心安。”
楚晶蓝平素为人清冷,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都很少能让她动容,两人在一起的这些岁月里,她主动抱他的次数少的可怜。此时这般被她抱着,他只觉得心里都是暖暖的,他伸手圈住了她,低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秀发,他轻声道:“嗯,我喜欢这样抱着你!”
楚晶蓝微笑,头埋在他的颈间吃吃一笑,她柔声道:“夫妻之间,原本就是需要互相取暖的,有你一路陪着当真是极好的。”
安子迁也轻轻的应了一声,那眉间的轻愁已尽数消散。
圆荷见时辰不早了,在外间又听到屋子里有动静,便准备来伺候楚晶蓝更衣,一走进来,却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当下羞的脸都红了,却也知道时辰不早了,不能再拖了,当下便硬着脸皮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楚晶蓝听到那一声轻咳浅笑着从安子迁的怀里钻了出来,安子迁却若无其事的看了圆荷一眼,圆荷顿时羞的脸都红了。
昨夜搜德留居之后,搜出了一些麻绳和白衣,以及装神弄鬼的一些东西,除此之外,便一切如常,只是这些东西也足以定三少夫人的罪了。楚晶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命人将那些东西收好,却没有去看三少夫人。
大少爷出殡之前,依例是要做祭文的,不料还未做祭文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连城带着苏家的众位庶子出现在安府的时候,可结结实实的让安府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却没有一个人敢拦他,他如今是朝庭五品的官员,安府只是皇商,两者一相较,差别还是有的。
安府的众位少爷看着他走入灵堂,一个个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苏连城淡定无比的大少爷的灵前先是鞠躬,然后又跪下来磕头,那所有的规矩一个都没有少,他的表情淡然无比,无悲无喜,礼成之后,安子迁带着安府庶出的少爷回礼。
苏连城将安子迁了起来,安子迁才看清苏连城近日也瘦了不少,他的头微微低下,却没有说话。
安老爷看着两人的举动,也没有说话,一双老眼里却有了一抹精光,那光华里有了无边的寒意。
苏连城的头也微微低下,二少爷却在旁道:“苏大人今日到安府来吊喧,可是想趁机来看笑话的?若是想看笑话的话,就请先回苏府看一看苏壁城的牌位。”
苏连城看了二少爷一眼,却也不恼,他缓缓的道:“原本苏府和安府是至亲,只因为壁城和大表哥的事情而结了怨,可是说到底,两家终是表亲,壁城殁是因为大表哥,而大表哥也因为壁城受了不少的罪,如今大表哥也去了,苏府和安府的恩怨也该一笔勾消了。”
他的话说的其为大度,那些庶出的少爷听到他的话都微微一怔,有些话大家明面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极清楚的,苏壁城的死和大少爷是脱不了干系的,若不是有楚晶蓝在衙门里的打点,大少爷只怕也得落个秋后问斩之刑。可是如今还未到秋后,大少爷一回到安府却没了,他们心里不由得想所有一切只怕都是注定的,大少爷欠了苏壁城的性命,只怕是要还回去的。
安府的众位少爷没有说话,苏府的众位少爷却抬起头看着安子迁,那一双双眼睛里却分明还写着恨。
安子迁自始自终都一片淡然,听到苏连城的话后终是抬起了头,却看到了苏连城微微有些热络的眼神,不知为何,他一看到苏连城这样的眼神心里却冷了三分,也大致能猜到苏连城今日来安府的真正意图了。
他缓缓的道:“死者已矣,苏府和安府原本就没有什么大恨,有的也只是误会罢了。只是我今日终究是佩服苏大人的勇气,这般放下身估委曲求全实不像是我记忆中那个爱恨分明的表哥。”
安子迁和苏连城自小一起长大,两人的性格彼此都是极为熟悉的,苏连城虽然满腹诗书,平日里行事却还是极为果断的,而且对那些藏污纳诟之事最是看不过眼,这样的性情说好听一点是正气凛然,说难听一点便是小肚鸡肠。
纵然苏连城和苏壁城之间并不亲厚,可是终究是亲兄弟,那些恩怨说放下就放下,当真也是极需要勇气的。依着安子迁以往的性情,是不太会去计较这些事情,只是此时他的心情早就和往日大异,他看了一眼大少爷的灵枢,心里没来由的生了几分闷气。
苏连城听到他的话之后眼里有一抹吃惊,却只是吃惊的看着安子迁,那眉眼之中却有了一分陌生,他浅浅的道:“表弟……”
“安府实在是攀不起苏家这样的表亲!”安子迁冷着声拒绝道:“我知道在苏大人的眼里,安府是欠着苏府的,所以今日的吊喧是大度至极的举动,我安府就必然要感恩戴德的接爱。只是在我看来,我大哥之所以有这样事情,却还是和表哥你脱不了干系。”
苏连城的脸终是变了,安子迁却又行了一个礼后道:“我大哥原本就是枉死,死前也多有不甘,却一直都不明白是何人害得他如此。如今苏大人前来,只怕会让他猜晓其中的一切,我怕日后苏大人会日日恶梦不断,更怕有些不该跟着苏大人的东西经今日之后就跟着苏大人了。”
苏连城咬着牙道:“你变了,竟变得如此偏执!”
“是我变了还是表哥变了,苏大人心里只怕是再清楚不过。”安子迁看着苏连城道:“我不敢胡猜苏大人的心事,但是苏大人若是觉得不好对你上位之人交待的话,就是我只想保全安府一家人的平安,实不敢再有其它的奢求。”
苏连城听到他这一句话里眼里有了一抹异色,然后缓缓的道:“我知道你是极聪明的,什么事情若是用心去做,就没有做不好的。可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管你信是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想害大表哥,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安府。相反,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安府着想。”
安子迁的眸子里终是泛起了一抹寒气,他冷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苏大人的好意了!只是安府只是一介商贩,纵是成了皇商,却也终究只是商户,是断断不能和苏大人这样平步青云的朝庭大员攀上关系的!还请苏大人不要为难安府!”
许知府和安府的关系甚密,大少爷出殡,他也早早就到了,此时听到安子迁和苏连城的对话,只惊的心头乱跳,他因为想要升官,在朝中早有打点一切,知道近日皇上和洛王已经生隙,那样的嫌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是连想都不敢想。
此时听到安子迁那样的话,只觉得安子迁这个纨绔子弟当真是极不知道轻重,竟是连那样的话也说得出口,当下便阴着脸走过来道:“安贤侄,苏大人可是一番好意,再说了苏家和安府原本就有姻亲关系,本官知道大少爷去了你的心里不好受,可是也不要太过意气用事了。”
安子迁淡淡的看了许知府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道:“多放许大人提醒,只是这原本就是苏府和安府的家事,大人还是少操心比较好。”
许知府听到安子迁这一句话,只差没有气的吹胡子瞪眼了,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一拂袖忍不住低声骂道:“纨绔就是纨绔,根本就扶不起来!”
安子迁听到许知府的这一句话心里暗笑,明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轻哼了一声,正欲说话,一直坐在一旁的安老爷却突然起身道:“远溪,不得无理!许大人和苏大人都是一番好意,还不快向他们道歉!”
安子迁看了一眼安老爷,眼里有了一分淡淡的怒气,只是那怒气来得极快,消失的也极快,他的眸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当下把下巴微微一扬,眉眼里有了一分不悦,轻哼一声却将头扭至一侧。
安老爷当下忙道:“远溪和子轩兄弟之情深厚,今日子轩出殡,他的心里极度难受,出言无状,还望两位大人包含!”
许知府忙道:“好说,好说!五少爷和大少爷兄弟情深,当真是让人羡慕至极!此许小事,本官自不会放在心上!”
苏连城却对安老爷施了一个礼后道:“姑父说的甚是,我和远溪自小一起长大,自是知道他的脾性,又岂会与他计较。再则大表哥新逝,我的心里也甚是难过。”
安老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眼里已是深重的伤感,他轻声道:“子轩他……”他说到这里,却似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老泪纵横。
苏连城忙一把将安老爷扶住道:“姑爷节哀!若是让大表哥看到姑父这副样子,只怕是走的不安生!”
“连城啊!这些晚辈之中,还是你最懂事!”安老爷抹了一把老泪后道。
苏连城看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安子迁一眼后道:“表弟这段日子也长进了不少,如今整个杭城都在夸赞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安府的米铺在他的打点下也是一日强过一日。”
“也亏了有远溪!”安老爷再次抹了一把泪道:“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将安府交给远溪我心甚安!只是他终究是懒散了太久,虽然这段日子甚是努力,却又哪里及得上子轩啊!”说罢,竟又开始抹起眼泪来,那副模样,即有为大少爷伤心的无助,也有为安子迁不成材的无奈。
其它的那些围在那里喧之人,此时听到安老爷这句话,先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在心里想,安府交给安子迁,离安家破败也没有太多的时候了。
安子迁看着安老爷绘声绘色的表演,只觉得心都寒了,安老爷当着这些宾客的面这样说他,无非是想告诉全天下的人,他安子迁就算是做的再好,也是远远不如大少爷的。他就是一块扶不上的墙的烂泥!而安子迁的心里也极为清楚,安老爷是何等精明之人,大少爷和苏壁城的死有什么样的关系,他就不信安老爷猜不出半分!
而如今安老爷却拉着苏连城这般亲呢的说放,其用意也是可想而知,安老爷是想靠拢苏连城。
安子迁看了一眼大少爷的棺木,眼里有了一分悲凉,原来所谓的父子之情,原来再浓烈的感情,在利益的面前也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而安老爷的心思之深,只怕也没有几人及窥其究竟,在这一场所谓的站队的游戏之中,所来安老爷早就有了自己的选择。
安子迁的心里莫名的冷了些,安老爷此时已表了态,那么日后会有怎样的波澜,那也就不得而知了。他不由得在心里猜想,安老爷日后又会对他如何?
楚晶蓝一直安安份份站在女眷之中,苏连城一来她也隐隐猜到了他的来意,此时她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看到安老爷和苏连城的举动之后,心里却已有了三分了然。
这一出戏,却不知道会如何唱下去!
她和安子迁原本在安府的斗争之中,只是别人操纵的两枚棋子,如今的两人,只怕再也不是任人操控了,想要利用他们,怕再不是易事。
楚晶蓝轻轻对身边的圆荷吩咐了几句,圆荷轻轻点了点头后便起身离开,她的眸光微敛,缓缓的朝安老爷和苏连城过去,她走到近前朝两人轻轻的施了个礼后道:“父亲,如今时辰快到了,不能再耽搁了,苏大人今日能给大少爷送行,我代表安府谢过苏大人!”
她是二品郡主,她朝苏连城施礼了,众目之下,苏连城也只得起身行礼道:“郡主言重了,苏府和安府原本就是至亲,表哥出殡,我自然要来。”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苏大人海量,非我这等妇人所能比。只是我此时却又想起苏二公子出殡时,安府似乎并没有人去给苏二公子送行。”
苏连城身后的那些苏地的庶子们脸色微变,苏四少爷性子最直,听到这里已升起三分怒气,拉了苏连城一把后道:“大哥,你是堂堂朝庭五品大员,又何必要到安府来用热脸贴别人的冷ρi股!”
“我也很好奇!”楚晶蓝淡淡的道:“苏大人能这般拉得下脸来当真不易,莫非是因为心里愧疚?”
苏连城冷冷的看了楚晶蓝一眼,正欲说话,忽觉得后背传来一股剧痛,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见安夫人一脸暴怒的拿着一根木棒怒喝道:“你这个假仁假义的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害死了子轩,此时竟还敢跑到安府来撒野,看我不打死你!”
她的话一说完,手中的棒子便狠狠的朝苏连城的身上打去,下手之狠,势同拼命。
楚晶蓝一看到安夫人上场,嘴角微微一扬,扶着安夫人的是书静,她冲楚晶蓝眨了一下眼睛,楚晶蓝会意,因为有孕在身,便早早的躲在一旁,唯恐伤到自己。
她心里极为清楚,只要安夫人一上场,今日里苏连城的算盘便算是落空了,她的眉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却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
安夫人如何护着大少爷她见识过许多次,这一次大少爷的死,只怕在安夫人的心里还有许多猜疑,她不过是让圆荷告诉书静如何劝动安夫人,不想安夫人一上场竟就如此张狂。
一旁围观的宾客顿时傻了眼,安夫人的性子只要是杭城的人都会知晓一二,之前一直见苏连城低声下气的和安府的人说话,还觉得他的气节极高,是如此的不拘小节。此时安夫人一上来便是几棒,紧接着又说出那样的话来,他们的心里便也有了几分猜想,只觉得苏连城之所以如此低声下气,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愧。于是,他那高高在上的形象陡然倒塌。
苏连城这几棒挨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一把抓住安夫人的木棒道:“姑母这是做什么?连城实在是不知道有何错处!”
安夫人却已大怒道:“你就装吧!别人不知道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你和子轩的关系如何,我会不知道。你今日里若不是心虚,又岂会来!”
苏连城知道和这个姑母实在是没有太多的道理可以讲,他正欲解释,安夫人却已将木棒扔掉,冲上去,对着苏连城就是几个耳光!速度之快,就是守在一旁的人都目瞪口呆,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她已经打完了。
而围观的那些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安夫人此举实是抠打朝庭命官,若是没有太深的恨意,就算安夫人的性子是那种最为暴躁的,也断然做不出来。
苏连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打过,顿时惊的瞪大了一双凤眼。只是安夫人久病未愈,身子大不如前,这两巴掌虽然用尽了全力,必竟气力虚浮,却也并不太重。只是堂堂的朝庭命官被粗野的妇人打了两巴掌却是白打了,安夫人在名义上是苏连城的长辈,长辈教训晚辈实是极正常的事情。而苏连城若是要计较这两巴掌的话,那么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今日来安府的动机了。
原本他是想缓解两家关系的,可是如今关系不但没有缓和,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苏府的那些庶子最先回过神来,苏六少爷道:“姑母,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他才说了这几个字,安夫人便已厉声喝道:“你也知道我是你姑母吗?平日里可没见你们这样喊过我!我告诉你,我安府可容不得你们这姓苏的人在这里放肆!”
楚晶蓝也被安夫人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安夫人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她的思维模式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她发狂的方式也同样不能以常理度之。
苏六少爷听到安夫人的那一顿抢白,只气得眼睛开始发红,他咬着牙道:“姑母,你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我大哥这完全是一番好意。”
安老爷原本一直站在一旁,安夫人一出场的时候他就被安子迁一个侧身隔开了,他想拉安夫人,安子迁却护着他道:“父亲身体不太好,可千万别伤着了,我去劝母亲!”说罢,他却只是拦在安老爷之前,却也不去拦安夫人。
二少爷原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一看到安子迁的架式虽然猜不出来他为何要这样做,但是却觉得他这样做必定有这样做的理由,当下便也身子一晃,拦住了那些要去劝安夫人的人,所以安夫人才能如顺利的打到苏连城。
安老爷看到这副光景,顿时明白安夫人今日是被人利用了,当下狠狠的瞪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却完全没有将那一眼放在心上,反而一把扶着安老爷道:“父亲,你怎么呢?可是身子不适,来人啦!快去请大夫!”
安老爷再也忍不住大吼道:“你闹够了没有?”这一句话却是对安夫人说的。
安夫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安老爷道:“是他害死子轩的!否则依着苏连城那样高傲的性子,你觉得他会来给子轩吊喧吗?老爷,子轩他死的好惨啊!你要替子轩报仇啊!”她的心里满是伤心,这般一哭倒真有些要哭断魂一般了。
第五十四章
安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道:“你不明事理,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拉,夫人病的神治不清,快些将她扶下去休息!”
安夫人平日里是极怕安老爷的,只是此时她正在气头上,大少爷又没了,她心里难过至极,此时安老爷这么一吼,她便一个转身就扑在大少爷的棺材上大哭道:“子轩啊!你这以年青就死了!让我这个做娘的生不如死啊!我想要为你讨还一些公道,你的父亲却不允,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下去陪你!也省得你一个人走奈何桥时太过寂寞!”
她哭的极伤心,嗓门也极大,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那双眼睛里的伤痛是那么的明显,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哭断魂一般。
安老爷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更加的恼了,他的心里原本就有极多的不快,此时再被安夫人这般一闹一哭,只觉得心里烦到极至,他忍不住大吼道:“够了!你这样哭,让子轩如何安生!”
安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又哪里会去管安老爷的话,她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声,声音凄惨至极。
楚晶蓝原本是想把她弄出来闹闹事也就好了,此时听到她这样的哭声,一时间心里竟也生出了几分不忍,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安夫人虽然是个凉薄之人,但是待大少爷的心却是至真至诚的,大少爷虽然有许多的不是,如今人走了,却也不能再算下去了。
她给安子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扶住安夫人,不料他还没有走过去,安夫人却已悲伤过度晕倒在大少爷的棺材之上。安夫人原本就在生病,这样一折腾自然是受不了的,晕过去原也极正常。
只是她这一晕倒,安府的人顿时便乱成了一团,当下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安子迁忙背着安夫人匆匆回了乐山居。
这般一闹,苏连城再呆在这里,便也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安府的人瞪了他一眼,竟是再没有任何人去招呼他,其它的宾客也是有些怪异的看着他。
苏连城站在那里也便有几分不太自然了,他的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怒气,今日里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安夫人这般一闹,便是将他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他的心里也不禁有了三分火气。
安老爷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虽然恼恨安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只是看了苏连城一眼,却也没有再说话。
苏连城暗暗咬了咬牙,对着安老爷轻轻施了一个礼后道:“姑母如今心绪不宁,恐也不愿再见到我,我就不再给大表哥送行了!”
安老爷心里轻叹了一声,当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出言挽留。
苏连城大步朝外走去,只是走不到五步,却又停了下来看了楚晶蓝一眼,却见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此时也正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淡淡的色彩,没有得意,也没有不悦,见他看来,她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淡淡的嘲弄。
不知道为什么,苏连城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便生了一股闷气,却见她一般素白的孝服显得整个人淡雅的如枝头初绽的白梅,那透着层层叠叠清冷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情一般。她只是静静的的站在那里,四处一片喧闹,却因为她这样站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
恨自心间而生,怒自胸口开始漫延向全身,苏连城冷冷一笑,那笑容里却已透着三分警告的味道。
楚晶蓝看到他那样的表情,嘴角反而荡起了一抹浅笑,那笑意浅浅,嘲弄的味道却更重了几分,这几分莫名的笑意,却让她莫名的添了几分贵气,那笑意竟像是笑看众生的菩萨所有,在笑他的痴和颠狂。
苏连城这一刻却是恨到了极致,他轻哼一声,眼里满是淡漠的笑意,他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眼里满是恨。
不知道为何,楚晶蓝看到他那样的笑,却觉得他有几分可怜了,眼里不自觉得有了几分怜悯,苏连城一看到她那样的笑容便觉得被毒蛇咬了一般,他想逃走。
只是他却又知道他若是真的狼狈逃走的话,这个女子只怕得更加嘲笑于他了。
所以他轻哼了一声,缓缓的转身,再用他此时最优雅的姿态离开。
楚晶蓝看着他的的背影却轻轻扬了扬眉,她原本以为他有多高洁,有多难对付,却原来也不过尔尔!她浅笑嫣笑,他当真以为他离开的样子很从容优雅吗?也许真的有几分优雅吧,他眼底的那抹不甘却将他的心事尽皆泄露,再有,他第一次转身时就已露出了狼狈之色,就算往后再淡定,那一抹狼狈却已刻在了他的身上。
大少爷的出殡之礼自这一出闹了之后,往后便显得有些冷清了,入土之时,只有二少爷、四少爷、安子迁、六少爷及七少爷守在那里。许知府虽然人在安府,却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也没有给大少爷送殡,寻了个理由便匆匆走了。
安子迁看看大少爷的棺材入土时,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想起往事,终究是一字都没有说,二少爷站在他的身畔,见他不语,却轻声问道:“往后有什么打算?”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后缓缓的道:“看父亲的意思。”
二少爷听到他这一句话却笑了,当下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你还要如此被动下去吗?开弓再无回弓箭!”
安子迁缓缓的道:“你怎知我要的就是回弓箭?”
二少爷愣了一下后道:“那你的意思是……”
安子迁的眼睛转了转道:“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大哥的面说,我怕他心里会不痛快。”
这一次二少爷也笑了,伸手轻轻指了指他后道:“有时候我真的看不透你的心思。”
安子迁也看着他道:“其实这句话我也想二哥说,二哥的心思又有几人真能看懂?”
二少爷扬了扬眉毛道:“反正我和你是一条心,你若是看得懂你自己,那就自然能看得懂我了。”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却没有再说话。
安夫人原本就因为悲伤过度而伤及腑脏,这一日这么大闹一出之后,便整整在床上昏睡了好几日,安老爷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眸光幽深的让人看不清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楚晶蓝和其它的几房少夫人,轮流着给安夫人侍疾,只是每次她一去,安夫人若是清醒着总会骂上几句,安老爷便轻声道:“你如今也是金枝玉叶了,楚家的事情也忙,如今府里的事情也多,你就不用来伺疾了,好好打点安府就好了。”
楚晶蓝见安老爷半躺在椅上,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消沉,他头上的华发也是一日多过一日,也不知他的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原也不喜欢安夫人,安老爷这么一说之后,她只浅浅的道:“就算是金枝玉叶又如何,我终是安府的儿媳妇,母亲病成这副样子了,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安老爷原本并不看她,听到她的话后那双浑浊的眼睛终是看向了她,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道:“好!很好!远溪能娶到你实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父亲言重了,我一直觉得能成为五少爷的妻是我的福气。”楚晶蓝微微低着头,眉眼里尽是恭敬之色,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白梅襦裙,整个人秀气温雅的一如新春新长的枝芽。
安老爷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楚晶蓝退下之后眼里却有了深思之色,她扭头看了一眼乐山居,心里却有了万千的感触。
三少夫人的伤虽然很重,却也只是皮外伤,并不打紧,只是不能下床。三少爷被关在柴房里,安老爷却是连让他给大少爷送殡都不让,说是让楚晶蓝处理他,却在门口让两个家丁守着,不让任何人见他。
楚晶蓝在大少爷出殡后的第二日才去看三少夫人,却见她那张脸高高的肿起,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房顶,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扭头看了一眼,见是楚晶蓝,她冷冷一笑后道:“你比我预期的来了晚一些。”
“三嫂觉得我什么时候来合适?”楚晶蓝淡淡的看着三少夫人道。
三少夫人冷冷的道:“毕竟我是被你给抓了个现形,又想要你的命,依着你往日里有仇必报的性子,我一直觉得你会在我一醒就过来收拾我的,然后再看我向你求饶的样子。”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她缓缓的在三少夫人的身边坐下来道:“原来我在三嫂的心里竟是那样的人!”
“楚晶蓝,事已至此,你不用在我的面前装高雅!你那些装模做样的样子让我看起来恶心的很!”三少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楚晶蓝依旧淡笑道:“我如今才知道三嫂竟是如此讨厌我,只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嫁入安府之前并未得罪三嫂,嫁入安府之后也一直和三嫂没有大多的恩怨,那一日又何苦要置我于死地?”
“因为你该死!”三少夫人的胸口剧烈的起伏道:“若不是你,三少爷又多年的计划又岂会落空?他又岂会如此痛苦!”
楚晶蓝缓缓的道:“三嫂似乎是爱极了三少爷,所以三少爷那一日那样对三嫂,如今三嫂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他,因为他,还在恨着我。”
三少夫人听到她句话却彻底恼了,她咬着牙道:“你不用在我的面前摆出这样的嘴脸,我和三少爷如何干你什么事?”
“是不干我的事。”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和五少爷如何又干三嫂和三少爷什么事呢?以至于三嫂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三少夫人的眸子里升起了层层水气,她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道:“你少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了,也不要在我的面前摆出那一副极清高的模样!你那么出色的人,天下间那么多的好男人,你为何偏偏要嫁给五少爷!若非是你,五少爷又岂会动了那样的心思。”
楚晶蓝悠悠的道:“是啊,这天下间是有无数的好男人,在外人看来,这杭城里随便抓一个男人都比五少爷要好上许多,可是在我的心里,五少爷却是最好的,就好像在三嫂的眼里看来,三少爷也是最好的一样,他伤你至此,你心里还像着他。五少爷视我如珍宝,我的心里自然就更敬他,重他了!”
三少夫人见她眉目间满是温柔,说到安子迁时那双原本就是极为动人的眸子比三月的春水还要温柔,她想起三少爷那天晚上对她的毒打,心里不知为何竟觉得苦涩无比。
楚晶蓝不理三少夫人,又缓缓的道:“五少爷虽然平素看起来是个浪一荡子,可是却有着全天下最温柔的心,他待我至真至纯,从不会大声对我说一句话,虽然我们我们偶尔会闹闹小性子,可是那些小性子不会影响感情,反而是闺房之乐。他更不会加一指之力在我的身上,平素无论受到多大的委屈,也断然不会伤害于我,不会免强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遇到灾祸时,更不会将我推出去。不会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将我推出去的事情。”
她说的很慢,字字句句在说她和安子迁之间的事情,可是三少夫人却觉得她字字句句在影射她和三少爷,楚晶蓝话里安了迁不屑做的事情,三少爷却是件件桩桩都做尽了。
三少夫人越想越觉得气闷,原本在楚晶蓝的面前还装做莫无其事的神情,在这一刻却尽数毁灭,她这几日一直存着的信念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原本还想保持的倔强,在这一刻尽数被摧毁,泪水如珠般滚落,她一边哭一边骂道:“楚晶蓝,你少得意,终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
楚晶蓝淡淡的道:“报应指的是做了坏事之后的伤天害理之事,我自认为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我从不担心那所谓的报应会落在我的头上。”她的话说完,便递了一块帕子给三少夫人,三少夫人正在气头上,直接将她的帕子扔到了地上。
楚晶蓝也不恼,站在她身边的红梅却恼了,红梅弯腰将帕子捡起来道:“不识好歹的笨女人,五少奶奶原完是为了你好。你被那人无良的打伤之后,他从未来看过你一眼,还说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情,所有的一切全是你做的,是你装神弄鬼欲夺五少奶奶的性命,也是你设下毒计杀死大少爷!此次事后,只怕他一点干系都没有,所有的罪名全在你的身上!你当真是我见过的最笨的女人,竟能为那样的一个男人去死!”
“胡说!”三少夫人人大怒道:“他根本就在胡说八道!他怎么能如此绝情绝义,明明是他设计害死大少爷的!关我什么事?”
红梅看了楚晶蓝一眼后又道:“你是这样说,可是谁人会信你?那一夜,整个安府的人都看到了是你想要杀五少奶奶!而他完全置身事外,老爷也说了,安府的少爷们个个顶天立地,断然不会去做那些杀兄之事,只有你这等恶毒妇人无知,所以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若不是五少奶奶为你求情,你只怕早已被扔到断魂崖边去喂狼了!”
三少夫人的情绪有些颠狂,她大怒道:“不可能,三少爷不可能如此待我,他说这次事成之后,一定敬我爱我,给我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待他做上安府的家主之后,他就让我掌管安府的中馈,从今往后,再不用看你们的脸色行事!”
“他欺骗了你。”楚晶蓝看着她轻叹一口气之后道:“你一出事之后他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往你的身上推,必竟出事的是你,而不是他!”
“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三少夫人泣不成声的道。
楚晶蓝轻声道:“三嫂一定听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吧!再说了,三嫂也跟了三少爷许多年,他的性子三嫂相必也是了解的。”
三少夫人闻言却是连泪都不流了,当下呆呆愣愣的躺在那里,眼睛一片红神,眼神里满是恍惚的神色,里面有一种叫做心死的情绪开始漫延。
楚晶蓝原本以为三少夫人对三少爷早已绝望,这几日来只怕也想透了不少,没有料到却还是存了极大的希望,她突然觉得,这世间的女子一旦爱上谁都是不顾一切的,可是对男子而言,女子只是利用的工具罢了,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言笑晏晏,而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身处险境时,那么他们是毫不迟疑的将她们抛下。大少爷如此,三少爷也是如此。
她看着这样的三少夫人心里难过的紧,隔了半晌之后终是忍不住道:“三嫂心如明静,又何必了一个根本就不顾你死活男子伤心。”
三少夫人轻轻抽泣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楚晶蓝的眸光低敛,轻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就在她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只听得三少夫人号哽咽的声音传来:“他说大少爷的才华远不如他,只是大少爷是嫡出,而他是庶出,所以这一生一世他都得被大少爷倾轧,大少爷若是不死,父亲就永远也不可能将安府交由他打理。五少爷以前看着是不成才,可是如今早非昔日吴下阿蒙,想要对付,也极为不易,当今之计,就是趁着五少爷羽翼未丰之事,彻底断了五少爷的后路,而这后路最理想的法子就是杀了大少爷,嫁祸给五少爷,如果嫁祸不成的话,也要将整件事情做的看起来和五少爷有些干系,这一次事成,最下策也能除去楚晶蓝,楚晶蓝若是死了,五少爷便如同断了一只手,日后就算是做了家主,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玩物罢了。”
楚晶蓝听到三少夫人的话身子微微一怔,眼里有了一抹怒气,三少爷这一石三鸟的打算不可谓不毒,不可谓心肠不狠!
“你又何苦呢?”楚晶蓝轻声问道。
三少夫人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又轻声道:“他还说‘雷音,我们是夫妻,我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的,我若是在安府里抬不起头,那么你也一定会被人看不起!’他曾经还说过‘雷音,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你就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他以前还曾对我说过‘我会给你我最好的一切,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你都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比父母还要亲近!’……”
她说了许多三少爷曾经说的话,那字字句句清晰却又浅淡,用近乎自嘲的声音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何,楚晶蓝听着竟有了断肠的感觉,她淡然无波的情绪也起了滔天大浪,只觉得心有堵了起来。
她以前觉得安子迁是最擅长说甜言蜜语之人,今日听到三少夫人这一段话,她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精明而又淡定的三少爷才是真正的情话高手。对女人而言,自己的夫婿若是有本事的,心里又是疼惜她的,那么他就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为了他,女人只怕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的心底一片暗然,三少夫人却还在那里道:“那一日他说‘雷音,你今日不能去,依着楚晶蓝的性子,只怕会有所防备。’我心想能有什么样的防备,这样的机会日后不会再有,为了我们往后的幸福,我一定要去做,哪怕事情败了,我也愿意承担一切。只是我承担这一切,我的心里是不后悔的,可是他呢?为何要这般待我,为何?为何?”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在问楚晶蓝,倒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那两声叠声的“为何”分明透着无边的绝望。
楚晶蓝心里了然,轻叹了一口气,却又折了回来走到三少夫人的身畔道:“你还是可以自救的,那样的一个男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
“自救?如何自救?就算是往后真能活下来,只怕心也已经死了。”三少夫人的眸子一片死寂。
楚晶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三少夫人的眸子里却又有了一抹凌厉,她冷笑道:“楚晶蓝,你当真以为这五少爷做了安府的家主就能开心吗?三少爷说了,他不是老爷属意之人,就算是他做了家主,往后的日子也是极能捱的!”
“三嫂太过操心了。”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来日的福祸有谁能预料,但是这般将命放在别人手中的日子我却是不要再过了。”
三少夫人闻言却大笑起来道:“楚晶蓝,你虽然聪明,却不知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之上时,才是真正将命放在别人的手上!”
楚晶蓝淡然,三少夫人却又道:“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如今笑话也看了,那么也该我来看看你的笑话了!”
楚晶蓝定定的看着三少夫人,她却将声音变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楚晶蓝道:“你抓住了我,就以为抓住了曾经一直想杀你的人,你若是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错的太离谱了!那个真正要杀你的人,手里一直准备着刀子,你稍不离神的时候就会一刀置你于死地!”
楚晶蓝面色不变,只淡淡的道:“多谢三嫂提醒,告诉我那个真正想杀我的人是谁,往日的日子我也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三少夫人闻言微怔,她却朝三少夫人浅浅一笑,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屋子,帘子一掀开便看到安子迁扶着安老爷坐在那里,两人的身畔,还站着几房少爷和少夫人,她轻声道:“父亲也听到了,大少爷的死确实是三少爷做的。虽然父亲打算将安府的家主之位传给五少爷,可是这事必竟牵扯太大,还是由父亲亲自处处比较好。”
安老爷的手剧烈的颤抖,嘴唇也在颤抖,这样的结果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在听到三少夫人说出真相之后,他依旧觉得难受至极,那双昏暗的老眼里已没了神彩。
他的眼睛微微低着,过了好半天才终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孽畜!”
安子迁看了一眼楚晶蓝,却见她的眉眼里一片淡然,他却知道她的心情只怕是被触动,他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她也在看他,半晌之后才终于咬着牙道:“宁可信世上有鬼,也别信男人那张嘴!”
安子迁觉得有些委屈,楚晶蓝却已转身离开,他心里着急,扭头对二少爷道:“劳烦二哥照顾父亲,我有事先走了。”
二少爷知道他的心思,轻轻点了点头,正在此时,却见一道凌厉的光茫朝他射来,他扭头一看,却见二少夫人正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他心里发虚,忍不住道:“那是三弟做的事情,我可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二少夫人却只是轻哼一声,却并没有再理他,他忍不住轻叹,只觉得三少爷把男子汉的脸全部都丢尽了!打女人的男人,绝对不会是好男人!
楚晶蓝走出去之后,便站在了安府那株种了多年的蔷薇花旁,此时蔷薇花才长出一些细嫩的叶子,整个园子里,已有了一片明媚的春光。
安子迁缓缓的走到她的身侧轻唤道:“晶蓝……”
楚晶蓝没有回头,却缓缓的道:“所谓山盟海誓是不是只是说说罢呢?”
“那也得看人。”安子迁轻声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三哥竟是那样的人。”
楚晶蓝咬着牙道:“你也没比三少爷好到哪里去!他对三嫂说了无数的谎话,你也在我的面前说了不少的谎话!”
“我没有!”安子迁为自己辩解。
“你有!”楚晶蓝回过头怒目相视:“你曾答应过我夜不归宿时一定告诉我原因,可是你做到了吗?”
安子迁摸了摸鼻子道:“我……”他想要解释一番,却又觉得不管是什么样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曾经犯下的错,当即微低着头道:“我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楚晶蓝看着他那副样子,不知为何,心里的怒气便散得干干净净了,她缓缓将身体靠在他的怀里道:“知错就好,我的远溪断断不会和三少爷是一样的人!”
安子迁轻声道:“我和安府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因为我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楚晶蓝愣了一下,他又轻声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不打算告诉你,可是现在觉得这事你还是知道比较妥当。当年父亲和大伯的为了安府的家业斗的不可开交,大伯心善,做事不如父亲算的那么精明阴狠,最终在那场惨烈的争斗中败北。他当年被赶离杭城的时候,奶奶刚出生的我留了下来,让父亲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抚养长大。”
楚晶蓝愣了一下,安子迁又轻声道:“所以安府的这些兄弟虽然还是我的兄弟,却由亲兄弟变成堂兄弟了,而我再顾念亲情,也得为我的亲生父母好好想想了,我从一出生,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不知为何,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是想见又怕见他们。”
楚晶蓝听到他这一席话后终于明白为何安子迁在最近的安府的争斗之中,出手再不如往日那样温和,没有料到竟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后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我以前总觉得这件事情也算是安府的家丑,你有孕在身,实不该太过思虑,所以以前打算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告诉你。”安子迁轻声道。
楚晶蓝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我讨厌你这副样子,你以前曾说过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再瞒我,如今看来,原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安子迁闻言却急了,他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的身子一向不是太好,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安府的秘事,你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这也只是你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可曾想过我的想法吗?”
安子迁愣了一下,楚晶蓝又缓缓的道:“在我的心里,不管你是谁的儿子,却都是我的相公,你是嫡子也好,庶子也罢,是父亲和母亲亲生的也好,是大伯的儿子也罢,你都是我的相公,和你的身份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为这些事情去伤神,但是那些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害你我的人却是一个都容不下!”
安子迁的眸光闪动,轻轻将她搂紧道:“能娶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
楚晶蓝闻言却轻轻叹息了一声,却觉得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让她觉得舒心。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声,两人回头一看,却见如意站在那里道:“五少爷,五少奶奶,太夫人有请!”
两人互看了一眼,安子迁轻声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楚晶蓝以前就曾听说过太夫人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只是自她嫁到安府之后,太夫人有几个月的时间是在避冬,平素也极少让她们给她请安,再加之她平素也只是和安夫人斗斗嘴,一直隐藏着锋芒,这一次大少爷殃了之后,整个安府都是太夫人在操持,千头万绪,桩桩件件都处理的极为妥当,倒让一直没有将太夫人放在眼里的楚晶蓝刮目相看,她见到太夫人处理那些事情时,她才知道安夫人这么多年来之所有没有在太夫人的手里讨半点便宜,也是有原因的,太夫人的能力比起安夫人来不知道强了多少。
两人进去的时候,太夫人正围着炉子烤火,她见两人进来便轻声吩咐道:“吉祥,上茶!”
两人谢过之后便在她下首椅子上坐了下来,太夫人看了两人一眼后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顶聪明的人,很多事情处理的比我预期的还要好,只是远溪,不管怎么样,你大哥已经去了,你三哥行事极为荒诞不经,你们却终是一脉相程,万事就留一些余地吧!给你三哥一条生路吧!”
“奶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呢?”安子迁反问道。
“你父亲方才来找过我。”太夫人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后来道:“我知道你的心里有许多想法,但是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父亲虽然是个糊涂人,但是有一句话却还是对的,凡事还是顾念一些手足之情!”
安子迁看着太夫人道:“奶奶觉得如何处置三哥比较妥当?”
太夫人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后道:“原应该至少将他赶出安府的,可是如今安府正值多事之秋,杭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看安府的笑话,我实不愿再让人看安府的笑话了……”
“奶奶的意思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再追究了吗?”安子迁的眸光一冷后道:“三哥若是一直不改,这般留在安府里指不定还要翻出多大的风浪!”
“真正翻起风浪的是雷音。”太夫人缓缓的道:“她身怀武功,留在安府确是个祸货,你三哥若是没有雷音的相助,日后只怕再也没有办法闹事了。”
“奶奶也是女人,当明白女子以夫为天的道理,三嫂对三少爷的心思奶奶只怕是极清楚的,这样的处置对三嫂太不公平!”楚晶蓝看着太夫人道。
太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楚晶蓝道:“晶蓝说的这些我岂会不知,只是凡事得以大局为重。安府的庶子杀了嫡子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整个安府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
“为了安府的声誉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三嫂的身上吗?”楚晶蓝的声音不知不觉大了一人。
太夫人眯着眼睛看着她道:“不是推到她的身上,而是事情根本就是她做的,子墨虽然指使了她做那些事情,可是他却并没有动手,手里染上鲜血的是雷音。”
楚晶蓝听到太夫人的话,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口闷气,她咬着牙道:“奶奶的话我是不认同的,但是奶奶如果坚持要这样做的话,我也无力更改半分,只盼着三少爷真如奶奶所言,能真正的安份守已,他若是再敢生出什么事情来,我必定不会饶他!”
太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楚晶蓝道:“他若是再生事,不要说你不能有饶他,我也不会饶他!”
楚晶蓝冷笑道:“奶奶的话奶奶自个也得记清楚了,到时候再搬出大局为重的理由,只怕是再也说服不了谁了!”
太夫人的眼里有了一抹愠色,安子迁忙在旁道:“奶奶,你要这样处置这件事情我们自当听从你的安排,但是晶蓝是这一次事情的受害人,你也无论如何也要给个说法。”
太夫人听到他这一句话却笑道:“你这个孩子,实在是太会讨价还价了。方才你父亲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跟他说了,让他七日之后便将安府的家主信物以及大匙全部交给你们,他今日已经派人去请你的大伯了。”
安子迁看了太夫人一眼,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奶奶,这不是晶蓝想要的,对我们而言,是不是手中掌握整个安府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太夫人缓缓的道:“但是对我而言,谁能守住安府的家业是极重要的事情,你母亲病了,父亲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我也老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撑下去了。我只求我活着时候,这件事情如我预期的处理,而我死后,说句难听的,你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了。放眼整个安府,真成了你们的时候,又有什么事情不能随你们的意去处理的?”
太夫人这一句话是话里有话,楚晶蓝的眸光转深,太夫人又道:“我以前觉得我什么事情都能承受的了,而如今我才知道,我是真的老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已经是力不从心了,也知道这样的处理方式一定不会让你们满意,可是细想所有的细节,也唯有如此处理了。晶蓝也算是经过事的,或许你可以教教我这个老婆子,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第五十五章
楚晶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安子迁看了她一眼后轻声道:“奶奶说的甚是,晶蓝,这件事情便如此处理吧!”
楚晶蓝敛眉道:“既然奶奶已经决定了,那就如此处理吧!”
太夫人看了看安子迁,又看了看楚晶蓝道:“你们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心地也极善良,将安府交到你们的手上,我再放心不过。”
楚晶蓝明白太夫人嘴里的放心不过是因为两人都不是心狠之人,安子迁又是天底下最顾念旧情之人,安府的那些孙辈,太孙辈,他必定是不会刻意为难的。
只是此时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了一分恨意,太夫人就是看中了她和安子迁是那种心软之人,所以才会这样做,若是哪一日她真做一些心狠之事,太夫人还不得气死。她想起太夫人处理佩兰的事情,只觉得太夫人的手段当真是极狠的,在这些豪门大户里,就算一个女子是正妻,很多时候的命运也是多舛的,当自身和家族利益起冲突时,女子绝对是牺牲品。
两人回到悠然居之后,楚晶蓝的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太安宁,想起太夫人的那些话,心里终究是极不舒服,安子迁宽慰道:“我相信奶奶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的!”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后道:“她的做法,我理解,但是绝不认同。”
安子迁的眸子里一片暗淡,他轻声道:“我和你一样,但是如果你做为一家之主,全盘考虑所有的事情时,只怕也会做出和奶奶一样的选择。”
“是吗?”楚晶蓝冷冷的应了一声,却半躺在小榻之上。
安子迁将头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道:“晶蓝,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你如今是双生子,还是少操些心比较好,往后所有的事情便让我来处理吧!”
楚晶蓝轻轻闭上了眼睛后道:“远溪,我不想再过问安府的事情了,他们实在是太过可怕。”她这一生极少说这样近乎于软弱的话,此时不知怎的就说了出来。
安子迁听到她这一句话泪水险些便落了下来,他轻声道:“好,日后你不要再过问了,万事有我担着就好,你好生养胎,把宝宝养的胖胖的!”
楚晶蓝轻笑着点了点头,他抬起头来,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
当天下午,安子迁去米铺处理一应事情,楚晶蓝在悠然居里休息,她忽听得门外传来厉声的惨叫道:“安子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咒你们安府人人不得好死!”紧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重物的撞击声,再然后便是惊叫声以及脚步声,更有痛哭声传了过来。
楚晶蓝听到那一声撞击声时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她差圆荷出去一探究竟,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圆荷惨白着一张脸回来道:“三少奶奶出事了。”
“出什么事呢?”楚晶蓝轻声问道,她的心里已大致猜到了发生什么事情,却不愿出去看个究竟。
圆荷轻声道:“老爷说三少奶奶杀了大少爷,又装神弄鬼害得安府家无宁日,还险些伤了五少奶奶,便让三少爷休了她,方才三少奶奶娘家的人到安府接人时,三少爷亲手将休书给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先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娘家人知道理亏,她不好说什么,抬着她便出了德留居,没料到走到假山边的时候,她突然从轿子里跳了出来,重重的撞在了假山之上!”
楚晶蓝再度愣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红梅却道:“她的腿早就断了,又如何走出来?”
“我也不知道。”圆荷惨白着脸道:“只是我方才看到她躺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双腿的骨头都高高突了起来,看起来似拼死一撞,那光景只怕是真心寻死了。”
楚晶蓝闻言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屋子里的丫环吓了一大跳,忙手忙脚乱的去替她煎安胎的药。
喝完药之后,她才微微舒服了些,原本是有心去看热闹的,可是如今却已没了心思,她半躺在小榻上,轻声道:“三嫂还救得活吗?”
圆荷微愠道:“五少奶奶如今自己的身体都不好,就不要再去过问三少奶奶的事情了,再说你如今有孕在身,那些事情终究是不吉利的。”
她这么一说,便是三少夫人已经活不成了。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圆荷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她轻轻摆了摆手,圆荷轻叹一声,只得带着众丫环走了出去。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一丝恍惚,最近安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虽然她是有些恨三少夫人,可是细细一想三少夫人也不过只是三少爷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如今东窗事发,三少夫人身死,而三少爷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她不禁为三少夫人不值。
虽然她早就知道太夫人对这件事情的处置方式,却没有料到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三少夫人性子竟是如此的倔强,只是细细一想,这件事情倒是真的委屈了三少夫人,她的心里只怕是带着浓烈的恨和失望,只是不知道三少爷亲眼看到这样的事情后会做何感想。
楚晶蓝心里莫名的恨起来了这该死的封健制度,当日她出事时若不是有安子迁为她顶着,有楚老爷护着,只怕她就算不被马氏逼死,也得被那些流言给淹死。
她心里莫名的乱了起来,眼睛微微眯着,突然觉得疲累到极致。
晚上安子迁回来的时候,见她睡在小榻之上,心里满是担心,知道她此时这番光景只怕是因为三少夫人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虽然是一个心智坚强之人,却有全天下最善良的心,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身边躺下,轻轻拥着她。
她从他一进屋便已经醒来,她轻声问道:“远溪,这一条路上还会有多少的鲜血?”
“不知道。”安子迁轻声答道:“但是我却知道如果我们输了话,那么流血的就会是我们。”
楚晶蓝的眸光转深,抓着安子迁的手更紧了些。
安子迁却又轻声道:“别想太多,我就算是自己死也绝不会把你推出去,三哥是三哥,我是我。”
楚晶蓝往他的身上再贴近一些后轻声道:“抱紧我!”
安子迁依言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头却埋在她的发间,轻轻的闻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眼睛微微的合上。她依赖他,他又何偿不依赖于她?或许这世间的夫妻,很多时候都是相互依偎着取暖吧!
三少夫人的尸体当日便被她的娘家人带走了,她原本就做下了错事,更兼安府的门第甚高,她娘家人的人也多是没有主见之人,竟没有人在安府里闹事。因为那一纸休书,三少爷也彻底断了对三少夫人的念想,由于三少夫人是枉死的,接回娘家之后第二日便草草埋进了黄土之中,三少爷还被安老爷禁了足,却是连送她最后一程都不能做到。
楚晶蓝后来才听说,那一日三少夫人碰壁而亡时,三少爷就站在德留居外看着,亲眼看到了三少夫人死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那个心机深沉的男子心里是如何想的。后来她听到德留居里的丫环说,三少爷自三少夫人去了之后,一直抱着三少夫人常用的那个枕头坐在床上三日,这三日来几乎都是不吃不喝。
到得第三日之后,安老爷身边的小厮去了一趟德留居之后,三少爷才开始吃喝。
楚晶蓝听到圆荷的消息后,心里有了一抹寒意,以前她一直不太明白安子迁和大少爷为何都是嫡子,安老爷和安夫人待他比大少爷相差极多,那一日听到安子迁的话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对安老爷而言,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是他自己的儿子自然就会有些不同的。而这些少爷中,除了大少爷之外,其它的几房少爷也就属三少爷最有才华。
她这般一想,也就明白安老爷那一日为何要去求太夫人了,只怕在安老爷的心里,就算是大少爷死了,他的心里也有不甘吧!而今日的安子迁又不再是往日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安子迁了,安老爷只怕是更加不放心吧!
三少爷对三少夫人只怕也是有些愧疚的,只是那些愧疚是换不回三少夫人的,再说了,有愧疚又能如何?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下的做事买单!而三少爷之所以会吃喝,只怕也是那个小厮代表安老爷对他说了什么吧!三少爷的心思,经此一事之后,也算是大白于天下了,再不是往日那个躲在幕后使阴招的人,日后有什么事情明地里过招,谁又会怕谁?
楚晶蓝对安老爷的心思,却存了几分不屑,她记得她刚嫁入安府时,安老爷待她的那副清冷的嘴脸,和后来她成为洛王的义女之后当真有着天差地别,安夫人虽然无耻了些,可是她做的明显,虽然惹人厌了些可是却比安老爷要好的多。
再则安夫人的那些把戏谁知道是不是安老爷授意的?
对安夫人而言,安子迁是她的儿子,三少爷却是庶出的,事至今日,安夫人和安老爷之间,只怕也已有了嫌隙吧!
安夫人就算是病的再厉害,就算是再糊涂,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浮出水面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怕也是明白的,只怕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安老爷重用那个害死大少爷之人了。
可怜天下慈母心!
楚晶蓝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勾,伸手轻轻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眼里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色彩。谁说敌人会是永远的敌人?很多时候会因为格局的变化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的时候也一样可以将敌人变成自己人,就如同大少爷出殡那一日的安夫人。
时光飞逝,转眼已到六日之后,明日便是安老爷将安府的家主之印和大匙交给安子迁的日子了,而安府因为连日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整个安府都显得有些精神委靡,这样大事在即,也看不出来任何欢喜之色。
楚晶蓝知道之所以会如此,只怕也有安老爷刻意的交待,只是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去接安大老爷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的人已经接到,只是安大老爷和夫人不愿意住在安府,到了杭城之后就随意寻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楚晶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眉头微微一皱,这安大老爷倒也是有意思的人,对于安府之前的恩怨她这段日子也了解了一些,传闻安大老爷的性子和安老爷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是个乐善好施却有些懒散之人,当日离开安府时传闻还发过毒誓,说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再踏入安府半步。去请他的小厮说原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回杭城,小厮说明来意之后,又递给了他太夫人的书信,他愣了半晌之后才决定回到杭城,只是回来之后却无论如何也不住在安府,只说是观完礼之后便离开杭城。
楚晶蓝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却觉得极为有趣,这安大老爷还是有些性子的,只是他们终究是安子迁的亲身父母,这么多年未见,却并不急着进府见安子迁,倒在她的意料之外。而安子迁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怕心里还会有些难过吧!
此时安府的园子里已满是春色的痕迹,院子里春梅已经悄然绽放,为悠然居里平添了一分喜色,她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层层叠叠的花朵,心里也愉快了不少。
书静走了进来,先对她施了一个礼,然后轻声道:“五少奶奶,夫人想见你。”
楚晶蓝知道安夫人一直认为大少爷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一直都恨透了她,她以前伺疾之时一直恶言相向,这会却想见她,实在是有些意料之外了。
她的眸光微凝,缓缓的道:“哦?母亲怎么会这个时候想要见我呢?”
书静轻声道:“许是为了明日的事情吧!”
楚晶蓝失笑,当下缓缓的道:“母亲想要见我,我自不能推脱,你去告诉母亲,我这便过来。”
书静轻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悠然居,楚晶蓝微微收拾了一番后便带着圆荷和秋韵去了乐山居,她才一进去,便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安夫人半躺在床上,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好,楚晶蓝只觉得安夫人的脸色实在是有些难看,脸色苍白无比,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再无往日那种拔扈的贵妇人的气势,她此时的模样,和一般病中的妇人实没有任何差别。
她的眼睛微微有些迷离,望着前方,却没有半点焦距,看那情景,只怕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书静缓缓走到安夫人的身边道:“夫人,五少奶奶来了。”
楚晶蓝轻轻行了一个礼后便缓缓站了起来,安夫人将游离的目光便抽了回来,她冷冷的看了楚晶蓝一眼后轻轻挥了挥手,示间书静退下。
书静看了楚晶蓝一眼后缓缓的走了出去,安夫人见她一出去,但冷声冷气的道:“如果可以选,我一辈子也不想看到你。”
楚晶蓝听着有安夫人特色的言语只是淡淡一笑道:“母亲话是这样说,可是还是见我了,这证明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讨厌我。”
她的语气浅陌,一双眼睛里也是淡淡的神色,无喜无怒,这般看着安夫人和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安夫人看到她那样的神色,心里不知不觉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却将头扭到一侧不看她。
楚晶蓝看到安夫人近乎于耍性子的样子,眸光浅浅,却没有说话。
安夫人也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重了,原本已有些昏暗的屋子此时显得更加的阴暗了。
楚晶蓝的眉眼微微低着,看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安夫人别到床里的脸却已挂上了泪珠,她咬着唇道:“楚晶蓝,如今这副光景了,你可满意呢?”
“我不明白母亲的话。”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我相信对所有安府的人而言,没有人愿意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安夫人的闻到她的话的猛的扭过头,睁大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子轩出事,你敢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自然敢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楚晶蓝的目光也变得凌厉了起来,她定定的看着安夫人道:“我楚晶蓝做事从来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会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对我而言,大少爷是五少爷的大哥,纵然大少爷做下无数的错事,欺负过无数次五少爷,我也极度不喜欢大少爷,但是从未想过要害他的性命。”
安夫人的眸光暗了些,楚晶蓝的目光却还是在安夫人的身上,她一字一句的道:“其实大少爷走到这一步,说难听一点的话,那就是父亲和母亲害的,若不是自小让他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子,没有半点容人之量,又岂会这么年青就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安夫人咬着牙道:“胡说八道!我的子轩是天下间最明理的人,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楚晶蓝闻言却笑道:“原来母亲是这样认为的!那么三少爷呢?三少爷在母亲的心里又是什么?”
安夫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楚晶蓝冷笑道:“我记得母亲以前也曾夸过三少爷是极懂事的,那么懂事的一个人却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这样的手段当真是好到极致!”
安夫人咬着牙道:“贱人生的贱种,恶毒到极致!”她的性绪一时间变得有些激动,一激动便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起来。
楚晶蓝冷冷一笑后道:“是啊,他当真的恶毒,可是他的恶毒却是安府培养出来的,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却一点事都没有,依着父亲的性子只怕还会将家主之位让给他。”
“放屁!”安夫人怒斥道:“老爷怎么可能会把家主之位给那个贱种!”
“在母亲的心里,是想五少爷继任安府的的家主还是三少爷呢?”
安夫人闻言冷冷的看着她,她也冷冷的回看安夫人,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擦出了淡淡的火花,那是恨和怒的火花。
安夫人看着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母亲今日找我过来的目的一样。”楚晶蓝冷着声道:“也许母亲心里是极清楚的,只是到如今还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吧!”
安老爷的心思,安夫人陪了他那么多年,又岂会看不明白,若非如此,便如安夫人所言,她此时又岂会见楚晶蓝!
安夫人狠狠的咬了咬牙,楚晶蓝却淡然道:“五少爷对母亲一直敬重有加,不管他真正身母是谁,在别人的眼里,他终究是母亲亲生的,也是安府唯一的嫡子,更是母亲后半生的依靠。三少爷可以杀了大少爷,那么他成了家主之后会如何对待母亲,母亲心里只怕比谁都清楚吧!”
安夫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楚晶蓝又不紧不慢的道:“母亲心里既然已经很清楚了,又何必在此时试探我的心思?没错,我是和母亲不睦,可是我从无害人之心,五少爷是至孝之人,母亲待他虽然不及大少爷,可是必竟养了他那么多年,在他的心里,却是尊重母亲的。”
安夫人的眼里有一抹复杂,定定的看着楚晶蓝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有一段日子了。”楚晶蓝轻叹道:“什么对母亲有利,什么对母亲有害母亲心里再清楚不过。”
安夫人的眼里满是挫败,她轻轻的道:“清楚又如何?我这一生育一子一女,儿子已殁,女婿新逝,女儿往后不知道会如何……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如此惩罚于我?”
楚晶蓝扬了扬眉,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她淡淡的坐在那里,看着安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
她先是漠然,而后心里又微微有些堵,只觉得人生如梦,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人生里会有怎么的异动。
安夫人哭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见楚晶蓝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不知为何心里的怒气更重了些,她恶狠狠的看着楚晶蓝道:“你别太得意,这一次我纵然会帮你,往后就不见得了!”
“多谢母亲!”楚晶蓝的目的已经达到,觉得和安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看着安夫人那样的哭泣,她的心里却又有了几分暗然。她缓缓的站起身来,轻轻施了个礼便走出了乐山居。
她才一出去,安夫人的泪水便已流尽,安老爷从帘子后走出来道:“这个楚晶蓝倒是个厉害的,竟将我的心思猜了出来。”
安夫人轻声问道:“为何要饶过老三?”
“因为如今安府的子女中,只有子墨才有本事掌管安府的家业。”安老爷幽幽的道:“我这一生算计了大半辈子,总不至于要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安夫人的眼里晦暗不明,她咬着牙道:“我恨老三!”
“我知道。”安老爷缓缓的道:“但是你也从大局考虑。”
安夫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安老爷却半拥着她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很难过,可是子迁出事也非我所愿。子墨经此一事之后,日后断然不敢再有任何过份的举动了。”
安夫人冷笑道:“我不这样认为,我倒觉得方才楚晶蓝的话说的极有道理,老三狼子野心,与其让他日后再去害人,倒不如直接让远溪做家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安老爷怒道:“楚晶蓝的话你也能听?她不过是想离间你和子墨的关系罢了!再说了,就算远溪再有本事又如何,他终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以前对他是有些愧疚,所以才想着让他有个谋生的技能,才想让他去米铺里做事,可没有让他生出这样的才能来!”
安夫人扭过头有些古怪的看着安老爷,安老爷又缓缓的道:“我当年费了多少的心力才把大哥从安府里赶了出去,才有我今天的辉煌,又怎么能绕了一圈之后又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还回去?”
安夫人轻声道:“远溪也是安府的子孙!”
“他是安府的子孙,但是却不是我的儿子!”安老爷冷厉的道:“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要被人骗了!”
安夫人的眸光里满是伤痛,她轻声道:“我是不想被人骗,只是不知道为何,最近却是觉得这一生都没有希望了。”
安老爷听到她的话后微微一怔后道:“别这样泄气,子轩没了,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儿子,我就不信还治不了那个小兔崽子!”
“老爷的话说错了,你是还有很多的儿子,可是我已经没有儿子了!”安夫人说到这一句话时又泪流地满面。
安老爷看到她那哭泣的样子,心里便觉得烦燥,当下冷着的声道:“胡说!老二老三老四老六老七都是你的儿子!别没事找事了!”
安夫人的眸光幽暗无比,她轻轻应了一声,安老爷又安怀慰了她几句,便缓缓的走了出去。他才一走出去,安夫人便缓缓的道:“他们都是你和那些狐狸精生的儿子,若是把他们当做我的儿子的话,我更宁愿把远溪当做我的儿子。楚晶蓝的话哪句都不能信,但有一句却是真的,远溪是天底下最重感情的儿子!”
有时候一场局,迷的也许不是置生局中之人,反而是那些布局之人。
安子迁处理完米铺的事情已近黄昏,安明到铺子里来告诉安大老爷已经在杭城里宿下的消息,他的心莫名的跳了跳,却淡淡的道:“知道了!”
安明下去之后,他却有些怅然了,知道明日便可以见到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何心里却有些不得安宁了。
他在米铺里走了十几圈之后,终于走出了米铺的大门,却不期然在米铺的门口看到了含笑的楚晶蓝,他愣了一下后道:“晶蓝,你怎么来呢?”
“我猜五少爷忙完之后一定想去见见那两个极重要的人,想着五少爷一人前去终是有些不妥,便巴巴的赶来了想陪五少爷一起去,却不知道五少爷是否愿意?”楚晶蓝一身素净的衣裳,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眸子在这个华灯初上的街头,偏偏生出了娇媚的色彩。
安子迁抿唇浅笑,一双眼睛里满是淡淡的微笑,只觉得这样的楚晶蓝是极美的,比那天山的雪莲还要纯美,那如兰似芝的优雅让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她总是如此的善解人意,能窥视他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他嘴角的浅笑扩大,直咧到他的耳根,他蹦到她的面前道:“自然是极愿意的!”他原本还有其它的话想说,却又觉得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有些矫情,他也不顾车夫在旁看着,一把抱着她就在她的唇畔轻吻了一下。
楚晶蓝当即羞红了脸,车夫抿着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也不敢再看两人。
安子迁在马车上坐定之后大声道:“还磨蹭着做什么,快些赶车啊!”
车夫嘻嘻一笑,这才回过神来,“驾”的一声便赶着马车朝前奔去,只是他心里有些慌乱,这一下赶得便有些急了,巨大惯性让楚晶蓝往后一倒,安子迁反应极快的一把抱住了楚晶蓝,然后大声斥道:“笨蛋,有你这样赶车的吗?若是摔到五少奶奶了我就扒了你的皮!”
那车夫被他这么一骂反倒笑起来道:“是我失误,五少爷尽管责罚!”
楚晶蓝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挨了骂还这般笑的,一时间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子迁听车夫这么一说倒也发不起火了,当下又训斥了几句便也罢了。
楚晶蓝看到笑眼弯弯的安子迁,心里只觉得满是幸福,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和安子迁成亲之前,安老爷便让安子迁去米铺里帮忙,而大少爷却一直对安子迁百般为难,平日里也从不教安子迁任何关于米铺里做生意的事情,安老爷虽然说将一切都交给大少爷去打点,但是对于米铺里的事情却还是极清楚的,也必定看到了大少爷是如何待安子迁的,却从来都没有管过这事,就算是这件事情到后来闹到明面上去的时候,安老爷也只是说了大少爷几句,却从未处罚过,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安老爷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怕大少爷那样做也他授意的。
楚晶蓝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头往安子迁的怀里埋得更紧了些。
马车在逢源客栈前停了下来,安子迁站在客栈前却有了一丝无措,他生平没有怕过什么事情,只是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有一分近乡情怯了。
楚晶蓝轻轻牵着他的手道:“进去吧!”
安子迁却朝她咧嘴一笑道:“算了,不去了,反正明天都可以见到。”他的牙齿很白,这般一笑虽然有些尴尬,却显得可爱无比,那张原本就透着几分阴柔的脸,在这一刻笑的有白羞涩的兔子。
楚晶蓝知道他的心思,扭头看着他道:“有什么好怕的,奶奶不是说了嘛,不是他们不要你,而是奶奶将你留在安府的。”
安子迁的心事被她看穿,嘻嘻一笑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如今已过去了那么多年,只怕是见面了也有一些不自在。”
楚晶蓝轻轻摇了摇头,他却又缓缓的道:“我们回去吧,反正明日就能见到他们了。”
楚晶蓝扭头看他,却见他此时的模样便如个孩子一般,她见过他很多面,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她轻轻抿了抿唇道:“既然到了,就进去看看吧!就算是不想见他们,我们晚饭还未吃,五少爷不介意请我吃一顿饭吧?”
安子迁明白她的意思,当下笑了笑,便去牵她的手,只是两人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大吼声:“失火了,快来救火啊!”
两人闻言大惊,一抬头,果然看到客栈里有浓烟滚出,一边侧门里,有个人极快的窜了出去,安子迁的脸一黑,轻轻吹了一声哨子,便见斜刺里奔出一个人,极快的朝刚才逃出的人奔了过去。
刹那间,客栈门前乱成了一团,原本坐店的客人全部发了疯一般的朝门外涌来。
安子迁见人太多,唯恐伤到了楚晶蓝,忙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楚晶蓝道:“这火失的实在是有些古怪,你快去火场里看看,可别伤到了他们!”
安子迁不放心的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楚晶蓝轻声道:“有车夫陪着我不会有事,你快进去看看吧!”
安子迁听她这么一说还是不在放心,又吹响了哨子,这才朝客栈走去。
安子迁才一离开,楚晶蓝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实在是太巧了些,而她一直觉得很多时候巧合都是人为的。这一场火只怕也是别有目的的,只盼着安大老爷和夫人一切安好才是。
一对男女从客栈外走了进来,那男的一袭玄色的布袍,头上已微微有些发白,看起来约莫五十来岁,虽然一身粗布衣袍,整个人浑身上下却流露出华贵的气息。他身边的那妇人却看起来比他年青不少,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不过是刚过花信之年罢了。
那妇人轻叹一声道:“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迫不及待,若是真住在他家里,我们只怕连渣渣也会烧没了。我原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无论如何也会有些长进,没料到还是这样不入流的手法。”
那男子摇了摇头后道:“可不是嘛!他做起事来还是如此的毛毛燥燥,也难怪最近会出那么多的事情了,只是在我看来,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那妇人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自找的,只是终是累了这客栈的老板,白白惹了这一场火。”
两人就站在楚晶蓝的身边,望着火场生出了万千的感叹。
楚晶蓝一心记挂安子迁的安危,此时也没有心思去管其它的事情,许是她的神色太过焦急了些,那妇人问道:“这位夫人可是有亲人住在客栈里?”
“我夫君在里面。”楚晶蓝随口应了一声道:“眼见这火势越来越大,可不要出事才好。”
那妇人闻言眼里满是担心,却忍不住骂道:“那天杀的纵火贼,当真是心狠的紧!我咒他不得好死!”她年纪不小了,脾气也不小,这般一骂,那声音倒清脆的如同银铃一般。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下,百忙之中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这一看却不由得一惊,只觉得那妇人的模样看起来甚是熟悉,那张透着几分阴柔的脸上透着淡淡的怒气。
一个念头冒进她的脑海,她忍不住问道:“夫人从何处来?面生的紧。”
那妇人见她转过头来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却见她不是绝美的女子,偏偏身上的气度不凡,让人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眼睛的那种,莫名的,那妇人就有些喜欢楚晶蓝了,当下浅笑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到杭城来办件事情,事情办完了就离开。夫人是本地人吗?”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微微犹豫后道:“不知怎的,我看到夫人便觉得面善,敢问夫人的夫家可是姓安?”
那妇人的心里顿时满是警觉,淡笑道:“面善吗?我却是第一次见到夫人了。”她笑的淡陌,再往后走了一大步,虽然看起来依旧和气,那眉眼里已有了一丝戒备。
第五十六章
楚晶蓝见她如此警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再看了一眼她身边站的那个男子,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却还是难掩他身上的磊落风流之态,那眉眼和安老爷有三分相似,可是周身的气度却非安老爷所能比,一看到他,她的心里便一片了然,原本只是猜测的心也已确定。
只是如今安子迁在火场里还未出来,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顿时满是担心,她想去火场里看看安子迁,却也知道她如今有孕在身,实不能折腾,她进去了只怕还会添乱,只是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个法子,她想起安子迁临走时吹的口哨,又想起安子迁曾给她的木牌,她当下咬了咬牙,将木牌高高举起,果然一个男子凑到她的身边道:“夫人有何吩咐?”
“去将你们主子找来,就说故人无恙!”楚晶蓝看了那妇人和那男子一眼后道。
那妇人见她的目光看来,心里已起了怀疑,再见她身边的那男子摆明了是会武的,她的心里不禁更加不安了,她看了那男子一眼,那男子会意,身子微微一侧便拉她的手准备离开。
楚晶蓝却大声道:“夫人请留步!”
那妇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浅浅一笑道:“我对夫人并无恶意,方才一直觉得夫人面善,却想不起来夫人像谁,方才见夫人转身时才发现竟和我夫君长的极为相似,而我今日和夫君到这里来,原也是要寻两位故人的,也许两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事到如今,还是把话说白一些比较好,若是认错了人也顶多向人道个歉罢了。至于故人什么的,原也只是托辞罢了。
那妇人听到楚晶蓝的话后微微一怔,她微皱着眉头道:“敢问这位夫人夫家姓什么?”
“我夫家姓安,我夫君在兄弟间排行第五。”楚晶蓝微微笑道。
那妇人的眼睛顿时便亮了起来,正在此时,安子迁已从火场里奔了出来,脸上已被抹的一片漆黑,他跑到楚晶蓝的面前道:“晶蓝,我找不到他们……”他的话才说到这里,便看到了一直站在那里的男子和妇人,他不禁微微一怔,后面的话也就没有再说出口了。
楚晶蓝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心疼,掏出手帕替他将脸上的那些脏物擦尽后道:“这位便是我的夫君。”
那妇人看清安子迁的长相后,手微微的抖了一下,那男子却已轻声唤道:“你是远溪?”
这么一说,两人便是两人今夜想找之人,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后道:“正是,远溪见过大伯,伯娘!”说罢,他轻轻施了一个礼,他那双细长的的眼睛微微低着,实是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那一句大伯和伯娘却让那一对男女愣了一下,两人的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失望,那妇人却已伸手拉着安子迁的手道:“一晃就已是二十几年,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初我们离开的时候你还在襁褓中!”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手也有些发抖,她努力保持着平静,只是情绪却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那双眼睛明亮中又泛着层层水气。
安子迁听到她声音里的颤动,依旧微微低着头道:“大伯和伯娘既然已回到了杭城,那么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听闻伯娘年青的时候伤了身子,我也没有其它的堂兄弟,日后便由我来伺奉大伯和伯娘吧!”
安大夫人在生下安子迁之后便伤了根本,再加之那段日子风雨飘摇,没有养好身体,这一生再不能生产,安大老爷和她的感情甚好,纵然知道她再不能生,也没有再纳妾室,一直都极敬她重她,这些事情在安子迁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让苗冬青彻查过,所以对安大老爷的事情也都知晓。
当年安大老爷不带走安府的一文钱携妻离开杭城后,便靠着自己卓越的经商之才白手起家,虽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家家财不如杭城的安府,却也是当地的富庶之家。而安大老爷和安老爷最大的差别就在于,他膝下无子,家里只有一妻,无妾,生意却做的并不小。
安大老爷听到他这一句话便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和那妇人对视一眼后道:“我们曾发过誓,再不回杭城,也不会再回安府……”
“这不是回来了吗?”安子迁终是将头微微抬起来,然后缓缓的道:“回来了,就不要走了。”
“怕你为难。”安大老爷轻声道。
安子迁浅笑道:“伺奉自己的大伯和伯娘若是还有人说的话,那么那些嚼舌根之人也不配留在安府了。”
他的语气淡陌,没有一丝凌厉之气,只是神情里却有了一抹淡淡的紧毅,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也有了一分狠决之色。
安大老爷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一阵安慰,只觉得他这般站在这里,虽然因为方出入火场而将自己弄的有些狼狈,但是浑身上下的气度却是不凡,又哪里有他之前得到消息描述的那种纨绔之色?他的眼里满是满意,心里一阵宽慰。
他微笑道:“你若真是如此觉得,我们夫妇二人也愿意留在杭城,只是有些事情终是要顾全大局,万事不可操之可急。”
安子迁淡笑道:“大伯也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他的眸光微转,缓缓的道:“当断不断,其断自乱。”
安大老爷闻言笑了,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安大夫人的眼里却已满是慈母的光华,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安子迁的脸轻声道:“孩子,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对一个母亲而言,将自己的子女抛下,何偿不是一件极度伤心之事,这杭城是她的伤心地,她本不愿再来,可是因着心里的那分牵挂,她还是忍不住来了。
安子迁初时怕见到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在他们的心里却比安子迁的心情还要复杂的多,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感情这些天来一直在煎熬着他们。原也想过不管不顾的先去见了安子迁再说,却又怕他们唯一的儿子恨他们,不认他们。
如今听到安子迁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忍不住热泪盈眶,安大老爷还好,还能忍得住情绪,安大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那压抑在胸中的情绪,又是慈母情怀,当下便泪珠涟涟。
安大老爷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轻声斥道:“你看看你这个没息的样子,今日这么欢喜的日子竟这般哭泣,别让孩子看了笑话。”他的话是这样说,却不比安大夫人好上多少,一双眼睛也红了,眼眶边有晶莹的东西险些便要流下来了。
安大夫人轻轻应了一声后忙将泪水擦尽后道:“是啊,这么欢喜的日子我怎么能落泪!”说罢,她又展颜冲安子迁笑起来。
安子迁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用那么慈爱的眼神看过他,此时看到安大少夫人的眼神,只觉得心里都是暖的,他的眼眶也微微红了红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来再说吧。”
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忙点头,安子迁又将一直站在一旁的楚晶蓝拉过来道:“这是我的妻子晶蓝,晶蓝,还不给大伯的伯娘请安!”
楚晶蓝乖巧的给两人行了一个礼,安大夫人微笑道:“之前就听说远溪的媳妇是个通透的人,如今一见,才知道用通透一词来形容你却依旧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我好生喜欢。”
楚晶蓝的眉目也满是笑意,她浅笑道:“谢伯娘夸奖,伯娘这般慈祥,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极喜欢。”
安大夫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当下嘴角微微一扬,也伸手摸上了她的头道:“晶蓝,你当真是个极招人喜欢的孩子!”
安子迁在旁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其它的的人都点头同意,一行人便在安子迁的带领下走到了一个有些僻静的院子里,那院子在春盈大街的西侧,那里是城中寻常人家住的地方,那院子也不大,只是一个两进两出的小院落,里面的东西也极为普通,不见一丝奢华。
安大老爷和夫人也不介意那屋子简陋,安子迁却又道:“这里极为隐蔽,今夜里已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不管是否得手,他们应该都不敢轻举妄动的,这院子里都是我的人,应该是极安全的,若有人还敢再来骚扰,我也必不会客气。”
安大老爷看到他那副样子嘴角微微一扬,心道这孩子是有担当的,也是有些手段的,再想起之前守在楚晶蓝身边的人,他的眼里的顿时满是笑意,发自内心里为安子迁骄傲和自豪。
安大夫人却一直拉着楚晶蓝的手,才坐定之后便从怀里拿出一个手镯套在她的手上道:“我知道你见过许多的奇珍,这镯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我的一番心意。原本你们大婚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回来看看的,只是因为那个誓言压身,怕回来后无端端扰了你们平静的生活,没料到却还是出了事。”
楚晶蓝见那镯子做工极为华美,上面嵌的也不知是东珠还是其它的珠宝,一握在手里竟是如果肌肤一般温润,她平素也不是那种矫情之人,也不推脱,道了声谢便将那镯子收了下来。
安大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原本觉得这女子不太懂礼数,却见她收好那镯子的时候用罗织包了好几层,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那情景似为珍惜。
她又想起了坊间对楚晶蓝的传言,当下浅浅一笑,倒觉得楚晶蓝的动作率真而不做作了。
两人便在一起闲聊,楚晶蓝不知道两人没有其它的子女,见他们的身边只有几个机灵的丫环和小厮,便忍不住问道:“大伯和伯娘回到杭城,怎么不带个堂兄弟在身边,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安大夫人看了一眼安子迁后微微一笑道:“我这一生只生过一个儿子,却一直都没有带在身边,原本是不想再回杭城,而这一次去请我们的人却是把我们的面子给做足了,我们心里有牵挂,所以才会回来。”
楚晶蓝自然是知道她嘴里的儿子是指的安子迁,只是安大老爷年纪比安老爷大一些,在这个男子及冠就能娶亲的年代安子迁怎么可能没有比较他年长的兄弟?在安府里,安子迁的上面还有四个比他年长的哥哥,安大老爷应该是早早就成了亲,怎么会一直无所出?
安大夫人似看出了她的疑虑,在旁浅笑着解释道:“老爷的性子和时下许多男子都不一样,他年青的时候曾是杭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只是他一直都极为反对盲婚哑嫁,说娶妻当娶自己的心仪之人,若是遇不到合适的,他宁愿不娶,所以他年近三十才娶的我,而那时我也快二十岁了。”
楚晶蓝听到这句话不禁愣了一下,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安大老爷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若非挚爱,誓不迎娶!这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实在是有些新奇。而此时见到安大老爷对安大夫人的态度看来,两人恩爱的很,这样的婚姻当真让人羡慕至极!
她浅笑道:“真没有料到大伯是如此专情之人,伯娘好福气。”
一说到安大老爷,安大夫人的眉眼里也满是温柔,她虽然已过花信之年,脸上却还是露出了如少女一般的红晕,她轻啐道:“他当真是极好的,能嫁给他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楚晶蓝看到她的小女儿态,心里不禁满是羡慕,她忍不住看了安子迁一眼,却见他正在和安大老爷说着话,只是和随意的坐在那里,却无端端的有了几分姿意风流之色,那样的风姿卓绝。
安大夫人看了她一眼后微笑道:“当年老爷年青的时候也和远溪一样,端端是出色无比,我还记得当年初见老爷的时候,一颗心便系在了他的身上。”
楚晶蓝看了一眼安大夫人,却见她的眸子里满是温和之色,那双望着安大老爷的眼睛里满是温驯和崇拜,她的心不知怎的就温暖了起来,心里便开始期盼着她和安子迁到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还能如此相爱。
安子迁似感受到她的眼神,对他温和一笑。
安大夫人看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只觉得那样的温柔一如当年的她和安大老爷。
安子迁缓缓的道:“这一次客栈失火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古怪,不管如何我都会查清楚。”
“查清楚了又如何?”安大老爷看着他道:“这摆明了是有人处心积虑去做的事情,其实不查你也心里也知道是谁做的,不是吗?”
“那不一样。”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我知道是没有证据,抓到了那就是证据确凿,一切都不一样了。”
安大老爷的眼睛里透出了一抹笑意,眼里满是满意,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其实大伯也早就知道是何人下的手了,不是吗?”
安大老爷浅浅一笑道:“所以我们在落脚之后便穿了这一身粗布衣裳从侧门出去了,也暗中让小厮把值钱的都东西都带了出来。他行事的手段还是和以前一样,狠厉无比啊!”
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分厉色,想了想后才又问道:“以前他也是这样对待你们的?”
“有过之而无不及。”安大老爷淡淡的道:“也许感情之事对他而言都是多余的吧!”
安子迁轻叹了一口气,安大老爷却又道:“只是事情已过去了许多年,我却是早就放下了。我听说他……他待你并不好?”
“其实还算不错。”安子迁看着安大老爷道:“许是对你有一分愧意,所以我一直衣食无忧,再加之成年之后一直像个放一荡的浪子,他们也由得我去。我以前觉得他们是认为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后来才知道他们其实是极喜欢看到我那副样子的。”
“当真是报应。”安大老爷缓缓的道:“这一场争斗虽然以他的意愿开始,可是如何结尾却不再是他说了算的,我二十五年前是因为顾念太多,所以才会败北离开,今日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二十五年前的路,他就等着吧!”
安子迁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当下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却又道:“远溪,看到你这样我很开心。”
安子迁笑了笑,旋即面色微黑道:“当年为何抛下我离开?”
“是你奶奶的意思。”安大老爷轻轻的道:“再则那一次我原本就被人捉了一个大的错处,本不该再活在这世上的,只是终是放心不下你。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奶奶说若是我存了一分不好的想法,或是寻了短见的话,她立刻把你送来陪我们。”
安子迁听到这句话不禁愣了一下,安大老爷轻声道:“当时我们的处境是若真的带了你,只怕会让你吃无穷无尽的苦,所以就只好暗然离开了,你要相信……要相信我们从没有过半分将你抛下的念头,是发自骨子里疼着你。而且有你奶奶照看着你,我们也是极放心的。”
安子迁的眸子却已低了下来,先是沉呤半晌不说话,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的道:“你焉知道你不能吃苦?又岂会知道我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是否会喜欢?”
安大老爷听到他这几句反问句之后愣了一下,好半晌后才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道:“远溪,对不起,我们当时实在是考虑的太少了些,也太过自私了些……只是你却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们的心里又有多难过,每当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们都自责不已。其实也曾偷偷的回到杭城来看过你,你娶第一房妻室的时候我们就曾回来过,当时怕被人发现,远远的看了你一眼,你母亲她便哭晕了过去,我拉她都拉不走,后来想办法在你的洞房里放了一对玉镯子才离开杭城……”
安子迁想起他娶俞凤娇时,当时曾在洞房里看到了一对新的玉镯,他原本以为是安夫人给俞凤娇的,便直接放到窗棂边的小木箱里去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没料到却是他们送的,他的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想起第二日说到那对镯子时神情,安老爷和安夫人的脸色是有些变化的,当时不明所以,如今想来当日的安老爷和安夫人只怕也是动了怒的。
他轻轻的咬了咬唇,安大老爷又道:“只是很多事情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说到底,终是我们亏欠了你的,你在娶晶蓝的时候我们还觉得你太过胡闹了些,哪有你这样的身份娶平妻之说,只是今日见到晶蓝,我才和你是极有眼光的。对女人而言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其实对我们男子而言,又何偿不是如此?”
安子迁有些诧异安大老爷为何会将话锋一转便说到楚晶蓝的身上去,安大老爷却又缓缓的道:“不管你心里如何想我们,我们都是这个人世上最关心你的人。明日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绝没有我们预期的那么顺利,只是你若是想要安府家主的话,那么那家主之位就定然是你的,他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他原本是个极为温和的人,此时这句话一说出口,便显出了几分不凡的霸气。
安子迁早前就听说过他的事情,这一路上他沉默的时候居多,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才发现安大老爷虽然在长相上和安老爷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浑身上下的气度,却绝非安老爷可以比拟。
他轻轻的道:“其实我并不稀罕什么家主之位,只是不愿意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也不想自己的骨肉再陷入险境。”
安大老爷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却又咧着嘴浅笑道:“晶蓝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安大老爷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脸上满是狂喜道:“如此当真是太好了!”说罢,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说话的楚晶蓝。
安子迁微微一笑,看到安大老爷眼里情绪时,他的心里只觉得极为幸福。
安大老爷却又道:“你放心好了,明白里他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让他把一切都算计死!我不必然要将那条死路还给他!”
四人又在屋子里说了会闲话,安子迁见天色不早了,便带着楚晶蓝回去了,安大老爷和夫人将两人送到了门口,却没有再远送,两人的眼里满是不舍,却都透着浓烈的欢喜之色。
安府一个幽暗的角落,安老爷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远处的侧门一开,一个人匆匆走了过来,他原本一片冷然的脸也有了一丝关切,却缓缓的问:“如何?”
“一切妥当,逢源客栈已被烧,老爷想必已经见到那通天的大火了吧!”那人轻声道。
安老爷的眼里有一分得意,却又不放心的问道:“确定烧死他们了吗?”
“我亲眼看到他们进的逢源客栈,亲眼看到他们在屋子里住下,放火之前我还寻了一把锁把房门给锁了起来,他们Сhā翅难飞!”那人说的极为肯定。
“很好!”安老爷冷笑道:“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是我的心病,早就想除去,却一直没有好的机会,这一次他们来杭城,就是自寻死路!”
那人浅笑道:“老爷说的甚是,他们这一次回来就是自寻死路,五少爷这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来,无疑是帮老爷将心病连根拔起,五少爷说到底也只是一只羽翼未丰,又岂是老爷你的对手!”
安老爷脸色不变,只淡淡的道:“你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没有被人发现吧!”
“我小心的很,又是趁乱走的,又岂会被发现!”那人笑嘻嘻的道。
“很好!”安老爷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扔给那人道:“待验实之后还有重赏。”
那人欢天喜地的道:“多谢老爷!”
安老爷摆了摆手,那人便退了下去人,他走出安府之后便跪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前跪下来道:“英雄饶命啊!我已全部按英雄交待的去做!”他的话一说完,额角已满是汗水。
那高大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很好,我也想看看他还想做什么。”他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不屑。
那人忙道:“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那高大男子缓缓的道:“不过你全家是跑不掉的,你们家的命运却是握在你的手上,王二扎,我没叫错你的名字吧!”
王二扎闻言吓的全身都发起抖来了,忙道:“英雄有何事尽管吩咐,就是别为难我的老爹老娘!”
“真看不出你这个痞子还是个孝子。”高大男子不紧不慢的道:“我都说了你做得如何会关系到他们的生死,所以你把事情做好就成,我保他们健康长寿。”
王二扎抹了一把汗道:“是是是!”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自从他放火出来之后,这人便如附骨之蛆一般队附在他的身上,先是拔光了他的衣服扔时南湖泡了个冷水澡,然后再放在蒸笼里蒸了半刻钟,紧接着又将他的祖宗八代报了一遍,当着他的面将一头猪削成了和纸一样的薄片,然后对拿着刀对着他比划了一通,他当时就吓的尿了裤子,愿意将所有的一切告知。
高大男子冷哼道:“那还不快滚!”
王二扎闻言当真如球一般的滚走了,高大男子看到他那副样子,忍不住想笑,他将头上斗蓬揭下,竟是苗冬青。
楚晶蓝和安子迁回到悠然居之后,她见他一直都不说话,便轻拉着他的手道:“怎么呢?有心事吗?”
“我只是在想,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以至于父亲能将他们逼离杭城,我隐隐觉得那些事情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安子迁轻声道。
楚晶蓝浅浅的道:“你这一次说让大伯他们回来,父亲就同意把他们请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像是陷阱一样,否则他们不会一回杭城住的客栈就失火。只是想到那一日奶奶说的话,我的心里又有几分不确定,安府里其它的人可能都有些糊涂,可是奶奶却是极清明的。”
安子迁轻声道:“明啊,奶奶是看得最清楚的,我听说以前奶奶就最喜欢大伯,虽然父亲这些年来一直承欢膝下,可是她必定会做出公正的决定吧!而奶奶处理事情说到底却是极狠的,从来都不留半分情面。而今日里见到大伯,他们也一句没有问起奶奶,我听说当年的决定是奶奶下的,在他们的心里,只怕也还有几分恨奶奶吧!”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我听说这一次去请大伯的人说大伯本不愿来杭城,他是看过奶奶的信之后才决定来的,许是奶奶向他许诺了什么吧!”
安子迁轻叹:“不管许诺过什么,我如今对这些事情是发自内心里有些讨厌了,好在铺子里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否则还不得被这些人和事烦死。”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后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安子迁眨了眨眼后道:“晶蓝,你说安府若是一无所有了,他们还会去抢吗?”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你的意思是?”
安子迁缓缓的道:“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独独差安府的家主信物,所以明日里那个东西我还是需要的。”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后道:“你的意思是想将安府架空?这只怕是有些不太妥当的,安府的家业有多大,皇上和父亲都是极清楚的,只怕是瞒不过他们。”
“我没有打算瞒他们什么。”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而是如今天的安府看起来好像风光无限,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扩张,一直都在买地,帐面上却没有多少银子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安子迁又道:“所以当初父亲和母亲同意我娶你只怕都另有一层含义,我们成亲第二日我带你去见秦妈时还曾极有自信的告诉过你,安府不差银子,如今想来好像都显得我当时太过无知了些,看不到那些藏匿在背后的算盘。”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浅浅的道:“你娶我是因为楚家的银子了吗?”
“自然不是!”安子迁看着她道。
“那就够了。”楚晶蓝幽幽的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对你我而言,只要真心的待对方就够了!那些其它的挖空心思的想法,原本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既然上不得台面,那就更不能让我上心了。细细算来,之前若非有你,我如今还不知道会如何?而钱财之物,原本就不是我属意的。”
安子迁轻轻搂着她的腰道:“其实我很怕你凶我一顿,说我心思不纯。”
楚晶蓝却掩嘴轻笑道:“那个纯与不纯当真是一点都不重要了,只是这往后的日子只怕还有些波折。就算是安府成了空架子,有些人却并不知道,那些算计一样都不会少,安五少爷,你又打算如何处理那些事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安子迁的嘴角微扬道:“楚大小姐,我也许很快就成了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我才是!”
“嫌弃自然是不会,反正我还是有些银子的,只是养你还是不难的。”楚晶蓝的嘴角微勾道:“不过养你的我银子得还给我的,我生平最是讨厌吃女人的饭的软脚男人!”
安子迁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吃女人饭的软脚男人,我也一样很讨厌!”
楚晶蓝的眼里满是笑意,她心里知道安子迁在外人眼里的那丝纨绔之色甚重,可是在他的骨子里却还是有几分大男人的的想法,让他吃女人的软饭,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安府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一切安好,可是她却知道在这片安静的背后,潜藏着的是巨大的风浪,所有的安静,不过是为以后的风浪做准备罢了。
两人这般紧紧的拥着,只觉得这个世界也变得开阔了不少,原本有些躁动的心,竟也安定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两人如往常一样去给安老爷安夫人请安,请完安之后,荣华堂里便搬来了好些大椅子,安老爷微敛着目坐在大椅之上,他的脸色极为平静,却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安子迁和楚晶蓝张罗着准备一应事宜,五色土早已取来放在了土地公的的位前,那边的案台上,早已放好了三牲五谷,屋子里的气氛微微显得有些凝重。
安夫人这段日子原本一直缠绵病榻,从不过问府中之事,就连往日的请安也都免了,今日里却破天荒的一早就起来了,让书静和书瑶扶着她到荣华堂来了。她的脸色极其不好,青紫间透着一分诡异的苍白之色,眼窝早已深陷下去,看起来早已没有往日里那拔扈的色彩。
太夫人这段日子一直掌管着安府的中馈,她倒是显得精神极好,那一双原本已是老态龙钟的眼睛里还泛着凌厉的光华,她的眼睛一直朝门外张望,似在等着什么。她的精神虽然看起来极好,可是必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满面的华发以及满脸的皱纹,彰显着她的年龄。
安子迁和楚晶蓝虽然是在张罗一应事情,可是眉眼间一片淡然,并没有因为今日这个特别的日子而显得有什么不同。
倒是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两人满脸都是喜色,一直在旁帮忙张罗着一应事情,四少爷和四少夫人出奇的安静,一直安夫人的身边不动。六少爷和六少夫人也在帮忙处理一些锁事。
三少爷已经从柴房放出来了,只是他的眼睛明显满是红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再也没有往日那些灵动的气息,他的气色极度不好,下巴已长出了细密的的胡子,他一直都没有正眼看人,却在请安之前楚晶蓝和安子迁走进来的时候抬了一下眼睛,那看向安子迁和楚晶蓝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恨。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样子,却是连哼一声都不曾,更没有将他那满是愤恨的眼睛放在心上,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就算安老爷不和三少爷计较他杀死大少爷的事情,其它的人却都是心知肚明的,他在安府里的声望更是一落千丈,这样的人活着也和死了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安老爷还对他存了一丝期盼的话,那么安老爷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了。
她看了一眼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的四少爷和四少夫人,眸光倒深了些。人言咬人的狗不叫,四少爷和四少夫人平日里都是极为淡然的,从不抢任何风头,但是楚晶蓝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可怕,他们将心事藏起,指不定就会有一些阴冷的手段,一击就能将对手击倒在地。而她嫁入安府的这几个月来,也看到四少爷和四少夫人处事手段,那才当真是绵里针,三少夫人就有不少次被四少夫人当枪使而浑然不自觉。
楚晶蓝再看了一眼一直伺候在安夫人身边一动不动的大少夫人一眼,自从大少爷去逝之后,大少夫人的行事便低调了许多,她几乎不再过问安府里的任何事情,空下来就会在经堂里颂经,要不就是操经书,看那架式,倒有些像要长伴青灯古佛了。她眉眼里的神色较之前安详了不少,那双眸子里透出来的光华也似温和了不少,一如楚晶蓝刚嫁入安府时,大少夫人的敦厚模样。
只是楚晶蓝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大少夫人从来都不是敦厚之人,如今这低眉敛目的模样,装是装的极像的,眸子里的光华再柔和也偶会露出一分凌厉和恨意。在她的心里,只怕还是有着深重的恨吧!
昨日里圆荷还告诉她,喜鹊昨夜里还曾去过二小姐的家里,只怕大少夫人还有着其它的算盘吧!
第五十七章
宾客很快就来了不少,大部分都是安府的本家,有几个德高望重但是和安府来往却并不甚来往的长辈也来了,杭城里有威望的世家大户也有好些过来观礼,他们都有些好奇安老爷为何会在鼎盛之年就让出安府的家主之位,这中间又有什么其它的隐情吗?
这段日子以来,杭城里关于安府的传闻是极多的,那桩桩件件事情实在是让人的心里起了更多的猜疑。
最重要的是,安老爷已经放出消息,安府未来的家主之位是要传给安子迁的。安子迁的大名,比知府许志荣的大名还要家喻户晓,原因无他,安子行当年做下的那些个混帐事多不胜数,而且又极其贪花好色,这样的人还要做安府的家主,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那些世家的长辈闻言之后,心里都大是好奇,安府有那么多的儿子,就算嫡出的大少爷死了,也无念如何轮不到安子迁!不说其它人,三少爷的才华和品性就比安子迁好出不少。
而坊间更有传闻,说安老爷之所以将家主之位传给安子迁,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楚晶蓝,楚晶蓝如今算是整个杭城身份最尊贵的人了,虽然没有皇室的血统却比一般的皇室女儿更让尊重。
只是楚晶蓝终究是姓楚,并不姓安,这般帮着安子迁上位,倒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想。更有传言说安子迁之所以能得到安老爷重视,也不过是因为楚晶蓝的关系,洛王的关系,而再往深一层去想,那些精明一些的便能猜出了其它的暗喻的事情。
安府让安子迁当家,无异于让楚晶蓝这个女人当家了,女人太强了,总会招来一些人诟病,而在杭城里若不是后继无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一个女人当家的,因为如果让女人当了家的话,那么男人的颜面又将放在哪里?
安子迁反正是个纨绔子弟,不知道颜面为何物,可是安姓的那些长辈以及安府的其它男人还是要面子的,所以那些长辈一进来便用恶狠狠的眼睛瞪着楚晶蓝,那眼光里满是警告之色。
楚晶蓝看到那些眼神心里暗暗好笑,却自始自终都淡然处之,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眼神太过可怕而有一丝不自在,反而当那些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她大大方方回望,二少夫人早已看不惯他们的那副样子,她当下在旁道:“五弟妹如今已是高贵的郡主了,先好生歇着,可别让那些个人冒冒失失的伤着你了。如今杭城里虽然个个都在说守礼,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太过无礼了些,见以郡主也不知道行礼,这事若是让王爷知道了,怎么着也得到治一个不敬之罪!”
楚晶蓝知道她的心思,当下淡淡的道:“无妨。”
她嘴里说着无妨,在两人身侧的那些人却已觉得有些不妥了,而有一个正在朝楚晶蓝瞪眼睛,此时听到这一席话后又见楚晶蓝的目光望了过来,他身边的人都已跪下去行礼,他那双还在瞪的眼睛立马就成了斗鸡眼,却又不得不跪了下去。
楚晶蓝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好笑,只淡淡的道:“各位长辈和老爷请起身吧,这样的大礼我可受不起。”说罢,她虚虚一扶,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打算起来,却觉得脚脖子一痛,才微微站起便又重重的栽了下去,这一栽栽的有些重,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顿时狼狈至极。
楚晶蓝却“哎哟”一声后道:“叔公向我行这样大的礼,我如何敢当!圆荷,还不快将叔公扶起来!”
那些同行的人觉得那一跤摔的实在是有些古怪,又见那人摔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地狼狈,当下都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都将某人交待要好生为难楚晶蓝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圆荷含着笑将人扶起来道:“叔公礼到便行了,郡主为人豁达,不太计较那礼是否行的恰当!”
她这句话一说,那些围在四周的人便开始笑道:“正是,正是!”
楚晶蓝也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安子迁,他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她便知道方才的事情是谁的手笔了。她笑的更加端庄了,那叔公的脸已经是一阵青一阵红了。
正在此时,门外一阵喧闹,紧接着一连串的鞭炮声轰天的响,鞭炮声中还夹杂着礼炮声音,看那架式,那鞭炮足有几十万响,足足响了半刻钟。
楚晶蓝听到那巨响也不知是谁来了这么大的阵式,正在此时,鞭炮声陡然而止,然后礼乐声徐徐响起,那乐声极为乐耳,调子清新而又详和,众人的耳朵被才被那巨响蹂躏完,此时听到这礼乐的声音只觉得如同听到了仙乐一般,端端是悦耳至极。
楚晶蓝暗暗奇怪,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派头?她往回看了一眼,却见太夫人满脸喜悦的坐在那里,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安夫人的眼里满是惊讶,安老爷的眼里却有了一抹淡淡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一看到他们这样的表情,楚晶蓝便能猜到来的人是谁了,只是她实在是想不到昨夜里看到那温和之人,今日出场竟如此的先声夺人。
她看了安子迁一眼,他立即会意,忙过来牵着她的手起身去接。两人一起身,那些宾客便也跟着起身了,心里都在好奇谁这么大的排场。
两人才走出荣华堂,便看到一袭盛装的安大老爷和大夫人缓缓而来,两人的身后跟着四个乐师,八个撒花的丫环,还有十余个挑着拿着礼盒的小厮,那模样当真是气派至极。更兼两人的样貌出众,又是盛装打扮,再加之是客意为之,便有些像是天上的上仙驾临。
安子迁和楚晶蓝对视察一眼,忙上去行礼道:“伯父远道而来,当真是辛苦了,里面请!”
安大老爷微微点头,却没有进去,而是大声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那边早有人将太夫人扶了过来,安大老爷拉着安大夫人便双双跪倒地太夫人的面前道:“儿子不孝,离开母亲多年,不能承奉于膝前,实是人生最大之憾事,今日回来扣首,请母亲原谅!”
太夫人早已眼泪纵横,却由着两人将礼行完之后才道:“你们远道而来,都起来吧!为娘不怪你!”
安大老爷和大夫人却依旧没有起身,安大老爷大声道:“当日安府出了大事,儿子不得不离开杭城,到他乡另觅住处,当日离开安府时没有拿走安府的一针一线,今日衣锦还乡,不奢望母亲原谅,却想为自己的雪耻!当日离开之时,多有万不得已,事已隔多年,却是我心中大憾事,还请母亲为儿子主持公道!”说罢,他和安大夫人再次扣首伏在地上。
太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扭头看了一眼安老爷,安老爷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当下却低头不语。
原本一直在那里看热闹的宾客先是不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女是什么人,此时听到太夫人人和安大老爷的对话才明白其中原委。只是杭城中人只知道安老爷还有两个不成的庶弟,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嫡亲的兄长。
此时又见安大老爷的神韵高雅,比起安老爷似乎更显贵气,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出色的嫡子这么多年来都远离杭城。
而事隔多年,安府当年的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些认识安老爷的长辈大多都已经死了,平辈中人年纪也都不小了,又事隔多年,认识安大老爷的人已经不多,知晓当年事情的人就更少了。
此时他的一席话倒引起了百般的猜疑,更多的人却在想,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安老爷还有个兄长?
太夫人对当年的事情再清楚不过,知道安大老爷这样说不过是咽不下当年的那口气,只是此时这么多人在这里,那件事情实不好再提,当下亲自将安大老爷扶起来道:“儿啊,为娘一直盼着你回来!既然已经回来了,当年的事情自会还你一个公道,只是这终是家事,待家主交接之礼罢了之后再来细商。”
安大老爷却没有依言起身,他不紧不慢的道:“母亲的心思,儿子自是知晓,这桩安府二十多年前的秘事,也该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了!母亲不允,儿子便自己来说。只是那多年的养育之恩只怕也得随着这时间的长河而流逝了,因为对母亲而言,骨肉亲情只怕都不及安府的面子金贵。”
太夫人闻言脸色难看至张,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苍白,她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你啊!我做母亲当真是极不合格的!”说罢,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楚晶蓝见安大老爷进府的气势逼人,一开口说的话更是字字句句都说在了关健处,他从进来到现在,就没有正眼看过安老爷一眼,这里面意味着什么她也能隐隐猜到。
只是在这个重孝义的时代,他这般逼迫安夫人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来就有些过火了,日后少不得被人说闲话。现看太夫人的那副样子,那些宾客已有人开始指指点点,安大老爷的脸色也微微有些不太好看,她的眸光微转,知道今日之事还得自己去圆。
她当下拉着安子迁的手缓缓的走到安大老爷身边道:“大伯远道而来,还是先进内室坐坐吧,如今虽然已是初春,天却还冷的紧。大伯和奶奶的呣子情份,自生下来便是系在一起的,就算是当年有再大的恩怨,把话说清楚便好了,呣子间又哪里来的真仇恨!”
“这位是?”安大爷明知故问。
安子迁忙道:“这是我的媳妇,晶蓝,也就安府如今的五少奶奶。”
安大老爷赞道:“如此说来你便是远溪了,你眼光不错,你这媳妇端端是极其出彩!”说罢他又看着太夫人道:“母亲,你孙媳妇说的对,呣子间又哪来的真仇恨,我所气恼之事母亲想必也是极清楚的,这事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一个交待,今日是安府家主易位之喜,我就先将陈年旧事压下,待这边的事情一了烦请母亲还我公道。”
他越是这样说,那些宾客就越是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众人的眼里都是好奇,但是见安府的人一直都忌讳莫深,也就都不好意思出言询问。
太夫人轻叹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安大老爷却又走到安老爷的身边道:“大弟,多年不见,你的风采比起年轻的时候更盛了,如今虽然已过五旬,可是却比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更加的精神。”
安老爷自大少爷殁后,精神一直都不太好,短短半月的时光,人已老了不少。今日虽然是盛装,可是必竟心底有伤,再兼大少爷才刚过头七,他的衣服质地虽好,却极为简单,此时发鬓半白,老态尽显,又哪里有半点风采可言,安大老爷这一袭话摆明了就是嘲弄。
反观安大老爷,他虽然比安老爷年岁要长,但是精神却极佳,那一双眼睛里满是精光,脸上有着健康的淡红色,那一身簇新的衣服端端将他整个人衬的如同刚过三十的郎君一般。
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是长相却不太一样,一个身体微胖低矮,另一个却身材高大。楚晶蓝以前觉得安老爷的在这些老爷中的样貌也算是出众的,此时和安大老爷一比,便生生给比了下去。
安老爷自是听得出他话里的嘲弄,却也不以为意,当下只是淡淡的道:“一别多年,大哥的精神倒是旺健。”
“那是自然。”安大老爷眉开眼笑的道:“我若是没有个好的身体的话,昨夜里只怕已被别有用心的人烧死了,你说那好好的逢源客栈怎么就会突然着火呢?所有有时候天命很重要,有人筹谋半辈子的阴谋,只要老天爷不允,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功的!兜兜转转说不定就又回到了原地。”
安老爷面带关心的问道:“大哥都安杭城了,怎么都不回安府来住,在府里,断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那可说不准。”安大老爷不冷不热的道:“我若是真的在安府住下的话,保不准昨夜就真被大火烧死了。反而安府二十五年前就起过一次大火,昨夜里再起一次,也不是什么怪事。”
安老爷知道昨夜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安大老爷再厉害也不可能拿得住把柄,他便将这些嘲弄一笑置之,谁知安大老爷却又道:“我当年离开安府的时候,大弟说我若不能衣锦还乡,这一生一世也就不要再进安府了。也说过除非天降喜乐,否则也不用进安府了。而我若是能做到这些,你便将安府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让,大弟,事隔多年,这些话我可都记得极为清楚,不知道你都还记得?”
“大哥言重了,事隔多年,当年说的那些话我也全部都忘了。我一直觉得大哥是极为宽宏之人,定不会去计较那些气话,没料到大哥这么多年不回安府看看,竟是将我当年说的那些气话都记在心里了!”安老爷轻叹了一声,那眉眼里已满是挽惜之色。
安大老爷也轻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大弟当年之言只是气话啊!当真是为兄愚昧,竟是不知啊!我昨夜里在客栈外还抓了一个纵火贼,他还说那幕后指使他纵火之却是大弟,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有人见我们兄弟和睦,又在想那些见不得光的法子想破坏我们的兄弟之情了!只是可惜了那幕后之人没有达到目的,也不知道看到我们兄弟如此和睦,会气成什么样子!那逢源客栈的老板当真是极倒霉的,那些和他挨在一起的商铺今年只怕也都犯了太岁!”说罢,他还重重的拍在了安老爷的身上,安老爷的身体原不是大好,这般一拍,便忍不住晃了晃。
安老爷心里大恨,稳住身形后看了安大老爷一眼,却见安大老爷也在看着他,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容,端的是兄弟情深,眸子深处却满是寒冰。
安老爷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抱住安大老爷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怎么还没死?”
安大老爷也用极低的声音对他道:“你还没死,我又怎么能死?再说了,我这一次回来就是看你怎么死的!”
安老爷微笑,却用极阴冷的声音道:“当年安府已握在你手中的时候你尚且斗不过我,如今安府早已易主,全是我的人了,你又拿什么跟我斗。”
“儿子。”安大老爷含笑道:“就比我们的儿子,一会你就看着吧!就算你将所有的一切都筹谋好,你的儿子还是不是我的儿子的对手。所以儿子嘛,要的不是多,是精!你就算是生一堆也抵不上我的一个!”
“是嘛!”安老爷也微笑道:“我倒想看看你那个和纨绔子弟一般无二的儿子,如何赢得了我的儿子。”
安大老爷不以为然的道:“是不是纨绔子弟不重要,有真本事才重要。也许纨绔不过是假象,剥开那层纨绔的面纱却是惊天之才也说不准。”
安老爷被安大老一语说中痛处,顿时脸上那温暖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安大老爷感觉到他的不快了,却依旧微笑着不紧不慢的道:“不说别的,至少我的儿子不会残暴的连自己的兄长都要害。大弟教子有方,你的儿子可真是得到了你当年的真传啊!”
安老爷面色顿时难看至极,安大老爷又不紧不慢的道:“你会知道什么叫做报应的。”说罢,他轻轻的把安老爷推开后道:“这么多年没见大弟,大弟还是如此热情,为兄开心至极。”
两人方才抱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亲密至极,可是抱之前的话后抱之后说的话,却让那此宾客生出了许多的疑云,再加之安府对这个大老爷一直只字不提,大老爷一回来又对太夫人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这两兄弟看着亲厚,可眼神都是冰的,只怕还有其它的隐情吧!而豪门大户里为了争夺家业时常有手足相残之事,看这情景,只怕安大老爷和安老爷也有些不太愉快的过往。
这些宾客原本就报着来看热闹的心思,此时看到这样的情景,都在心里觉得今日的这一场家主继位之事,只怕不会那么顺利了。
楚晶蓝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暗暗好笑,安大老爷今日一到安府可谓是语出惊人,看似毫无章法,却为后续的事情做了不少的铺垫,只怕安老爷是恨安大老爷入骨,再多这一些事情也不过是恨上加恨罢了,而这些举动在太夫人看来只怕别有深意。
她静静的看着两人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这看似亲密的举动只怕是都想把对方的脑袋子给拧下来吧!她的眉眼浅浅,却扭头看了太夫人一眼,果见她的眼里满是悔后。她再看了一眼安子迁,却见他对她浅浅而笑,她也笑了笑。今日里的这一场家主易位之事,只怕不会顺利。
正在此时,人群里走出一人激动的抓着安大老爷的手道:“承恩,当真是你吗?这么多年不见你,你过得可好?”安大老爷小字承恩。
安大老爷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双热情的手,那人却又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怪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林悦,以前还和你一起上过学堂了,你忘了吗?”
安大老爷微笑着道:“你倒是老了不少了。”
林悦却轻轻拍了拍安大老爷道:“岁月摧人老啊,如今已过五十,又哪里能不留点岁月的痕迹,只是你也看着太年青了,实在是不像过了五旬快六旬的人啊!”
安大老爷微笑着拉过安大夫人道:“我媳妇极重养生之道,说是不管怎么样都得有一副好的身体,否则又哪里来的力气对付世间的妖魔!”
安大夫人浅笑道:“身体原本就是最重要的,可是心态也极重要,若是整日里都想着害人,再好的身体也会被掏空。而有了好的身体,就算是灭不了那些别有用心的恶魔,也能把他们熬死!”说罢,她的眼睛斜斜的瞟了安老爷一眼。
林悦闻言却笑了,对于安府当年的事情他也是知晓一二的,此时听到两人的话里句句含沙射影,他便知道安大老爷和夫人这一次回到安府,只怕也是存了些别的心思。他想起之前安府原本嫡系的继承人便是安大老爷,后来是安大老爷出了什么事情,然后带着妻子只身离开了杭城,这安府的继承人便落在了安老爷的身上。
安老爷听到两人的这一番话只气的发抖,只是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如安大老爷,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却被气的轻声咳嗽了起来。
安子迁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没有Сhā嘴,此时看到安老爷被安大老爷气成这副样子,当下便给安老爷轻轻顺了口气,再让丫环去倒了一杯茶。
安老爷很想一把拂开安子迁,却又看到这么多人看着他,他不但不拂开安子迁,反而慈眉善目的道:“远溪当真是的极乖巧的。”
安子迁淡然一笑道:“敬重长辈原本就是我们这些做晚辈该做的,父亲身子不好,我自然要细心伺奉,要不然又岂对得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苦心栽培。”
安老爷听到他这一句满是嘲弄的话,心里更加的恼火,却只能将那些怒气压下,于是咳嗽的也就更加厉害了。
安子迁忙又给他倒了一大杯茶,伺候他喝下。
安府的这些少爷看到今日的情景,都觉得实在是有些诡异,当上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安子迁和楚晶蓝,又看了看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他们这些兄弟之中,就安子迁长的最为俊雅,此时看到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时,都觉得安子迁和两人实有几分像。只是这些人原本就是至亲,也就没有人去多想什么。
三少爷一直敛目站在那里,看到安子迁伺奉安老爷时,他走过去将安子迁手中的茶盏夺过去道:“父亲的身子宜饮浓茶。”
安子迁扭头看他,见三少爷的眸光深沉,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整个人比往日清减了不少,处处透着森冷的气息。那么看着安子迁的眸子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却能让安子迁看到他眼底深处的怒和恨。
安子迁还未说话,一直站在后面的安夫人却已冷厉的道:“什么浓茶不浓茶,远溪最是心细,知道你父亲的身子不好,不宜饭茶,今日一早便命厨房煎了补气养血的汤来,那茶盏里盛的便是养生汤!他孝顺至极,又哪里像你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只顾着自己,又哪里会想到长辈!”
安夫人说话素来不太注重场合,再加之因为三少爷杀了大少爷,她当真是恨不得生三少爷生吞活剥,寝其皮,拆其骨,喝其血,食其肉,这样浓烈的恨意她今日还是刻意压着,否则只怕早已拿着刀子去砍三少爷了。
她虽然原本不喜欢安子迁,但是这些年来终是一直将安子迁养在身边,安子迁虽然性子张扬,对她却还算孝顺,以前每次从外面野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胭脂水粉钗裙首饰之类的物品,三少爷却从未做过。再加之三少爷的生母生前是安夫人的死敌,当年两人斗的极其惨烈,最终以三少爷的生母败北,被安夫人给害死了。人虽然是死了,那些敌意却还在的,只是以前三少爷处事也算圆滑,她也不太讨厌,再加之安老爷时常在她的面前说三少爷的好话,所以她以前觉得若是大少爷当上了家主,三少爷在旁铺助也还说得过去。如今大少爷被三少爷杀死,那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
三少爷闻了一下那杯中残汁,果然是参汤之类的的汤饮,一时间脸色便有些难看了,却微笑道:“母亲教训的是,我是没有五弟那么细心,因为一直觉得煮汤之事是小女子的心思,男子汉应以大事为重。”
安夫人轻哼一声道:“对生身父母都不关心的人,又哪里能做得了大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鄙帚不扫,家便不宁吗?你还是先把自己本份的事情做好再去想那些大事吧!”
三少爷闻言顿时脸上微变,却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安夫人微微一揖道:“母亲教训的是!”
楚晶蓝听到安夫人和三少爷的对话,心里觉得有些有趣,却也明白安夫人是那种极致护短的那一类人,以前是极力维护大少爷,如今大少爷没了,她虽然不指望安夫人护着安子迁,但是只要不护着三少爷,那便就足够了!
安老爷听到安夫人的这些话,心里甚是恼火,原本他知道今日的事情胜算并不太大,需要安夫人配和帮忙,没料到她一张嘴便是那些话。原本三少爷害死大少爷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安夫人,只是那一夜是在乐山居前闹的事,安夫人虽然因为身体不好没有出来,可是在里屋还是将那些事听去了一些,再加之楚晶蓝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了安夫人,所以安夫人便全部都知道了。
他当下忍不住瞪了一眼安夫人,安夫人却没将他的眼神放在心上,反而让书静将她扶起,缓缓的走到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面前道:“多年未见大哥和大嫂了,今日你们回来,我很开心。”她这一句话说的极为温和,没有半点骄纵之态,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大家主母的风范。
安大夫人微笑道:“多年没见大弟妹了,如今怎么成了这副光景?”
安夫人轻叹一声后道:“一言难尽。”
安大夫人却轻轻的握着安夫人的手道:“大弟妹如今且放宽了心,好生将身体养好了,否则子轩只怕也会走的不安心。”
一听到大少爷的名字,安夫人的眼里便有了一丝泪痕道:“罢了,都已去了,伤心也是无用的。你的年纪只比我小上几岁,如今却像朵花一样,我好生羡慕。”
“我不如大弟妹那般事事操心,老爷又未曾娶小,家宅安宁和睦,我自是要将自己照顾好了。”安大夫人看着安夫人的眼睛道:“大弟妹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家,又得操一些女人的心思,自然身子就不好了。你也听我一句话,女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好好疼惜自己,你自己都不疼惜自己了,又哪里能奢望男人来疼你!再说了,男人哪个不是粗心的?”
安夫人闻言轻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安大夫人,竟没有再掩饰她心里的羡慕。
安大夫人没有离开安府的时候和安夫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当时的安老爷是极为谦逊恭敬的,看似一点都不想做家主,可是当年一发起难来,便将安大老爷连根拔起,安大夫人当时刚生产不久就要被赶出安府,安夫人心里还有一些不忍,背地里还塞了一些金子给安大夫人,这也是当时太夫人说要将安子迁留在安府,安大夫人同意的原因。安夫人虽然是个自私之人,但是心肠倒也不坏,再加之心里有亏欠,总不至于虐待安子迁,而他们当时的处境是坏到极致,再将安子迁带在身边,指不定还会累得孩子丧了命。
安大夫人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多放大弟妹了。”
安夫人的眸光微暗,眼里有一些不太自在,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年来待安子迁当真是不太好的,更没有教过他任何事情,此时安大夫人向她道谢,她便觉得有些心虚。
许知府看着这一场闹剧,心里觉得有些古怪,逢源客栈失火之事他做为官家自然是极为清楚的,他当下便道:“安大老爷说知道那纵火之人,待安府的事情一了,便去一趟衙门协助破案如何?”
安大老爷见他一身官服,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当下轻轻施了一个礼后道:“乐意之至!”
许和府微笑道:“如今吉时也快到了,人也齐了,安老爷可以将家主信物和大匙请出来了!”
安老爷还在咳嗽,听到这一句话后咳嗽的更加厉害了,只憋得整张老脸一片通红,想要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子迁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却走到安老爷的面前大声问道:“父亲,你怎么呢?”他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关心,只是嘴却是对着安老爷的耳朵喊的,他的声音很大,震得安老爷的耳馍一阵刺痛,他一点都不怀疑安子迁的声音再大一点,就能把他的耳朵给喊聋了。
安老爷重重的咳了一声,便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耳朵被震的生疼话也说的极为大声,他说话的嗓门也就大了起来了,直把站在他身边的那些老爷们全部震得吓了一大跳,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安老爷平日极重规矩和言行,此时这般一闹见那些个宾客全部都看着他,他不由得愣在了那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正在此时,楚晶蓝温柔的声音响起:“张大夫,里面请!快些给我父亲把把脉,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安老爷闻言脸色微变,心里冷笑连连,原来楚晶蓝早就料到他会装病,竟是连大夫都请来了。
安子迁一把将那大夫拉过来道:“父亲已病了许久,烦请大夫好生帮忙看看。”
安老爷有些“虚弱”的道:“只是旧疾复发,应该不打紧。”
张大夫小心翼翼的替安老爷抱过脉后道:“不妨事,安老爷只是最近忧伤过度,导致脾胃失调,再加之虚火过旺,肺气上扬,待老夫开几副清火调脾的药服下便好了。”
安老爷轻轻点了点头后道:“有劳大夫了!”
安夫人轻叹道:“老爷,你常劝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如此执着?你也一把年纪了,这世道如今都是年青人的了,今日你将家主之位交给远溪之后,便好生休息一段日子,日后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是啊!”安老爷满脸温和的道:“是该享享清福了。”
安夫人看着安老爷的眸子有了一抹淡淡的温和,安老爷的脸上却有了一丝警告的味道,她却似没有看到一般,那又原本有些焦躁的眸子反而温和了起来。安老爷和她几十年夫妻,却极少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微微怔了怔。
安老爷的眼里有了一抹惊异,安子迁在旁道:“我知道父亲一直担心不成材,所以很多事情也一直放不下,今日里我便当着所有老爷和长辈的面承诺父亲,日后定将安府妥善经营,让安府日日壮大。”
“好!”安老爷还没有说话,安大老爷已大声道:“贤侄有这等雄心壮志当真是安府之福,我记得当年父亲将安府交给大弟的时候,大弟也说过类似的话,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安老爷闻言暗暗咬了咬牙,当年太老爷在将安府家主之位交给他的时候,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一直阴沉着一张脸,只草草将印信扔给他便走了出去,当时只留他一人在堂前,当时他的心里极度难过,在心里是发过那样的誓,却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他看了一眼安大老爷,眸光一时间变得有些高深莫测,那神情分明就是你别高兴的太早,好戏还在后头!
安大老爷也极为淡然,没有将他的眼神放在心里。
安老爷正襟危坐,沉呤半晌之后庄严的道:“请家主圣物!”
第五十八章
安老爷的话一说完,安府的总管便捧着一个如同猫眼一样的物事走了进来,那物事只有婴儿的拳头大小,却因为光泽极为特殊,一被端了出来立即引得满屋子的目光。
识宝之人一眼便看出了那物事不同寻常,那么大而色泽通透的猫眼,是万金也难求的。
楚晶蓝还是第一次见到家主的信物,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觉得那东西是极漂亮的,楚家的家主信物是一块通红鸡血石,这安府家主信物却是更加珍贵。要在猫眼上雕刻字迹,很容易就会将整块猫眼给毁了,可是这块猫眼却是匠心独具,也不知是用什么手法精细的雕开了底面再衬以极为繁复的工艺手段,将字用汉白玉雕好,直接贴合在猫眼的底部,于是便有了这枚神奇的家主信物。
信物下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那宣纸旁边赫然盖着一个印,印上是一束稻穗的花样然后旁边有一个的隶书的安字,当真是做的美伦美奂。
安老爷小心翼翼的将家主信物接了过来,然后脚蹒跚的走到土地公的牌位前极度恭敬的道:“上神在上,信男扣请神裁,欲将安府的家主之位传于第一百二十七代孙行五远溪,他自小聪慧,行事克俭,是个极擅经营之人,还请上仙允其接替家主之位,信男扣谢!”
他的话一说完,早有仆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阴阳大卦放在他的手中,他先对着神位扣了三个头,然后才接过那卦再扣了三个头,这才将卦扔到早已铺好的米色锻面之上。
第一卦两阴朝上,是阴卦,安老爷的面色微微一变,又道:“远溪心地极善,以前虽有错处,却是知错能改,上仙是天上神仙,最能容人这短,远溪又是诚心改过,给其一个自新的机会吧!”说罢,他又扣了三个头,再将卦扔出去,这一卦却是两阳朝上。
安老爷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安子迁沉声道:“远溪你且跪下,向土地爷说说你的一片诚心。”
卦象本有八八六十四卦,天地乾坤尽在尽中,安老爷连掷两卦都极不吉利,这表明了安子迁极不得神意,那些围观的宾客脸色都变了。本来卜卦之事应该请得道高人来做,只是安府里历代家主的更替都由上一任家主来完成,所有的一切便都由安老爷来做。
安子迁依言跪在土地公的像前道:“安家因上仙庇佑,铺子里的生意一直都极为妥贴,信男曾有过荒唐之举,却只是年少轻狂之行事。如今成家立业,早已修身养性,再不会做那等狂妄之事,上仙肚量极大,必不计人过往之失!远溪扣首!”说罢,他也扣了三个响头。
安老爷正欲再抛卦,却听得三少爷大声道:“父亲,母亲,你们看土地爷的眼睛!”
他说话的时候,楚晶蓝已经看到那神像的眼睛里有红色的液体溢出,她的嘴角边有了一抹冷笑,当真是妙到极致啊,竟是连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看过许多神示之兆,一直没太放在心上,没料到今日里他们倒让她再度长了些见识。
大少夫人一看到那红色的液体,顿时大惊道:“天神溢泪!且是血泪,这是大凶之兆啊!”
那些宾客看到这样的事情顿时大惊,天神溢泪之事在杭城出现过,不过是发生在西首的一间古刹之中,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传闻那一次看到溢泪的百姓,大多死于非命,此时闻言,满座皆惊。
四少夫人也大声道:“这事极大,莫非土地爷觉得五少爷做安府下任的家主有所不妥,所以才有溢泪之事?”
大少夫人忙道:“此时是在求土地爷的意思,此时有这样的症兆当指这次的事情,还请父亲从长计议!”
四少爷道:“大嫂说的有理,这事实在是太过诡异,又是土地公的意思,父亲还是细细考量才好。”
三少爷也道:“这是极凶之兆,请父亲三思!”
安夫人看到这副情景,倒没有说话,只是静坐在那里。
安老爷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道:“安府嫡子,只有远溪,若是远溪不得神意,那可如何是好?”
一直不说话的安夫人终于缓缓的道:“老爷不用太过担心,远溪虽是嫡子,他若是不合适,还有子期、子墨、子然等人,不如一一试过之后,再确定家主之位如何?”
“安府的家主之位素来传嫡不传庶。”安老爷满脸为难的道。
安夫人淡淡的道:“家主之人,德才兼备者当之,老爷又何必如此重嫡庶之分?”
满座的宾客也皆道:“就是,安五少爷虽然最近是有长足进展,可是之前终究是犯过大错,神都不原谅他,安老爷又何必执着。”
“这是上神之意,安老爷还是莫做他想,让其它的少爷来试试,谁能先掷出宝卦便让谁做家主便是。”
“是啊,天意不可违啊!”
“……”
安子迁听到众人的对话,心里冷笑连连,他看了一眼那土地公的“红泪”,只觉得安老爷在他的面前玩这种小把戏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看着安老爷道:“父亲,各位长辈说的极对,神意不可违。土地公守护安府这么多年,想必也是极度公正的,只是那些让他不舒服的人当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絮!”
说罢,他又朝神像跪了下去,一边扣首一边道:“信男无才,让上神如此失望,实是信男之错!”说罢,他做势大哭,一把将土地公的神象抱了过来,再用了一分巧劲,“叭”的一声便将那神像的后脑给掀了开来,众人先欲斥责于他,却赫然见那个空荡荡的神像后脑处放着一袋红色的物品。
那物品做的甚是巧妙,是紧紧嵌在内壁,再在神像上开了一个极小的洞,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而袋内之物也极细心的处理后,缓缓的流了出来,那放东西之人显然是细细算过时辰的,否则不会如此之巧。
二少爷拿起来一看,然后惊道:“是猪血!上神眼里的血泪是猪血!”
“何人如此对上神不敬,竟用了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楚晶蓝在一旁厉声喝道。
安老爷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还未说话,楚晶蓝又冷然道:“今日是谁打扫的神台?”
太夫人原本一直都淡然的看着这场闹剧,到此刻冷声道:“如意!”
如意忙道:“因为今日里要祭神,所以屋子里的布置昨夜里就已打点妥当,荣华堂里也命人在外值了夜,负责打扫的是府里的几个杂仆,但是给神像的擦身之事一直是大少奶奶在做。”
自从大少夫人嫁到安府一年之后帮安夫人主持中馈之后,荣华堂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点,就如同新年的夜里是她给神像上的供一般,其它的人怕触犯神灵,一直都不太敢给土地公的像擦身。
如意的话一说完,所有的目光全落在大少夫人的身上,她原本一直安安份份的站在安夫人的身侧,看到那神像渗出血泪时虽然说了话,却始终一片淡然。
此时她微微敛着眉道:“没错,神像是由我擦净的,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种不敬之事,因为长年供奉,我比谁对上神都尊敬,又岂会做那样的事情?”
“若不是你的话,谁又有机会去做那些手脚?”二少夫人的眼里满是不信。
大少夫人看了二少夫人一眼后道:“神像是由我在擦拭,若是出了事情,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我,我有那么蠢会做这样的事情吗?更何况我还怕如此对待天神,神发怒怪罪!”
“那倒不一定,这事做的极为隐蔽,若不是方才五少爷将神像抱起来,谁会发现这背后的机关?若是不被发现,这天神落泪之事也便无人查证。你等事情一过,再把那猪血取出来,便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二少夫人原本就和大少夫人不和,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对付大少夫人的由头,又岂会轻易放弃!
大少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道:“二弟妹说的是很有道理,没错,往日是由我在给神像打扫,可是能接触神像的可不止我一人!府里的任何人都有机会!”
“府里除了你,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动神像!”二少夫人不依不饶的看着大少夫人冷笑道:“再说了,你的心思只怕整个安府的人都知晓一二。”
大少夫人冷哼一声,也不理二少夫人,却在太夫人的面前跪下来道:“奶奶,孙媳妇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以前,由五少爷继任安府的家主,大少爷在世时,我们也许会想些法子来破坏,那是因为我们有私心,可是如今大少爷已经去了,就余下我一个寡妇,我来惹这一摊子事情做甚么?大少爷无后,我如今栖身安府除了靠着奶奶和母亲的爱怜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倚仗了,又岂会去做那些蠢钝至极的事情!”
她的话说的很慢,几乎字字浸血一般,她没有哭泣,那眼眶里却含着晶莹的泪珠,任谁一看就觉得楚楚可怜。而她那一句寡妇,却深深的嵌入了太夫人的心里,太夫人寡居多年,这些年来安老爷虽然孝顺,安府里所有的一切也都顺利,可是身边已没了那个可以陪她说话之人,那寡居的生活看似风光却是满目凄凉,大少夫人又如此年青便成了寡妇,还不如她如今儿孙绕膝,那样的日子真真是极其难过的。
大少夫人的话不仅字字句句说在太夫人的心上,也说在了满堂宾客的心上,一个丧了夫又没有子嗣的女子只求有好生立命之地,又岂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再则安子迁和大少爷是同胞所生,对大少夫人而言也算是最近的亲人,只怕都巴巴的盼着他做上家主,又岂会暗中生事?
太夫人将大少夫人扶起来道:“你不用急,这事自会有人查清楚的。”
大少夫人却轻轻抹了一把泪,微低着头道:“求奶奶做主!”
太夫人看了一眼二少夫人,二少夫人见那些宾客的眼睛里多是不善,心里不禁大恨,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提,她缓缓的道:“大嫂说的是极有道理,只是听大嫂这一席话说来,便是暗指那将猪血放入神像之后的人是不愿意五少爷做家主的,放眼整个安府,除了五少爷之外便是三少爷的呼声最高,莫非大嫂的意思是那猪血是三少爷派人放的?”
楚晶蓝闻言暗赞二少夫人反应灵敏,二少夫人虽然在大少夫人的面前败北了,可是却顺着大少夫人暗示的意思说出来,若是有人有疑虑的话,二少夫人也大可以说大少夫人的意思。这一招借力使力,用的倒是极为高明的,她的眸光微转,缓缓的看向了三少爷。
二少夫人的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便落在了三少爷的身上,三少爷的眼里有一抹冷意,却依旧缓缓的道:“二嫂切莫乱说,我是庶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夺得安府的家主之位,在我的心里,可是真心实意想让五弟做上安府的家主。再则,二嫂又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于我,说有些话之前还请二嫂三思而后行。”
“三少爷的心思,不说安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单论半个月的事情和七日前的事情,安府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名,只是不说出来罢了,三少爷当真能瞒得过全天下的人吗?再说了,我可没有胡说八道,那意思可是大嫂的,我不过是把大嫂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出来罢了。”二少夫人冷眼看着三少爷,眸子凌厉的如刀。
她的话才一说完,三少爷便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大少夫人,他微微低着头道:“那大嫂是什么意思呢?真如二嫂说的那般吗?”
太夫人听到二少夫人的话时,眼里已有浓烈的不快。
大少夫人不紧不慢的道:“我从没有指证过任何人,这一切都是二弟妹的猜测罢了。”
二少夫人原本以为搬出大少爷的事情,也能一并将大少夫人拉入她的阵营,没料到大少夫人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而接着出言对付她,她的心里不禁有些恼火。
楚晶蓝看到这等光景,便知道虽然大少夫人恨三少爷,可是她和大少爷的感情在佩兰的事件之后,就已淡薄至极,对她而言,与其这一生都要伺候那个负心人,倒不如他死了来的痛快。而追究所有事情的根本,所有的一切却都是因她而起,所以大少夫人的心里,只怕是发自骨子里恨着她,所以不惜和三少爷连盟。而三少爷杀死大少爷之事,终是安府里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此时也实不能拿出来讲。
她缓缓的上前一步道:“三少爷和大嫂都不用太急,事情是谁做的,那就是谁做的,老天爷知道,上神也知道,我们也无需着急着查出这个别有用心之人。神鬼之事,原本也是有的,大少爷在天之灵想必也是通透知晓的。而今日上神被人如此恶意欺侮,我相信上神也定会将那别有用心之人严加惩治!而今日是大好的日子,这家主继位之事却是不能再拖了,错过了时辰就不好了。”
楚晶蓝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却又另有所指,当她说到“我相信上神也定会将那别有用心之人严加惩治”这句话时,不着痕迹的看了安老爷一眼,眉眼里有了一丝嘲弄。
安老爷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时微微一愣,有一种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觉,却依旧面不改色的道:“晶蓝说的有理,这事可以容后再查。远溪极为聪明,我相信由他来查效果会更好。”
楚晶蓝扬眉,安子迁朗声道:“谢父亲夸奖。”
安老爷起身便又欲去拿那一双卦,楚晶蓝却缓缓的走过去道:“这卦方才父亲用了几次都不是好卦,又有了上神像血泪之事,只怕已是不祥的东西了。我这里有一对经了然大师开过光的圣卦,原见父亲有宝卦,不敢拿出来给父亲用,此时已经出事,想来还是用开过光的更合适些。”
安老爷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眸子水光敛滟,不怒不喜,淡定无比,仿佛真的只是因事说事一般,可是他却知道这事情已没有如此简单了,他慈眉善目的把楚晶蓝手中的卦接了过来道:“还是晶蓝考虑的周全。”
楚晶蓝微笑着将卦放在安老爷的手里,却已伸手将地上的卦捡了起来,安老爷面色微变,她却始终淡定从容,安老爷又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甘,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又是卜卦之事,安老爷这一次扔出去的却是宝卦,楚晶蓝微喜道:“难怪方才父亲掷卦之时都不是好卦,却原来不是因为不喜欢五少爷做安府的家主,而是因为上神被人侮辱了,所以心里不快。如今五少爷一应承查清此事,上神一开心,出的第一卦竟是宝卦,五少爷当真是极得上神的欢心!”
她的话说的轻雅而又淡然,望向安子迁的眼神里充满着崇拜。
安子迁看到她的神色,虽然明知道她是在众人的面前做戏,心里终是极为开心,他的眉眼微开,对神象轻轻一磕头后轻声道:“多谢上神信任,信男定不付上神所托,一定会努力做好安府的家主,让安府所有的人都平平安安,让家业更加昌盛!”说罢,他又磕了三个头。
安老爷的眼里满是不郁之色,却满脸堆笑道:“远溪能得上神的欢心,为父开心的紧!”
安大老爷看着安老爷那副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却也在旁道:“我这个做大伯的有这样一个侄儿,我也开心的很!如今神意已显,正值吉时,大弟可以将家主信物传给远溪了!”
安老爷轻轻点头,他也不犹豫,缓缓起身便将欲速从管家的手里将信物拿起,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声:“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人未至,声音先到,一个青衣小厮喘着气如旋风一般跑了进来,大冷的天,那小厮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脸也一片潮红,一进来见人极多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跪倒在地。
安老爷大惊,将即将碰到信物的手指抽了回来,微愠道:“当真是半点规矩也没有,能有多大的事情?惊扰了贵客和各位长辈你担待的起吗?”
“不是小的要惊扰各位老爷和长辈,而是事出匆忙!”那小厮忙朝众人又请了一个絮罪礼。
安子迁见那小厮是安老爷房里的小厮安敏,平日里处事极为机敏,今日里一来倒真显得有些失礼。他冷眼看了那小厮一眼,眼里满是冷冽的光华,心里却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今日之事都是安老爷刻意安排,之前是神像的泣泪,如今又不知要整出什么事情来。
安老爷轻哼一声后道:“说,出了什么事情这么匆忙,把话说完后去刑室自个去讨十个板子!”
安敏忙道:“回老爷的话,江南船运的那些米船漏水沉船了!这一次从江南水运至京的米船尽数沉没,小的一听到这消息便赶来回禀老爷了!”
安老爷闻言大惊道:“怎么可能会这样?那些运粮的船不是都有是船舶坞里做的桅杆大帆船吗?那些船的船板极厚,又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情?”
安敏伏地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知晓,一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听传讯的人说这一次运粮的船不是那种桅杆大帆船,而是……”他看了安老爷一眼,又看了安子迁一眼后愣是没有把话说下去。
安老爷却急了,大声道:“而是什么?快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安敏低着头轻声道:“而是前段日子五少爷和乌家起了磨擦,将运粮之事交给了顺和坊在运,顺和坊的船大多老旧无比,船的年数一久,船身自然也就不太结实了,再一到南方遇到那些风浪,自然就承受不住,所以……所以才会有这一次的事情。”
安老爷闻言有些难以置信,扭过头看着安子迁道:“远溪,这是怎么回事?乌家和我们安家已合作了几十年,怎么你好好的就将米交由顺和坊去运?你明知道顺和坊根本就不是做运米生意的!”
安子迁的眸光不变,正欲说话,三少爷却抢在他的前面道:“我听说前段日子五弟和顺和坊的少东顾少棠常在一起,以前两人还曾一起逛过花街,五弟该不会是因为和顾少棠的关系所以就故意放水,明知道顾家的船不合格,也将米交给他们去运吧!”
二少爷冷笑道:“算起来,三弟也有半个月没有运过米铺了,没料到这一次对米铺的事情还是如此清楚,三弟倒真是上心了。”
三少爷不慌不忙的道:“我在米铺许多年,这些年来一直用心打理安府的生意,就算一段时间没有去米铺,可是却还是关心铺子里的事情,知道这些一点也不稀奇,哪里像二哥到米铺已经半月有余了,却一直没有弄清楚铺子里的事情,不知道乌家和安府的关系。只是二哥也太不尽责了,明知道五弟平日里懒散惯了,就应该好生在旁协助,却整日里都陪着五弟四处去疯。”
他的话里满是指责的意思,却偏偏用了极为淡然的语气在说,在外人听来,却透着丝丝挽惜的味道。
安老爷也轻叹了一口气,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二少爷道:“你整日里都说要好好铺佐远溪,可是你看看你做下的事情!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从明日起便不要去米铺里做事了,就好生在家休养吧,让子墨去帮远溪,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他说罢,又看着安子迁道:“远溪,更换漕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这般擅自做了决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次从南方运来的米粮有十万石担之多,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有何解释?”
他之前的半句话里满是责备的语气,却不失温和,后半句话里却不知不觉的带了几分凌厉之色,那字里行间,一扫方才的衰老之气,已有了几分当家之主的威严。
楚晶蓝听到这一席话,便想起了上次圆荷去请郭品超时的事情,她回来的时候说万知楼将乌家的那些水手杀的落花流水。而后她也曾问过安子迁整件事情的原委,安子迁只是告诉她乌家见他新做安府的当家,想趁机涨价。而她当时从安子迁的眉眼里也看得出,事情只怕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也知道安府和乌府自从上次乌有极的事情便有了嫌隙。
安府米铺的事情,她极少过问,此时听到这些事情,她的心里不禁有了许多猜测,乌家明知道万知楼是极难招惹的,却还是惹上了万知楼。上次的事情除了她听到圆荷提起过之外,整个杭城里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万知楼里封锁了消息,另一个则是官府的人封锁了消息。而这一段日子,乌府那边一直都极为安静,乌家老爷的性子是吃不了半点亏的,上次吃那么大的亏都没有反应,只怕他幕后的那个人对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会如此淡然。
她微微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安子迁,却见他的眼里一片淡然,在外人眼里他是纨绔子弟,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安此时能如此淡定一定有他的后着。
果然,只听得安子迁淡淡的道:“父亲莫要生气,这件事情和二哥没有任何关系,我将运米之事我给顾少棠也不是因为我曾和他一起逛过花街,只是因为乌家这一段日子一直对安府处处紧逼,那情式仿佛是安府的米除了给他们之外再也找不到人运一般……”
“所以五弟就要赌这一口气将运米之事交给顾少棠?”三少爷叹了一口气后道:“五弟啊,不是我说你,这经营之事是完全不能赌气的!你如今已是要做家主的人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从大局考虑,你看看你这一次就因为赌一口气,就沉了十万石米,十万担米就是差不多五万两银子了!安府纵然家底再大,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啊!”
原本一直不说话的四少爷此时也开口道:“父亲,虽然如今五弟是安府唯一的嫡子,但是五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经营之才,而反观三哥,他行事就沉稳稳妥的多,这家主之事可不是小事,父亲还是从长计议才是啊!虽然说祖训不可违,但是不能因为祖训在前就毁了安府百年的基业啊!”
安老爷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安大老爷看到这一幕冷笑道:“这件事情还真是巧了,那船什么时候不沉,却偏偏这个时候沉,沉和也当真是太巧了些!”
安大夫人淡淡的道:“老爷说的有理,不过这世上原本就有极多的巧合,而那些巧合很多时候都是人为的巧合,比如说二十五年前的事情,就巧的很,就和今天的事情一样是极巧的。”她说罢,又扭头看着安老爷道:“大弟,我没说错吧?”
安老爷听到她的话后面色不变,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自古有云,无巧不成书……”
楚晶蓝一旁打乱她的话道:“父亲和三少爷说的都极有道理,只是方才五少爷还有话没有说完,三少爷就把他的话打断了,何不让他把话说完再做定夺?”
三少爷冷笑道:“事情已经至此,不管是否说完都是一样的结果。而五弟说来说去也不过只是一些推脱之词,只怕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既然三少爷认为改变不了任何事实,那么又为何不能让五少爷把话说完?”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而五少爷的说词,是推脱之词也罢,是事实也罢,今日有这么多的老爷和长辈在此,是断断轮不到三少爷来定五少爷的罪。”
三少爷的脸色顿时微变,楚晶蓝的眸光陡然转厉道:“方才四少爷说三少爷是极合适的家主人选,三少爷这么说莫不是真的想做安府的家主?难道……”她的眸光微转后道:“难道方才神像泣泪也是三少爷的手笔不成?”
“楚晶蓝,你别血口喷人!”三少爷被说中痛处,脸色微变,然后跪倒在安老爷的面前道:“孩儿绝不会做那等事情,还请父亲为儿子做主!”
楚晶蓝看到三少爷那副面孔,心里没来由的便更加厌恶了几分,圆荷却已厉声喝道:“大胆!我家郡主的名讳又岂是三少爷能这般叫的?”
三少爷闻言愣了一下,想起朝中的那些礼数,心里不禁暗暗一惊。
楚晶蓝却不紧不慢的道:“我虽然是安府的媳妇,却也是王府的郡主,三少爷这般将我的连名带姓的一起叫,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三少爷咬了咬牙后道:“郡主纵然再高贵,可是凡事还得讲个理字!”
“我就是在和三少爷讲理,可是三少爷却好像不愿和我讲理,我只是就事论事,三少爷却发了火,是心虚吗?”楚晶蓝幽幽的道。
三少爷还欲说话,安老爷却又缓缓的道:“晶蓝,米铺由子墨掌管已久,已有极深的感情,此时听到米船工沉没,心里太过焦急,所以才会出言不逊,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安老爷心里一喜,她却又淡淡的道:“父亲也说了三少爷出言不逊了,那么今日三少爷就不要再说话了,先到神像前跪上半个时辰吧!”
她的语气很淡,原本依着她的身份是不能处罚三少爷的,但是三少爷却直呼了她的名字,那就是极度不尊敬的行为,所以她便能用她的郡主身份处罚他,就算是安老爷也不能反驳。
果然,安老爷和三少爷全部都变了脸,楚晶蓝又不紧不慢的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父亲好,不管怎么说,五少爷都是嫡子,三少爷是庶子,就算三少爷是五少爷的兄长,也断然不能在这么多的人前指责五少爷,知道的人会说三少爷是关心则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父亲教导无方,所以才会嫡庶不分。”
她是对着安老爷说的,虽然是顾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她的声音原本就微微有些低沉,此时这般刻意压低,倒显得声音更大了几分,四周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宾客看向安老爷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怪异,安老爷心里大恨,却强自镇定道:“晶蓝说的甚有道理。”说罢,他又狠狠的看了三少爷一眼道:“跪到神像前,今日不许再说一句话!”
三少爷恼怒至极,却又不能表现出分毫,因为不听安老爷的话是不孝,不听楚晶蓝的话,那就是不忠了,他只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气闷过!
他狠狠的咬了咬牙,低着头不说话,乖乖的跪在神像前。
楚晶蓝又缓缓的道:“父亲当真应该好好教教这些庶出的少爷了,哪有嫡子说话庶子打断的份。”
她这一句话声音就更小了,但是站在她附近的那些宾客却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本还有人觉得她这样一个女流之辈教训一个少爷,多有不妥,无非就是仗着郡主的身份欺侮人罢。此时听到她的这一句话才觉得她原来是识大体的,真正不懂事的人却是三少爷。就算安子迁以前再有不是,可是他终究是嫡子,庶子欺到嫡子头上来了,真不知道一向讲规矩的安老爷是如何教儿子的。
安老爷恨不得将楚晶蓝的嘴堵上,面上却还是一片温和的道:“晶蓝当真是极识大体的。”
楚晶蓝浅笑,便将这句话给接受了。
安子迁见楚晶蓝处置三少爷的手段可以说是相当巧妙的,他的嘴角微微一扬,把三少爷的嘴封住,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也应该让这些所谓的老爷们看清三少爷的品性。
安老爷温的对他道:“远溪,把你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吧!只是这事你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家主之位为父是难以放心传给你了。”
安子迁冷笑,安老爷嘴里说是不放心将家主之位传给他,可是却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等着他,昨夜里放火想烧死安大老爷,方才是血泪,此时又是沉船,安老爷的花样还真是不少。
这只老狐狸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阴险的多,今日里安府的长辈在此,再加之杭城里有名望的人都在这里,他在外人的眼里原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虽然这几个月来安老爷已经知道他的本事,可是其它的人另不知道,安老爷今日的奸计没有得逞,又来这一出,不过就是想让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根本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而他今日里再给他们留下这样的印象,那么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不争气的纨绔,安府的当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的!安老爷费尽心力布下这样的局,看似没有半点逼迫之意,只是他自己做不好而已。可是安子迁却知道,这样的局本身就是一种逼迫,逼他在众人的面前“做”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能之人,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可是这样的为难,对他而言,也许是另一种转机,而且他还有另一个选择方式和结局,他的命运又岂是安老爷所能操控的!
第五十九章
安子迁环顾四周后不慌不忙的道:“父亲顾虑的甚是,安府的家主,事关整个安府往后的命运,自然是择有能力者来做,而任何人犯了错,都得承担……”
二少爷一直站在安子迁的身边,他早已看出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操控的,目的是极为清晰的,他心里有了几分气闷,扭头看了安子迁一眼,眼里却满是担心。
安老爷听他这么一说,眼里便有了淡淡的得意,姜还是老的辣,安子迁纵然聪明,纵然有楚晶蓝帮衬,却在他的教导下早已成了一块扶不墙的烂泥,再学的东西还多的去了。不管怎么说,那些米是因他而沉,他是断断推脱不了任何责任,他无论找什么借口都是多余的。
安大夫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却有些急了,安子迁的纨绔之名纵然他们在千里之外也都知晓一二,原本对他是有些失望的,却也恨安老爷心肠恶毒,将她的儿子教成那副样子。而昨夜里看到的安子迁却分明是成熟稳重的,只是再成熟稳重,他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又哪里斗得过安老爷!当年他们都败在了安老爷的手上,更何况是安子迁!
她清楚的知道这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都显得有些苍白,纵然楚晶蓝收拾了三少爷,让三少爷没有一分脸面,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三少爷才是安老爷属意家主之位的传人!安老爷根本不可能把家主之位交给安子迁,她原本也是极聪明的女子,忽然明白安老爷这一次请他们回杭城只怕还有另一番心思,那就是二十五年前他们败在安老爷的手上,二十五年后他们的儿子也得败在安老爷的手上。
她心里顿时有些恼了,忍不住看了安大老爷一眼,安大老爷虽然比她镇定的多,但是心里也没有一点把握。虽然安子迁昨夜在他的面前表现的极优秀,可是安老爷设的这个局却太过阴狠。他却满是安慰的看了一眼安大夫人,两人夫妻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只一个眼神便已明白对方的意思,安大夫人的心马上静了下来,也是,就算是做不了这个安府的家主,他们在千里之外还有个家,安子迁还可以做那个家的家主!没必要和这一堆人渣挤那个位置!她是这么安慰了自己,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堵。
一直微微低着头的四少爷眼里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华,心里升起了一抹希望。三少爷出事,安子迁做不了家主,二少爷不成长,六少爷醉心诗书,七少爷年少,安府里能继任家主之位的似乎也只有他了。
安夫人以前觉得楚晶蓝的样子太过拔扈不讨人喜欢,今日看到楚晶蓝收拾三少爷的样子,当真让她觉得痛快至极!看到三少爷那般跪在那里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在这个安府之中能替大少爷报仇之人或许就只有安子迁了。她一时间心念复杂到极至,这些年来,她虽然一直将安子迁养在身边,也是发自内心的疼惜安子迁,可是在她的心里,安子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大少爷比的。而如今大少爷已逝,安府那些庶出的儿子却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安子迁比的!
她一扭头,却看到安大夫人和安大老爷对望的眼神,她的心陡然间跳了跳,想起她年青的时候,也曾和安老爷如此深情对望,也是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意,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和安老爷在一地的时间越来越少。安老爷醉心安府的生意,而她却醉心马吊和攀比。
到此时,她才发现这二十来年她过的日子从来都不是她想要过的日子,才发现她想的和珍惜的东西都已离她越来越远了。
安子迁无视二少爷眼里的担心,安夫人却已突然道:“不就是十万石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嗓门有些大,顿时吸引了满屋子的目光,她轻哼一声后道:“安府的米原本就极多,十万石米本不是个事,上次老爷还给朝庭捐了十万石米了!再说了,乌家的那一大家子人也是极其可恶的,天天就想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们漕运费已快比米价还贵了,再继续跟他们合作,摆明了是安府在养他们,摆明了是想让杭城所有的百姓吃上贵米!远溪,你倒觉得你这一次的事情做的极好,像乌家那样的人是该杀杀他们的锐气了!虽然你这一次做的不太成功,但是没关系,走出这一步也是成功!”
安夫人的这一席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安子迁也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明白安夫人要帮他的真正原因。
他以前心里对安夫人有许多的不满,到如今却觉得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自私又护短的母亲做的事情,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安老爷却彻底怒了,只觉得这个婆娘自从大少爷死了之后就开始变了,变得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此时此地,竟帮着安子迁说话!
他当即怒喝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平日里从来不知道银子的价值!十万石米够整个杭城的百姓吃一天了!我捐给朝庭的米,那是军粮,如今西北大旱,在那种地方,米比金子还贵!”
“我是不知道银子的价值。”安夫人轻哼一声道:“可是那又如何?老爷当年自己初掌米铺的时候就没有犯过错吗?我记得有一年因为你的一个判断不对,便白白折损了数万两银子。那还是你做了几年米铺的当家之后,而远溪刚接管安府,又没有人教他,没有人告诉他利害关系,你只记得西京里的事情,子迁又出了事,子墨也整日呆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就远溪和子期在铺子里顶着,他们的这份责任心就难能可贵。俗话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老爷此时这般责备于他倒不如好生责备一下你自己,好生责备那个一直躲在一边看戏的子墨!子墨说远溪不小心,这会叫的这么大声,之前出事的时候怎么就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楚晶蓝闻言,不由得对安夫人刮目相看,这个老女人以前是天天找她的麻烦,护短护的可怕,可是今日里说出来的话当真是字字机锋,妙得很!
安老爷听到安夫人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想一巴掌拍死安夫人,这女人只怕是得失心疯了,否则又岂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许知府忙附和道:“安夫人说的很对,这事若是追究责任的话,的确也有安老爷的不是之处。依本官看来,安五少爷虽然在米铺的时间短,却还是极有天赋的,本官上次陪府衙里的粮官前去安府买米,觉得铺子里一片秩序井然,比之前大少爷掌管的时候好了许多,纵然有些许不足的地方,却也是能改进的,再说了,谁没有犯过错?”
安老爷闻言脸都黑了,却还得含笑以对,却在心里暗骂许知府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之前被楚晶蓝羞侮过的安府叔公道:“人是会犯错,可是一个人的品性若是不好,又如何能做家主?”
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也道:“安五少爷最近这段日子是有长进,可是他根本就不成事!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可是从未风他做过任何像样的事情。以前整日里在杭城里偷鸡摸狗,寻花问柳,不务正业,而如今让这样的一个人做安府的家主实在是说不过去。我看三少爷就极不错,为人成熟稳重,举止得当,从不做过份之事,德行也极好。”
“是啊,我也觉得三少爷比五少爷要好上许多。”
“……”
其它的人也跟着讨论了起来,各有各的意见,那些话语却是很多对安子迁的不满。
楚晶蓝听到那些话心里有些好笑,当下不紧不慢的道:“诸位虽然是安府的长辈,但是说难听一点的话,安府如今和各位长辈早已分了家,而依着安府以往的例子,家主之位的确立不过是由上任家主传下来便好,今日只是请各位做个见证,不是请大伙来选安府的家主。”
她的话一说话,那些倚老卖老之人就不依了,立马有人出来声讨道:“一个晚辈只是仗着有几分王府的势力,就如此的没大没小了,只怕不用多久,安府也可以改姓楚了。”
“女人在家里奶孩子就好,没事跑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楚晶蓝的面色微变,安子迁却已恼了,他大吼一声道:“全给我闭嘴!”
他这一吼因为有了几分怒气,不知不觉便带了几分内力,这一吼直震得房梁上的灰尘也掉了下来,那些个老八股耳朵都险些给震聋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子迁。
安子迁往日的那些懒散此时已尽皆散去,取而代之是浓烈的男子汉的阳刚,那双眼睛里也带了三分杀气,因着有了那三分杀气,他整个人便显得满是贵气。
他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再将那些说楚晶蓝坏话的人再挨个瞪了一眼,然后的才一字一句的道:“晶蓝是我的媳妇,我的媳妇要怎么做我说了算!我就喜欢她陪在我的身边,就喜欢她抛头露面,她做的那些事情,又哪里惹着你们呢?”
众人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不禁再次一愣。
安子迁又大声道:“她是我媳妇,用不着你们来管,你们真有本事,先回家管好自家的媳妇。三叔公,我昨日里还看到你的通房去了下院,也不知是不是你的意思。二叔公,我听说你回家之后常被二婶罚跪,你们在操心我的事情的时候,先管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他这次再没有用内力,可是身上的煞气却依旧重的很,几位安府的长辈听到他这一句话之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都变得难看的很。
三叔公一拍桌子后道:“反了,反了,一个个都说不得了!我走了!”
他站起来要走,安子迁却拦在他的面前道:“三叔公先别急着走,你这样一走,我被人骂做不尊重长辈也就算了,只怕还得担上一个纨绔之名!到时候你再去外面散播一些谣言,我就算是做上了安府的当家只怕还得被人骂上好长时间!”
安子迁的脾气一直都极好,很少发火,像今日这样发作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楚晶蓝却觉得他此时发火的样子当真是帅到极致,整个人都透着男子汉的气息。她这一生被人这样指责的时候很多,她大多数时候都会隐忍不说,以前楚老爷病重,也没有人护着她,在那些流言的面前她实不能说太多,否则只会愈演愈烈,却也在心里一直盼着,能有人站出来为她挡住那些流言。
她的心里顿时满是温暖,觉得那些委屈也不再是委屈。
她的嘴角微微一扬,不知不觉靠在安子迁的身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扑面而来,她知道,从今往后来她不会再受任何委屈,就算是受了委屈,也自有人为她担着。
三叔公没料到安子迁这样说,正要发作,安子迁却又不紧不慢的道:“多谢母亲方才为我说的话,也多谢父亲的体谅,我一直觉得男子汉大太夫,做人就要敢做敢担。我不怪父亲没有教导我,因为大哥刚去他心里也很难过,也不怪三哥这段日子不去米铺里帮我,因为我知道三哥心里也很难受。全家人心里都不好过,可是所有的事情还得有人担着,因为安府不同于其它的生意,其它的生意家里有事歇一两天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安府开的米铺,也是杭城最大的米铺,安府所有的生意一旦停下一天就会有人因为买不到米而恐慌,从而导致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就算大哥去了,我心里也极度难过,也不想去打理米铺,可是却不能不去打理,因为我是安府的嫡子,我要担起原本应该由大哥去捏起的东西!我不能让大哥在天之灵都为米铺的事情担心着!”
安夫人听到他这一句话当先抹了一把泪,只觉得那个不懂事的安子迁一夕之间便长大了。那些宾客也都愣了一下,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安子迁,都没有料到那个传言中的纨绔子弟竟是如此的懂事。
安老爷的脸却黑了,正想Сhā话,安子迁却抢在他之前道:“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我是一个纨绔,是个人品极度低劣之人,可是我此时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不想让乌府掐着安府的脖子过日子,更不想再让年迈的父亲和母亲操心。我和顾少棠和作,也和三哥说的不一样,没错,我以前是和顾少棠一起光着屁屁去过花街,但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顾少棠懂事了,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胡作非为的安子迁了!”
他的话说义正言辞,整个人满身正气,就算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安老爷和三少爷都变了脸色,只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实在是有些小人。
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眼里却满是欣慰,只觉得这个儿子字实在是他们的骄傲,这样出众的男子,谁还敢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谁还敢说他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安子迁的眸光微敛,他轻叹一口气后道:“我知道我曾做过一些荒唐的事情,可是谁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而我安子迁在决定执掌安府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父亲,我想告诉你,顾少棠这一次虽然是帮安府运米了,但是根本就没有从南方运米,而是从辽东运米,而且顾家所有的船全部都换成了了大桅杆的帆船,不再是那些陈旧的小船。”
安子迁的这句话一说出口,满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他冷冷的看着安敏道:“安敏,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我托顾少棠的米船沉呢?”
他此时正在怒中,自有一番威严,直把安敏吓得脸色都变了,他看了安老爷一眼后支支唔唔的道:“我方才去米铺,是二掌柜告诉我的。”
安子迁轻哼一声道:“二掌柜吗?很好,我倒想看看安府里这些欺主的奴才有多么的嚣张!安华,请二掌柜来,今日的事情我一定得问清楚。”
安华早在门外候着,听到他的吩咐便出去请人了,安老爷的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想要阻止,楚晶蓝却道:“这些奴才们是得好生收拾一番了,否则日后还不知如什么乱子。”
安子迁却又对安老爷施了一个礼后道:“因为父亲一直都为大哥难过,所以这些细节我并没有告诉父亲。我一直觉得从南方运米来杭城路途太远,沿途又有水寇为患,再加之暗樵甚多,实不利于运米,所以我跟顾少棠商议了之后便决定从北方运米来杭城,这样既可省下运费,还能稳妥一些。只是这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二掌柜,不想他竟有如此的猜测!我知道顾少棠的小船在南方是出了一些事情,却也没有沉船,二掌柜却在此时将这些消息告诉安敏,今日里又恰好是我继认安府的日子,而顾少棠的船在南方出事的事情昨日便已传到了杭城,父亲不觉得这事也太过古怪了些吗?”
安老爷的脸色彻底变了,顿时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安子迁布下的局,这一大堆的事情安子迁就等着他上勾,然后再借此机会彻底摆脱他的纨绔子弟之名,然后还能获得聪慧的名声,更能借此机会将三少爷的心腹二掌柜也拔掉。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对安子迁是了解的,到此时才知他的这个儿子比他预期的要聪明的多!
如此的转变让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都笑了起来,安大老爷赞道:“远溪果真是好样的!”
安子迁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道:“多谢伯父夸奖。”
安大老爷眼里一片温和,越看安子迁越是觉得他像年青时的自己,越看看便觉得对眼,觉得那个处心积虑的安老爷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和猪一样笨的笨蛋,哦不,用猪来形容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弟弟对猪都是了种侮辱。
他心里开心,内心也一点都不掩饰,这世上没有老子嫌儿子优秀的,他有些挑衅的看了一眼一脸灰败的安老爷,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二掌柜很快就被请来了,他一路之上都在问安华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老爷请他到安府来?安华只说他也不知道,去见过老爷便知道了。
二掌柜一进来便看到满屋子的人,行过主仆之礼后他偷看了人群一眼,却没有看到刻意被安子迁拦住跪在神像前的三少爷,三少爷心里大急,想要说话,却又因为安老爷有话在先,他若是说了话只怕得被楚晶蓝冠上不孝的罪名,到今日人,他算是真正的体会了楚晶蓝的巧舌,若按他以往的心思,是早将她喝退赶出荣华堂,而她偏偏又顶着个二品郡主的身份,这一堆人中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
三少爷知道安子迁早就想动二掌柜了,却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一直都动不了,今日里寻到这样一个机会,只怕是断断不会放过了。他心里有了浓烈的不甘,知道二掌柜是他在米铺里最好的助手,二掌柜若是倒台的话,那么他在米铺里的势力只怕也会被安子迁连根拔起了。这段日子他看到了安子迁处事的手段,凌厉至极,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安子迁的手笔。他不愿意就此败北,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想出好的应对之策,只得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二掌柜忐忑不安的躬身站在那里,安子迁抢在安老爷之前问道:“二掌柜,你可还记得安府米铺里的禁令事项?”
二掌柜低声答道:“那些禁令我自是记得。”他斜眼偷看了一眼安老爷,却见他面色不变,心里想起三少爷交待的话,一时间却有些不明所以,心里知道是出事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以前也是极看不起安子迁,可是这一段时间安子迁在米铺里做下的种种,却让他的心里有了担忧。
他的声音才落,安子迁便厉声喝道:“你知道还明知故犯?”
“我实在不知道五少爷这句话的意思。”二掌柜微皱着眉头道。
安子迁冷喝一声道:“还敢狡辩!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说罢,他便将一叠纸扔在了二掌柜的身上。
二掌柜微惊,看了一眼那些纸之后,顿时脸色大变,却依旧咬着牙道:“我不明白二少爷的意思。”
“不明白吗?那我就来说给你听!”安子迁冷冷的道:“这一份是我更改漕运的文书,里面详细的记录了我要和顾少棠商定的行程,可是却被人偷偷的拓了一份然后送了乌家的大少爷,这上面还写着二掌柜你的贴心建议,从哪里凿船,又是从哪里沉船都有细致的描述,二掌柜,你可认得你自己的字迹?”
这些东西,二掌柜早就有看到,一时间实在是想不明白安子迁从哪里弄来的,他想要抵赖,却发现那白纸黑字清楚无比,想要说不是自己的都不可能。纵是如此,却还是咬着牙道:“我知道五少爷一直都看我不顺眼,这段日子在米铺里也是处处找我的错事,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罢了。我听闻五少爷妙笔如花,模仿能力极强,又时常看到我的笔迹,要做假也是易事,也真是难为五少爷这一番苦心了。”
安子迁离言想笑,这二掌柜倒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如今还敢嘴硬,他冷笑道:“是嘛!我用得着冤枉你吗?不过你硬说我要栽桩倒也说不通,安华,请醉乡楼的吴掌柜进来!”
二掌柜闻言再也撑不住了,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轻轻咬了咬唇,看着一身从容的醉乡楼的吴掌柜走了进来,一时间心里满是不安,实不知那个素来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五少爷怎么就变得如此厉害了。没错,他和乌大少爷约见的地方就在醉乡楼,如今却是连人证都请来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安子迁哪来如此的本事!
安子迁见吴掌柜走进来便缓缓的道:“我也许之前在许多人的眼里是个纨绔子弟,可是吴掌柜却是杭城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从不会说谎,他说的话大家应该能信了吧!”
安老爷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万念俱灰,他终是小看安子迁了,他竟早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他以为这是一个漏洞,是一个机会,没料到从头到尾都是安子迁设下的局,只等着他往里面钻的局!
他看了一眼安子迁,却见他一袭深紫色嵌狐毛的袄子,眉眼里俱是坚毅之色,整个人看起来实有玉树临风之姿,那眉眼里狡诈和老成又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纨绔之色!他这般看着安子迁,只觉得陌生无比,这个一直都不成器的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如此的丰姿卓然?
他的心尖也开始颤抖了起来,只觉得安子迁以前都是扮猪吃老虎,以前安子迁从不涉足米铺之事,连是连帐册都不会看,他虽然觉得安子迁最近的行事是老成了一些,但是再老成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是今日才知,他是轻敌了!而且还轻敌的十分离谱!这如狐一样的男子,居然仅仅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羽翼间丰满至此!
这看似极简单的一个布局,却昭示着安子迁的缜密心思,他早就知道二掌柜是三少爷的人,也早就知道安老爷今日里一定会发难,所以才会将计就计,而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安子迁的预料之中!枉安老爷还以前今日里能将安子迁吃的死死的,从今往后都断了他做安主的念想,也好告诉安大老爷,二十五年前你输给了我,二十五年后你的儿子也不过是我搓圆捏扁的一个玩物罢了。
而今日他才知道,他错了,错的太离谱了!他还是太小看这只狼崽子了!
吴掌柜先朝所有的宾客和安府的老爷少爷夫人们施一个礼,然后才缓缓的:“二月初四的晚上,乌大少爷约了安府的二掌柜相约醉乡楼,原本客人聚会我们也不能说出他们的行踪,可是二掌柜的所作所为却让天下所有的生意人不耻。他下楼的时候刚好和小二撞上,那纸便落在了楼廊口,上面写的东西我能看懂个大概,却没有料到他竟沟通乌家卖主求荣,这样的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实在是不能容忍,于是便差人去找了安府的当家安五少爷。”
醉乡楼已在杭城开了许多年,吴掌柜的人口之好也一直在杭城里极有口碑,不管客人将什么东西落在醉乡楼里,他必然会命人全数退还。有一年一个异乡人落了一把伞在醉乡楼里,第二年那异乡人刚好再次来杭城,吴掌柜亲自将伞奉还。还有人曾在醉乡楼里落下了十两黄金,吴掌柜也命人全部退还。种种事情,早已铸就了吴掌柜是杭城里最可信的掌柜称号,客人到醉乡楼里喝酒什么的,也从来都不担心醉酒后会丢东西。
吴掌柜的话才一说完,安老爷便扬起一掌打到了二掌柜的身上,怒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到安府二十余载,竟做下这般对不起安府的事情来!”
二掌柜被打,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满座的宾客都在大骂他品质低劣,他日后只怕再也不能在杭城里抬头做人了。
安子迁冷眼旁观,见安老爷打完之后才不慌不忙的道:“因为我早就收到了消息,再加之前就一直考虑这运米之事,所以我便和顾少棠商议从北方运米过来,而之前商议的运米之船依旧出发到南方运一批圆木过来。昨天我听到那边沉船的消息还在想我是否该给二掌柜一个机会,因为父亲和三哥都对二掌柜极为信任,不想二掌柜竟是迫不及待的就将这事当做我的错处告诉安敏,好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我安子迁还是以前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二掌柜,你的心当真是毒的很啊!”
他这一席话说完,原本还一头雾水的宾客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今日来的这一群人许多都受过安老爷的授意,此时听到这件事情便明白安老爷的真正意图,有人便存了一分看热闹的心思。原本还想Сhā手管安府之人的人,此时在看到安子迁的手段之后,便将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全部都收了起来。
安子迁的话是说二掌柜的,那一双冷厉的眼睛却是看着安老爷,他的眼神凌厉无比,又透着极多的寒茫,只看得安老爷眼光闪烁,心里直冒寒气,不好意思再看着安子迁。
二少爷到此时才明白整件事情的始末,也明白今日里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一个局,先是安老爷给安子迁布的局,而安子迁却早在很多天以前就已经为安老爷布好了另一个局,这局一旦触动,安老爷就必败无疑。而依着安子迁以往的性子,安老爷若不是步步紧逼,他也断然不会在此刻将二掌柜踢出局。
他心里暗骂安子迁今日的事情做的漂亮无比,既把安老爷牢牢的套住,又让在场所有的人看到了他的手段和锋芒,一扫背在他身上的二十几年的纨绔之名!这样一个出众的人,之前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纨绔子弟,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就有一大堆引人深思的东西。
二少爷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操起一根棒子就将二掌柜打倒在地,他暴喝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如此设计害我安府!好在五弟这一次让顾少棠运的是圆木,若是遇其它的东西,还不得全到江里喂鱼了!”他的样子的凶悍无比,又拿着一根大木棒,当真是杀气腾腾,心里恼恨那二掌柜是个混蛋,他下手也是极重。
那一棒子打下去,二掌柜只觉得身上痛的厉害,他忍不能住惨叫一声,起身欲躲,二少爷又如何肯让,脚下不知怎的一转,便已将二掌柜堵到死角里去了。其它的宾客看到这副样子俱都大惊,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一时间也没有人去拉二少爷。
二掌柜到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道:“我虽然是安府米铺里的二掌柜,若没有主子的意思我又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三少爷,你害得我好苦啊!”
到此时,他已能猜到事情的始末,只觉得像三少爷那样的人,又岂会看不清这场局势,做之前把一切都说的好好的,而如今事发却躲了起来,让他一人承担,他上有老,下有小,他若是出事,一家老小去哪里寻吃找喝,心里一急,身上一痛,便有几分口不择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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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三少爷跪在那时脸色难看到极致,他正欲为自己说话,二少爷却又抡起棒子朝二掌柜的背上打去道:“天杀的奴才,做下了如此的龌鹾之事,竟还敢污水往我三弟身上泼!你难道不知道我三弟这么多年来一直为安府勤勤恳恳的打理米铺,最是见不得任何人做任何对不起米铺的事情!他那样一心为米铺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安府的事情来!叫你编故事,看我不打死你!”
二少爷看起来盛怒不已,那眉眼里满是浓烈的杀气,楚晶蓝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心里生出了浓浓的赞赏,二少爷平日里看起来是个极懒散的,也是个没脾气的,还有一点好色,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可是此时的举动,却让楚晶蓝觉得这个二少爷比安府里的哪个少爷都要聪明,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是在保护三少爷,实则是在逼二掌柜把所有的话全吐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二掌柜大声道:“我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三少爷说了,只要把五少爷拉下了马,他做上了安府的家主我便是大功臣!从今往后,我就不用再日日为前程担心,再不用受大掌柜的鸟气!”安府的大掌柜和二掌柜素来不和,平素暗地里常掐架,因为大掌柜比二掌柜职位更高,二掌柜这些年来从大掌柜那里受了不少的闲气。
“放屁!”一直跪在神像前的三少爷终是忍不住骂起来:“我何曾对你说过那样的话?”
二掌柜这才看到三少爷,他原本一直以为三少爷不在,又被二少爷打的怕了,所以才将他肚子里的那一堆话给吐了出来,却没有料到三少爷竟在这里,他顿时便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二少爷一看三少爷一句话便镇住了二掌柜,心里知道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既然安子迁那么辛苦布下那样的一个局,那么就得趁今日的机会将所有的真相暴光。
二少爷这般一想,当即便将眼睛一眯,扬起棒子便又重重的打到二掌柜的身上:“三弟说的对,他何曾对你说过那些事情?你怎么能如此说三弟!你这样的话说出口后他如何在安府立足,如何去打理米铺!”
二掌柜被打的怕了,起身想躲,可是二少爷的棒子却甚是精准,将他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根本躲无可躲,那棒子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二掌柜的身上,却不会伤到其它的宾客。安子迁看到二掌柜的那套棒法,嘴角微微一扬,只觉得有趣到极致,又想起之前两人一起跪祠堂的时候他试二少爷武功的事情,原来二少爷是如此的会装啊!
二少爷几棒下去,二掌柜却一嚎叫一边道:“我没有说谎,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三少爷一直都想做安府的当家,他说他是庶出,只有嫡子跨台了他才有机会,如今大少爷新殁,五少爷根本就不成材,只是老爷一心向着五少爷,所以只要将五少爷整垮,那么整个安府也就是三少爷的了!”
二少爷打到这里,突然就不打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因为极度关心这么的动态而站起身来的三少爷,他轻声问道:“三弟,这混帐说的都是真的吗?”
三少爷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咬着唇正欲说话,二少爷却冲到三少爷的面前大声哭道:“这混帐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三弟啊!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混帐的事情来啊!你这样做怎么对得父亲,怎么对得起安府的列祖列宗啊!”说罢,他还不忘甩一把鼻涕甩到三少爷的衣服上。
三少爷心里一阵恶寒,几次张嘴欲说话都被二少爷打断,好不容易二少爷的话说完了,他才道:“我一向都极喜欢五弟,和五弟的感情也一直都极为深厚,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二少爷却看着他的眼神又有几分奇怪道:“对了,方才父亲不是罚你跪在神像前不准说话吗?你竟是一点都没有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三弟啊三弟,你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父亲的意思,背地里又有谁知道你的心思?就算我一直都愿意相信二掌柜说的那些浑话,到此时我却是有些信了!三弟啊三弟!你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二少爷说的都声情并茂,那模样当真是恨铁不成钢,恼怒到极致!却偏偏因为三少爷没有听安老爷的话而牵出整个事情,再依此推断三少爷的不孝之心,将三少爷所有的后路尽数封死。
楚晶蓝暗赞这二少爷当真是极厉害的,还有这么强的应变能力,三少爷这一下只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再加上他原本就做了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洗。
安老爷看到这一幕的情景,真恨的牙痒痒,当下厉喝道:“子期,这么多的长辈在这里,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二少爷扁着嘴抹了一把泪,立即向在坐的宾客告了个错,却扁着嘴看着安老爷道:“父亲,三弟……三弟他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这……”他这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如以然来,却给人无限的想像空间,可以是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做安府的家主,也可以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安府的子孙。
安子迁轻叹一口气看着三少爷道:“三哥,我真不知道你平素在我的面前如此友爱,不想背地里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手足之情在家主的位置前就真的淡薄至此吗?”
他的话一说完,整个人便透出了一分哀伤,那情境却是因为兄弟的出卖而绝望。
三少爷至今只说了一句话,便被安子迁和二少爷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所有的退路封死,更将他的的罪名坐实,不再给他任何的机会。
两人的演技都极好,再加上有二掌柜的证词在前,满堂的宾客对不禁觉得三少爷的人品当真是低劣到极至,这样的一个人又哪里能做安府的家主?
只是众人都是人精,早就看出来三少爷才是安老爷属意的家主之人,如今变故叠起,安老爷就算是再偏私也不能偏到黑白倒置,安府里今日的这一出戏倒是越加的精彩了。
安老爷只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在方才安子迁说出那样的一句话之后,他的心里便知今日之事只怕不会如他所愿了,只是心里终是有太多的不甘,他看了安大老爷一眼,心里更加的恨了,实不愿将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只是给人做嫁衣裳,一直在苦思应对之策,此时他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三少爷道:“畜生,你给我跪下!”
三少爷又如何能甘心,他咬着牙道:“父亲,我……”
安子迁打断他的话道:“三哥你怎么能如此糊涂,你难道不知道做下那样的事情之后,伤害的是我们安府吗?你们是一家人,不管在做什么事情,都应该先从安府的利益来考虑,你如今天的做法,当真是让我失望至极。你觉得我不成材,很多事情都做不好,你可以指出来,我可以学,甚至你想要做安府的家主,我也可以让给你,在我的心里,谁是家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兄弟之情啊!我们一共七个兄弟,大哥新殁,我们应该更加相亲相爱才是,可是你竟为了家主之位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三哥,你在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时,你可曾想到过安府的列祖列宗,你就不怕他们在天之灵生你的气吗?”
三少爷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安子迁的话尽皆堵死,他抬眸看着安子迁,原本一直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恨意也透了出来,那不甘和恨是那么的浓烈,映得他的那双眼睛也如利刃,恨不得将安子迁用眼刃杀死。
安子迁的话一说完,那些宾客看着三少爷的眼里的鄙薄之色更浓,只觉得三少爷的人品也太低下了吧,以前觉得安子迁是个纨绔子弟不成才,可是放在三少爷的面前一比,他便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安老爷的拳头已握得死紧,事已至此,他原本想彻底毁了安子迁,没料到倒让安子迁彻底将三少爷给毁了,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如此恨过,这些年来他算无遗策,没料到却栽在了安子迁的手里,他原本想好的应对之策此时也被安子迁的话尽数堵死。他实在是想不到,那个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的儿子,竟是如此凌厉,一出手就是如此快和狠!
他咬了咬牙,纵然心里再不地甘愿,也忍不住扬起一掌便朝三少爷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成材的儿子!说,这件事情是不是你拭指使二掌柜做的!”
他之前打三少爷那一巴掌看起来很重,落手的时候却极轻,此时心里已经恼到极致,只觉得自己这一次已经是输了,再加之安大老爷那张一直在看笑话的脸,他这一下打的却有些狠了,那情景,当真是是恨到极致,只怪自己大意,三少爷蠢钝。
楚晶蓝看了一眼安子迁,安子迁会意,当下便跪在安老爷的面前道:“父亲,都是我不好!我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庸碌的话,这家主之位便是三哥的,三哥存了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我只是觉得大哥惨死,我身为他的亲弟弟就得挑起安府的重担,让父亲往后能过地舒心的日子,却没有料到三哥竟也一心想做家主,若是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如此努力,便将这家主之位让给三哥!还请父亲成全!”
安子迁的话先是让安老爷心里一喜,只是微微一想便知这是一个极大的陷阱,此时的情景,他断然不能再将家主之位传给三少爷,三少爷的品性,此时已经全部暴露在杭城的名门望族的眼里,再立三少爷为家主就是存心了让整个杭城来看安府的笑话。
再则安子迁的话说的那么的冠冕堂皇,又是那么的重情重义,如此情深义重的演了这么一出戏,他若是再做其它的事情,就当真显得有些糊涂了!
他很想一脚把安子迁踢倒在地,再狠狠的大骂一顿,然后将这个别有用心的狼崽子赶出安府。可是他所有想做的事情却一件都不能做,他近乎慈祥的把安子迁扶起来道:“远溪,你一点错都没有,为父有你这样的儿子,实在是这一生最为骄傲的事情,安府交到你的手上,为父再放心不过!”
安子迁却含着泪道:“多谢父亲的信任……可是三哥!”
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当真是父慈子孝,楚晶蓝看到这一幕却想笑,安府的人全是演戏的高手,一个个都是面上一套,背后里又是一套,那个对着自己笑的人,指不定转身就会捅一刀。
安老爷却又看着三少爷道:“畜牲,说,那事是不是你做的?”他这吼满是凌厉。
三少爷想起昨夜里安老爷将他叫进乐山居时说的话,再看此时安老爷的表情,他的心不禁就冷了三分。虽然明知道是在做戏,可是那些戏里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却没有人清楚。而他的心里却也知道,安老爷之所以想将安府的家主之位传给自己,不过是因为某段陈年旧事,昨日他还猜不透为什么,今日里看到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之后,心里却猛的清楚了。
他顿时明白安老爷为何明知道大少爷是死在他的手上,还去求太夫人放过他,他原本以为那是浓烈的父子之情,如今看来不过也只是安老爷的私心罢了,而他……而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永远的失去了雷音。他以前以为他和雷音之间不过就是普通的夫妻情份,只是这么多年来的朝夕相处,那点点感情早已渗透了血液,昨夜里两个孩子问他要母亲时,他分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一直以来都有大志,一直不苦愿在安府里只做一个庶出的少爷,看那些嫡出子女的脸色,他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只是因为生母不同,同是安府的儿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差别。他姨娘是怎么死的,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又美丽而又无助的眼睛是多么的空洞。隔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忘记了那双眼睛,可是那一日看到雷音死前的眼神时,他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忘记。
这么多年来加在他身上的恨和隐忍,在雷音死时便如洪水一样喷涌了出来,啃咬着他的灵魂,他休雷音原本是打算将这一段忍下,待他日后出头之时再将雷音接回来,没料到平素看似没心没肺的雷音却是那般的刚烈,就那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刻的心痛让他恨不得立即随她去了,只是心里却有太多的不甘,他告诉自己,一切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要报仇!为姨娘报仇!为雷音报仇!
今日里他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在最重要的关头而失败了,他知道安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今日事败之后他会面对着什么,他的心里升起了绝望子,嘴角却微微上所。
他用此刻最淡然的语气缓缓的道:“五弟,你真是让我利目相看了,原本以为你只是娶了楚晶蓝之后有所转变罢了,没料到你的骨子里竟是那么的狠。也是,你的狠也是有理由的!只是你也此刻也不用在我的面前装模做样了,那样让我觉得太假!那些仁义道德、兄弟情深,在你的眼里只怕也只是个屁!你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卑鄙无耻的小人!”
楚晶蓝闻言的眉头微皱,却又见三少爷到此时还脸色丛容,她心里却暗暗吃惊,怕三少爷再生出什么事情来,她的眉眼微微一敛,轻叹道:“真没料到三少爷至今都脸色不变,这样的心思当真让人佩服。只是你的手上原本就已染满了鲜血,所行之事可谓是人间的极致,有些事情纵然此时不提,却也不代表没有做过!”
她的语气有些淡,眼里也有些冷,直勾勾的看着三少爷。
三少爷眸子微眯,正欲说话,忽然一人飞快的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三少爷的脖子道:“混帐,你还我子轩的命来!”
楚晶蓝扭头一看,却是安夫人,她的眼里有了一抹了然,她知道安夫人已忍了许久,早已到了发作的边缘,却还需要一点引子,而她方才说的话便是那个引子。别人也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安夫人却一定会听得懂。
三少爷被安夫人掐的喘不过气来,求生的心一起,又想起安夫人是如何逼死他姨娘以及以前如何待他,他知道今日事已置此,再没有转弯之机,心里便也不再害怕了,他两手抓住安夫人的手,再抬起脚来,狠狠的一踢便将安夫人从他的身上给踢了开去。
安夫人“砰”的一声重重的落地,才一落地,她便大声哭道:“大家都看到了,这个畜牲是多么的凶残,此时在人前打嫡母,人后却动手杀害自己的兄长,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众人原本想来劝架,没料到事情发生的太快,却是连劝都没有办法功了,再听到安夫人的话,不禁更是吃惊,打嫡母他们是看到了,杀害自己的兄长又是怎么回事?
太夫人原本一直担心安夫人会发作,所以一直让如意看紧了她,却又见安夫人一直淡然的坐在那里,便觉得不会有事,如意去隔间为她倒茶,没料到才离开这一刻,她竟就发作了。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太夫人只气的脸色发白,她用心良苦遮下了这件事情,不想却被安夫人当众说了出来。
她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三叔公却忍不住问道:“夫人,你说三少爷杀害兄长又是怎么回事?”
安夫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全杭城的人都以为子迁是得了失心疯落水而亡的,却不知道子轩根本就好好的,只是生了病到池塘边走走罢了,却被这个畜牲推下水夺走了性命!他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在米铺里做出那样的事情实在是一点都不稀奇!子轩啊,你死的好惨啊!”
若是别家的当家主母也许会为了家族的面子而遮下此事,但是安夫人却绝不会,她其实也想过想遮下此事,只是一想到安子轩惨死的样子,心里便恨到了极至。她又本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话便从嘴里出来了,一说出口,她便再也不顾安老爷会如何想她,会不会休她,她日后在安府会如何度日。
安老爷气的浑身发抖,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有太多的意外,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夫人,却装做不知情般身体晃了晃,仰天长叹道:“逆子啊逆子!家门不幸啊!竟出了这么一个混帐!”
“这个蓄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哪里配再呆在安府!”安老爷的话音才落,安夫人冷厉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她是恨不得将这个混蛋给弄死,却也知道他终是安老爷的儿子,而且还是极有心机之人,这样人再留在身边还不知道会惹下什么样大祸。如今事已当众揭出,她就不信安老爷还能将三少爷留在安府。
安老爷以前虽然为大少爷的事情伤心,也恨过三少爷,却从大局考虑要将所有的一切交给这个儿子,而如今,他的那些想法是全部都落空了,三少爷如今如此地声誉再留在身边也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于是他咬着牙道:“我今日里请所有的宾客为我做证,从今往后,安府子弟安子墨再不是安府之人,我和他已脱离父子关系,日后他是死是活都和安府再无关系!”
三少爷听到安老爷的话心里暗笑,这个结果原本就在意料之中,他冷笑一声,抬头看着安老爷道:“父亲当真是这世上最狠心之人,我这一只一替罪羊这一世只怕都脱不了罪了!”
泪水从他的眼里溢了出来,那模样里竟有了一分狠决之色,安老爷看到他这副样子暗暗心惊,怕他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当下抬起一脚便将三少爷踢倒在地道:“畜生,给我滚出安府,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三少爷被安老爷踢倒在地也没有爬起来,反而仗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很怪异,引得一屋子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众人均不知他为何发笑,他笑罢之后终于道:“我直到如今才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情有多么的离谱和可笑,可是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新来过。若是人在投胎之前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的话,那么我一定不会选你做我的父亲!”
安老爷闻言先是一怔,正欲再骂,三少爷却又大声道:“你心里想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你从来都不会真正为别人想过。雷音,我对不起你,这一生一世我是亏欠了你的,只有来世再来还你!”
说罢,他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将嘴角那一抹因为鲜血擦尽之后看着安子迁道:“五弟,你当真是好样的,我以前实在是太小看你了,输在你的手上,我心服口服。五弟妹,你更了的,短短几句话便断了我所有的生路。至于母亲,嘿嘿,这世上绝对没有比你更合格的母亲了,这些年来你是如何对待庶出的子女,可以写成一本极度精彩的书了!名字就叫《嫡母虐子记》。”
安夫人闻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安子迁见三少爷的目光幽深,那眼底深处的恨意却极其浓烈,他微眯着眼睛道:“三哥,其实你我之间不需要走到这一步的。”
三少爷冷笑道:“成王败寇,这些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家里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因为……”他看了一眼安子迁,又看了一眼安老爷道:“因为安府的家主之位只有一个!”
安子迁轻叹了一声后道:“那是三哥的想法,对我而言,家主之位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就继续装吧!”三少爷冷喝道:“你那副伪君子的模样我实在是看了想做呕!”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三少爷已缓缓走出了荣华堂,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大声道:“我还会回来的,你等着吧!”
“是,我等三哥回来!”安子迁仿似一点都听不出三少爷话里的意思,只单纯的应承了下来。
安老爷看着三少爷的背影,一时间心里百感焦急。
安夫人已被书静扶起,虽然还在落泪,可是心里却觉得舒坦多了。
安大老爷笑看这一幕,暗叹安子迁比他之前强太多了,他之前若是有安子迁这样的决断之策,就断然不会落到当年的下场,只身带着妻室离开安府。
他看了安老爷一眼,心里觉得痛快至极,只觉得安子迁今日里替他把多年未报的仇一并全报了,真是爽快至极,他浅笑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大弟,你可真是教子有方,远溪重情重义,为人敦厚,又极为孝顺,当真是安府下一任当家的不二人选!我来之前还觉得远溪未必能胜任安府的家主之位,可是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便觉得这世没有人比远溪更适合做安府的安主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立即引得一堆人的附和,今日来的都不是蠢人,已有少数人看透了安府的这一团风雨,知道了安子迁绝对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这种人得罪不得,于是很多人立马倒戈,忙赞安子迁聪明无比,重孝守义,是个真性情的好男儿。
安老爷扭头看了一眼安大老爷,眼里冷的怕人,安大老爷却一点都没有将他的眼神放在心上,当下便缓缓的道:“经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一闹,险些便误了大事,大弟,现在可以放心的把安府的家主之位传给远溪了吧!”
“那是自然,远溪就是安府最合适的家主人选,不过……”安老爷正欲再说其它的,太夫人却一把将他的话头接过去道:“还有什么不过的?难道还有其它的人比远溪优秀吗?”
太夫人这么一说,安老爷也就不好再说其它的了,他忙将话圆过来道:“我也觉得远溪是最好的人选,只是这般一闹,吉时已过……”
安大老爷冷笑道:“吉时之事,是让天上的上神看的,今日里安府里发生的一切,上神一直在旁看着,远溪是上神属意的家主人选,我相信上神不会计较这个时辰之事。”
太夫人微皱着眉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今日里的这一场闹剧当真让人失望至极,再说了,这些老爷和长辈们都是极忙的,难得今日里都聚齐了,就不要再计较那些小事了。”
安夫人也道:“是啊,老爷,成大事不拘小节。”
安老爷听到众人的话,知道今日之事再也推脱不掉,当下忙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说那些规矩了,远溪,你跪下!”
安子迁依言跪倒在安老爷的面前,安老爷将安府家主的家法搬出来一一宣读:“身为家主,当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为家中之事尽心尽力……”
冗长的解读之后,安老爷终是捧起那枚猫眼放在安子迁的面前道:“安子迁,从今往后你就是安府的家主了,你凡事必当尽心尽力为安府着想,以安府的利益为利益,你明白吗?”
“儿子明白。”安子迁起身接过那枚猫眼,眼里满是谦恭之色。
楚晶蓝见所有的仪式都已经完成,她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安大老爷站在安子迁的身边道:“远溪,恭喜你了!”
安子迁微笑道:“多谢大伯!”
其它的那些老爷也都向安子迁道喜,安子迁都极为温和的应对,没有半分因为成为安府家主而生的骄纵之色。
许知府一直在旁看着这一场剧,他以前曾想过要想办法将安子迁扶上安府的当家之位,可是他见到安子迁的手段之后,便知道安子迁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也对安子迁说了几句恭喜之后,见观礼已毕,便带着随从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安府。
安大夫人的眼里满是暖意,却朝安夫人看了过去,安夫人看到她的目光眼里有了一丝愧疚,却缓缓的道:“大嫂,对不起!”
安大夫人轻轻握着安夫人的手,眼里满是温和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对我们女人而言,所有的一切自当以自己的夫婿为重,再说了,大弟妹当真是极会教孩子,远溪当真是极优秀的。”
安大夫人的话让安夫人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的头微微一低,泪水却涌了出来。
安大夫人知道她的想法,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许在别人的眼里你有许多的不足,但是我却知道你有一颗极善良的心。”
安夫人闻言顿时热泪盈眶,她这一世都背负着凶名,从未有人说过她善良,当下便将安大夫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安老爷看着意气风发的安大老爷,只觉得心里憋闷到极致,他咬着牙连客套话都不愿再说,心里的那口气憋的不上不下,难受至极,只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这事还没完,日后他定会再寻机会扳回一局!
安大老爷看到安老爷那副样子,心里一片了然,当即冷笑了一声,今日之人都非昔日之人,少了以前的那些谦让,安老爷其实什么都不是。他若是没有存其它的心思倒好,若是存了其它的心思,那么他也必定不会手软!若是还敢欺负他儿子的话,他就把安老爷的儿子一次全给灭了,也好省事!
安子迁和安老爷已做了二十五年的父子,自然是知道安老爷的想法,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父亲今日一定极为高兴,那么我就再说一件让父亲喜上加喜的事情,晶蓝有孕了!父亲和母亲很快就有嫡孙抱了!”
他笑的极为开心,那双细长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透着几分可爱。
一直坐在那里抹泪的安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愣在了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是喜?是忧?是怒?还是悲?她一时间竟完全搞不清楚了,只觉得她一直期盼的东西来了,却又不是她想要的!她眼神极其复杂的看了楚晶蓝一眼,楚晶蓝却对她展颜微笑。
安夫人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升上了心头,喜怒哀乐在她的心里纠结,她看着楚晶蓝的笑脸,想起曾说过的话,那时大少爷还健在,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还没有弄清楚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时候,便听到了“噗”的一声,紧接着鲜红的血便在空中划了一道极为华丽却凄美的弧线。
众人大惊,扭头一看,却见安老爷已往后倒去,那一口血正是安老爷喷出来的,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丝嘲弄,却极为灵敏的一把将安老爷扶住,然后大声唤道:“父亲,你怎么呢?”
楚晶蓝看到安老爷倒地的样子,心里只觉得这个老家伙当真是一点风浪都禁不住。安府的家主条例中就有这么一条,现任家主若是没有子嗣,日后若是做得不好,还可以再换,而如今她有了身孕,却是生生断了安老爷的念想,安子迁的家主之位,到如今已算是稳若金汤。
她自然是明白安子行之所以说那句话的真正目的,暗叹安子迁若是真的狠起来这世上只怕也没有人能比他更狠。
安子迁扶住安老爷的时候,二少爷也扶住了安老爷,两人对视了一眼,有感叹了也有感伤,却一个字也没有说,而那抹感伤之后,却是满满的坚定,两人心里都清楚,以后要走的路再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也许风光无限,却满载着辛酸。
安大老爷看到安老爷的样子,眼里却满是寒意,他也走上前去扶住了安老爷,却轻叹道:“大弟,你这是怎么呢?可不要吓我啊!你年纪青青若是去了的话,我这个做兄长的又如何能安心?”
安老爷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安大老爷,眼里似能喷得出火来,当下头一歪,却已晕了过去。
安子迁忙将安老爷抱回了隔壁的乐山居,太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虽然担心安老爷,却并没有起身,只在那里缓缓的道:“报应啊!”
安夫人自从安老爷想扶三少爷做家主之后,对安老爷便无端端的生了不少的怨恨,此时看到他的计谋失败,她的心里有了一分淡淡的畅快,却在看到安老爷吐血之后,心里又有了一抹悲凉。她原本就有病在身,此时心里却觉得更的难过,心里一堵,竟也跟着晕了过去。
楚晶蓝早差人去请了大夫,那些还未散尽的宾客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大致猜到了三分,觉得安老爷和安夫人双双晕倒,他们再呆下去也就无趣了,当下忙各自起身告退,说迟些再来看安老爷安夫人云云。
许知府走到楚晶蓝的身边轻轻拱了拱手,轻声说道:“恭喜郡主如愿以偿。”
楚晶蓝的眸子半眯,看了一眼许知府,许知府见她眸光清冷,心里没来由得便生出了一分惧意,想起了前日苏连城到安府来找他的事情,他的心里有几分犹豫不决,一时间很多事情他也拿不定主意。他这么多年在官场经营,也隐隐猜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当下又轻声道:“郡主日后对苏大人还是多留心些好,恐生了其它的事端。”
“多谢知府大人提醒。”楚晶蓝缓缓的道:“这句话也是我想送给许大人的,日后会如何,没有人知道,许大人千万不要只一味的拍马屁!”她话里暗示的意味极重。
第六十一章
许知府听出了楚晶蓝暗示的意思,在这风云诡变的朝堂风浪之中,很多时时候一个不慎不仅仅是自己粉身碎骨,而是整个家族都得受到牵连,此事不可不慎于重,他的面色微红,轻轻一揖后道:“多谢郡主指点。”
楚晶蓝不客气的受了他那一礼,眸光微动后道:“家中出事,许大人请自便!”
许知府忙道:“郡主去忙,下官定不会负郡主。”
楚晶蓝对他的那些官腔,一点好感也没有,当下只微微点头,转身便也跟去了乐山居。
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安老爷把过脉后道:“安老爷也没有大碍,只是气血攻心罢了,迟些我开一些疏筋活血的药,再吃一些宁神的汤药,只要不动气,休养一段日子便能大好了。”
楚晶蓝听到这个结果,心里暗暗好笑,气血攻心?安老爷方才在外面装的可不是一般的像,仿佛多么属意安子迁做安府的家主一般,结果事败后却把自己气的吐血,当真是好笑到极致。如今安子迁已是家主,以后的日子让安老爷如何度过,那就不再是由安老爷自己说了算了。
再说安子迁如今做上了家主,安老爷日日看着,只怕都是一种折磨,他的病要大好,只怕也不再是一件易事,往后的岁月还长,往日的恩怨情仇要算清从来都不是一件难事。
楚晶蓝眉眼淡淡,看了一眼安子迁,却见经由方才一事之后,他明显老成了不少,那双微微有些细长的眼睛里锋芒暗藏,如琉璃般的眸子似乎也幽深了不少。
安大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她扭头回望,两人相对一笑,那笑容里的味道两人心里都极为清楚。
安大老爷却看了安子迁一眼,然后问大夫:“日后可有什么事情要忌讳着?又有什么食物不能吃?”
大夫想了想后答道:“没有太大的忌讳,只是往后辛辣食物要尽量少吃,饮食尽量以清淡为主。平日里多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尽量不要刺激安老爷。”
安大老爷的神色微微有些怪异,却脸上含着淡笑道:“多谢大夫提醒,日后必定百般注意。”百般注意不能吃的都给安老爷吃,该受的不该受的气也时不时的上演一场,否则又如何以平息他这么多年来受的气。这些年来,他想到当年的往事还觉得心里怒气难平,被自己一直都极疼极宠的亲弟弟害成那般,他绝对是西凤国第一人。
大夫只道他是真心道谢便道:“不客气,只是医者之心罢了。”
安大老爷微微一笑,太夫人一直在旁看着,听到安大老爷那样问大夫的话,她人老成精,心里都极为清楚,却也不说破。两个儿子都是她心头的肉,却不想骨肉相残,她这个做母亲的所承受的苦楚,早已非寻常人所能想。
大夫又给安夫人看过后轻轻摇了摇头后道:“安夫人需要静养,她心里郁结成疾,这是心病,要治实不是易事,往后若是放宽心的话当无妨,若还是如此郁结在心的话,只怕凶险异常。”
安子迁想起安夫人平素虽然性子不好,但是对他却还算不错,以前以为是生母便有了百般不平,如今知道她不是他亲生母亲,能做到她那样也算不错了。他心里原本对安夫人极度不满,到如今却又觉得安夫人也不易,心里的恨意便也散了。
大夫又交待了几句,安子迁便差人随着大夫去取药,大夫一走,屋子里醒着的人还有安大老爷、安大夫人、太夫人、安子迁和楚晶蓝。,
人虽然很多,屋子里却一片安静,这些原本应该是天下间至亲的人,这么多年来恩怨纠缠,那些埋在在骨子里的亲情似浓还淡,多年未见的陌生方才在荣华堂里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这番安静了下来便觉得连气息都有些沉重了。
寂静,更寂静,只余众人的呼吸声。
众人都似乎能听到时钟嘀嘀嗒嗒的声音,就连众人的呼吸声也显得有些沉重了,众人下意识的再调整呼吸声,轻些,更轻些!
楚晶蓝从未感受过如此古怪的气氛,她瞟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也在看她。两人极有默契的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再都苦笑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弄出任何声响。
安子迁的目光幽深,看了一眼安大老爷又看了一眼太夫人,他只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他会被憋死。正在此时,楚晶蓝轻咦一声后道:“我有些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她一说话,屋子里凝重的气氛便散了不少,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她又道:“只是今日里忙成了一团,也不知父亲和母亲的药那些丫环们会不会上心。”
安子迁会意道:“你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再去操心了,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但是。”说罢,他朝众人告了个退,带着楚晶蓝便走了出来。
两人一走出去,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安子迁看着楚晶蓝道:“好在你机敏,否则让我呆下去,我只怕会疯掉。”
楚晶蓝抿唇浅笑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我在猜奶奶和大伯他们多年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们若是一直呆在那里,反而会坏了他们的事。”
安子迁的眸光深了些,楚晶蓝又缓缓的道:“只是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大伯隔了这么多年,心里还满腹恨意。”
安子迁轻声道:“其实对一个人而言,自己的亲兄弟对自己暗下杀手,只怕就算过了再多年,也放不下的。而今大伯也算是把他曾经失去的东西夺了回来,又回到了久别的家乡,心里的恨应该会淡一些。”
楚晶蓝听出他话里的另有所指,轻声问道:“你知晓当年的事情?”
安子迁抬头看了一眼碧蓝天空,昨夜的一场雨,已将天洗的干净无比,似乎能看到苍穹深处的颜色,他的眼睛很深,低低的道:“我也并不太清楚,只是在大伯他们回来之前让苗冬青查了一下当年的往事,再看到今日的结局,却觉得父亲这一生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原处,他享了这几十年的富贵,只怕从来没有想过会又回到原点。”
楚晶蓝的眼里有些不解,他轻轻的拉着她走回了悠然居之后才轻着道:“大伯对父亲这个亲弟弟一直都极为疼爱,由于大伯天资聪颖,又是家里的嫡长子,所以在他自小就被爷爷当做家主来培养,他虽然不是敦厚之人,但是却是个极生感情之人。父亲虽然和大伯是同母所生,性子却相差甚多,他虽然不及大伯聪明,但是一直都极为勤快,一直在铺子里为大伯打下手,两人又是亲兄弟,平日里配合无间,当时一起拿下了不少的大生意。”
楚晶蓝听着这样的背景,眸光冷了冷,安子迁又悠悠的道:“所以世人一直都认为父亲并没有做家主之心,却是一个极有耐力和耐心的人,而且他年纪虽然比大伯小,但是行事却极为稳重,爷爷和奶奶认为有父亲辅助大伯安府日后必会昌盛异常。”
“难怪父亲会喜欢三少爷,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同一类人。”楚晶蓝眼里满是嘲弄。
安子迁微笑道:“是啊,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同一类人,唯一的差别是当年父亲成事了,大伯被赶出了安府,现在是大哥被三哥害死了,三哥事败后永远的离开了安府,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楚晶蓝的眼里有一丝不解。
安子迁缓缓的道:“父亲当年心虚,怕大伯日后回来寻仇,所以大伯离开安府的时候,曾想尽办法欲置大伯于死地,大伯没有法子,只好远走千里之外。我以前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将我丢在安府,昨夜里收到消息之后我才彻底明白,当日他们若带我走的话,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要活下来是极难的,而母亲曾欠过伯娘的大恩情,将我留在这安府,必定不会亏待于我,再加之还有奶奶在,父亲也不敢有什么举动。而三哥嘛,我不会再给他留后路,他的名声已坏,再加之万知楼的势力,真要做成什么事是断然没有可能,但是他若是日后老老实实做人的话,我还是会给他一个机会,而他若是不珍惜的话,那么等着他的就是绝路。”
“三少爷离开安府时那么绝然,我猜他极难放下,再加上他的心里原本就有恨,往后的一切还真的说不准。只是我没有到父亲是那般隐忍之人,他的心思之深也让人心里有许多感叹。”楚晶蓝轻声问道:“那你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吗?”
“不知道。”安子迁轻声道:“当年的事情安府里捂的极紧,当初经历那些事情的家丁丫环都以各种理由发卖了,还有一些直接就因为犯了一些而被打死了,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几个当事人外只怕再也没有人了。”
楚晶蓝的眸光深了些,安子迁又轻声道:“这一次父亲之所以同意让大伯回到杭城,只怕也是想再寻个机会有将大伯也一并弄死吧!而如今,他所有的算盘全部都落空了,也难怪他会如此的难过。”
楚晶蓝听了了他话里的怒气,她将头轻轻的埋在他的怀里道:“他难过原也正常,以前我瞧着大少爷死时他心里虽然难过,却还存了一丝希望,如今可好了,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安子迁只是淡淡一笑,楚晶蓝却又轻声道:“父亲的冷漠、自私和薄情有时候想便是造就今日之事的根本原因,所以啊,做人还是要大度一些,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强求,否则保不定就和父亲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子迁轻轻握紧了她的手道:“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说不准哪一日我也要和父亲一样,一无所有,晶蓝,那样你还会的陪在我的身边吗?”
楚晶蓝的眼睛里有了一抹光华,她伸手轻轻勾起安子迁的下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你若是真的一无所有了,那就由我来养你,刚好彻底断了你的那些花花心思。”
“我哪有什么花花心思!我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不过若是真的由你来养我的话,那我的男子汉威风就彻底没了,就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了。”安子迁笑意浓浓,那眼角之间,又有了一股纨绔之色。
楚晶蓝抿了抿唇道:“那敢情好,我喜欢那种乖巧懂得看人脸色的相公。”
安子迁闻言却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都快做娘的人了,还整日里胡说八道,你可别教坏了孩子。我们的孩子我倒盼着她能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生活就好了!”
楚晶蓝将身体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哪里会教坏孩子,你今日里在荣华堂里做的事,孩子看到了也会有这样一个父亲而骄傲!又岂是我随便说几句话就能毁掉你光辉而又高大的形象!”
安子迁原本有些烦郁的心情,听到她这一句微微有些俏皮的话后心情好了不少,他轻轻搂着她道:“你啊,就知道笑话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楚晶蓝在他的胸口划圈圈。
安子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男人的桩桩件件事情若是都让女人知道,男人又混什么?”说罢,他又嘲她眨了一下眼睛后道:“算来我已要有两个来月没有要你了,你可是想我呢?”
楚晶蓝闻言面色一红,腾的一下从他的怀里站起来道:“你想多了!”说罢,却已坐到了他一旁的凳子上去了。
安子迁先是坏坏一笑,紧接着却又苦着张脸,有些怨念的看了一眼楚晶蓝的腹部后道:“晶蓝,我们以后不再要孩子了,有这一个便够了,若是经常生的话,我估计我得被自己给憋死!”
楚晶蓝闻言不禁莞尔,却也羞红了脸。
乐山居的大门一直关着,直到日暮时分大门才被如意打开,紧接着太夫人走了出来,她走出来的样子面色凝重,原本已经有些苍老的脸更老了几分。
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她看了两人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极为浅陌。
太夫人轻声道:“你们便先在飞燕楼里住下吧,事已至此,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都没有答话,过了半晌之后,安大夫人才缓缓的道:“母亲的心思我们都知道,只是那件事情的受害终是我们,母亲轻描淡写的揭过去我能理解,但是绝不认同。”
太夫人看了安大夫人一眼后道:“你当真以为我想这样吗?很多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你们这些年来受了多少苦我心里自是极清楚的,可是你们有替我想过吗?我之所以还苟活在这世上又是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受的罪并不比你们少,那些煎熬你们又哪里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骨肉相残!”
又是一阵沉默,太夫人又不紧不慢的道:“承恩,放下吧!别苦了自己。”
安大老爷闻言微微一怔,太夫人的眸子却已微微低下,轻叹道:“既然回来了,就先好生休息吧!来日方长,再说了,你以前失去的如今也拿回来了。”
安大老爷的眸光闪了闪,半晌之后才道:“是,儿子记住母亲的话了!”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太夫人已经从他和安大夫人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由吉祥和如意扶着已走到了小径的另一头。
安大老爷看着太夫人的背影,眸光森冷,安大夫人却浅浅的道:“母亲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依稀记得我刚嫁进安府时她的样子,是那么的冷艳而又威严,而如今却只余下躯壳了。”
安大老爷不冷不热的道:“是她自找的。”
安大夫人有些责备的看着安老爷,安老爷的眸光微微温和了些,却轻轻的道:“这也是她当年的选择之一,有了这样的选择,自然也得承受这样的结果。”
安大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那边秋韵走过来道:“大老爷,大夫人,奴婢带你们去飞燕楼休息,五少奶奶吩咐了,今夜飞燕楼那边还没有准备妥当,请你们今夜就在悠然居那边用膳。”
两人对视一眼,方才的不快已经淡去,眼里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一顿晚饭悠然居里吃的极为热闹,因为昨日已经见过,今夜再见便没有了那分陌生了,再加之原本就是骨肉至亲之人,纵然分开的时日已久,却是血浓于水,自然而然的相互关心。
安大夫人看到楚晶蓝相敬如宾,感情极好,心里也暗暗开心,却终是慈母情怀,一个劲的往两人的碗里夹菜,自己却在旁看着,不多时,两人的碗都已堆得冒尖。
楚晶蓝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给她夹菜,只是想起安大夫人和安子迁分开多年,一心想着要把之前二十五年没有尽到母亲职责,一日间尽数补回。她也不拒绝,给安子迁使了个眼色,安子迁也忙着替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夹菜。
席间,其乐融融。
安子迁只觉得他多年没有得到的骨肉亲情在这一刻尽皆回来了,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看着他的眸光是那么的温和,以前安老爷和安夫人从未如此看过他。他再想起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这些年来为他受的苦,心里便又有了万千滋味,只觉得日后来定要在他们的膝前好生尽尽孝道。
相较于悠然居的热闹,乐山居里就有些冷清了,太夫人等人离开之后,大少夫人便到乐山居来服侍两人。她到的时候,安夫人已经醒了,安老爷却还在昏睡。
安夫人见她进来后轻声问道:“月妍,你怎么来呢?”
“我来看看母亲是否安好。”大少夫人轻声道,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暖炉里的火又拔的旺了些。
安夫人见她比往日瘦了不少,那厚重的棉衣加在身上也显得有些松松垮垮,安夫人只觉得从未仔细看过这个儿媳妇,以前大少夫人庄重而又懂事的跟在她的身边,投她所好,说她愿意听的话,以前不觉得怎么样,如今身边伺奉的人也只余大少夫人一人了。
她轻叹道:“月妍,辛苦你了。”
大少夫人轻声道:“伺候母亲是儿媳妇应该做的事情,一点都辛苦。”
安夫人却已含着泪道:“我这一生当真是极其命苦的,儿子没了,女婿没了,以前年青的时候太过气盛,整日里只顾自己快活,也没有好好教女儿,如今成了这副样子,还得为女儿的事情操心。”
“母亲不用难过,我相信二小姐把婆家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后回到安府来伺候母亲。”大少夫人不紧不慢的道。
她心里却知道这个可能性极小,先不说二小姐那副大大咧咧而又自私至极的性子,就算安夫人是二小姐的生母,只怕她也没有心思照料。再说二小姐自从二姑爷去了之后,就一直被夫家锁在地道里,若不是夫家顾忌安府的财势,只怕早就将二小姐浸猪笼了,必竟二小姐做下的那些混帐事,早已堆成了山。而安府因为出了太多的事情,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她,她被关着安府也一直没有表示什么,依着二小姐那骄纵的性子,只怕还恨透了安夫人。
安夫人叹了一口气后道:“等她回来,只怕也是被人休了,她的性子,又哪里伺候得来人。”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闪,暗叹你这病了一场,性子倒收了不少,竟看得清你女儿的性子了!她心里这般想,面上却不露分毫,见安夫人要起身,忙将她扶了起来。
安夫人如厕完之后又道:“如今这安府已不是我当权了,我病成这副样子只怕再也顾不上你了,你没有必要再花心思在我的身上了。”
大少夫人看着安夫人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照顾母亲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和其它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安夫人闻言,眼泪险些就流了出来,她轻叹一声后道:“月妍,你当真是个好孩子,是子轩没有福气!”一提到大少爷,她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大少夫人的头微微低着,没有安夫人那么激动的情绪,眼神里却有了一抹淡淡的迷离,那抹眼神里有些幽深,还有些恨,她初嫁安府时是何等的风光,她以为那样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就算当初她知道大少爷不能生育时,她也一直极为乐观的认为,那样的风光会陪她一生一世。
可是如今才知,那样的荣华富贵于她不过是过眼的云烟,她曾想过要奋力的挣扎,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到如今才知道,那些所谓自己的东西,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她还曾想过想像楚晶蓝那样如枝头的梅花凌霜而开,在见识过楚晶蓝种种手段之后,她心里清楚她穷其一生之力也难以达到楚晶蓝的高度。
最重要的是,楚晶蓝有疼她惜她的安子迁,而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子嗣,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她以前曾想过要收养一个孩子在自己的身边,增加自己的筹码,而如今才知道那个想法也是极不可行的。她已经派人细细的打探过二小姐的子女,那一对孩子如今已有六七岁了,和二小姐一样,就是一对极不讨喜的野孩子,如今的她觉得极累,也提不起精神再去教别人的孩子了。
她以前在高位之上时做人虽然玲珑,却也惹下了不少的祸端,如今她一失势,二少夫人首先就骑到她的头上来了,四少夫人虽然不说什么,而看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嘲弄,六少夫人虽然忠厚一些,看到她时也称她一声大嫂,可是那声音里却有了怜悯的味道。
她林月妍以前是如何的骄傲,又岂会受这等气?而如今一个无所出又死了丈夫的女子,在这豪门大院里就什么都不是。她和楚晶蓝结的怨有多深,她心里也是极清楚的,暗猜依着楚晶蓝往日里行事狠毒的性子,日后这安府只怕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她如今唯一还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安夫人了,可是自从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入府之后,敏感无比的她便已能感觉出一些微妙的情绪,往后,只怕连安夫人都保不住她了!她今夜前来,有试探,也有浓浓的无助,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事情怎么就一步步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
安夫人自是不知道她的想法以及她心里的万千情绪,只轻声道:“你日后若是想要好生在这安府里生活的话,安份守已就好,再不可去招惹是非,尤其是不要去招惹楚晶蓝。”
“母亲如今也怕她了吗?”大少夫人轻声问道。
安夫人幽幽的道:“是啊!我是怕她了,以前觉得还有制约她的手段和法宝,还有远溪可以教训她,而如今却是什么都没了,他们离开了那么久,为什么要回来?”
大少夫人一时间没有听明白安夫人的话,她轻声问道:“五少爷一向孝训,母亲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母亲说那离开许久要回来的人可是指大伯和伯娘?”
安夫人看了她一眼,眸光幽深,轻轻的道:“事已置此,你也就不要想太多了,今日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只怕也累了,自个去休息吧!我房里有书静和书瑶她们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大少夫人难得听到安夫人如此说话,心里的疑云更重了些,再想起今日里安夫人一反常态帮安子迁而违逆安老爷的话,她的眼里便有了一个怪异的念头升起。起初她以为因为三少爷害死了大少爷,所以安夫人生着气,如今想来似乎有些异常。安夫人平日里极听安老爷的话,又岂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违逆安老爷的意思?
她抬眸试探的道:“三少爷如今已离开安府了,而五少爷今日的表现就算是大少爷在世也做不了那么妥当,他的才华只怕已不仅仅是五弟妹给的了。母亲教五少爷比教大少爷还费心,这一次只怕所有的事情都是五少爷自己做的吧!”
安夫人如寒冰一样的眼神看着大少夫人道:“你想说什么?”
大少夫人轻声道:“我想说的是依着五少爷的本事,日后安府里再也没有其它的少爷能和五少爷抗衡之人,母亲应该开心才是,怎么反倒显得心事重重?”
安夫人冷着声道:“月妍,有些事情轮不到你来问!下去吧!”
大少夫人轻声就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只是眸子里有了一分兴趣,她幽如鬼火一般的眸子眨了眨后自言自语的道:“这事只怕此时还不算完结。”
太夫人在福寿居里安安静静的坐着,如意要去点灯,她轻声道:“别点了,这夜还是黑一些好,若是不经历这一夜的漆黑,又哪里知道白天的美好。”
如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却也不敢去问,只是应了一声便又忍不住道:“太夫人,你还没用晚膳,吉祥已将晚膳备好了,要不你先去吃一点?”
“我不饿。”太夫人轻声道:“你饿了便去吃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如意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得退了下去。
如意离开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只余下太夫人一人,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这样面对黑暗,却终是觉得她距这般一片黑暗的日子只怕也不远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人生有许多让人害怕的地方,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围绕着名和利。到她这个年纪,却是什么都经历过了,年青的时候为名利纠结过,更为名利烦恼过。如今已是半截埋在土里的人,反倒将这些事情看明白了,那名利啊,不过是一片浮在半空中的云罢了,摸不到,也够不着,更带不走,因为那些光晕的作用,自己觉得那就是快乐,而如今才知道那些快乐有多么的虚假,假到让她生厌。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太夫人想,当年我绝不会让两个儿子走上骨肉相残的地步,如今老大不原谅她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是她活该!可是心里却一片刺痛,亲生儿子在面前却疏离成那副样子,她实在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她伸手摸了摸乌黑的夜,却什么都摸不到,入手的只有那冰冷的空气,无助的情绪。
第二日清晨,楚晶蓝便一早起来为安子迁准备了早膳,他想拦她却根本就拦不住,只得和她一起起床,她在煮早膳,他便在旁看着,他突然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只怕也不过如此罢了,不管是妇唱夫随,还是夫喝夫随,同样都是极美好的事。
两人用过早膳之后依例去看了安老爷和安夫人,再给太夫人请完安之后,安子迁便动身去了米铺,只是马车才驶到春盈大街之上便停了下来,他掀开帘子欲骂,却见苏连城着了五品官员的衣袍站在路中间。
安子迁一见这种情景,冷笑一声便跳下了马车,正欲行礼苏连城却一把将他扶住后道:“你我之间,从不需要那些虚礼。”
安子迁淡淡一笑,却坚持把礼行完后道:“大人此言差矣,你若是着寻常衣物的话,我可以不行礼,如今大人官袍加身,草民若是不行礼的话便是藐视朝纲!”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这句话也是我想问大人的。”安子迁施完礼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便如一棵劲松,往日的懒散尽除,眉间的凌厉暗藏。
苏连城轻轻摇了摇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后道:“你以前说经商最是无趣,整日里为了几个铜板算计来算计去,而如今已是堂堂皇商的家主了,是整个西凤国最受皇上器重的商人。”
安子迁看着他却没有说话,两人对视,嘴角边都有淡淡的笑意,良久之后,安子迁问道:“我如今做上了安府的家主,表哥不恭喜我吗?”
“恭喜是要的。”苏连城的眸光也温和了一些后道:“只是若是这事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去做,也是你做的开心之事,那才好,若是免强了,就算是说出了恭喜,你的心里只怕都是不痛快。”
“表哥错了。”安子迁淡淡的道:“这件事情我做得很开心,以前懒散了那么久,如今也该做些事情,男子汉来这世间走一回,总不能整日里顶个纨绔的招牌晃来晃去吧!”
苏连城笑了笑后道:“你真这么觉得就好。”
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不过这一次我能顺利的做上家主,表哥功不可没,不对,不是表哥,是苏大人功不可没!”
苏连城知道安了迁若是唤他表哥的话,那是在顾记旧情,所以方才的那一段可以当做是叙旧,而一唤他苏大人,那么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是仇人。
他淡淡的道:“安家主算无遗策,将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本官拜服。”
“不客气。”安子迁也不谦逊,只浅浅的道:“苏大人拿乌家当刀使,只怕如今乌老爷都还没有弄明白,乌家原本满是胜算的局怎么就输的那么惨。而苏大人之前答应乌府的东西,到如今天只怕也没有办法实现了。”
苏连城轻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我还是小看安家主了,那日的那一局棋里满是暗道,我终究是轻敌了,只是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日后只怕我们交手的时候还有很多。”
安子迁的嘴角微扬道:“原来苏大人是这样认为的,那么我随时恭候大人的教诲,只是大人此次无功返京,不知道圣上又会如何想你?”
“这个简单。”苏连城缓缓的道:“只要告诉圣上安府和万知楼的关系,那么我相信圣上一定会先将安府拔起。”
“将安府拔起?”安子迁笑起来道:“那也得圣上有决心才行。”
苏连城的脸色微变,安子迁双手抱在胸前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万知楼也在苏大人这一次的拉拢行列里,你这样说是想显得你没有一点处事之力吗?万知楼是江湖上最大的组织,安府又有天下三分之一的米粮,西京还有一个洛王,苏大人,你好自信啊!”
苏连城浅浅一笑道:“是有几分自信,我这一次回本京,必会安然无恙,而安府必有一劫。”
安子迁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苏大人的好意提醒了,只是事情会如何,从来都不是人定的,是老天爷在定的。再说了,所有的一切若是都如苏大人说的那么痛快,苏大人今日用得着如此灰溜溜的离开杭城吗?”
苏连城的脸色微微一变,安子迁又缓缓道:“苏大人这一次回到杭城,最重要的两个原因我方才已说过,你无功而返,也不知道是苏府有大劫还是安府有大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大人那一日回杭城带了百余名侍卫,如今身边只下十来个,苏大人,你可当真是损兵折将啊!”
那一日乌家反扑万知楼的事情,他细细一查便不难查出那些人中有不少是官差,否则就算乌大少爷对安府再恨,也没有胆子做出那样的事情。只是万知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又岂是乌家和官府那一群乌合之众所能对付得!
苏连城的眼里依旧没有怒意,却有了一抹淡淡的嘲弄道:“安家主和万知楼过从甚密,这其中的关系别人或许不知道,本官却是知晓一二的,本官想问一下安家主,把自己的妻子送到银面阎罗的床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六十二章
安子迁先是一愣,很快就想到了苏连城无比丰富的想像力,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想起了市井间的传闻,又想起了他在认识楚晶蓝之前那些侮辱性的流言,还有以前苏连城的不愿娶楚晶蓝的缘由。如今听到苏连城这样的话,他终是彻底明白诋毁人不过是人嘴上的那张罢了,所谓的流言和传,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好,又或者是心中有恶,所有的一切就全凭各人想像。
他知道苏连城并不知道他就是银面阎罗,就算他和银面阎罗是两个人,依着楚晶蓝的性子,也断然不会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品,他比谁都清楚,他的妻子纯洁的就如天山上的雪莲。在他和楚晶蓝大婚之前,苏连城曾送过信给他,明明白白的例举了几件楚晶蓝的丑事以及她曾做下的恶毒之事,还有她曾以色事人的例子。
安子迁还记得他当初看到那些东西时的啼笑皆非,没认识楚晶蓝之前,他对苏连城对楚晶蓝的描述将信将疑,在见到楚晶蓝之后,他却觉得那些话完全就是放屁。那样一个清冷而又孤高的女子是不可能做得出那样的事情来!在安佛寺第一次见到楚晶蓝的时候他就深信那个女子绝不是真正的恶毒之人。
所以他从来都不信那些流言,之前还曾劝过苏连城流言不可尽信,看一个人要看她的本质。只是苏连城却觉得他不过是往日的花花心思又犯了,又哪里会听得进去,还告诉安子迁若是楚晶蓝没有做那样的事情又岂能将楚家的生意做的那么好!她又岂能一直都那么淡然处之。因为苏连城的心魔,到最后终是做出了那样事情,和楚晶蓝彻底的决裂。
而他也就在楚晶蓝和苏连城洞房花烛夜的那一晚,真正看到了坚强无比的楚晶蓝,那样镇定和淡然,天下间实没有几个女子能有,那样的人格魅力足以令天下所有的人心折,他顿时明白楚晶蓝为何对那些流言能那般淡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没有做过!所以她才能如此坦然!只是他也看到了她心底无奈和忧伤,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下定决心要捂热她那颗过于坚强而有些冷然的心。
安子迁的眼睛里满是寒霜,单手负在身后,近乎咬牙切齿的道:“你可以侮辱我,但是却不能侮辱晶蓝!”
“我用不着侮辱她!”苏连城冷笑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水性扬花,不守妇道,也只有安家主才把她当做是宝,她的过往,安家主心里比谁都清楚。细细算来,她也是我不要的女人。”
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杀气,冰冷的气息在他的身周泛开,他冷笑道:“苏大人的嘴可真毒,我原本以为这样恶毒的话只有那些乡下无知的婆子才说的出口,不想苏大人这种堂堂的朝中五品官员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自掉身价。晶蓝是何种品性,我比谁都清楚,她曾经是和苏大人拜过堂,可是如今却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用不着苏大人来评价,是好是坏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苏大人再说这种侮辱性的话,就算如今安府不如苏府,安某人也只是一介平民,却也不介意和苏大人鱼死网破!”
“我的话并不恶毒,只是实话实说,她当年害死巧巧,做下人间所有的恶毒无耻之事,你也是知道的。你本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人,却接二连三的做下了一堆的蠢事,到如今还在自欺欺人,那样的女人,不值得你如引相互。”苏连城一提到往事,便有些咬牙切齿。
“值不值得那么是我的事情,不劳苏大人操心!当年的那些事情,我只是听说,并未亲眼看到。”安子迁冷冷的道:“可是在见了她之后,我才发现那些传言实在是太过离谱和恶毒!在你的面前,我无需举例证明我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而她在我的心里,是心地善良、纯洁如雪的好女人、好妻子!将来也会是好母亲!巧巧的事情,我建议苏大人最好还是好好查一查,不要被人骗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自欺欺人!远溪,你到底要何时才能醒悟,你就当真愿意被那个女人戏弄一辈子?你如今已是安府的家主,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只怕还得将整个安府拉进去,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才是!怎么还在做这样的蠢事!”苏连城冷笑道。
“自欺欺人的人是你!”安子迁冷着声道:“其实你在娶她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一些疑点,却又一直不愿意相信,再加上红颜一直在旁挑唆,你便觉得她是这个世上最无耻的女子,可是她那样的性子,那么的坚毅又岂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不是没有怀疑过,却还是选择深信不疑。所以,我只能说,苏大人,你太无耻了,竟由着红颜做下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拱手将她让给了我,说到底,我还得好好谢谢苏大人,若不是苏大人在洞房花烛夜做下那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如此幸福。若是苏大人认为安某做下的事情很蠢的话,那么安某就愿意再蠢下去!至于安府的事情,就不劳苏大人操心了,往后的事情会如何,却还没有定数,苏大人还是为自己多操些心吧!”
苏连城冷哼道:“安家主的故事虽然是编得极好的,却不过是为自己圆场,全了自己男子汉的声名。就算以前的事情是个误会,那么如今呢?如今你不骗你自己吗?银面阎罗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觉得他会无缘无故的选择帮你吗?这其中有什么样的内情你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觉得和苏连城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想起以前和苏连城如亲兄弟般亲厚,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他不愿意再解释,苏连城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苏连城见他冷笑不语,却又道:“你不要这样笑,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银面阎罗虽然不是那种喜欢采花之人,可是这么多年来毁在他手里的女子却不少。不可否认,楚晶蓝是很优秀,你也很优秀,可是你觉得你能优秀的过银面阎罗吗?”
安子迁越听越好笑,却努力憋着笑,一本正经的看着苏连城,苏连城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也有些恼了,却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生气,便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安子迁。
“苏大人说完了吗?”安子迁有些好笑的看着苏连城。
苏连城不答,安子迁却又缓缓的道:“如果苏大人今日里来找我是为了挑拔离间的话,那么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失败了!至于原因嘛,我原本想像你解释一二的,可是看到苏大人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以及心中那无比下贱无耻的想法,我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了,因为到今日我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一句话的意思,什么样的人看人在他的眼里这世上的人就都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圣人眼里看到的都是好人,卑鄙无耻下贱无比的人看到的就只有卑鄙无耻和下贱无比的人。苏大人,告辞,草民在这里恭祝大人一路顺风,步步高升,早日做到人上人!”
他的话一说完,竟真的不再理会苏连城,转过身,大摇大摆的便走了,他原本还有些生气,到如今却是连气都不生了,因为苏连城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他生气。
苏连城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恼怒至极,眸光却又转了转,知道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不愿意承认的,安子迁不承认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觉得今日里无如何也不能输了气势,当下也微笑道:“多谢安家主的吉言,本官也在这里祝安家主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安府财源广进!”
安子迁头也不回的大声道:“谢大人吉言!”
苏连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无端的叹了口气,袖袍下的手却已握成了拳,他猛然转身,心里却又有了一抹茫然,知道那一段曾让他珍惜的兄弟之情,到今日算是彻底断了,从今往后,两人便是真正的敌人了。
苏秀雅站在他的身边道:“大哥何必为他的事情忧心,就算是昨日里他表现的再出色,再优秀,也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商人就算手里有再多的钱财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大哥是朝中重员,又深得皇上器重,日后要整垮安府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苏连城听到苏秀雅的话之后面色微变,他瞪大一双凤眸死死的看着她,苏连城为人一向温和,疾言厉色那是极少数时候,对苏秀雅更是温和无比,苏秀雅何曾见过这样的他,顿时只觉得全身寒气重重,她轻咬了一下一唇后道:“大哥为何这般看着我?”
“你怎么来呢?”苏连城答非所问。
苏秀雅轻声道:“我听说大哥今日要回去西京,却在临走前去了安府,我猜你是想见小表哥,而这条路是小表哥去米铺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便在这里等着了。”
苏连城的眼里有了一抹寒气,苏秀雅轻咬着唇道:“我知道我该猜大哥的心思,可是如今天的局势只怕已极为复杂,我是女子,参不透朝中的事情,也不知道官场里会有怎样的黑暗和曲折,可是如今二哥已死,我实不愿大哥再有什么危险。”
苏连城听到她这一席话后面色微微缓和了些,他轻声道:“秀雅,你是女子,不应该Сhā手这些事情,回去吧!”说罢,他转身就走。
苏秀雅却拦在他的面前道:“我不回苏府了,我要随大哥一起去西京。”
“你去西京做什么?”苏连城的眼里有了一抹不悦。
苏秀雅的眼里却有了一丝水气,她轻声道:“我去西京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这杭城再也没有我容身之所。我如今在杭城百姓的眼里是弃妇也是悍妇,每次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就算是在家里,大哥是真心疼惜些,可是其它的兄长却不是这样的心思,嫂子们哪一个见我不会挖苦几句?家里亲戚长辈们说要给我说亲,让我过幸福的生活,可是他们都给我说的什么亲!前日里是西边的麻子,大前日里是个断了条腿的傻子,往后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人来欺侮于我!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今年才十八岁啊!大哥,我才十八岁啊!我不想往后的日子都是那样在过,我想找一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抹着泪,那泪眼里满是委屈,那张原本娇美的脸上因为这一番哭泣而有了三分凄然无助之色。
苏连城的心软了软,原本还满是责备的的心也收了起来,苏秀雅的不易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以前虽然知道女子的名节很重要,却没有料到如此重要。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他的亲妹妹的身上时,他才知道原来世俗的眼光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可怕的多。他不知道为何却又想起了那一日在洞房里一片淡然的楚晶蓝,她当日又是怎么想的?
他不知道答案,苏秀雅却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后道:“大哥,带我走吧!带我去西京吧!我不想再呆在杭城了,再呆下去,我只怕会死!”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苏秀雅道:“好!日后跟在哥哥的身边,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以你的姿容,是一定能寻到属于你的幸福,待我在西京再熟一些,便为你寻一个好的婆家。”
苏秀雅的脸微微一红,却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前却浮现了那一张有些嚣张有些霸道的脸,她的心不禁也有乱了,只是想起那人狠决的模样,心里一时间却有了千万种想法,只盼着自己这一次去西京能再见着他。
苏连城把苏秀雅的脸红当做是不好意思,也没有深想,当下把苏秀雅扶上了马车,看了一眼杭城里繁华的街道,心里不知怎的就又生了几分怅然,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一次离开杭城下一次再回来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而去西京之后,会有怎样的凶险,他自己的心里却没有底。
闵公公的死只怕已让皇帝极度不满,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侍卫被他那一日设计让万知楼的人尽数除去。如今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已是他的心腹,往后的路要如何去走,却是漫长而又艰苦的。
他的手一松,将帘子放下,挡住了一城的繁华。
安子迁并未走远,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看着苏连城的人马缓缓的离开了杭城,他的心里却有了一分感触,曾经的知交,曾经让他认为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的人,在今日终是和他走上了陌路。从今往后,便是只有你死我活了。
他想到曾经的想法,终是觉得当初的他太过天真了些,人都是会变的,尤其在名利的面前,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够抵抗得了那一些诱惑。
他轻笑一声,很快就转过了身,轻声道:“表哥,但愿你能活的长久!”他的手轻拈了一朵墙角的狗尾巴花,然后放在嘴角边,马车也不坐了,吊儿郎当的便朝米铺走去,并没有一丝因为苏连城的挑拔而生的不快。想到楚晶蓝,他的嘴角弯了弯,这世上的蠢人何其多,苏连城非要往里钻不可他便由得他去钻,往后再见面,只怕已是陌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楚晶蓝初嫁时他曾戏楚晶蓝的话,如今想来,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蠢人?他咧嘴一笑,想到楚晶蓝那张温和而又淡然的脸,心里却又有些心疼。他以前虽然也心疼楚晶蓝,却没有一次体会的如这一次深刻,也许……也许他日后得加倍的疼惜她才是。楚晶蓝和银面阎罗通奸,真亏苏连城想得出来!
他到米铺的时候,二少爷早已到了,二少爷看到他那副样子,先是一愣,旋即却笑,他看到二少爷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睛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厉色,却走过去重重的拍了拍二少爷的肩膀道:“二哥,你当真是好样的,竟是比我还能装。”
“其实也不是我能装。”二少爷浅笑道:“只是早前看你那样快活的过日子,我的心里羡慕的紧,所以也就见样学样了。”
“可是你还是欠我解释。”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
“其实一点都不欠。”二少爷看着安子迁道:“我原本也想像你一样,整出一些成绩来让自己的腰杆子硬一些,然后才有筹码做一些事情,可是我后来才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永远达不到你那样的高度。”
安子迁皱眉道:“高度?不明白你的意思。”
二少爷有些不屑的道:“你就再接着装下去吧,反正我是极度不屑的,当年我还和你做过生意,还试图阴过你,不过被你三下五除二就化解了,还险些要了我的命。”
安子迁仔细的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过以前和二少爷交往的极少的次数里,他何曾对二少爷动过杀机。
二少爷撇了撇嘴道:“五年前,金钱帮。长风弄里船倾斜,有少年如玉,美人如花,却见红颜倾城而笑,繁花却似绵纷落。天已暮,明月如勾,清风吹动往年事,却笑人太痴,我太疯狂。独见那少年如蛟龙腾起,耀起一江清晖,万舟过后,却是水过无痕。”
安子迁听到这一席话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想起了五年前的一段往事,当年他万知楼还只是江湖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却因为手中有极丰富的资源,引得一众江湖人士眼红,当年有人想要除去他,在杭城之外的苍浪河里布下了十面埋伏,只想取他性命,他当时暗中调拔,幸得秦伯和秦妈夫妇相助才得已脱险,更化被动为主动,将那一江河水变了颜色,将其中最强劲的金钱帮彻底消失,也就是在那一次,万知楼的声望一路狂升,很快就成了天下第一大帮派。
方才二少爷念的那一段词是他当年写下的,而二少爷一直都不涉足江湖之事,又从何得知这段词的?他记得当初他张狂的写词时,只有秦伯和秦妈以及金钱帮的帮主、帮众在场。
安子迁的心里有很多疑惑,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下便问道:“莫非二哥是……”
“正是!”二少爷平素的猥琐之色尽数散尽,眉间有了一丝悍色,他没有问安子迁猜到了什么,却已直接承认。
安子迁看到二少爷的样子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长叹一声后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到如今,谁还敢说我的二哥是一个只知寻欢作乐之人!”
二少爷笑了笑后道:“五弟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你年纪比我小,做的事却比我大很多,实不相瞒,我当初也曾对家主之位动过心思,可是在知道你的真实本事之后,我就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我知道我实在不是五弟你的对手。”
“二哥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安子迁看着二少爷问道。
“五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二少爷微笑道:“所以那一夜在祠堂里对你说的话也是胡话。”
安子迁赏了他一记白眼,他却又笑道:“那一日我输了,输的很不服气,我就想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个平地而起的少年又是怎样一个人物。当时的金钱帮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建制还在,因为钱多,所以要打探消息还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法子的,然后我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心里是又惊又喜,却又觉得不可能,所以就一直多加试探,在吃了好几次亏之后我终于明白了那个道理,绝对不与你为敌,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什么。所以江湖上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金钱帮,只有万知楼。”
安子迁的眸光深了些,想起之前的那些往事,那一战之后,金钱帮的确找过万知楼几次麻烦,却都被他以雷庭的手段给压了下去,将金钱帮打得落花流水,当初觉得金钱帮不过尔尔,如今才知道那所谓的尔尔,不过是二少爷的试探罢了。万知楼这几年之所以如此壮大,只怕也有金钱帮的功劳。
他长叹一声后道:“多谢二哥成全。”
“其实我也不是有意想成全你。”二少爷叹了一口气道:“是实在不是你的对手,与其鱼死网破,倒不如成全了你,这样日后将那些迷雾拔开之后,我们相见也能坦然些,你也会对我手下留情。”
安子迁微微一笑,二少爷却又问道:“你知道我以前为何总与你保持距离吗?”
安子迁的眸光闪了闪,又轻轻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二少爷却又缓缓的道:“那是因为我怕你认出了我,怕你说我太没用,比你年长好几岁,却还败在你的手里。”
安子迁闻言笑容更大了些,他轻轻拍了拍二少爷的肩道:“二哥真是会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原本以为我这些年来做下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却不想都落在二哥的眼里了,我想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二哥的刻意隐瞒,以及好多次暗中相助,我的身份只怕早已被人识破。”
“你还算是个明白人。”二少爷浅笑道:“这身边所有的一切,你倒都极通透的。”
安子迁轻叹道:“只是我不太明白二哥为何要帮我和让我?”
“我没有帮你,我自始自终都没有让过你。”二少爷幽幽的道:“只是我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我和你之间是有差距的,我的目光也看不到你那么深远的东西。这世上有很多的种人,其中有一种人是天生的王者,让人会情不自禁的就会去帮他,还有一种人虽然也是有些本事的,可是眼光却不够深远,心胸却不算太小,能放得下姿态去帮那个天生的王者。”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二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二少爷笑了笑后道:“有什么差别吗?”
安子迁听到他这一句也笑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也满是温和,他缓缓的将手伸出来道:“二哥,这么多的兄弟之中,你是最聪明的,也是最了解我的。”
“我知道昨天我打二掌柜的时候你的心里起了疑心,昨天却没有来问过,不就是想让我主动把一切告诉你吗?我才不会蠢到等你来问,因为我知道,你若是真的问了,就晚了!”二少爷笑着抓住了安子迁的手。
安子迁却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见见使舵罢了,你知道我虽然不是多疑之人,但是从不用可疑之人,我之前让你来管米铺便是已经信得过你了,只是有些细节的地方,我的疑问却很多。昨日那样的情景,也是你表明态度的最佳时候,所以你才故意显露你的武功,然后今天又乖乖的把一切给招了。”
二少爷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道:“五弟啊,你表面上看起来呆呆的,其实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
安子迁轻哼了一声后道:“你说我是狐狸,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我对自己的媳妇还算坦白,你却是连二嫂都骗了,小心哪一日二嫂知道了实情,拿着扫帚揍你。”
二少爷闻言却笑道:“她爱我还来不及,又哪里会舍得揍我!”
安子迁撇了撇嘴,他却又笑道:“如今这样的情式我觉得是极为妥当的,这米铺里三弟的人都被人明里暗里摸清了,二掌柜的事情一出,你便可以借着那件事情查下去,将三弟的人从米铺里彻底清除,只是如此一来,父亲只怕是要狠狠难过一阵子了。”
安子迁笑了笑道:“这一切都是父亲自找的,可怨不得我,在这之前,我给过很多机会的,可是父亲一直觉得我不行,他那样认为,我总得做一两件事情让他改变想法。”
二少爷撇了撇嘴道:“你何止让他改变了想法,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安子迁瞪了二少爷一眼,二少爷却又问道:“我听说大伯和伯娘是你请回来的,我原本也觉得只是观个礼罢了,可是昨日看到他们之后,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五弟,你不觉得你和伯娘很像吗?”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安子迁淡淡的道。
二少爷的眼睛却眨了一下后道:“我其实也没有拐弯抹角,只是觉得像很已。”
安子迁白了他一眼,二少爷这才道:“说到底那些也不过是上一辈子的恩怨,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五弟。”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二少爷的眸光闪了闪后道:“我这样的想法,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他只怕还得再见吐一口血。”
安子迁扬了扬眉毛道:“也许吧,说不定他过段日子还会来找你,必竟在他的心里,你也是名正言顺的,可是我却不是。只盼着二哥到那个时候,也能如今日这般清醒才好。”
二少爷轻叹一口气道:“五弟,你在威胁我!”
安子迁的眉毛微微扬了扬后道:“你想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吧,反正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说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于人的选择,而二哥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二少爷也扬了扬眉毛道:“好像是的,只是你的话已说的如此直白,我就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因为我知道你敢在我的面前这样说话,便是想好了所有的应对之策,我往后的路也只怕早就堵死了。”
安子迁微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二哥才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二少爷也笑了笑道:“那是,我们做了二十五年兄弟,又做了好几年对手和敌人,如今是无论怎么着也得一起面对以后的风浪了。”
“你确定你不会把我做的事情告诉父亲?”安子迁问道。
“我虽然不喜欢父亲,却也不想他在我的面前气死。”二少爷看着安子迁道:“所以五弟,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我没有任何意见。而且我也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府,绝对不会去害安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是心思深沉、机关算尽的父亲。”
安子迁的嘴角微扬,看着二少爷的眼里满是温和,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有一分信任,二少爷握着拳着轻轻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他咧嘴一笑,也还了二少爷一拳。
米铺里三少爷的人已连根拔起,安子迁行事较往日畅快许多,他以雷霆之势做了许多事情,一步一步规划着往后安府的路,其中不乏有许多大胆的举措,二少爷看到了不但不阻止,反而与他讨论如何做才能做到真正的天衣无逢。
安子迁在和二少爷一连串的合作中,他才发现他这个二哥是个绝对有才之人,也许有些粗俗,也许有些好色,但是在做生意上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友,之前装模做样会什么都不会,等到安子迁听到二少爷出的那一堆主意时却傻了眼,他的宝贝二哥才是真正的经商天才。
安子迁想起金钱帮以前在武林中的地位,以及金钱帮这个名字的由来,不由得就笑了,说到底他还是看轻了二少爷。想当初金钱帮敛财的手段可以说是独步江湖,金钱帮的行事有些痞气和乖张,但是不可否认他们的行事是极有特色和目的的,若是存心想要击跨某个对手,实不是难事。
安子迁在看到二少爷指尖如飞的掠过那些帐册时,他咧着嘴笑了,二少爷看到他那微微有些夸张的笑容时,身上冒了一身的冷汗。
二少爷知道安子迁每次这样笑准没好事,果然安子迁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先是面色微变,紧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极认真的看着安子迁道:“你确定你不是在玩我?”
“二哥如此精明的人,依我的本事是无论如何也玩不转二哥的,既然玩不转,那就绝对不会去玩。”安子迁一本正经的道。
二少爷定定的看着安子迁道:“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安子迁反问。
二少爷的眸光微微转了转后道:“这事太大,你就如此信得过我?”
“你是我二哥,至亲的兄弟,我为什么不能信你?”安子迁又反问道。
二少爷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凝重后道:“父亲和大伯也是至亲兄弟,你和三弟也算是至亲兄弟同,说到底,你我之间,本质上和你和三弟之间没有太本质的差别。”
安子迁的眸光里有了灼灼之华,他看着二少爷道:“有很本质的差别,这样的事情我若是问三哥的话他必定会一口应承,并在我的面前许下一堆的承诺,而二哥却问是否信得过你,这是人和人之间差别,无关兄弟之情。”
二少爷闻言却笑了,明白安子迁的意思,他信他不是因为两人是亲兄弟,而是因为他这个人,他信他的人品,也信他的能力。
二少爷扬了扬眉道:“你这一顶高帽了扣了下来,我就算是拒绝也无从拒绝起,你竟然说了信我,那么就把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就好,若是做不好,也不许责备于我。”
安子迁掀了掀眉毛道:“责备是不会,只会让万知楼里的十二舵下追杀令,让你天涯海角都无从躲起,就算是死都不得安宁。”
“你可真狠心啊!”二少爷撇了撇嘴道:“你这样的话若是其它的人听了,铁定不会去做。若是其它人这样对我说话,我定然一掌拍死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听你这样跟我说话,我还觉得很受用。人的心思果然是极度微妙的,微妙到让自己都难以置认。”
安子迁闻言却笑道:“早听闻金钱帮帮主是天下第一贱男,以前不信,如今却信了。”
二少爷立刻反唇相讥:“早听闻万知楼的楼主是黑心肝的人,以前不太信,如今深信不疑,这混帐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要算计!”
安子迁闻言笑意更浓了些,他伸手重重的打了二少爷一拳却并未用内力,二少爷心里不爽,也不用内力回敬了他一拳。
安子迁皱眉道:“你打我?难道就不知道爱护自己的弟弟吗?”说罢,他又给了二少爷一拳。
二少爷不以为以为然的道:“得了,还爱护你?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是多么的身强体壮!我是你的兄长你一点都不尊重我,真是该打!”说罢,又回了一拳过去。
安子迁恼了,也不说话,又一拳打了过去,那边二少爷已经在骂骂咧咧,他的那些脏话得市井之民的真传,当真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安子迁听到那些话觉得难听至极,直接拿布去塞他的嘴,一边塞也一边从记忆里回想有哪些话可以骂。
于是乎,这一日米铺里的伙计就听到了安子迁和二少爷难听至极的漫骂声以及拳打脚踢的声音,他们有心来劝架,可是两人只管打和骂,还将房门反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进来。
等两人打累之后从屋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显得狼狈不堪,都鼻青脸肿,眼睛都瞪得老大,鼻子里逸出一声轻哼后便再不理对方。
伙计中有人看到两人的模样眼睛亮了亮,下工之后便离开了米铺溜进了安府的后院,安子迁和二少爷看着那人的背影,相视一笑,眼里都有了一抹淡淡的嘲弄。
第六十三章
自从安子迁和二少爷打架的事情传出来之后,米铺就时常传出安子迁和二少爷不合之事,两人动不动就会吵架,若不是二少爷顾忌安子迁是家主的话只怕又和他打了起来了,两人的关系一日日恶化,最初两人还同心协力做一些事情,再往后二少爷对安子迁吩咐的事情就有些阴奉阴违了,而二少爷的态度却又变本加厉的激化了两人的矛盾,米铺里的伙计都瞧着两人的关系不好了。
而两人打架的缘由就极为简单了,安子迁想把帐房里的柜子放在西首,二少爷却坚持放东首,两人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都是诸如此类的小事。
安老爷静静的听着那个米铺伙计说起事情的缘由,冷笑一声后道:“知道了,好生看着二小爷和五少爷,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来告诉我,只是来的时候要注意一些,千万别败露了行藏!”
那伙计离开之后,安老爷的嘴角微扭,眼里满是阴寒之色,他命人将窗户打开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居然还轻声哼了一首小曲,这是他心情好到极致的表现。自从安子迁成为家主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将他身边的人全部换光,那一日他昏厥醒来后看到那些陌生的脸心里是如何的恼怒。
安老爷冷笑,你当真以为如此便制约住我吗?小混蛋,咱们走着瞧!
转眼便已过去一个多月,天渐渐暖和了起来,整个杭城都是春回大地的欣欣向荣之色,嫩绿的叶子,粉红雪白的花朵,所有的一切均昭示着春天真的来了,原本湿冷的空气里也透出了层层暖意,淡淡的花香在空气里飘荡。
楚晶蓝的肚子也开始显现了,算起来,如今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她的肚子较寻常这个月份的孕妇要大一些,她原本有些担心,苗冬青替她把过脉后说一切正堂,她也便放下心来,只是终是觉得身体绵软,精力没有孕前好。
锦缎坊她也是越去越少了,有大掌柜帮她看着,她还算放心,铺子里真有什么事情大掌柜也会差人来告诉她,她自己也乐得休养一段日子。
安子迁每日里都极忙,一边打理着米铺,一边还得操心朝中的动态,朝庭对万知楼的风声却是一日紧过一日,万知楼的门众也都暂时低调处理一些事情,有的分舵被朝庭逼得急了,请示过安子迁之后直接制造一些意外,要了那些主事官员的性命,朝庭知道是万知楼,却又抓不住把柄,一时间官员人人自危,倒也不敢逼得太紧。
这一日安子迁早早放就回了安府,手里摘了一大把新开的桃花,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楚晶蓝的身后,如献宝一样的把花拿到她的面前,她微笑道着接过花道:“你从哪里摘来的桃花?”
“城外的桃林里摘来的,怎么样?漂亮吧!”安子迁的眼睛发亮,亮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楚晶蓝抿唇一笑道:“那果农就没有挥舞的柴刀来找你的麻烦?”他前日里捧了一大束的梨花回来,身上衣袍却沾了不少泥污,她问起缘由,他笑着说了句“果家凶猛,居然拿柴刀来劈我!”
安子迁笑了笑道:“挥了,不过我塞给他一锭银子后他就说这满园的的桃花由我去摘,高兴摘多少不摘多少,那一日是没带银子,否则也不会那般狼狈。”
楚晶蓝不禁莞尔,他却又笑道:“我知道你喜欢梅花,可如今梅花都谢了,就只能用桃花来代替了,你看这桃花和梅花长的多像啊!”
楚晶蓝当真是没有看出那些桃花哪里和梅花像了,只是想着自从他知道她有孕之后就隔三差五的把花摘回家,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品种从最普通常见的桃花到极珍贵的龙舌花,她也真是佩服他。
安子迁见她的眼神里透着不屑,轻叹了一口气,她却已伸手将桃花在一旁的花瓶里,轻轻拔弄了一番后轻声道:“桃花是艳了一些,也俗了一些,可是听说此花最易招来情事,大概是五少爷觉得我住在这深闺之中有些寂寞,盼着我能走些桃花运,然后就有人替五少爷分担照顾之责吧!”
安子迁先是一愣,心里升起了一抹怒气,面上却笑道:“真没有料到娘子竟有如此心思,可是嫌为夫近日里伺候不周,所以才想着再行些桃花运?若真有这番心思,娘子大可以告知为夫,为夫改进便是,又岂能让娘子空闺寂寞?”
“寂寞你个头!”楚晶蓝眉头微皱道:“整日里说句话也没个正形,小心教坏了孩子!”
安子迁却已搂着她的腰道:“我又岂会没个正形,那些话的引子可是你说的,我自不会允其它的男子靠近你,所以你不是寂寞了又是什么?”
楚晶蓝赏了他一记白眼,他却又笑嘻嘻的道:“娘子放心好了,以后铺子里的事情再忙,我也会多均出一些时间陪娘子的!”说罢,他一俯便已重重的吻上了她的唇,这吻带着点点惩罚,霸道至极,直吻的楚晶蓝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以为她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她,眼里有一抹淡淡的得意,那张微微有些阴柔的脸上却有一分笑意,他看到她微红的脸眼里又有了一分满意。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轻哼了一声,纤细的手指轻轻舒展开,一张小纸条呆在她的掌心,他愣了一下,伸手将那小纸条打开一看,却见上面用些潦草的字迹写着:“春色满园,大地复苏,实是人间绝美之景,愿在西京桃花庵里一叙往事。”
下面的落款是乐辰景。
安子迁一看到那张字条脸色顿时全变了,那些得意还有满意刹那间烟消云散。
楚晶蓝却打趣道:“相公和四哥也算是心意相通了,我今日才收到四哥的飞鸽传书,相公便带着这一束桃花回来,实在是让我有很多的想像空间。”
“谁和那个疯子心意相通。”安子迁冷冷的道:“那个人脑子有毛病,你难道不知道吗?”
楚晶蓝发现安子迁吃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嗯,他的脑子是有毛病。”这一点她是认同的,想起乐辰景那副性子,她当真是觉得有些受不了。
安子迁听她这么一说面色才缓和了一些,楚晶蓝却又问道:“只是他早已是我的四哥,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五少爷一看到这张字条便气成这副模样,莫不是吃醋呢?”
“谁吃他的醋!”安子迁想也不想便否认了,一抬头却笑到楚晶蓝笑盈盈的看着他,他撇了撇嘴道:“我是当真用不着吃他的醋,如你所言人,他只是你四哥而已。再说了,你若是心里真的有鬼的话,就用不着把这字纸拿给我看了。”说到这里,他的心情倒好了,当下便展颜一笑,那笑容却已有了几分妖孽的味道。
楚晶蓝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心里微愣,却又忍不住轻笑出声道:“相公说的有理,只是我记得四哥走的时候说是去南疆,怎么又回到了西京?”
“他离开杭城的时候的确是去了南疆,他在那里呆了一个月之后皇帝便传诏将他诏回了西京,并且由抚远将军升为兵部侍郎,明升暗降,侍郎只是一个副职,兵部尚书却是皇帝的人,他之前的那些后马也全部交由赵刚去统管,而兵部侍郎听着好似不错,却只是一个虚职,手里是一点兵权都没有。”安子迁淡淡的道:“听说乐辰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恼不怒,只是一笑置之,待赵刚前来接手的时候,就大大方方的把兵权让了出去。他大大方方的回了西京,细细算来也有好几日了,只是这家伙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居然一回京,就给你写字条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安子迁的话说的有些轻描淡写,乐辰景久战沙场,那些兵将都和他有过命的交情,此进将后权说交出就将出,他的心里只怕也不是太畅快的。只是乐辰景那样性子的人,又岂是那种皇帝说让他交权他就交权之人?这背后只怕还有着其它的故事。
她今日收到乐辰景的这张字条之后,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太安宁,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那藏匿在心间的答案又呼之欲出,却又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会拿出来给安子迁看。
她轻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便觉得有些怪了,这张字条里似乎还有其它的玄机吧!”
安子迁的面色微冷,轻哼一声道:“能有什么玄机,我看八成是那个混蛋在西京闲的太无聊,所有才又想着去生事,只是如今我可不再怕他,他若是再敢打你的主意的话,我就先剁了他。”
楚晶蓝见安子迁的面露杀机,知道他这句话可不是单纯的说说而已,乐辰景若是真的动了其它的心思,安子迁只怕也走真不会客气,时局已乱,说到底,安府到底站在哪个阵营会有极大的影响,虽然不说会影响整个大局,却也能动其根基。
安子迁如今已是安府的家主,又是万知楼的楼主,他如今是有资格和洛王甚至皇帝谈谈筹码的,只是这朝中之事,她想来就觉得头疼,一旦站错了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安子迁见她静然不语,便伸手轻轻抱着她道:“你啊,就别想太多了,那些事情说白了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就不要操心了。”
楚晶蓝轻轻点头,正在此时,窗外又传来了几声扑翅膀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将窗户打开,一只鸽子停在窗台之上,她将从事鸽子抓了起来,将鸽子腿上的纸条拆了下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满是稳重的笔迹:“事急,进京之后一定要小心行事!万不可操之过急。”
楚晶蓝愣了一下,一时间不太明白字条上的意思,安子迁却已缓缓的道:“算来表哥离开杭城已经一月有余,若是他有什么意见和动静的话,此时应该是时候了。”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轻声问道:“是不是西京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四哥和父王不可能同一天发来消息让我们去西京。”
安子迁轻轻的点了点头,眸子里已有了一分凝重,他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查一下便做打算。”说罢,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约莫一刻钟后苗冬青便翻墙而进。
安子迁问道:“西京发生什么事情呢?”
苗冬青忙答道:“属下正欲来禀报,不是西京出事,而是辽东的河道出了事情,那里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春潮,连着下了一个来月的暴雨,大雨冲毁了堤坝,将百姓才种下去的禾工尽数毁尽,更是冲毁了一大片的民房,那里难民成群,辽东离西京甚近,那些难民已涌至西京,皇上命洛王前去赈灾,而如今又是一年中青黄不结之迹,此时稻田一毁,这一年只怕都是颗料无收,米价只怕会暴涨。属下收到消息,皇上已连夜召集户部和吏部商议对策。”
安子迁冷笑道:“去年国库里的存粮便所余不多,朝庭没有能力赈灾,于是便召集米商处理赈灾之事,父亲去年捐了十万石米搏了一个皇商的称号,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安府这个皇商自然要为君分忧了。”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顿时明白洛王和乐辰景为何两人同一天都给她飞鸽传书说到西京之事,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她的眼里的有了一抹寒意,安府这个皇商这一次只怕是要大出血了。辽东原本是西凤国最为富庶的地方,也是第一大产米的区。那里一被淹,整个西凤国今年的米粮只怕都会暴涨。
她微微有些担心的道:“如此看来,皇上必定会在最近几日派出皇差来请你去西京了,这一去只怕有诸多凶险,却又不能不去。”
“你说的没错。”安子迁的眼里也有了一抹沉重道:“不去是抗诣,去了皇帝随便可以寻个借口问我的罪,然后便能将安府操家,只要没了安府,这天下间三分之一的米粮便能解决这桩大事,也能替皇上除去一个心腹大患。今日里飞鸽传书已到,细细算来,最迟三日后皇差必来。只是乐辰景行事是半个疯子,洛王爷的行事也越来越有趣了,送信竟只送那么简单的一行字,也不怕你看不懂。”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安子迁也笑了笑,洛王这只老狐狸只怕是已经猜到了什么,知道他们是有应对之策的。洛王只怕是就算是他们看不懂那字条上的意思,也会好奇为何会那样写,好奇了就会去查,一查就会知道事情的原委,像安府和楚家这样的家族,对时事也会关心一些,应该也能猜到一二。就算是什么都猜不出来,依着楚晶蓝和安子迁的智慧,在皇帝派人来的时候也必定会知道那字条的真实意思。
楚晶蓝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就喜欢玩这些把戏,天天这样揣度人的心思,就不累吗?
安子迁见她眸光里有一抹无奈,他轻声道:“这事真不是什么大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要银子没有,要大米更没有。”
楚晶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之前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没料到竟是来的如此之快,原本和安子迁调笑的心情再也没有了,她的眸子里满是担心的看着安子迁:“只怕很多时间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们,说到底,安府只是一介商人而已,没有任何实权,却不和父王的那张字条又是什么意思?”
安子迁却又笑道:“晶蓝也不用太过担心,管洛王他是什么意思,反正他如今是你的义女,安府出事,他必受牵联,虽然我们没有权势,可是洛王有啊,有他罩着就好。这一切只是又是新一轮的斗智斗勇吧,也没有什么好怕。再说了,如今皇帝的人还没有来,我们还可以想办法不去或者拖上几日看情况再说!他如今虽然是皇帝,可是很多事情只怕也由不得他。”
楚晶蓝轻叹了一声道:“很多事情只怕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不过也确实不用去担心什么,因为担心没有任何用,倒不如把那些时间用来想办法解决问题。”
安子迁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苗冬青看到两人的样子,伸手摸了摸鼻子,当下便知趣的离开了。
四目相对,淡淡的温暖在两人的身边荡开,无边的温柔轻轻的将两个包裹起来。两人脸上都是浅笑,心里却都在为对方担心,楚晶蓝担心他是否会出事,安子迁则怕她为他而担心,却又知道,所有的担心改变不了任何对方心里的担忧,唯有用实际行动去解决才是王道。
两人这般对望着,原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屋外却传来了震天响的工鞭炮声,生生破坏了一屋子的温柔绮丽之色,两人的眉头都皱了皱,都转身朝门外走去,安子迁看了一眼那盛开的桃花,眸光微闪,伸手将那花从花瓶里拔了出来,趁楚晶蓝不注意,远远的扔进了那片竹林之中。
他扔的时候被楚晶蓝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只淡淡一笑,心里却又有一丝无可奈何,原来他竟是如此在意所有和乐辰景有关联的东西,乐辰景提到了桃花,他就将他亲手采来的桃花给扔了,她的眸光微微转了转,暗叹她以前一收到乐辰景的字条就是烧毁是多么明智的决定。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才坚定的感情,虽然她觉得能经得起任何考验,可是却始终讨厌那些所谓的考验,因为她一直觉得天下间的考验只是给那些心智不坚的人准备的,而她他却是天底下心智最为坚定之人。
门被打开,硝石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孕吐期刚过,此时闻到这股味道依旧不太舒服,她轻轻掩了掩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圆珠却已兴冲冲的跑过来道:“五少奶奶,大老爷和大夫人将对面的杨宅买了下来,今日说是乔迁之喜,正在放炮庆祝!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楚晶蓝愣了一下,这段日子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一直住在安府的飞燕楼里,在她的面前也提过要想在杭城里再买一处宅子,她是知道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的心思的,以前的安府被一把火给烧的差不多,如今的安府都是安老爷盖的,而安府除了客房之外再也没有闲置的楼,两人住在在那里一直都觉得不太舒服,只是她没有料到两人竟如此大的手笔,竟将杨宅买了下来。
杨宅就在安府的对面,虽然不如安府大,但是宅子却修的极为精致,安府里的少爷极多,家丁兴旺,而杨宅就因为家道中落,子孙凋零,撑着那个大的门面已有些力不从心。安老爷以前就想将杨宅买下,而杨家的当家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变卖祖宅,不想安大老爷才回到安府一个多月,竟就说服了杨家的家主,这倒不是易事。
安子迁拉着楚晶蓝的手走到门口看热闹,斜刺里见二少爷走了过来,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却是不理他,将头扭至一侧只当做没有看到,扎进了人群之中。
正在此时,门外的鞭炮声已经停了,楚晶蓝刚好看到安子迁和二少爷的脸色,两人站在大门内,离人群还有一段距离,她轻声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和二少爷不是太和?”
“你从哪里听来的?”安子迁轻声问道。
楚晶蓝缓缓的道:“安府里最近上上下下都在说这一件事情,从哪里听都很简单,再说了,你以前有事都会找二少爷商议,最近却是什么事情都不找他,再则你之前有一次鼻青脸肿的回来了,这世上能伤的你的人可不多。”
安子迁闻言眸光晃了晃,却又浅浅笑了笑。
楚晶蓝又轻声道:“而真能伤到你的脸的人除了是绝顶高手之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安子迁扬眉看着她,她也看着他道:“那就是你心甘情愿的。”
安子迁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
楚晶蓝又问道:“有其它的深意吗?”
“深意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目的嘛,倒是有的。”安子迁扬了扬眉毛道:“至于是什么目的,我就不想说了,你也能猜到的。”
楚晶蓝笑了笑后道:“二嫂最近见着我却有些不太自在,昨日里还在说二少爷混帐了,你们两个人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也该告诉我们一声的,省得操那些有的没有的心。”
安子迁淡淡的道:“你们要完全不知道,这出戏才能更逼真,所以我和二哥商议谁都不能说出去,但是我却知道一定瞒不过你。”
楚晶蓝轻轻的摇了摇头,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难道也让我和二嫂因为这件事也跟着不愉快?”
“那倒没有。”安子迁微笑道:“你在人前是八面玲珑的,所以你平日里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样他们反倒觉得正常。”
“如今安府你说了算,没必要弄这么复杂的,真看谁不顺眼,想个法子总能把人治得牢牢的。”楚晶蓝有些不解的看着她道。
安子迁的眼里却有了一抹神秘,他轻声道:“这事不是做给安府的人看的,而是做给那些隐藏起来的眼睛看的。”
楚晶蓝的眸光陡然便深了些,安子迁又缓缓的道:“上次大哥出事的时候,父亲之所以拖了那么久才回到杭城,是因为西京有更重要事情。”
楚晶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安子迁轻叹了一声道:“这原本就是一局棋,西京那边有手在操控着安府的一切,父亲又有双重心思,原就因为种种原因不愿让我成为安府的家主,却又因为一场局不得不让我暂时成为家主,他从未想过要将安府家主的信物交给我。那一次却又不得不交了出来,他心里的气和怨你也是知道的,我若是不给他留一丝念想,他只怕早就气死了。”
“你给他留着这分念想,到头来发现根本就是一局棋,一个陷阱,他只怕才会真的气死。”楚晶蓝缓缓的道。
“那就看这局棋要如何下下去了,也许哪一日我真的会让他如愿也说不定。”安子迁的眉眼里满是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却又如春天的利刃在阳光下散起光华,温和却又凌厉无比。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说实话,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懂的。”安子迁微笑道:“因为这原本就是局中局,有些事情我一定需要弄明白的,又因为某些原因,我还得手下留情。”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她以前觉得安子迁行事是温柔有余,狠厉不足,有的时候又太过重感情,可是自从上次夺家主之位后,他整个人便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表面上还是以前的那个安子迁,在外人看来是有了些手段了,可是在她看来却不仅仅是那些表面上的手段,有些凌厉的东西已从他的指尖溢出,待人虽然还是温和,可是那些温和中就已有了一分杀气。
半个月前,三少爷欲煽动米铺里被安子迁赶出米铺的伙计生事,安子迁便将三少爷这些年来做下的错事全部公布于众,再历数他所有的罪状。那一日到安府观礼人都答应过安府,绝不将那一日的事情外泄,所以杭城百姓原本对三少爷的事情知之不多,只觉得安子迁那样对三少爷,实在是过份至极。而当米铺的伙计知道三少爷的为人时,铺子里的伙计当即就送了许多烂菜叶给三少爷,而城里的百姓在看到三少爷之后更是人人绕道,再没有任何人帮三少爷。
因为这一件事情算是安府的丑闻,太夫人听到这件事后气的不轻,当即将安子迁唤到福寿居里训斥了一通,安子迁任由太夫人训斥,听完之后只浅浅的道:“我说的只是实情,没有任何夸大之词,我知道奶奶是天下间最注重名声之人,但是所有的名声都不能掩盖真相,当年奶奶就是因为太重名声而要强行压下那件事情,可是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奶奶比谁都清楚!难道奶奶还想让父亲和大伯的事情在我和三哥身上发生吗?”
他的话问的太夫人怔在了那里,安大老爷的事情是她一生最为愧疚之事,让她足足愧疚了几十年,此时听到安子迁的话她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为了安府的名声她牺牲是巨大的。
当时楚晶蓝就站在安子迁的身边,她心里很清楚以前的安子迁是不会这样对太夫人说话的,却也明白太夫人这么多年来为何一直会对安子迁格外的照顾,只怕也是来自于安大老爷。这祖孙三代的恩恩怨怨,原本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在这片平静的而又祥和的背后,更多的是那连绵不断的恩怨,亲人间的仇恨当真恨起来只会比外人重。
当时太夫人一言不发,安子迁也不说话,只是拉着楚晶蓝的走出了福寿居。她还记得安子迁当时牵着她的那双手是那么的冷,她顿时明白此刻安子迁的心里只怕也是冷的。她明白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那么后续就得一往直前的做下去,若是不做到某些地步,受伤的人就是自己。
“在想什么呢?”安子迁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浅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做的很好。”
安子迁的唇微微一勾,浅浅一笑,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也笑了笑,那边的鞭炮声却又响了起来,安大夫人朝她走过来,待鞭炮声停了之后才道:“晶蓝,我们虽然是搬出了安府,可是却还在对面,你日后得空了可得常来陪我。”
楚晶蓝微笑道:“伯娘和大伯也有自己的事情,总住在安府里也是有些不太方便,这几日里嚼舌根的人又多,伯娘和大伯这样做,想必那些嚼舌根的人都恨不得真的嚼烂自己的舌根了。”
自人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在安府里住下之后,安府里便流言四起,都说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在外面活不下来了,所以便想着得回安府分些家产,是不折不扣的败家子。至于那流言从何而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段日子,安大老爷一得空就去看望安老爷,拉着安老爷下棋什么的,看起来当真是兄弟情深,明眼人却能看得出里面的机锋满布。
安大老爷如今花重金买下安老爷买不下的杨宅,是用实际行动将那些流言全部击毁,而杨府和安府只隔了一条街,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要来安府,和住在飞燕楼没有本质的差别。
楚晶蓝心里暗暗佩服安大老爷的本事,一个大少爷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却还能白手起家,这样的心智是何等的坚定,或是换做其它人,只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安大夫人听到楚晶蓝的话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嘛,如此一来,看还有谁敢胡说八道!分家产?当真是好笑至极!以我家老爷的本事,可不稀罕那几个子。”
她这一笑,便有了三分英气,原本温和的脸上又有了一分坚毅。
楚晶蓝知道安大夫人也非寻常的女子,她年青的时候也是极有本事的,以一闺阁小姐之身打理了一些产业,那些产业都被她打理的极好,她一年她上山收租遇到了安大老爷,于是便有了一桩美妙的姻缘。只是她自从嫁给安大老爷之后,就一直做安大老爷幕后的支撑,不再抛头露面。
楚晶蓝微笑道:“正是,一点都不稀罕,只是伯娘和大伯将宅子买的离安府这般近,只怕有些人日后也难以安生了。”
安大夫人笑了笑,将楚晶蓝的手拉得紧了些道:“是啊,有的人是不会安生了,不过这也无所谓,若是住得远了些,我的心就不安生了。于其我不安心,倒不如让别人不安心。”
楚晶蓝微微一笑,安大夫人又道:“晶蓝,往后不用再去理会那些安府里别有用心的人,敢欺负你就直接还回去,若是你一人对付不了,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收拾。”
楚晶蓝愣了一下,旋即一笑,没有料到安大夫人的话竟说的如此直白,她的心里却满是暖意,只觉得安大夫人的眼里满是慈祥之色。以前在楚府的时候,马氏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关心她的时候极少,刘氏又是个没太多主意的,有马氏骄纵的性子摆在那里,刘氏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去照顾她,而她嫁到安府之后,和安夫人虽然不是斗得你死我活,却也是水火不容。此时听到安大夫人这一席话,她知道安大夫人是真有这份心思,而且也有这个能力。
两个女人相对一笑,安大夫人看到楚晶蓝的样子,心里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安子迁眼光不错,当下便拉着楚晶蓝道:“走,去杨宅里看看去,在那边,我也给你和远溪留了间屋子,你们日后在安府住烦了,就到杨宅那边去住住。”
她说完,也不管楚晶蓝是否同意,轻拉着楚晶蓝的手就朝对面走去。安子迁在旁站着,欲跟上来,安大夫人却瞪了他一眼道:“女人说体已话,你就不要再跟来了!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晶蓝,保管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
安子迁闻言笑了笑道:“是,我信得过伯娘!”他停了脚,便真的没有再跟上去,他也信得过安大夫人对楚晶蓝是真心的好。
楚晶蓝走到路中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却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她忍不住抿唇一笑。
两人的小动作被安大夫人看在眼里,她的眼里顿时满是笑意。
楚晶蓝走到路对面的时候,见杨府两个大字并未拆下,她有些好奇的看了安大夫人一眼,安大夫人知道她想问什么,当下缓缓的道:“当日我和老爷离开安府的时候,父亲曾说和老爷断了父子关系,如今事情虽然是水落石出了,母亲也不再提当年的旧事,父亲已经去了,有些事情就再也说不清楚了,母亲又因为要顾全大弟的面子,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也一直将事情捂着,所以细细算来,我和你大伯都还不算是安府的人,所以这杨府的牌子挂在这里很好。”
楚晶蓝见安大夫人的脸上若有所思,那双晶亮的眼睛透着一分淡淡恨和怒。
“伯娘,我一直有些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楚晶蓝轻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安大夫人笑了笑后道:“这事说来也不算光彩,却很精彩,你问起来我也不瞒你,说到底就是家丑罢了。”
楚晶蓝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安大夫人牵着她的手走进内室后缓缓的道:“当年父亲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发现帐面上的银子少了不少,正欲问老爷究竟,没料到一推开门就看到老爷和父亲最宠爱的妾室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床上。”
楚晶蓝闻言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安大夫人却笑道:“真真是一桩丑到极致的丑闻啊,盛怒之一下的父亲在大弟的挑唆下就将老爷赶出了安府,也直到那时,老爷才算是看清了大弟真正的嘴脸。”事隔多年,她说到那件事时只当做一个笑话在说,眼里眉间已没有一丝怒气。
“伯娘当时知道那件事情之后,不生大伯的气吗?”楚晶蓝反问道,安大夫人的淡然她能理解,可是就是这么简短的话,她也依旧想像的出当时的情景有多么的让人愤怒。
第六十四章
“我初听是有些生气的,可是一想却觉得不对劲。”安大夫人缓缓的道:“老爷从来都不是好色之人,在娶我之前家里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平日里见到那些女子都不会正视一眼,父亲当时是纳了好几房年轻美貌的妾室,可是老爷从不和她们单独相处,平日里都为了安府的生意奔忙。我当时虽然刚生下远溪,也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容易出事,听到消息后就去看老爷,老爷当时只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纵然事隔多年我依旧记得极为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和无可奈何,也就那一眼我便知道他绝不可能做下那样的事情。”
“大伯真幸福,在那个时候伯娘的信任在大伯的心里只怕比什么都重要。”楚晶蓝的眸子里满是敬佩之意,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哪个女子都会起疑心的,而安大夫人却没有,这样的爱情是需要多么强大的信任,她心里羡慕不已。也顿时明白安大老爷为何在遇到那样的打击还能挺得过来,安大夫人的信任和鼓励只怕是最重要的。
她不禁问自己,如果安子迁有一日当着她的面和其它的女人躺在一起,她又该信谁?这一句却把她自己给问住了。
安大夫人看着楚晶蓝道:“夫妻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晶蓝,我看得出来远溪待你是真心的,你们日后的路还很长,你得记住,不管日后你们要经历怎样的风浪,你的相公永远都是最可信的那个人。”
楚晶蓝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伯娘的话很有道理。”
安大夫人笑了笑道:“你是这天下间最聪明的女子,只是再聪明的女子也有自己的心结,最近我也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在嫁给远溪之前,他想必也听到了那些,却一直执意要娶你,你便可以知道他从不信那些流言,看到了真实的你。远溪之前也有很多的传言,你那么优秀的人也愿意嫁给他,就表示你也是信得过他的,知道他本质上和那些流言完全不一样。所以啊,你们两人才更加珍惜对方,信任对方。”
楚晶蓝听到安大夫人的话脸微微一红,她当初嫁给安子迁时可没有安大夫人如今说的那么肯定,当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此时听到安大夫人的赞美,心里只觉得有些愧疚。想起她和安子迁的坎坷情路,她的心里不禁满是暖意,若不是有安子迁的坚持,只怕也没有今日的幸福。
所以这番看来,安子迁在看人的时候却是比她精准的多,想当初她因为安子迁的那些表像还对他多般怀疑,如今想来真是惭愧。
安大夫人看到她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扬,浅浅的笑了笑,便又缓缓的道:“所以看着如今的你和远溪,我心里是真的很高兴。”
楚晶蓝将头微微扬起后道:“我是真心的羡慕伯娘和大伯之间的感情,我如今只盼着我和远溪老了的时候也能如伯娘和大伯这般恩爱才好。”
安大夫人将她的手拉的更紧一些后才道:“一定会的。”
楚晶蓝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她也在看她,两的目光相撞,转瞬便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楚晶蓝便离开了杨宅,安子迁就站在安府的门口等她,她见他单手负在身后来站在春风之中,她的眉眼一弯,对着他浅笑,他也笑了笑,安大夫人将楚晶蓝送到门口,看到两人的神情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原本还有些打趣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伯娘对你说了什么?”安子迁微笑着问。
“伯娘说我很辛苦,现在怀着孕还要操些有的没有的心,说你对我不够好,让我来告诉你,你日后得加倍宠我。”楚晶蓝嘴角微扬,编着瞎话。
“嗯,的确不够好。”安子迁一要正经的承认后道:“往后你就少操些心,安心养胎就好,其它的事情有我!”
楚晶蓝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当下抿唇微笑道:“伯娘还说,若是你真的对我更好些,那我以后就要对你更好一些,这样才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那你怎么说?”安子迁看着她问道。
楚晶蓝的眼睛眨了眨后道:“我觉得伯娘说的很有道理。”
安子迁闻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晶蓝你尽管把我宠上天吧!然后我将把你宠得更高一些!”
楚晶蓝抿唇而笑,却嗔道:“算了,还是不要宠上天的好,真宠上天了,指不定哪天就摔下来摔得粉身粉骨,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安子迁微愠道:“呸呸呸,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楚晶蓝微笑,安子迁又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若真是摔下来的话,我一定会在下面接着你,若实在是接不住的话,那我也会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你的身下,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
楚晶蓝见他眸光温柔,似轻波转动,却又坚定异常,心里顿时充满了幸福,她将头半枕在他的胸前道:“远溪,记住你方才说的话,我希望你的话能经得起考验,而不仅仅只是甜言蜜语。”
安子迁缓缓的道:“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却见一个人影穿过远处的花丛消失在一片绿墙之中,她轻轻“咦”了一声,安子迁的目力比她早好,早就看到了那个人影,他轻声道:“是二哥,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父亲找他了。”
楚晶蓝抬眸看着他道:“你真的信得过二少爷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信不信得过?”安子迁冲楚晶蓝眨了眨眼后道:“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来证明,不是吗?”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起来,她轻声道:“但愿意所有的一切都能用时间能证明的人。”
安子迁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是和二少爷演了一出戏,但是这出戏到底会如何收场也许还得看天意,如今这风云诡变,在利字之前,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真能承受得住这份考验,但是他愿意信二少爷一次。
太夫人在福寿居里听到门外的鞭炮声,让吉祥去看个究境,吉祥打探回来后告诉太夫人安大老爷将对面的杨宅买下,今日刚好是他们的乔迁之喜。
太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坐在那张藤椅上愣了半天,好半晌之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我,心里只怕还在恨着我。也是,他恨我原本也是极正常的事情,我当年终是错了。他能回来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又哪里还恨奢望太多!”
她的声音很小,吉祥也没有听清楚,只隐隐听到“奢望太多”那个词语,以为是安夫人在生安大老爷搬出安府也不和她说一声的事情,她低声道:“其实也不怕大老爷,杨府的人搬走,我们就住在对面都不知道,事情太过突然了些,太夫人就不要生气了。”
太夫人幽幽的道:“我哪有资格生他的气,杨府无声无息的搬走只怕也是他的意思,不过是不愿意给我一个Сhā手的准备罢了!只是他哪里知道,到如今,我又岂会再Сhā手他的事情,只要他过得舒心如意我这个做母亲的便已知足了。”
吉祥虽然早知道太夫人和安大老爷有些心结在那里,此时听到太夫人的话却也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时间也不敢Сhā话。
太夫人却道:“吉祥,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那杨府到底是怎样一番繁华。”
吉祥应了一声便将她扶着走出了福寿居,太夫人走到门口时看到了杨府的牌匾并未被取下,反而将那牌匾擦的极为干净,上面还用红色的绣球给嵌了一个边,黑底红字的“杨府”两个字显得精神无比。
太夫人一看到那样的装饰,身子晃了晃,吉祥忙将她扶稳后道:“太夫人,你没事吧!大老爷也真是的,将杨府买下来便买下来,搬过去竟是连牌匾都不换,竟还在上面好生装饰了一番。”
太夫人看了吉祥一眼,吉祥知道说错话了,忙寂然不语,太夫人望着那个牌匾发了半天的呆,原本想过去看看的念头也骤然打消,她轻叹一口气后道:“他们还恨我啊!”
吉祥听得她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以劝又知道从何劝起。
太夫人却已颤微微的扭过了头,轻声道:“我们回去吧!那边只怕也是不太欢迎我的!”
吉祥想说大老爷又岂会不欢迎自己的母亲,却见太夫人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多劝,忙扶着太夫人回到了福寿居。她回去后,就一直坐在那把藤椅上,一坐就是四五个时辰,把吉祥和如意都吓得不轻。
太夫人想起了很多事情,有安大老爷年青时事情,也有安大老爷那一日被赶离安府的情景,她的泪无声滴下,然后缓缓的对自己道:“我这一生都在为了安府的门楣着想,可以说是用尽了全力,可是如今想来我似乎是错了。名声再重要,有自己的儿子重要吗?如今这般骨肉相见却如仇人一般,当真就是我乐于见到的吗?”
很多答案,她心里原本是极清楚的,在这一刻她倒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
安老爷和安夫人的病经过一个多月来的休养都大好起色,由于安大老爷时不时的到安老爷的面前晃晃,又时不时的说一些赞美安子迁的话,他的心里积了一肚子的气,身体其实并未大好,却装做精神一日旺盛过一日的样子。
安老爷和安夫人自从那一日醒来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安老爷不理安夫人,安夫人也不理安老爷,安老爷也不愿意看到安夫人,他稍微好一点之后,便让人把他扶到钱姨娘的房间去了,让钱姨娘来照顾他。
二少爷本是钱姨娘的儿子,安老爷一住在她那里之后,钱姨娘就一直在夸二少爷是如何如何的懂事,以前不过是不懂事闯下的祸端罢了,如今幡然醒悟,做起事来又老成又稳重,再夸二少爷是如何如何的聪明,所有的事情又是做的如何滴水不漏。
安老爷以前一提起二少爷就要骂混帐的,如今听到钱姨娘的话后只道:“子期的确有长进,他比远溪更合我的心意。”
钱姨娘进门的时候早,对于安大老爷和安老爷的恩怨也有所耳闻,虽然不知道究竟,因为好奇而用心打探,多年在安府的生活也能知晓一二。再听到安老爷传家主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她跟了安老爷几十年,对安老爷的性子也算是极为了解的,听到安老爷的话之后当真是心花怒放,这一段日子时不时把二少爷叫到她的屋子里来和安老爷一起吃饭。
二少爷对于钱姨娘的心思自然是极清楚的,却也不说破,由得钱姨娘去做那些事情,安老爷有时候也会问一些二少爷有关于米铺里的事情,二少爷也会细细解答,虽然有些看法并不算太高明,但是安老爷却也觉得像二少爷这种从不关心米铺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达到这个地步,也是极不错的。
安老爷再听二少爷和安子迁不和的消息,另一个想法便在他的心里形成,于是他每日里和二少爷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常会指点二少爷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更暗中授意二少爷,他一直看安子迁不顺眼,这安府的一切只有二少爷来继承才是合情合理的。
二少爷每次对于安老爷的暗示或者是其它的事情都点头同意,眼里却是一片糊涂,那模样了也不知道听没有听懂。钱姨娘只觉得她的好日子快要来了,只要二少爷有了权利,她往后的日子才会越来越好过,原本不该有的心思竟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滋生。
钱姨娘本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不该自己想的东西就不能去想,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安夫人踩在脚下,妾室的地位一直让她备受冷眼。安老爷夸她伺候的不错,曾暗示过她只要把事情做好了,日后会想办法升她为平妻。
因为有了安老爷这样的暗示,她便整日在想安老爷暗示的做好某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有一日她看到安子迁和安大夫人说话的时候,她徒然明白了什么。于是当天二少爷一回家,她就拉着二少爷说了一堆的话,并将安老爷的意思告诉了二少爷。
二少爷感叹安老爷到心思恶毒,而这样的人又是他亲身父亲,想到三少爷的事情,他便心如寒冰。他知道钱姨娘的嘴碎,便懒得和钱姨娘说那些有的没有的,由得钱姨娘去说,没料到钱姨娘极度不满意二少爷的说法,却在安老爷的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二少爷一定不会负安老爷的所托。
二少爷为此不厌其烦,他白天在铺子里在米铺里和安子迁装来装去,回到家里来还要应付两个老的,他不禁想骂安子迁,出的什么馊主意,再这样下去他只怕都会疯掉。
安大老爷乔迁这一日,安老爷又找二少爷聊了好一会,这一次却把安了迁真实身份都抖了出来,他看着二少爷道:“为父这么多的儿子之中,到如今唯有你最合为父的心意了,这家主之位原本就是你们兄弟的,我是因为当年的旧事不好多说什么,你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想办法将家主之位抢回来!”
二少爷一脸的难以置信道:“可是依父亲之言,这安府的家主之位以前应该是大伯的,如今五弟成家主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安老爷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他咽了咽口水后道:“儿子说错话了,请父亲原谅,我虽然很想做安府的家主,只是五弟如今已不同于往日,他的身边又有五弟妹相助,现加上他的身后还有洛王相助,我这就算再看五弟不顺眼,一时间也不敢有那样的心思啊!再说了,他那一日对三弟的手段是那么的狠毒,我实在是不敢再跟他去抢家主之位。”
“没出息的东西!”安老爷怒骂道:“他是有楚晶蓝和洛王帮忙,可是那又如何,你的身边有我还有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帮忙撑腰,你还怕他不成?”
“最尊贵的人?”二少爷的眼里满是不解。
安老爷见左右无人,这才道:“安府的皇商是皇上亲封的,再说了,这天下间哪一样东西不是皇上亲封的?安子迁跟着洛王,他们那是大逆不道!总有一日会被皇上连根拔起,难道你想亲眼看着安百几百口人随他一起去死吗?”
二少爷顿时愣在了那里,瞪大一又眼睛道:“皇……皇上……”
安老爷的眼里一片幽深道:“没错,就是皇上,你大哥出事的时候,我恰好出了远门,其实并不是去南方收租,而是进京面圣,皇上告诉了我洛王的谋反之心,并且让我想办法助皇上除掉洛王,我当时答应了下来,皇上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要将安府的家主之位传给安子迁,没有料到那个混帐竟还有本事,逼得我不得不把家主之位让出来。”
二少爷没有料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番曲折,他的眸光闪了闪,觉得事情真的有些大条了,他看着安老爷道:“听完父亲的话后我是觉得五弟做的虽然不妥,但是他只怕是不知道这幕后之事,父亲若是对他晓以利害的话,他定然也不敢胡来的。再说洛王爷虽然收了五弟妹做义女,可是这必竟只是义女不是亲生女儿,真的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断了那成关系。”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安老爷没好气的道:“朝中事情哪里你说如何就如何的?这其中的桩桩件件,稍有不慎就会脑袋分家。我上次去西京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了,才让皇上相信我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再不想办法补救,只怕安府危在旦夕!”
二少爷轻声道:“既然父亲这样说了,那我便听父亲的。”
安老爷看到他那副没有太多底气的窝囊样,心里恼火的很,只觉得安子行从纨绔到家主做的是极好的,可是二少爷虽然上进了,却还是这副不成气候的样子,而他如今却偏偏又没有太多的选择。
安老爷缓缓的道:“这事急不来的,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所有一切就不是由安子迁一个人说了算!”
二少爷见他的面色苍白,微微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是如狼似虎的光华,他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说太多。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去给安老爷和安夫人请安,平日里极少到荣华堂的太夫人却也来了,她看着众人道:“这一段日子,安府里的变故极多,我一直代掌中馈之事,只是如今年纪也大了,做起事来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晶蓝,这安府中馈之事,今日便彻底交于你吧!”说罢,她轻轻摆了摆手,如意便将安府里库房的钥匙端了上来。
楚晶蓝没有料到太夫人会在今日让她掌柜中馈,愣了一下后正欲推辞,安老爷却道:“母亲说的极有道理,原本这中馈之事就该由家主之妻来担任,只是如今晶蓝有孕在身,她原本手里便管着楚家的绣房、织坊和店铺,若是再让她来掌管中馈怕有些不太合适,不如这样吧,我瞧着罗芳年前帮忙打点安府也算是井井有条,不如就让她来打点好了。让晶蓝好生休息,孕期实不宜太过劳神劳力。”
楚晶蓝心里有些好笑,一向看她极度不顺眼的安老爷何时如此关心她呢?只怕是这样的关心也是不怀好意的。
安夫人Сhā话道:“老爷关心晶蓝是好事,只是不是我说罗芳,她那副性子毛毛燥燥,年前也是有我在旁指点着,这才没有出大错,却是连给土地爷的祭品都忘了!这样的人让她去掌管中馈,只怕安府都得给卖了!真到时候晶蓝给她善后只怕都得累死。依我看,老爷若是真心疼晶蓝的话,就让月妍来掌管安府的中馈比较妥当,月妍这些年来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学习管理中馈之事,我瞧着处理的极为妥当。”
安夫人的话是说的刻薄,却也是实情,二少夫人的脸上一时便有些挂不住。
大少夫人近日一直都极为低调,此时听到安夫人的话轻声道:“母亲过奖了,我……”
“你就不用推脱,这里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安夫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段日子,大少夫人一直尽心尽力照顾她,很得她的欢心。再想起她以前对大少夫人也不算好,如今大少爷已经去了,无论怎么着她也得为大少夫人谋些权益,要不然日后的日子只怕是极难过的。
安老爷听到安夫人的话却有些不悦了,这段日子他将重心放在二少爷的身上,今日若是二少夫人掌管了中馈之事,那么日后再想法子将权利落到二少爷的身上也就合情合理了。
他瞪了一眼安夫人道:“月妍是不错,可是如今子轩不在了,让她管中馈就有些不太合理了,若是这事传出去,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看安府。”
安老爷不提大少爷还好,一提安夫人便泪水喷涌而出道:“那又如何,人活着也不仅仅是面子,还有其它的事情,外人要怎么看便怎么看去!我只要安府里一切顺顺利利,所有的人都平平安安!”
她这一哭,安老爷就有些恼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夫人,太夫人也皱起了眉头。
楚晶蓝看到这种已经老套的戏码心里暗暗好笑,她朗声道:“原本我不打算掌管中馈,因为我也不想自己太累,只是此时看到父亲和母亲为这事为难,大嫂和二嫂在我眼里看来都是极为合适的人选,无奈父亲和母亲都有各自的看法,与其这般争执不下,不如我自己辛苦一些掌管中馈好了。”
她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再加之她原本就是名正言顺的掌管中馈之人,又从礼义孝道来讲,她的话实在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安老爷关心的道:“晶蓝,你的身子承受得住吗?”
“多谢父亲关心。”楚晶蓝微笑道:“最近我将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由各房掌柜在打理,绣坊和织坊也都有各自的管事在管,我需要操心的地方实在是少,想管安府里的中馈还是可以的。”
安老爷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如今是双生子的人,平日里可得多加注意。”
楚晶蓝自己的都觉得笑的很假,却还是微笑道:“父亲不用担心,大夫昨日里才来把过脉,说我的脉像平稳,再说中馈之事也就那些,听话而得力的奴才留着用就好,不听话的别有心思的发卖了就好,并不是太费心之事。”
安老爷脸上的笑容险些就要撑不住了,却依旧点了点头后道:“你要量力而为,万不可免强,若是觉得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可得说出来。”
“是,媳妇知道。”楚晶蓝浅笑道。
安子迁在旁道:“父亲就不用担心了,我如今是安府的家主,日后谁敢胡来我必不轻饶,也必不会让晶蓝累着。”
安老爷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强自笑着道:“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的眸子微冷,只当做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当下浅笑道:“安府虽然有很多孙媳妇,却没有一人如晶蓝这般和我的心思,这中馈之事嘛,除了她,再没有人适合了。”
安老爷闻言脸色微变,愣了半晌,却终是一语不发。
楚晶蓝微笑道:“奶奶过奖了,其实大嫂和二嫂也都不错的,日后我还忙不过来的时候,还得请大嫂和二嫂多多帮忙!”
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忙道:“那是自然。”
太夫人从怀里取出一串钥匙让如意递给楚晶蓝,楚晶蓝伸手接过,轻声道:“奶奶尽可放心,我一定将安府上下打理的妥妥当当。”
“我相信你。”太夫人微笑道:“只是你也得注意你自己的身体,你的身体好了,孩子的身体才会好。”
楚晶蓝含笑点了点头看着太夫人,却发现太夫人看起来比往日又苍老了不少,放在椅背上的手还微微有些发抖。她的眸光微收,心里却升起了一抹叹息,太夫人这一生都为安府操劳,可是到如今安大老爷却一直都不原谅她,这对一个母亲而言又何偿不是一个巨大的折磨。
只是当年的心结实在是太大,太夫人虽然不是极偏私之人,却是一个好面子的人,那事又是安府的丑闻,依着太夫人的性子是不可能还安大老爷一个清白的,而安大老爷这么多年来也吃了不少的苦,心里一直都盼着能有洗清冤屈之日,对太夫人只怕也多有怨怼。这一对呣子的心结只怕是极难化开了,太夫人再洞察全局,却也难以走出自己的魔障。
楚晶蓝觉得这件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她到如今实不愿再去掺合那些陈年往事了,再说了,真把那事揭开又能如何?
请完安之后,众人便各自散了,楚晶蓝和安子迁才一走出荣华堂,二少夫人却在她的身后道:“五弟妹,请留步。”
楚晶蓝回眸,二少夫人匆匆走到了她的面前道:“我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了,今日一定得和你说清楚。”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却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安子迁,安子迁会意,当下淡淡一笑,看了一眼二少夫人身后的二少爷一眼后道:“我先去铺子里做事,你和二嫂慢慢聊。”
楚晶蓝点了点头头,安子迁离开之后,二少夫人微笑道:“五弟妹到我的雅风居坐坐吧!我昨日里回了一趟娘家,采了一些草莓,你尝尝鲜。”
楚晶蓝轻笑道:“最近总觉得嘴里没味,二嫂那有草霉再好不过。”
两人笑着走进了雅风居,二少夫人让丫环上了茶和草莓以及其它的瓜果,楚晶蓝记得她上次来雅风居的时候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这些新鲜的瓜果更是见都见不到,心知二少爷到米铺做事之后,雅风居的地位也就不同于往日了。
楚晶蓝没有喝茶也没有吃草霉,只是望着二少夫人道:“二嫂有话就说,我们之间实没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
二少夫人轻叹一口气道:“不是我想拐弯抹角,而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二少爷是个浑人,很多时候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做下了一些错事,还请五弟妹多多包涵。”
楚晶蓝不解的道:“二嫂说的这些我却有些听不太懂了,二少爷有何错处?”
二少夫人看着他道:“他在米铺里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的,这段日子和五少爷一直都闹得不太愉快,他是个没心的人,有什么话也藏不住,我是怕他如此下去得罪了五少爷。”
楚晶蓝缓缓的道:“二嫂说的事情我也听闻了一些,只是我从不过问米铺里事情,五少爷回来也从不说起那些,倒是最近从下人的嘴里听到了一些闲话,只是也只当做是闲话在听罢了,听过了也就算了。”
二少夫人松了一口气道:“五弟妹能这样想就太好了!我就算你们把事情想岔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完全不一样,他可没有三少爷那么远大的志向,在五少爷做家主之前,二少爷就一直跟我说,他要好好做事,再不要被人看不起了,而五少爷就是他学习的榜样,他所做的一切不敢说都是为了五少爷好,但是至少心是向着五少爷的,绝不会有任何异心。”
楚晶蓝见她的心里有一抹淡淡的担忧,她顿时明白二少夫人跟她说这些的真正用意,之前她和安子迁对付三少爷的法子,整个安府的人都看到了,三少爷的下场二少夫人也是亲眼目睹的,二少夫人是怕她看到二少爷那副张狂不听管教的样子,让她和安子迁对二少爷再动杀机。
二少夫人此次找她说话之前,只怕已经想了数日,否则今日里不会把事情这样摊开来说。
在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便能明白。
楚晶蓝见二少夫人的神情,便知道二少夫人只怕私下里没少劝二少爷,而二少爷却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二少夫人,所以二少夫人才会如此担心。
她看着二少夫人道:“二嫂想太多了,我自然是知道二少爷和三少爷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和五少爷都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在铺子里,二少爷和五少爷的意见相左原也是极正常的,我和五少爷都不是多心之人。而三少爷当初得到那样的下场,说到底不过是他自找的,他原本就居心不良,做下了那等丧尽天良之事,实是活该。在我眼里看来,二少爷比三少爷要聪明的多,决不会做傻事,再说二少爷有二嫂看着,二嫂又顶良善之人,断断不会教唆二少爷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就算是二少爷动过那样的心思,二嫂也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对不对?”
二少夫人听到楚晶蓝的这一席话脸色白了折,她轻咬着唇道:“五弟妹尽管放心就是,我断然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二少爷分不清事情的轻重,我却还是分得清楚的,回头我一定会好生劝劝二少爷,五少爷是安府的家主,他们两人虽然兄弟情深,但是有些规矩却还是不能少。”
楚晶蓝微笑道:“二嫂说的是,规矩是万万不能废,否则那些在旁看热闹的人只怕还得说安府没有规矩,家主不像家主,兄长不像兄长。”
二少夫人听到这一句话,脸色顿时都变了,这话说的极重,她心里很清楚,若是二少爷真的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的话,只怕那些算计的法子就都会落在二少爷的身上。
她当下忙道:“五弟妹不用担心,我定会好好劝二少爷!”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安府这么多的妯娌,我和二嫂最是投缘,实不愿某些事情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说话间,定哥儿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走到二夫人的面前,看着那草霉直流口水,想一想后伸手便去抓。
二少夫人的脸色微变,瞪了定哥儿一眼后道:“你没看到五叔母在此吗?怎得这般没有礼貌?”
定哥儿的嘴巴扁了扁,楚晶蓝却笑了笑,交一大碟草霉端到定哥儿的面前道:“没事,只是孩子,来,定哥儿,到叔母的面前来,我来喂你吃!”
定哥儿原本就调皮,和楚晶蓝早就相熟,听楚晶蓝这么一说,当下笑嘻嘻的便偎到了楚晶蓝的面前道:“五叔母最疼定哥儿了,笑起来真好看,比母亲都好看的多!”
楚晶蓝笑了笑,将碟子放下,亲手拿了一个剥掉下面的绿蒂便欲喂定哥儿,二少夫人自从定哥儿进来神色就有些不些,此时定此情况脸色终是变了,一把将那草霉夺下,然后大声道:“不能吃!”
楚晶蓝冷冷一笑,定哥儿却极少看到二少夫人这副样子,当即吓的哇哇的大哭了起来,二少夫人惨白了一张脸,脸上顿时满是愧色,却不敢去看楚晶蓝。
楚晶蓝的眉眼里有了一抹厉色,看了一眼那掉在地上的草霉,然后将目光冷冷的罩上了二少夫人,那双清冷无比的眸子更加的冷了。
定哥儿的哭声清亮,楚晶蓝听不到,二少夫人也听不到,两人定定的站在那里。
第六十五章
二少夫人只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被楚晶蓝打量一般,她的脸先是发白,紧接着又红了起来,再然后又一片苍白。
楚晶蓝静静的站着,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二少夫人,神情端庄而又凝重。
二少夫人咬了咬牙,唤来了贴身的婢女,让她将定哥儿抱了下去,定哥儿觉得委屈,哭声震天的响,二少夫人似已经着恼,将一旁的婢女全部唤出来,然后厉声骂道:“都作死了吗?看到定哥儿哭的这么厉害,还呆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哄定哥儿?”
那些婢女忙七的八脚的就去哄定哥儿。
众人退出去之后,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道:“二嫂,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二?”
二少夫人走到她的面前长叹了一口气后道:“我鬼迷心窍,生了害你之心被你查觉,我认了,你要如何罚我都可以,但是请不要为难二少爷和定哥儿,他们都不知情。”
楚晶蓝的眼睛微微眯着不再看二少夫人道:“二嫂,你当真让我失望的很!安府里这么多的人我都怀疑过,却独独没有怀疑过你。今日里若不是定哥儿要吃草霉,我只怕真的会着了你的道,只是你这一次做的实在不是太高明,我出了事情,你觉得五少爷会放过二少爷和定哥儿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做下的错处我自己承担!以前那些害你的的事情都不是我做下的,我不会承认。这一次的事情是不高明,我却愿意做那个牺牲品。”二少夫人轻轻低着头道:“我做下过很多的错事,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母亲和一个妻子罢了,我实在是不愿意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一个月来,我劝过二少爷很多次,可是他却不听,他不听我就只能去成全他!而我也对不起你,你真出了事情,我就陪你一起去死!”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如雨一般落了下来,她的头抬了起来,看着楚晶蓝的眼里却有了一抹坚毅。
圆荷随楚晶蓝进来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此时终是忍不住怒道:“二少奶奶,真没有料到你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做的出来,枉五少奶奶一直都视你如亲姐妹,对你照顾有加!”
楚晶蓝听到她这句话后微微一怔,她实没有料到二少夫人是这样想的,她见二少夫人的身边也放着一盘草莓,顿时明白二少夫人所言不虚,她当下厉声喝道:“二嫂,你当真是糊涂!你都没有弄清楚二少爷的真正意思,就做下这样的蠢事,当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你既然如此爱着二少爷,如此为二少爷着想,你有没有想过二少爷又是如何想的?他要的又是什么?我死了,五少爷会放过二少爷吗?你死了,定哥儿今年才四岁半,你难道想他从小就没有母亲吗?你今日做下的事情当真是荒唐至极!”
二少夫人闻言泪水流得更凶了,她一边抹泪一边道:“我自然是知道我今日做的事情有多么的蠢,你知道吗?你是这个世上除了二少爷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只是我也知道你的手段,也知道五少爷不是善与之人,但是我如果一点事都不为二少爷做的话,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二少爷被你们整出局,然后声败名裂,一无所有!我和定哥儿到时候只怕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楚晶蓝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二少爷真的有那样的想法的话,那么她的确不会对二少爷客气,可是二少夫人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二少爷和安子迁布下的局而已,二少夫人这一次可以说是误会大了!只是二少夫人这样行事的手段,也真当是太让人吃惊了。
她轻声问道:“所以你就要先帮二少爷除掉我?”
“是!”二少夫人毫不否认,她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本事,若是没有了你,二少爷和五少爷或许还能势均力敌。最重要的是,你若是出了事情,五少爷便没有了子嗣,二少爷才算是真正有了机会。再则我陪你一起死,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寂寞,也不会连累二少爷。”
楚晶蓝看到二少夫人那张决然的脸,再听得她的话,她实在是佩服二少夫人的勇气,也佩服二少夫人的魄力,这样的事情做起来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今日是刚好定哥儿出现了,否则指不定真出什么事情。
她的眼睛闭了起来,过了良久之后才轻叹一声后道:“你真傻!”
二少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这世间的女子,为了自己的夫婿和孩子,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圆荷怒道:“二少奶奶这话说的当真让人无法赞同,二少爷若是真的爱你的话,你去了,他必定极为难过,而他若是不爱你的话,你做这样的蠢事就没有任何意义!你是定哥儿的母亲,日后就算二少爷疼极了他,能比得上你这个亲生母亲吗?”
二少夫人闻言面色一片苍白,却看着楚晶蓝道:“我做下这样的错事,实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要如何处罚我我都认了,但是请你不要为难二少爷和定哥儿,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楚晶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二嫂,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我以前以为你是极聪明的,以为你能看得懂那些奥妙,没料到你竟……”
二少夫人抬起头来问道:“什么奥妙?”
楚晶蓝定定的看着她道:“我只想问你,二少爷和五少爷以前的感情如何?”
“二少爷以前和五少爷相处的机会甚少,只是自从你进门之后,五少爷动了做家主的心思之后,二少爷和五少爷才算亲厚了起来。”二少夫人缓缓的道:“二少爷以前曾说过,五少爷是极优秀的,五少爷若是真想要这家主之位的话,他就助五少爷得到。”
楚晶蓝缓缓的道:“二少爷既然一直都没有动过家主的心思,还帮五少爷夺家主,二嫂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若是真想要的话,用得着如此拐弯抹角吗?他以前完全可以采取无动衷或者暗中破坏的法子,又何必等到五少爷成为安府的家主之后才动手?”
二少夫人愣了一下,一想觉得的确有些道理,却又忍不住道:“大老爷回来了,大嫂说五少爷是大老爷的儿子……”
楚晶蓝听到这句话才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她冷笑道:“二嫂和大嫂这么多年来都极为不睦,却从来都没有被大嫂当刀使过,如今大少爷一死,你倒变成大嫂的刀!”
二少夫人的眼里顿时一惊,转瞬便是一片清明,那些积在她心里令她苦恼了一个多月的事情陡然明朗了起来,有些猜想顿时在心里形成,她顿时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眼里又悔又恼又怒。
楚晶蓝又道:“五少爷是谁的儿子只对父亲和母亲重要,对二少爷却并不重要。再说了,就算是五少爷真是是大老爷的儿子,那大老爷以前还是名正言顺的安府当家,也是安府的血脉,五少爷是堂堂正正的长子嫡孙,又为什么不能做家主?”
安子迁和安大夫人长的极为相似,这件事情是瞒不过明眼人的眼睛,楚晶蓝也觉得没有什么好向二少夫人隐瞒的。
二少夫人闻言愣了愣,顿时明白这一次真的被人利用了,她当下狠狠的咬了咬牙,楚晶蓝却又道:“说到底只是有些人的心魔罢了,却不是你的本意,只是你的勇气也让人惊叹!陪我一起死!二嫂,真亏你想得出来,我和你你之间还不曾亲密到能同生共死!”
二少夫人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她跺了一下脚,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我这一次真是错的离谱,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否则只怕我自己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楚晶蓝定定的看着二少夫人,二少夫人坚定的看着她道:“五弟妹,我知道你素来行事狠绝,但是这一次我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一次,我要把这一次犯下的错补回来!那个该死的贱人,当真是可恶至极!往后看我如何收拾她!”
这段日子,二少夫人天天听到关于二少爷和安子迁不和之事,她起初也没太当回事,以为只是两兄弟间的小磨擦,后来听得多了,她心里便升起了警觉,也闻出了不同于常的味道。于是便去问二少爷,没料到二少爷却又一直和她打马虎眼,不说清原委,她问二少爷是不是想做家主,二少爷也只是随嘴说:“谁不想要权利。”
于是她就以为二少爷动了做家主的心思,再加之大少夫人从旁挑拔,钱姨娘又得了安老爷的授意,在说不动二少爷的情况下又来游说二少夫人,说楚晶蓝和安子迁都不是那种能容人的人,二少爷才是最合适的家主人选,日后必定不能为楚晶蓝和安子迁所容,先要想些法子才是,免得到时候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钱姨娘又拿出定哥儿说事,说二少爷一直都被人看不起,同是庶子,定哥儿就没有其它几房少爷的儿子过的舒坦。
二少夫人虽然原本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只是这事一和二少爷还有定哥儿扯上关系,她也便乱了方寸,再从二少爷那里也得不到确切的消息,只觉得那是二少爷不好意思承认,她的心里便暗暗下定了决心,然后便有了今日的事。
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高高起伏的胸脯,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她只怕是气的不轻,正欲说话,圆荷却抢在她的前面道:“二少奶奶这话说的可真是轻松,你说放过就放过吗?今日若不是定哥儿刚好出来,只怕五少奶奶都已经成了亡魂了!”
二少夫人的脸上满是愧疚,她看着楚晶蓝道:“圆荷说的也很有道理,五弟妹想如何处置我?”
楚晶蓝看了一眼圆荷,见圆荷的脸上满是怒气,她知道今日里这个小丫环是真的生气了,也轻声道:“二嫂记得自己欠我一条命就好,只是这边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怎么着也得对二嫂有些表示才是,要委屈一下二嫂了。”
二少夫人愣了一下后道:“我明白了!这事不委屈,你尽管来吧!”
楚晶蓝看着她那视死如归的脸色,心里暗暗好笑,当下便朗声道:“二嫂你当真是无礼至极,圆荷,给我掌嘴!”
圆荷原就积了一肚子的怒气,正愁没地方发作,听到楚晶蓝的吩咐之后毫不客气的就向二少夫人招呼了过去,因为心中有怒,下手也重,二少夫人当下失声大叫道:“五弟妹,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说罢,尖锐的嗓音便在安府里响了起来。
那些围在外面的丫环听到二少夫人的哭声,都跑进来看个究境,一进来却看到圆荷在打二少夫人,有人想拦,楚晶蓝冷声道:“我生平最恨那些不长眼的奴才,谁今日里若是不长眼,我便将谁发卖!”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没有一个人敢向前,今日里太夫人将掌管中馈的钥匙交给楚晶蓝的事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安府,安子迁如今是安府的家主,安老爷对他都得让三分,楚晶蓝和安子迁夫妻感情极好,此时没有一个人敢怀疑楚晶蓝的话。
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道:“虽然如今二少爷在米铺里帮五少爷做事,也深得五少爷的信任,但是你最好还是看清楚你自己的地位,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庶出少爷的媳妇,逾了分寸,你就活该如此,今日里我小惩大戒,你最好是长些记性,若是还敢再冲撞我的话,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楚晶蓝说完这一番话后,便施施然朝外走去,圆荷恶狠狠的再看了二少夫人一眼才走出去。
两人离开时,二少夫人已经鼻青脸肿,那模样当真是狼狈至极,她当即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定哥儿在门外听到二少夫人的哭声,进来看到二少夫人的惨样,当下也跟着哭了起来。
雅风居里婢女婆子惊恐的看着楚晶蓝走了出来,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楚晶蓝走出来的时候冷着声道:“当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仗着我平日里对她有一分尊重,竟敢在此我的面前摆起谱来!今日里竟还敢劝说父亲让她掌管中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说罢,她一拂袖便大步离开了。
雅风居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最近的明阳居里有人探出头来打探事情,刚好听到了楚晶蓝的那句话,见楚晶蓝走后忙跑回明阳居把方才的事情告诉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冷笑道:“真是个蠢货,平日里说话口无遮拦,今日里还敢往楚晶蓝的身上撞,这不根本就是找死吗?不过如此也好,那蠢货也该知道楚晶蓝待她有几分是真了,日后也能拎得清自己的地位了!”
刘妈妈附和道:“可不是嘛!那二少夫人仗着二少爷最近得势,天天到明阳居里来炫耀,大少奶奶早就该给她一些颜色看的,这一次借楚晶蓝的手和修理了她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大少夫人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怨毒后道:“这两个贱人一个自以为尊贵无比,另一个却是口无遮拦之辈,你就等着看往后的好戏吧!”
“以前大少奶奶掌管中馈的时候,二少奶奶就没少说那些下不了台的话,如今这两个女人卯上了倒着实解气。日后大少奶奶再时不时的下些绊子,让她们两个闹心去,我们就在旁好生看热闹!”刘妈妈笑的有些得意。
大少夫人往躺椅上微微一躺后道:“我最乐于见到这样的事情。”
刘妈妈忙替她将被子掖了掖,她轻叹道:“我这副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我得不到东西她们也休想得到!对了,二弟妹她伤的如何?”
“我在外面没瞅清楚,不过听到一屋子里的人说打的挺狠的!”刘妈妈如实回答。
大少夫人的脸上有了一抹高深莫测道:“把我那一瓶上好的伤药找来,我一会便亲自给二弟妹送过去,这个时候不去撩拔一下她的情绪实在是对不起她。”
刘妈妈咧嘴微笑道:“大少奶奶英明!”
大少夫人冷笑一声道:“我如今是没有办法再和之前一样了,只是我的日子若是不好过的话,她们的日子就休想好过!这一次那个蠢货没有把事情做好,希望安慰好了她之后能让她的心里生恨,到时候就真的有好戏好看了。”
楚晶蓝在悠然居里半躺着,圆荷走进来道:“五少奶奶,一切如你所料,大少奶奶亲自去见二少奶奶了,听说还带了一瓶上好的伤药。”
楚晶蓝轻叹一口气道:“我原本想着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对她就不应该太狠,凡事要留下一分余地才是,她若是安份守已的话,我日后也不会给她添堵,由着她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没料到她竟如此不甘寂寞,到这个时候了还敢生事,看来我终是对她太过仁慈了些。”
圆荷轻声道:“可不是嘛,大少奶奶真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看着安府里闹出点波澜,她只怕还闲得慌。”
楚晶蓝笑了笑后道:“你既然觉得她太闲了,就让她忙一些吧!”
圆荷会意的笑了笑后又问道:“五少奶奶当真相信今日二少奶奶说的话?”
“人们都说,人心隔肚皮,隔了肚皮说出来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楚晶蓝缓缓的道:“不过今日里二嫂的神情也不像是做假,只怕是真的被人蒙了心智,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不能全信,往后二嫂那边的事情你们也多用些心看着。而这一次又刚好是绝妙的机会,二嫂布置在安府里的那些耳目刚好可以清一清了。我们到时候再看看她的反应再说!她若是分得清好坏的话,当不会再做蠢事,也应该知道这安府里不再如往日,容不得任何人再起风浪。”
“五少奶奶当真要当安府的家?”圆荷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道。
楚晶蓝满脸苦意的道:“我最是烦这些细碎的事情,只是如今五少爷管着米铺那边已有些凶险,家里我自然得看好一些了,省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再生出什么事情来。我要彻底断了某些人心里不该有的想法,让他知道若是再挣扎,我必不会客气。”
圆荷扁着嘴道:“可是你如今有孕在身,实不宜太过劳心。”
楚晶蓝看着圆荷道:“我若是此时不用些心思,只怕像今日二嫂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我总不可能总是处于被动的受着吧!”
圆荷轻轻点了点头道:“五少奶奶日后想好要如何去做,吩咐一声便是,我一定做得滴水不漏!”
楚晶蓝展颜而笑,这些年来,多亏了圆荷一直在她的身边帮她处理诸多事情,否则的话她只怕还会累上不少。
安子迁一回到安府,就听说了楚晶蓝今日里发威的事情,他咧着嘴笑了笑,却是连问都没有问,他不问楚晶蓝便也没有告诉他详情,若是让安子迁知道今日里二少夫人欲下毒害夺她性命,只怕依着安子迁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而如今他和二少爷的关系其实也是极微妙的,实不能半路毁去那下的好好的一盘棋。
二少爷一回到家里,看到二少夫人那副样子,再听得丫环说起今日的事情,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将身边的人都摒退之后看着二少夫人道:“五弟妹寻常做事都是极低调的,今日里出手打你表面上看来是早上父亲要求让你掌管中馈之事,我却知道事情断不会如此简单,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呢?”
二少夫人看着他道:“在我说今天的事情之前你是不是得向我解释一下你和五弟之间是怎么回事?”
二少爷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道:“你猜!”
二少夫人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心里却恼了,当下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一把抓起二少爷的头发,抬手就是一拳朝二少爷的脸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道:“狗娘养的混蛋,你们一家全他妈的是混蛋,老的是混蛋,小的也是混蛋,你的姨娘更是混蛋中混蛋!天天巴不得家里出事,巴不得我早死!做个事情都是三猜四猜五猜六猜的,根本就不管其它人的感受。你这混蛋不告诉其它的人也便罢了,偏生连我也一并瞒住,你是觉得那些游戏太好玩了吗?”她出身市井,那些俚语粗口自小说的纯熟,只是这几年嫁到安府之后收敛了不少,此时心里觉得委屈,那些骂人的话也就全出来了。
二少夫人突然发难,二少爷一时躲闪不即,没有料到她竟出手如此的狠,顿时知道今日的事情只怕是触到了她的真怒了,只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今日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捂着脸道:“你发什么疯?”
“发你娘的疯!”二少夫人打完之后没好气的道。
二少爷皱了皱眉,二少夫人却又哭道:“今日里我险些便和五弟妹一起去了,你们这些男人做事糊里糊涂,害得我也跟着一起糊涂!”
二少爷闻言大惊,忙问怎么回事,二少夫人便将她的计划的今日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二少爷再次傻了眼,当下怒道:“死婆娘,你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在那里乱出馊主意,好在今日是没事,若是有事的我一定将你的尸体鞭尸,然后再拿去喂狗!”
二少夫人怒道:“明明是你自己不说清楚!”
“你还敢怪起我来了!”二少爷恼怒道:“我之前就已经把我的想法全告诉你了,是你自己没听进去。我若是真想做家主的话,又何必等到现在,你这个女人当真是长了一个大猪头,根本就不会去想事情!”
二少夫人咬着牙道:“你才是猪头!你再说一次会死吗?我问了你很多次的!”
二少爷恶狠狠的瞪着她道:“是啊,就是会死!”
二少夫人也恼了,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去死吧!”
“良心被狗吃了的黑婆娘!”二少爷骂道:“居然咒你家相公去死!”
二少夫人还想再骂,嘴已经被堵住了,她起初拼命的挣扎,死劲的打二少爷,可是二少爷熟悉她身上的所有敏感的地方,大手所到之处,均引来一阵颤抖和酥麻,紧接着她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也软倒在二少爷的身下。
衣衫褪下,床幔放下,喘息声响起,大床轻轻的摇晃了起来,事后,二少爷轻轻在二少夫人的耳畔轻轻的道:“蠢女人,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平时见你极聪明的,没料到这一次却蠢成这副样了,这样都没有看清楚!我警告你,你日后再不可有那样的念头,你就算是要死也只能和我死在一起。”
二少夫人此时怒气已消,听到二少爷的话觉得舒服又温柔,当下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道:“好!”手却往某处探去,只引得二少爷一阵颤抖。
这一夜安府里看起来平静无波,只是各人却有各人的心思,有人在得意,有人在偷笑,还有人看着那些得意的人在冷笑,这世上永远是谁笑到最后,谁才能笑得最甜。
第二日一早,苗冬青便翻墙而进,对着安子迁说了几句话,安子迁听完之后轻笑了一声,苗冬青又道:“主子,这事你得小心应对了,西京那边已经风起云涌了。”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两人说话的时候楚晶蓝正在小厨房那边准备早点,见苗冬青离开之后便走过来道:“是不是皇差来呢?”
安子迁点了点头后道:“昨夜到的杭城外的驿站,今日一早应该就会到安府。”
“来的还真快。”楚晶蓝轻叹了一声后道。
“可不是嘛!”安子迁缓缓的道:“看来皇帝是有些急了,这皇差这般匆匆赶来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
楚晶蓝看着他道:“你决定立刻动身去西京吗?”
“当然不会。”安子迁眨了眨眼道:“现在那边的情形还不算太紧张,真要去的话也不过是给人去揉搓,等他们真急了再去也不急。”
楚晶蓝浅浅一笑,眼里却有了一抹担心,她看着安子迁道:“也是,这事我们还是先观望一阵再说。”
安子迁点了点头却有些古怪的道:“这风起的还真是怪啊!”
楚晶蓝笑了笑,正在此时,红梅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五少奶奶,今日一早,有人便匆匆进了安府,老爷让你和五少爷尽快去荣华堂。”
“老爷说是什么人了吗?”安子迁问道。
“那倒没有。”红梅答道:“只说是西京来的要人,让五少爷快些过去。”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微微笑了笑,然后安子迁慢慢在饭桌前坐下来道:“不急,我们先用过早膳再说,必竟如今我才是安府的家主,父亲虽然是我父亲,却不再是安府的家主了。”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安子迁这句话是说的极对的,皇差一来便找安老爷,而不是找安子迁,门房那边也没有人向安子迁通报,这本身就有极大的问题,安老爷如此喜欢出门那就让他再出会头吧!
于是乎,两人不紧不慢的吃着早膳,门外却又有人来摧了,安子迁冷冷的道:“这府里的奴才当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竟敢在家主的面前耍起横了,来人啦,拖去刑房重打十大板子!”
他的话才一说完,便有家丁将那人给拖了下去。
楚晶蓝笑了笑,安子迁做家主之后,安府里的家丁是换了不少,聪明一点的家丁都知道如今安府已经变了天,不敢再有任何逾越之事,今日里来摧的是跟在安老爷身边已有几十年的福伯,也是安老爷身边唯一没有被换掉的人,这人一直倚老卖老,对安子迁一直不算太客气,今日里安子迁这样做只怕是杀鸡给猴看了。
那福伯已年过五十,这十大板子下去,要是要不了他的命,却能让他在床上好好的躺上一阵子了。
福伯在外面大叫道:“五少爷,你竟敢不听老爷的话!”
安子迁淡淡的道:“再加十板子!”
福伯愣了一下后怒道:“你竟如此不孝!”
“扰得我吃饭都吃不好,拖下去打死好了。”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
福伯还欲再骂,早已被人后着嘴给拖了下去了。
安子迁把碗里的稀饭喝完之后,才缓缓的道:“晶蓝,走吧,到时辰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轻轻拉着他的手便和他一起走了出去,两人走进荣华堂之后,只听得一声尖声尖气的声音道:“安家主好大的面子,竟让咱家等这么久!既然来了,那就赶紧跪下吧!”
安子迁和楚晶蓝听到那声音两人都打了一个寒战,知道这人必定就是宫里的公公,安子行微皱着眉头道:“敢问……”
楚晶蓝却已大步走到那公公的面前,抬起手便狠狠的给了那个公公一记巴掌道:“当真是无礼至极,见到我都不行礼,还敢让我跪下,你以前没有学过礼数吗?”
她这一巴掌甩下,安子迁先是一惊,旋即明白了过来,安老爷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公公姓章,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平日里在宫里谁见着他都会礼遇三分,他这一路奉诣而来,路上一直在赶路,极其辛苦,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一到安府,安子迁又让他等了大半个时辰,心里早就不满,说起话来也就一点都不客气了。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咱家!”章公公怒喝道。
楚晶蓝眼睛一斜,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道:“大胆,你一介奴才竟敢侮骂堂堂的二品郡主。红梅、绿叶,将这混球给我拖下去先打十大板,我替父王管教府里的奴才!”
红梅和绿叶原本就站在门外,听到楚晶蓝的喝声便杀气腾腾的奔了进来,那章公公先被楚晶蓝打晕了,此时红梅、绿叶拉着他胳膊时,终于回过神来大怒道:“大胆,咱家是皇差,谁敢动咱家一根毫毛!”
楚晶蓝“呸”了一声后道:“我听闻宫里的奴才,一个个都是极守礼仪的,怎么可能像你这般没有礼貌,八成是哪里冒出来招摇撞骗的,红梅、绿叶,先给你狠狠的掌嘴!”
她的话一说完,红梅、绿叶就毫不客气的狠狠甩了章公公几个大嘴巴,两人原本就会武功,又得了楚晶蓝的授意,打起人来那是一点都含乎,几巴掌抡下去就把那章公公打得晕头转向。
章公公想要说话,没料到两人打得如此之狠,竟是连话都来不及说。
安老爷被楚晶蓝的阵势吓了一跳,楚晶蓝又行事极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章公公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了,他忙大声道:“不得无礼,这位确实是宫里的公公,是皇差,我方才已经看文书了!”
安子迁却不慌不忙的道:“父亲也真是的,方才怎么不早点说!”
安老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楚晶蓝示意红梅、绿叶停下手后道:“当真是皇差吗?皇差来到安府怎么不找安府的家主而去找父亲?五少爷当上安府的家主已经一个多月了,早就将此事上报了朝庭,皇上难道不知道吗?依我看,这皇差八成是假的!”
说罢,她使了一个眼色,红梅、绿叶动手便又要打,章公公却已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来,由于这一次行事是皇帝暗中授意,只有密信和口谕,并没有圣诣。
楚晶蓝将信将疑的将信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满脸抱怨的道:“原来是章公公,你方才怎么不早说,害我以为又是那些肖小假冒的了!章公公是不知道,自从安府成为皇商之后,总有人假冒是宫里的公公到安府来混吃混喝,所以我行事就谨慎了许多,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公见谅。”说罢,她轻轻一揖。
她扭过头又朝安老爷道:“父亲也真是的,既然是皇差来了,怎么都不派人说清楚!白白的生了这场误会!”
章公公被打的鼻青脸肿,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想杀楚晶蓝的心都有了,可是楚晶蓝的话却将他的话尽数堵死,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不知道而动的手,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他也没法真和她计较。再则就算是真的要计较,她也是皇上亲封的二品郡主,虽然在朝中没有任何实权,可是那终是挂了个郡主的头衔,他只是宫里的四品奴才,又哪里能治她的罪!
他来安府之前曾听说过楚晶蓝的大名,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有些本事的,可是却并没有把楚晶蓝放在心上,他在宫里,就算是朝中的一口大员以及各路亲王都对他礼遇有加,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二品郡主,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此时莫名其妙的挨了这一顿打却又发作不得,他平日里也算是一个极为机敏之人,此时闻言只得道:“无妨,是咱家没有说清楚。”
他话是这样说,却恶狠狠的瞪了安老爷一眼,他和安老爷以前在宫里也是见过面的,皇帝在他临走前又曾吩咐过到安府之后要先去找安老爷问明情况,而他的性子又有些骄纵,觉得这样的商贾之家根本就不用太放在心上,所以更没有将安子迁这个家主放在心上,没料到一来就被人狠揍了一顿。
楚晶蓝瞪了红梅、绿叶一眼后道:“两个不和眼的婢子,还不快向章公公陪罪?”
红梅、绿叶微微曲膝行了一个礼,楚晶蓝又训了几句便让两人退下了,安子迁看着章公公道:“不知公公来府,还请絮罪!不知公公为何而来!”
章公公整了整衣襟后心里恨的要死,暗想日后定要寻机会整死你们,然后咬着牙道:“奉皇上口谕,着安府家主即日进京面……”
他的最后一个“圣”子还未说完,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他一扭头便见站在那里好好的安子迁突然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吓倒了一屋子的人,章公公愣了一下,硬是没有将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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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楚晶蓝大惊道:“五少爷,你怎么呢?”她忙弯下腰去扶安子迁,她有孕行动不便,二少爷赶在她之前将安子行扶了起来,安子迁的却把头一歪,继续吐着白沫,也不理会她。
楚晶蓝虽然知道安子迁是在做假,但是看到他嘴角的那些白沫还是慌了神,忙又道:“五少爷,你不要吓我啊!”
她因为担心身体全挡在安子迁的身前,他的眼睛陡然睁开,向她眨了一下眼睛,旋即又闭了起来。二少爷扶着安子迁,心里不知真假,一直看着他,此时看到他这样的行为愣了一下,差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当下忙将头低了下来,装做极为关心的样子,却把唇放在他的耳畔道:“你可真能装!”
楚晶蓝心中的猜想一经确定,忙大声道:“都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安老爷知道安子迁平素的身体一向都极好,此时闹出这么一出,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早就在盘算今日之事,只是今日从安子迁和楚晶蓝一进来就完全面脱离了他的掌控和预期,先没有料到楚晶蓝竟敢打章公公,后没有料到安子迁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他原本想借章公公的手扳回一局也难以实现了!
门外的红梅、绿叶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忙依楚晶蓝之言去请大夫,二少爷忙将安子迁的抱回了悠然居。
一屋子的人忙来忙去,却没有一个人理会章公公,他今日里先是挨了楚晶蓝的打,紧接着又看到安子迁在他的面前口吐白沫倒了下去,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冷遇,他一时间站在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又高肿着一张脸,脸上又青又紫,再配上愠怒的表情实在是难看至极。
他站在荣华堂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来之前曾得过皇帝的诣意,那就是不管用什么法子,到安府之后就得立刻将安子迁带到西京,此时安子迁病成这副模样,他也动过用强的念头,只是想起楚晶蓝那骠悍的性子,便知道只要一用强,楚晶蓝十之八九还得将他揍一顿,而她又顶着二品郡主的名头,在没有圣诣的情况下,他知道他是不动楚晶蓝一根毫毛的。
章公公也是极聪明的人,心里觉得今日事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安府只是一个商家而已,就算是有洛王撑腰,也断然横不到如此模样,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
安老爷也想看个究境,想知道安子迁是真晕还是假晕,只是他的身子不太好,行动也比经前慢了些,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时,二少爷已抱着安子迁走出了荣华堂,二少夫子又有意无意的站在安老爷的身前,他竟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想要阻止却也知无法阻止,只得任由众人将安子迁抱走,安子迁走后,荣华堂里便宜只余他和章公公,他看着章公公道:“公公请坐,小儿突发疾病,还请公公见谅。”
“安家主时常发病吗?”章公公看着安老爷问道。
安老爷心里却已犯了愁,他纵然极不喜欢安子迁,但是安子迁必竟名义上是他的儿子,而且所有的一切都事关整个安府的安危,一番以衡之下,他轻声叹道:“远溪的身体平素是极好的,一般情况下也不太会发病,只是身体里终是有那个病根,最近他一人操持家中的事务,想是操劳过度所以引发了宿疾,失礼之处还请公公见谅。”
“也太巧了些吧!”章公公冷哼道。
安老爷轻声道:“当真是极不巧了,公公方才一直说有急事要远溪进京,他这样一副身子近日里怕是不能去西京了,不如就由我这把老骨头陪公公去一趟吧!”
“安老爷的好意咱家心领了,只是安老爷如今已非安府的家主,咱家来接的是安府的家主,若是接错了人便算是抗诣。”章公公受了气,脸上又青又紫,初时还不太觉得,此时和安老爷说了一会话,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他原不能拿楚晶蓝撒气,对安老爷说话便有些不客气了。
安老爷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却依旧浅浅的道:“公公说的甚是,是草民考虑不周。”
章公公冷冷的看了一眼安老爷道:“咱家看安老爷的气色也不是太好,方才安家主病倒也没见安老爷跟过去看看,安老爷是否和安家主有些不太愉快?”
安老爷忙道:“没有的事,家里的孩子们大多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一见远溪病倒便全去照顾他了,他们失了礼数,草民却不能失了礼数,自当在此陪公公。”
章公公听得这句话极为受用,他轻哼一声后道:“算你识趣!”
安老爷见他那副样子,心里想骂你这个狗屁阉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摆什么谱!面上却还是温和的很,早已命人去冰来给章公公敷脸。
章公公心里总觉得安子迁那里事出突然有些不妥,自己这副样子实不愿再去探看,便唤来了随身的侍从去打悠然居打探消息。
正在此时,几个下人抬着一人从门口路过,安老爷一看居然是福伯,忙问是怎么回事,下人看了安老爷一眼后道:“福伯冲撞了家主,家主罚打了三十大板。”
安老爷顿时气的脸色发青,当真是恨不得把安子迁和楚晶蓝碎尸万段,他本以为今日里安子迁和楚晶蓝不敢胡来,也好在章公公面前挣些面子,不料这两人竟是长了铁胆,连章公公都敢打!他心里微微沉呤,只觉得所有的一切有些不太对劲,只是才一想却又觉得今日里他的面子被楚晶蓝和安子迁这么一折腾,那是一点都没有了,瞧瞧方才章公公说话的那副嘴脸,家主,家主,他一让出家主之位就成了这副光景,日后依着他们的性子,还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他看了一眼福伯奄奄一息的样子,知道从今往后他身边的心腹已经不剩几个了,心里顿时又大恨了起来,暗暗咬了咬牙,又想着安子迁这一次只要一去西京,便是一个极大的空档,他就能把之前败了的局给扳回来!等到安子迁回来了,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他这样一想,心中又微微定了三分,眸子里却已是怨毒的光华。
大夫来的时候,章公公的侍从也到了悠然居,大夫把完脉之后道:“安家主这是心悸之症,是宿疾,日后万不可再让他受刺激了,今日已是凶险万分!待老夫开几副药之后,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之后当会大好。”
那侍从听到这样的话后再抬眼看了一眼安子迁,见他双眼紧闭,面如金纸,的确是病重之症,他微一沉呤,便转身离开向章公公报信去了。
楚晶蓝呆呆的站在那里道:“多谢大夫!日后我会注意一些。”
送走了大夫之后大少夫人劝道:“五弟妹不用担心,五弟吉人自有天象,自不会有事。”
“多谢大嫂挂心。”楚晶蓝轻叹了一口气,她平素是极沉稳的,方才那一刻似乱了心神,到此时终是镇定了下来,话也冷清了一些。
大少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却隐隐觉得痛快无比,她此时是巴不得安子迁最好病死,那样才最好。
楚晶蓝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心里冷笑连连,却有些忧心的道:“五少爷才发了病,大夫说此时最宜静养,各位兄嫂请先回房吧,五少爷有什么事情,我会差人来告诉大家。”
六少夫人见她面色不佳,有些担心的道:“五嫂,你有孕在身,要不我留下来帮你照顾五少爷?”
楚晶蓝抬眸,见六少爷和六少夫人的眼里满是担心,那些担心不似做假,她心里一暖,轻声道:“不妨事,大夫刚施过针,五少爷刚睡下,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自会请六弟妹过来帮忙。”
二少夫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安子迁道:“五少爷还是早日好起来才好,方才那公公看起来凶神恶煞,看那情景是要接五少爷去西京的,五少爷病成这副样子,他只怕得在安府住上一段日子,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楚晶蓝闻言变了脸,冷冷的看了一眼二少夫人,二少夫人忙闭了嘴,忙拉着六少夫人便要出去,没料到楚晶蓝却道:“二嫂止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其它人都出去吧!”
众人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再说话,二少爷却看了二少夫人一眼,却终究是没有说话,扭头缓缓的朝大门走去,楚晶蓝却又道:“二少爷也留下来吧,二嫂的事情还是当着你的面说比较好。”
二少爷轻轻点了点头,又缓缓走了回来。
众人知道他们的恩怨,四少夫人和大少夫人对视察了一眼,两人的嘴角都有一抹淡笑,六少爷和六少夫人却有些担心的看了三人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站在那里不愿走,六少爷轻轻拉过她的手道:“不用担心,我猜也只是一些误会,也许解释清楚了就好了。”
六少夫人轻轻咬了咬唇,终是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众人离开之后,二少夫人便走到楚晶蓝的面前道:“五弟妹,五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晶蓝微微一笑,扭头看了安子迁一眼,他却已从床上坐了起来,二少夫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却笑了起来,她看着安子迁轻声道:“五少爷,你方才可把我们吓死了!那苍白的脸装的可不是一般的像!咦,这会脸色怎么又好呢?你以后要装的话告诉我们一声,刚才我的心脏都吓的扑通扑通乱跳了!”
安子迁缓缓的道:“方才若不如此,那个阉人只怕已将诣意下达,我就得立刻去西京。”
二少爷看着他道:“可是你现在就算是装病,他方才是被五弟妹打傻了,所以才没有发作,等他回过神来,一定会想到一些事情,而且依着宫里公公冷情的性子,只怕还是会强迫你去西京。那赈灾之事,还是躲不过去。”
辽东春灾的事情,安子迁并没有瞒着二少爷。
“那也无妨,这一趟总归是要去的,只是在这之前,我们得把一任布置妥当,否则安府里只怕会出大事。再说了,皇上的心思和决定也得从这个公公的身上看出一些来,才好布置西京那边的事情,这边一拖延,那边的事情便也能安排妥当,断不会貌然进京那般危险。”安子迁的面上一片淡然,似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二少爷叹了一口气后道:“原来你早有打算,那我也放心了。昨日的事情当真是对不住了,你二嫂的性子就是那般不知道轻重。”
楚晶蓝忙道:“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我昨日里下手也重,还请二嫂不经怪罪。”
二少夫人却红了脸道:“是我有错在先,你昨日里就算是真的下手打死我,也是我活该!”
安子迁听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楚晶蓝,她却已微微笑道:“二嫂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不妨事,只是经此一事之后,我和五少爷却是将身家性命全部都压在你的和二少爷的身上了,你日后不要再被人利用了才好。”
二少夫人的脸顿时一片鲜红,她咬着唇正欲说话,楚晶蓝却又道:“在这安府里,我如今能信的也唯有二嫂而已!”
二少夫人的眼里顿时满是激动之色,她呆呆的看着楚晶蓝,眼眶却已红了,她轻轻抓着楚晶蓝的手道:“五弟妹,我对不起你!”说罢,如珠一般的泪水便滚了出来。
楚晶蓝知道昨日里二少夫人虽然也说了认错之类的话语,可是里面只有愧疚,却没有更多的感情,而今日的话却是真真切切的有了一分被信任的感动,以及为昨日的错动了真正弥补的心思。
楚晶蓝看着二少夫人道:“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对二嫂深信不疑,今日里将二嫂留下,除了有一分做戏的心思外,更多的却是想请二嫂帮忙。”
“五弟妹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当拼尽全力去做!”二少夫人将泪痕抹尽好斩钉截铁的道。
楚晶蓝知道此时可以说她的打算了,当下便道:“二嫂帮我看好安府,大嫂的恩怨先别急着去算,万事以大局为重。”
二少夫人想了想后轻轻点了点头道:“林月妍那个贱人我日后定有法子收拾她,只是五弟妹为何让我看好安府,难道你……”
“不行。”二少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安子迁却抢在她的前面道:“你有孕在身,西京只怕此时是极为危险的,你不能去。”
楚晶蓝看着他道:“西京我是非去不可,理由极其简单,虽然你在西京那边有布置,但是再精密的布置也会有缺失。我是洛王的义女,万一真有什么事情还能求得动洛王,而你只身一人前去的话,洛王之前并不喜欢你,反而会误事。你若是有什么闪失的话,你觉得我还能活得下来吗?”
安子迁听到她的这句话微微一怔,眼里却已有了一分水气,他轻轻执起楚晶蓝的手道:“你留在杭城,因为你若是真的去西京的话,我会为你分心。”
“我不会让你为我分心的,一到西京,我就会住进洛王府,在那里,我相信没有人能碰我一根汗毛。”楚晶蓝轻声道。
谁知道安子迁的面色更加难看,他咬着唇道:“不许住在洛王府,乐辰景那混蛋谁知道是个什么心思。”
他这一句一说出口,二少爷和二少夫人不禁莞尔,乐辰景对楚晶蓝有意之事,安府里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已看得清清楚楚。
楚晶蓝闻言却红了脸,然后看着安子迁一字一句的道:“他如今只是我的四哥,没有你想的那些事,你若是真不放心,也可以陪我一同在洛王府住下。”
安子迁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终是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楚晶蓝话里的意思。也知道楚晶蓝的性子,若真是不让她去,他一走,她只怕也会跟过去。
二少爷在旁劝道:“五弟,这事我支持五弟妹,你虽然是极有本事之人,但是俗话说的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晶蓝又是洛王的义女,我想断然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再则她的智慧并不亚于你,又心思缜密,有她帮着你,凡事也周全些。她虽然有孕在身,可是正是因为有孕,所以才会让人放下防备。”
安子迁愣了一下,二少夫人也道:“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跟着去的,与其在杭城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在旁边看着,这样才能放心些。”
楚晶蓝看了二少夫人一眼,二少夫人又道:“只是五弟妹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子,我相信依她的智慧定能自保。”
安子迁闻言长叹一声后道:“我终于明白晶蓝为何要将你们两人一起留下,敢情就是留你们来做说客的!”
二少夫人和二少爷闻言忍不住轻笑。
安子迁又道:“我们还是快些来商议我们离开后这一段日子的应对之策好了,你们若是呆在这里时间太长,只怕也会引来一些人的猜想。”
二少爷看着安子迁道:“五弟不用担心,有我看着安府,断不会让安府出任何事情,无论父亲要生什么事情,我必以大局为重,孝道为后。”
安子迁笑了笑后看着二少爷道:“你就不怕父亲想法子立你为安府的家主?”
“他想立就立吧!”二少爷不以为然的道:“反正不把我扶上那个位置他是不会安心的,只是安府的家主从来就只有你一个,待你平安归来时,我便将家主之位还与你!”
安子迁看着二少爷的眼睛道:“二哥,安府的这些兄弟到如今我只信你一人,我相信你也断断不会让我失望。”
二少爷却叹了一口气后道:“五弟,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信不过我的,不过我也不怪你信不过我,如果我处于你那样的位置,我也必定是不会相信的。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单纯的一句信不信得过就能让你打消疑虑,我想说是,我是真心诚服于你的智慧之下,我安子期这一辈子只服一个人,那就是你!”
安子迁愣了一下,二少爷又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疑问,当年万知楼灭掉金钱帮,我做为金钱帮的帮主,只怕会有些恨你,而我也确实恨过,可是这些年来我看到万知楼的掘起,也看到万知楼的行事手段,那样的魄力我是真的没有,而后我又看到朝庭对万知楼的围剿,我曾问过自己,若是换做我能否经历的住那样的风雨,我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当你有那样的心思时,我觉得助你得到一切是我最高明的选择。”
二少夫人平日里并不知道江湖上的那些事情,但是对万知楼的大名还是知晓一二,此时听到二少爷这么一说,顿时呆在了那里,好半天才愣愣的道:“五少爷,你……你竟是万知楼的楼主!”
楚晶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愣了一下后楚晶蓝又道:“二嫂,今日里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希望你能守得住这个秘密。”她平素极少相信别人,就算是相信也是带一些制约的相信,像此时这般把自己的老底掏在别人的面前,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
二少夫人轻咬着唇微怒道:“难道在五弟妹的心里我是一个守不住秘密的人?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把我给杀了!”
楚晶蓝闻言面色微红,她轻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二嫂,如今我和五少爷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在你们的身上了,我们去西京那边无疑是冲锋陷阵,而安府就是我们最大的支撑,安府若是出事,我们一定会没命!”
“二少爷的心思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的心思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欠你一条命,我会用我自己的命来守护安府,断断不会让其出事!”二少夫人斩钉截铁的道。
二少爷极少看到二少夫人这副样子,他的眸光里不禁满是温和。
他轻声道:“我也一样。”
二少夫人回头看他,他也在看她,两人相对一笑。
楚晶蓝和安子迁也笑了笑,两人的眼里也满是温和之色。
四人在屋子里将一切商议妥当之后,二少爷又道:“父亲必定会在你们离开之后,让我暂代家主之职,我不会推辞,五弟之前说到米铺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之事,父亲有一次在我的面前提起过,我想干脆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和父亲走的更亲近一些,查出那些银子的下落。”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如此甚好,只是二哥还是要小心一些,我总觉得那事的背后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我最近查过米铺里的帐,有好些都对不上来,依我看,父亲只怕也是有心思的人,也许这是父亲为我挖的陷阱,也许还有其它的秘密,你万事小心。”
二少爷点了点头后道:“五弟放心就是,这事我一定会小心的。”
安子迁轻叹了一声,众人商议妥当之后,楚晶蓝对二少夫人道:“二嫂,你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大嫂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你们之前就有恩怨,她日后指不定会生出事情,你万事小心应对,遇事往大处和远处想,不可只想眼前之事!”
二少夫人轻轻咬了咬唇,眼眶红了红道:“嗯,我知道了!”说罢,她便和二少爷一起走了出去。
二少爷出来之后直接去了米铺,二少夫人独自回雅风居,却在雅负居的门口遇到了候在那里的大少夫人,大少夫人见她的脸上隐见泪痕,只道是楚晶蓝又出言骂了她,忙迎上来道:“以前觉得五弟妹的性子甚好,分得清轻得,待人也算有礼,可是近日她的本性算是露出来了,五少爷成了安府的当家,她又仗着是洛王爷义女的身份,当真是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二少夫人原本不想理会大少夫人,只是想起楚晶蓝的吩咐,当下咬牙切齿的道:“可不是嘛,那个小贱人是越来越张狂了,昨日里打了我也便罢了,今日竟是连皇差也敢打,她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真把皇差惹恼了,她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只是她出事也便罢了,可别连累了我们!”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骂的那些话低俗无比,听得大少夫人只觉得耳朵难受的要死,此时却别有心思,只得忍了下去。
二少夫人却又看着大少夫人道:“昨日里得了大嫂的药还没来得及谢,大嫂若是没有事的话不如到雅风居去小坐片刻?”
大少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如今已是安府最闲的人,又哪里能有什么事情。那些药二弟妹用着合适就好,我们本是妯娌,原该相互照顾,谢是不用了。”
二少夫人拉着大少夫人的手道:“我以前不懂事,做了一些事情惹大嫂生气,好在大嫂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一出事了却是大嫂最关心我,我当真是极开心的!”
“路遥之马力,日久见人心。”大少夫人轻叹道:“再说了,以前也只是一些误会罢了。”
二少夫人笑了笑,亲热的拉着大少夫人的手走了进去。
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听到安子迁病倒的消息,吓了一大跳,忙匆匆赶来探个究竟,安子迁命人将前院和后院都守好了,这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不让他们担心。
这两人原本也是人精,听到他的那些话后先是一愣,紧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大夫人拉着安子迁的手道:“远溪,若是一切都如你所言,这西京是断断去不得的。”
“母亲不用担心,我既然敢去,断不会让自己出事。”安子迁定定的看着安大夫人道。
安大夫人却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安子迁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母亲!”安子迁看着安大夫人道:“儿子不孝,在人前为了遮人耳目,实不能这般唤母亲,可是在我的心里却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叫你。”
安大夫人顿时热泪盈眶,她拉着安子迁道:“我原本以为你心里对我有些怨的,怨我当年将你丢下,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职责,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安子迁轻声道:“我虽然不知道当年的具体事情,但是我知道母亲当年做下那样的决定是逼不得已的,我承认我最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些难过的,也曾恨过,可是当我自己做了父亲之后,我才知若不是因为发生了极大的事情,你们若不是实在是顾不上我,也必不会做下那样的事情,所以我如今必不怪你们。”
安大老爷在旁也悄然落泪,安大夫轻声道:“远溪,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都听不到这个词语,如今听到这个词我心里好开心!”
安子迁微微一笑,却又看着安大老爷道:“父亲,我离开杭城这段日子,你要好生照顾母亲,还得小心叔叔会发难,必竟像他那样的人是很难容下你们的!”
安大老爷听到父亲那个称呼时脸上满是激动,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安子迁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们敢回来就不会再怕他,他敢动手我就必定让他后悔莫及。因为他我们一家人被斥散至今,就算他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大老爷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安子迁的面前道:“我们这些年在外面也累积了一些人脉,也算是薄有家产,我与兵部尚书崔文滔有过命的交情,你在杭城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去拿这块玉佩去找他。只是他如今是皇上面前的重臣,而你又是洛王的女婿,若是貌然见他恐有不妥,这些事情你自己到西京后再自行安排。你说你要去西京我们原想陪着你去,可是一想我们若是走了,这安府还不得被那个混蛋有机可乘,我们便替你们守着安府,帮你们担掉后来顾之忧。”
安子迁看到那块玉佩顿时百感交集,他实在是没有料到安大老爷竟和崔文滔还有交情!
安大老爷见他发怔,只道他是被吓到了,忙又道:“崔文滔是一个极稳重的人,我和他在一起几经生死,不管怎么样,他应该都会不会太为难你。只是朝中如今的形势,却是半点都马虎不得,稍有不慎,便是满门的性命,他只怕所助也是有限,而你已是洛王的女婿,根本就没有更多的选择,你只能想办法说服了崔文滔帮洛王,只是依他的性子只怕是有些难度。”
“父亲是如何与崔文滔相识的?”楚晶蓝在旁轻声问道。
安大老爷轻叹道:“这还得感谢那我的好弟弟,他若是不将我逼到绝境我绝不会远走千里,也不会遇到被人刺伤的崔文滔,我和他相识时他还只是一个总兵,也算是相识于微,而后我的生意做起来之后也曾帮过他。”
楚晶蓝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安大老爷离开安府之后是如何发的家,只怕和崔文滔有脱不了的干系。
安子迁看着安大老爷道:“叔叔年后在西京被人恶整过,皇上对他有些意见,我听说是兵部尚书的意思,这是否也和父亲有些关系?”
安大老爷笑了笑后道:“这件事情和我和关系不大,是他自己以为自己极有本事,手中银钱又多,所以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再加上安府和洛王的关系微妙,崔文滔稍一挑拔,他便有大麻烦。若不是顾忌你在安府,我只怕早就让安府好看了。”
“那安府成为皇商之事,是否父亲也曾使用一些力?”安子迁想起这件事情终于忍不住问道。
安大老爷的眼睛微微眨了眨,笑着看着安子迁道:“我的儿子果真是好样的,没错,这事我是使了一分力,但是还得那个混帐有那些心思才成,否则就算是我再努力,安府也不可能成为皇商。而皇上原本就盯上了安府,安府这些年来手掌握的米粮已到天下三成,依着皇上多疑的性子又岂会让安枕,我不过是让后崔文滔在皇上面前献了一个计策,兵粮本缺,安府又是西凤国的第一大米商,皇上有意,那混帐也有意,这事也就成了。”
安子迁闻言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其它的事情,没有料到那一手促成之人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忍不住道:“父亲你这样做,可真是害苦了我!”
安大老爷听到他这样说,轻叹道:“我恨那混帐入骨,对你奶奶也有极大的成见,之前又听闻你是一个不成才的,又哪里知道你有做家主的心思,以前是打算将安府推上顶峰之后再想法子将你从安府里弄出来,所以曾派人怂恿过那个混帐将你赶出安府,没料到却收到了你想做安府家主的消息,我当时便震惊了,知道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了,想着这做家主之位的凶险,本不愿你真做上家主,来杭城之前原也有些布置,而在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儿子远比我想像中的出色太多,我失去的以这种方式讨要回来也是极为合适的,所以便将那些布置尽皆按下,由得你去做家主。而后又见你对安府米铺的布置,我便觉得这所有的一切你都做得极好。你既然已做上了安府的家主,那么我就要保护好你所有的一切。”
安子迁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轻声问道:“以前和父亲接头的人是三哥吗?三哥动手杀大哥是不是也是父亲怂恿的?”
安大老爷笑了笑道:“还真是一切都瞒不过你。”
“我只是觉得奇怪三哥走到那步田地了怎么还有那样的胆色,后来查过,有人曾暗助过他。”安子迁长叹道:“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谁能做得那般稳妥,却没有料到是父亲你!”
安大老爷缓缓的道:“我原本是有我的计划的,其实在我的心里是盼着那一日被赶出安府的人是你,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儿子比我优秀的多,手里还有一个极为稳密的组织,于是我便也放下心来,你想做安府的家主,我就要助你稳稳妥妥的做这个家主。”
楚晶蓝轻叹了一声,其实安子迁以前是一直都不愿意做安府的家主的,只是在安府成为皇商之后,他为了安府的安危才动了那个念头,只是那时安子迁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安大老爷这一番布置,否则只怕也不会真的成为安府的家主。她也知道,安子迁后期想做安府的家主,更多的是想为安大老爷讨还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没料到却成了这副光景。
这一场局中局棋也不知是谁算计了谁,谁又是真正的赢家。
安子迁也有些无可奈何,他也想过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是安大老爷。
安大老爷却笑了笑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有其它的法子,远溪你放心好了,有为父在,断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道:“可是父亲你真的让我为难了,有了你的怂恿,皇上只怕早已有了除去安府之心。”
“那也不见得。”安大老爷有些高深莫测的道:“你和洛王的关系就最大的转折,有了他的帮忙,皇上也奈何你不得。”
“父亲是想让我做乱臣贼子吗?”安子迁看着安大老爷道。
安大老爷缓缓的道:“其实西凤国腐败不堪,贪官横行,皇上的猜忌心又重,这样的当权者换一下也无所谓。”
安子迁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的父亲的思维是如此的惊世骇俗,他扭头看了楚晶蓝一眼,见她的眼里的也满是震惊,两人相对苦笑,却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六十七章
第二日章公公的脸肿是退了一些,可是脸上有青紫更加明显了,那一张脸上满是青紫之色,看起来丑不可言。他平素是极爱惜他的容貌,此时对着铜镜看了一下后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铜镜摔在了地上。
门外的侍从听到动静忙跑出来看,见他早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看到他脸上那副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这此侍从平日里都畏惧他的权势怕他怕的要死,今日见到他这样子心里反倒觉得畅快,暗暗佩服楚晶蓝的胆子,竟是连他也敢打!
章公公越想越气,当下一挥袖袍便去了悠然居,想要进去,却被红梅、绿叶给拦下来道:“大夫吩咐了,家主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公公请回!”
章公公一见她们两个顿时火大,扬手就一巴掌朝两人挥了过来,一边打一边骂道:“没规矩的小贱人,竟是连咱家也敢拦!哎哟!”他还没有骂完,人却已倒在了地上。
红梅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后一折道:“回公公的话,我不叫小贱人,我叫红梅,公公可以唤我红梅,也可以叫我红红,或许叫我梅梅也行,但是请不要叫我小贱人,那是骂人的话,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听说皇上身边的人最是守礼,个个都是有学问的人,这话喊的实在有些掉你的身份。哎哟,公公你没事吧,我小时候跟着师傅练功遇到有东西过来就会忍不住伸手抓住,没伤到公公吧!哎呀,这可真对不住了!”
绿叶忙将章公公扶起来道:“我们姐妹都是粗人都不会随便骂人的,公公想必是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所以才会这样称呼!你也是的,忍不住就忍不住嘛,下手那么重做什么,公公的身子娇贵,可经不起你这一下。公公,你没事吧!来,我给你吹吹!”她嘴里说是去吹,手指一动,却将章公公的手撇得更加厉害了。
“是是是,我以后小心些就是!”红梅也忙伸手也去扶章公公。
章公公痛的更加厉害了,忍不住失声惨叫,身边的侍从一见了红梅还了手忙将两人围绕了起来,有人斥道:“没规矩的乡下丫环,竟是连公公也敢打?”
“我哪里打公公了!”红梅委屈无比的冲那人眨了一下眼睛道:“谁让公公走过来一边说话一边打人,以前我师傅就是这样考验我们的反应能力的,不想今日却冲撞了公公。只是我们今日好好的和公公说话,又没有冲撞公公,公公怎么就要打人呢?莫不是公公是仗着皇上的势,想要欺负我们呢?”
“公公应该不会欺负我们吧!”绿叶在旁Сhā嘴道:“我听说公公在皇宫里也是奴才,我们也是奴才,同样都是奴才又怎么会为难奴才?”
章公公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气的肺也要炸了,这两个丫环胆子极大,又会武功,此时又在安府,楚晶蓝没将他放在眼里,这两个丫环还真在他的面前摆起谱来了,只是真要打人也要找个理由,否则也说不过去。
他使劲欲挣扎出两人的搀扶,没有料到两人竟同时松了手,他顿时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红梅大惊道:“公公,你怎么呢?我们扶你扶得好好的,你怎么就挣扎着坐到地上去了!”
绿叶也大惊道:“我知道了,公公是觉得我们都是奴才,他不好意思让我们扶,公公你有这样的想法跟我们说一声就好,我们虽然同是奴才,但是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两人说罢又欲去扶章公公,这一次他身边的侍从反应快了不少,忙将他给扶了起来,他望着红梅和绿叶两张委屈的脸,又听到两人诡辩之词,一时间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这两个丫环的口才绝对是一流,他昨日里受了楚晶蓝的委屈原本就极为难受,今日竟还要如此奚落,他一时间直气的不轻。
他伸手指着两人怒道:“你们……你们好样的!”说罢,带着侍从便离开了。
红梅和绿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
楚晶蓝和安子迁在屋子里听到那些对话,也忍不住笑了笑,楚晶蓝看着安子迁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们两人的口才这么好?原本还想着她们若是拦不住章公公,我便亲自出马。”
安子迁微笑道:“我以前也没有发现。”
楚晶蓝又轻声问道:“那些事情淮备的怎么样呢?”
“差不多了,明日他再来便可以和他们一起走了。”安子迁轻声道。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你病了,好像父亲没有来看你一眼,你们的脸早已撕破,他如今是装都懒得装了。”
“他不是懒得装,而是做给章公公看的。”安子迁浅笑道:“章公公在这里受了气,一定会去找他,他也可以借故说一些事情,让章公公知道我们父子间的关系并不好,章公公也是人精,这些事一定会告诉皇上,他觉得有了皇上的支持,腰杆子也要硬一些。到时候扶二哥上位,便也理直气壮一些。”
楚晶蓝笑了笑,却走上阁楼朝外看去,果真看到章公公朝乐山居的方向走去。她突然觉得安老爷的行为有些好笑,这皇商的称呼说到底不过是安大老爷给安老爷下的一个大套罢了,皇帝对安府从未存过好心,也只有他自己将这个名头当做是宝,将安府的家主之位当做是宝。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扬,看了楚晶蓝一眼,两人都笑了笑。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当天下午安老爷来看了安子迁,安子迁一直装晕躺在床上,安老爷说是来看他,却是从进来到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都寒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楚晶蓝也不说话,很多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却是都不愿再装下去了。
安老爷在悠然居里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一双眼睛有些迷离,表情很是冷淡,不像是父亲来看儿子,倒像是来看仇人,等到他临走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夫人很关心他。”
楚晶蓝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安夫人,她早就听说安夫人这几日病情又重了些,自从安子迁做了家主之后,她便一直卧床不起,章公公来的时候她也一直没有出来,看那情况,似病的不轻。
她微微点头道:“劳父亲转告母亲,五少爷只要多加休息便会大好,待他的身子好了,自会去向母亲请安,让母亲放宽心将身体养好。”
安老爷冷笑一声后道:“你倒是孝顺。”
楚晶蓝似听不出他话里的嘲弄一般道:“谢父亲夸奖,这只是为人媳该做之事。”
安老爷的眸光更冷了三分,一双浑浊中又透着几分精明的眼睛定定着看着她,她淡然受之,安老爷又道:“我也盼着你们能一直这么孝顺。”说罢,便起身而去。
楚晶蓝朗声道:“圆荷,替我送送父亲!”
圆荷应了一声后将安老爷送了出去,楚晶蓝的眼里满是寒光。
安子迁早已从床上爬起来,轻轻的摇了遥头后道:“我装病的事情只怕是骗不了他,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这事他知道了也得帮我瞒着。”
楚晶蓝的眸光里有了一分寒气,当下淡淡的道:“看他这副样子,倒像是恨你入骨,巴不得你真的生病。”
安子迁笑了笑道:“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他从不管我,都是母亲和奶奶在为我的病操心,母亲有些事情是做的极过份的,但是从未对我起过坏心,否则我只怕也活不下来。”
“我听伯娘说两人年青的时候,伯娘救过母亲的命,只怕她是在还当年的救命之恩,也有可能是觉得父亲用尽大伯逼走,母亲心中有愧吧!”楚晶蓝轻声道。
安子迁的眸光微敛,却没有答话。
第二日一早,章公公便带着十几个侍从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红梅、绿叶要拦,他从侍从手中拔出长剑道:“奉圣上诣意,请安府的家主进京面圣,若有人阻拦,格杀勿论!”
红梅和绿叶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依旧守在门前,楚晶蓝却已听得动静从屋里走出来道:“圣上的诣意我等自不敢违抗,红梅、绿叶,你们两人退下。”
章公公向楚晶蓝行了一个礼后道:“见过郡主!”
楚晶蓝却是连眼皮子都不抬道:“圆荷,圆珠,伺候五少爷更衣!章公公来看五少爷了。”说完才微微将头抬起来看着章公公道:“五少爷病重,还请公公宽限几日。”
章公公将白眼一翻,轻哼一声后道:“圣命不可讳,这事咱家做不了主!”
“五少爷这副样子上路只怕会有危险,章公公担待得起吗?”楚晶蓝闻言厉声道。
章公公看着楚晶蓝道:“咱家奉的诣意是将安家主请到西京,至于安家主是死是活咱家可管不着!”
红梅、绿叶闻言脸上大怒,恨不得将章公公那张和猪头有得一拼的脸打得更胜猪头,两人正欲动手,楚晶蓝却缓缓的道:“公公这样说的话,那我也没有法子了,只是如今安府的家主信物在五少爷的身上,他的死活公公也许不在意,可是赈灾的米粮若是凑不出来,不知道圣上又会如何处置公公?”
章公公闻言脸色微变,他心里暗咐他来到安府后并未向任何人透露他请安子迁去西京是为了赈灾之事,再转念一想却也能想得明白,楚晶蓝和洛王的府的特殊关系,这事只怕是洛王告诉她的。
他冷哼一声道:“那是咱家的事情,不劳郡主操心。”
楚晶蓝冷笑道:“他是我夫婿,我自然是操心五少爷的安危,至于公公是否能完成圣命,我才不操心。原以为公公是来和五少爷说话的,那些礼节却不能少,只是公公若是想强行将五少爷掳上西京的话,我可不依!”说罢,她往大门口一站,她的身材虽然纤瘦,可是却贵不可言。
章公公实没有料到一个没有皇室血统的女子竟有如此的气场,不禁愣了一下,旋即道:“去,把安家主给咱家请出来。”
几个侍从如狼假虎般朝楚晶蓝扑了过去,红梅绿叶见状忙挡在她的身前,她微微撩了一下衣襟,轻抚着肚皮道:“我的腹中有洛王的外孙,我倒想看看谁敢动我一根毫毛!”
她的声音低沉,不怒而威,纤弱的身体站在那里,愣是没有人敢动分毫。
章公公来之前皇帝曾吩咐过不要得罪楚晶蓝,他在西京的时候就曾听过楚晶蓝的大名,但是并未太放在心上,觉得一个女子又能有什么本事和胆色,没料到此次一见他已在她的手是吃了大亏,此时这般拦着,她又有孕在身,实不能用强。若是伤了她腹中的胎儿,倒让洛王有了问罪的机会,到时候只怕是皇帝也保不了他。
只是他这般气势汹汹而来,若是就此离开,只怕会被人看笑话,此事再传到西京,他便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他心里不禁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是好,正要此时,门内传来虚弱的声音:“晶蓝,退下,章公公也是皇命在身,你怎可对章公公如此无礼!”
章公公抬头一看,却看到了面如金纸的安子迁,他朗声道:“奉圣上口谕,请安家主进京面圣,即刻启程!若有违抗,杀无赦!”
前面的那句话是皇帝的意思,后面的是他为了突显自己的威风加上去的。
安子迁轻咳了几声,楚晶蓝忙伸手接他扶住后道:“五少爷,大夫说你不能下床的!”
“章公公有圣诣在身,又岂能殆慢了公公,再说了,圣诣在前,也断断不能违逆。”安子迁一边说话一边喘着气道:“你去准备马车,我这便随公公去西京。”
楚晶蓝咬了咬牙,狠狠的瞪了章公公一眼,然后朗声道:“红梅、绿叶,你们去备马车,圆荷、圆珠你们去收拾东西,我也有许久未见父王了,这一次便和五少爷一起去西京,五少爷去面圣,我去看父王!”
“是!”四人齐声答应。
章公公愣了一下,想着她跟在路上有太多不便,当上便阻拦道:“郡主跟去,只怕有诸多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楚晶蓝将眼睛一斜后道:“难道我去看父王章公公也有意见吗?”
“不敢!”章公公轻声道:“只是,这不合规矩……”
楚晶蓝冷笑道:“那是你的规矩,我陪着我的相公回娘家用不着管任何规矩!”
章公公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知道这个女人极其难缠,真带去西京的话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情来,而所有阻拦的话她必定也听不进去。必竟她是洛王的义女,又是皇上亲封的二口郡主,也算身份尊贵,他也不好对她用强,再则皇上也没有说过不让她去西京,如今也只好由得她去。
楚晶蓝见章公公不语,不禁轻松了一口气,看章公公那态度,让安子迁去西京是极为急迫之事,而对她的态度就淡然的多,她扭头看了安子迁一眼,两人的眼里都含了三分笑意。
很快红梅便将马车备好,圆荷也将东西收拾妥当,楚晶蓝扶着安子迁上了马车,她让红梅、绿叶、圆荷和圆珠四人一并带上,让秋韵和红绫守着悠然居。
悠然居里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其它几房的少爷,安子迁看着二少爷和六少爷道:“二哥,六弟,我离开安府的这段日子,你们帮我好生照看好家里!”
二少爷淡淡的道:“五弟放心,有我看着米铺,断不会让铺子里有事!”他的语气懒散无礼,一双眼睛却定定的看着安子迁,示意他可以放心。
安子迁轻轻点头,眼里却有些不满,也不理会二少爷,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六少爷道:“算来离科考之期也只有半年的光景了,六弟你要加油!”
六少爷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却有了一丝泪光,他瞪了一眼二少爷后道:“五哥自己一路保重,不用担心我们,我会照顾好父亲和母亲的!”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觉得他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
七少爷原本因为三少爷的事情对安子迁有些意见,而在知道三少爷做下的事情之后终是觉得他想岔了,他走到楚晶蓝的面前道:“五嫂,这一路上就麻烦你照顾五哥了。”
楚晶蓝见七少爷较之前成熟了不少,那双眉眼里也是真切的关心,她轻轻点了点头,却看了一眼四少爷后道:“往后你二少爷也极忙,你六哥和你都要参加科考,有什么事情就让你四哥多加照拂一些。”
四少爷缓缓的道:“五弟妹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七弟的。”
楚晶蓝看了四少爷一眼,却见他四平八稳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透着几分冷意,她印象中的四少爷话一直都不多,此时听到四少爷这样说嘴角微扬,眸子却满是是淡淡的寒气。
章公公却已有不耐烦了,尖着嗓子道:“好了,出发了!安家主只是去西京面圣,你们倒整的像生离死别一样!”
他的话才一说完,立刻招来了一堆如寒冰一般的眼神,一直不说话的安老爷终是道:“犬子一路之上还劳公公多加照拂!”说罢,塞了个钱袋给章公公。
章公公掂还有些份量,那张和猪头有得一拼的脸上终于有了一分笑意道:“好说好说!”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便如罗刹鬼一般丑陋异常。楚晶蓝望着那个钱袋微微恍了恍神,知道这钱袋只怕不仅仅是钱袋。
众人在马车上坐定之后,车夫便一挥马鞭,马车便飞快的朝前奔去,楚晶蓝和安子迁一辆马车,章公公一辆马车,其它的侍从和圆荷等人分做三辆马车,一路上倒是热闹非凡。
马车才刚出杭城不到十里,楚晶蓝便在车上大声道:“停车!到时辰喂五少爷喝药了!”
马车只得停下,这一喂就喂了小半个时辰,才坐上马车不到一个时辰,楚晶蓝又大声道:“我饿了,到这个小镇去采买一些吃食!”
马车再次停下,她却扶着安子迁直奔饭馆,这一吃又是一个多时辰,天却已黑了,众人只得在镇上寻间客栈住下。进客栈的时候,她给安子迁使了个眼色,安子迁会意,和章公公擦身而过时将安老爷送给章公公的钱袋取了下来,那钱袋里却有一张摊开的纸条:“明月之溪,落日之尚。”
两人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明白那字条的意思,心里暗暗记下,却极快的将那钱袋又还给了章公公。他的手法极快,章公公从头到尾也没有发现。
第二日一早章公公便摧着众人起床,楚晶蓝只当做没有听到,他恼了,敲半天的门敲不开便直一脚踢开楚晶蓝的房门去摧,被楚晶蓝拎着一旁的床前杖就狠狠的打了章公公一顿,将他好不容易消掉几分的猪头脸再次打成猪头,他挨了打反倒被楚晶蓝狠狠的训了一顿,她有孕在身,他是连手都不敢还的。
往后的日子,楚晶蓝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中午休息一个时辰,太阳还没落山又开始休息,每日里走不到五十里路,直把章公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摧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只能朝那些侍从撒气,于是乎,原本脾气就不太好的章公公脾气就更加不好了,手下十来个侍从,几日下来,个个都挨了打又挨了骂。
楚晶蓝看到这副光景,心里想笑,却也不去管他。
安子迁每天都会收到到苗冬青传来的消息,知道西京那边早已布置妥当,他心里便也安定了不少。
楚晶蓝却觉得这根本就不是赶路去西京,倒有几分像是在游山玩水了,她突然发现其实一个人顶着悍名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趁着那个名声做一些平日里不会做的事情。
这样走了五天后,离杭城不过才走了两百多里,离西京还有八百多里,照这样走下去,只怕还得走上十天半个月,到时候依着皇上凉薄的性子,只怕人一到西京,就会摘了他的脑袋。
他权衡再三后只得去求楚晶蓝道:“郡主身份尊贵,慢慢前行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奴才身上有圣诣,实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公公若是心急,可以先走,我随五少爷慢慢赶来。公公也知我有孕在身,实不能操劳,五少爷又病重,我还得照拂他,还请公公体谅一二。”
“不是奴才不体谅郡主,而是奴才圣诣在身。”章公公急的都想哭了,他也试过用强,可是红梅、绿叶两人一刻不离的跟在两人的身边,他早就见识过两位女侠的口才,也见过两位女侠的武功,路上有一次他逼得急了些,红梅当场发火,将那十几个用强的侍从全部掀翻在地,他才知道这两个女人的武功很高,他的人根本就不是对手,想用阴招,可是他的阴招还没有使出来,楚晶蓝却已经尽数化解,只让他自己难堪至极。
到如今已变成骂骂不过,打打不过,他原本打算路上用强好好工欺负楚晶蓝和安子迁的想法也全成了泡影,他后悔至极,早知道如此离京的时候就带几个高手出来了。
楚晶蓝连眼皮都没有抬,依旧不慌不忙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公公若是真的心急的话,可以自己先回去赴命,我们慢慢走。”
章公公只觉得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讲理的女人,当下恨得牙痒痒,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寻机会报仇,此时却也只能将这些苦水咽下,只能由得楚晶蓝的乌龟速度慢慢前进。
等一行人终于到达西京时,已是二十天以后的事情,一千里路,一行人愣是走了将近一个月。一路走来,楚晶蓝见路上难民极多,想必都是辽东的灾民逃难而来。杭城自古是富庶之地,这样的灾事祸从未有过,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难民,心里也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安子迁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是一日好过一日,楚晶蓝却依旧每天喂他喝药,那些药说到底不过是一些清火降邪的方子罢了,喝再多了也不伤身。
章公公看西京城门的那一刻时,他有了一股想哭的冲动,心里的底气却也足了,他冷着声道:“圣上只让奴才带着安家主面圣,还请郡主到洛王休息。”
楚晶蓝懒得理会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望着那巍峨高大的城门轻轻叹了口气,几个丫环也都睁大眼睛四处打量,倒有几分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章公公轻蔑的看了众人一眼后道:“咱家险些都忘了,郡主虽然身份高贵,可是却从未来过西京。郡主也不知道洛王府在哪里吧!咱家告诉郡主,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就能看到洛王府三个字了!”
楚晶蓝不理会章公公的嘲弄,却浅笑道:“上次闵公公来宣诣的时候,说等我有空的时候再向皇上谢恩,如今终于来到了西京,算来也该先到皇上那里谢恩才是!”
章公公愣了一下后道:“郡主有心了,只是圣上可不是你说想见就想见的,郡主的身份在杭城虽然很尊贵,可是西京里王候到处都是,万事再不是郡主说了算的。”
安子迁将头从马车里伸了出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公公帮我安排了。”
章公公见他的样子看起来满面红光,那情景又哪里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心里恨得紧,当下不冷不热的道:“咱家去安府的时候,安家主病倒,到西京,安家主的病就好了,倒真是巧的很!”
“这世上巧事原本就很多。”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
章公公懒得理会他,只看了楚晶蓝一眼道:“咱家带安家主进宫了,郡主请便!”
楚晶蓝看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朝她笑了笑后道:“你去王府等我便是。”
楚晶蓝的眼里有一抹担心,安子迁却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笑容,她只得轻轻点头,上了另一辆马车去洛王府。
章公公带着安子迁到了宫门口,见天色已晚,皇帝又在军机处和大臣议事,知道今日是见不了安子迁了,宫里夜中又不能留男子,只得差人送安子迁去驿站休息,并且吩咐道:“安家主在未见圣上之前最好不要去见洛王。”
“为何?”安子迁明知顾问。
章公公冷笑道:“咱家是为安家主好,到时候惹上祸事可别怪咱家没有提醒安家主。”
安子迁淡然一笑,章公公也懒得再理会议他,自顾自的进了宫。
安子迁到达驿站之后,早有人领着他去了西院三楼阁楼,那阁楼里简陋无比,里面除了一床一桌一凳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知道这必定也是章公公的安排,故意让他难堪,他笑了笑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他一个人觉得在驿站时呆着实在是无聊,又担心楚晶蓝,当下想了想后将东西放下之后便欲离开,却见驿站的门口守卫森严,他不禁觉得好笑,皇帝也太把他当回事了吧!竟派了这么多的人来看着他!要知道在外人的眼里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只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些守卫个个都武功高强,而且都守在东院,大门口处反而松懈一些,他住的西院只有几个例行守卫的侍卫,想来今日这驿站之中只怕是来了极为重要的人物。
他心里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心情去查看究竟,只是大门口守了人,此时天色未大黑,他也不方便就此出门,便只得回房呆着,只是才走到门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方才出门的时候门是虚掩的,此时却是关的紧紧的。
他的眸光微微转动,却还是选择什么都没有做便推门而进,屋子里的东西都没有动,却发现对面的窗户开了,他走过去欲去关窗,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他伸长脖子往下一看,却见一个身着宫装的俏弱女子正半吊在窗户边,听到上面的动静,正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
安子迁愣了一下,见那女子甚是美貌,娇美的瓜子脸,皮肤白嫩细滑,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甚是灵动,身上的衣服也极为华贵,头上还戴着翠羽发冠,他正欲说话,那女子却对着他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他微微皱了皱眉,又听到外面的转角处传来了脚步声。
他想了想,决定关窗,正欲动手之际,却听得那女子小声道:“喂,楼上的,拉我一把!”
安子迁原本想动手拉那女子一把的,却又想起了以往的那些事情,又想起曾答应过楚晶蓝再不可在外面惹风流债,再加上那女子身份不明,而他又刚到西京,实不宜惹事。
于是他咧嘴朝那女子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却拿将那女子系在窗户上的活结解开道:“我家娘子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自重!”
他原本住在三楼的阁楼之上,那女子爬在二楼和三楼之间,这般一松开活节,那女子只会摔个四脚朝天,却不会伤其性命。
那女子见他一笑,只觉得他原本就极温和的脸上再这么一笑,当真是好看的很,一时间竟愣在那里,都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待到她的身体往下坠时,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在大声惊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一起,安子迁适时的关上了窗了,暗自感叹这女子的大嗓门和他的晶蓝比起来,当真是太不淑女了些,枉她方才还对他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看起来还很贵气。
他听到外面的的脚步声响起,也不去管那些,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悠然无比的喝了起来。他喝到一半,却听到门外有人道:“主子,请随小的回去吧,不要让小的难做。”
那女子愠怒的声音传来:“我来看自己的夫婿,关你们什么事,都给我滚开!”
“主子,这样于礼不合,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那人耐心劝道。
那女子咬了咬牙后道:“给我查清楚这楼上住的什么人!”
那人显然愣了一下后才道:“是,小的迟些便去查,还请主子跟小的离开。”
那女子看了一眼安子迁关上的窗,心里恼怒至极,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摔过她,今日里竟被一个陌生男子从三楼摔了下来,这口气她又如何咽得下!只是眼前的情景若是再不回去的话,只怕明日便出不了门,当下只得咬了咬牙便随那人走了。
安子迁在楼上听到那女子的话之后,暗叹这年头世风日下,黄花大闺女竟敢公然私会情郎,好在他方才当机立断解开了那个活结,要不然还不知道惹上什么样的麻烦。这西京里的女子比起杭城来要大胆的多,这性子只怕也不是好惹的。
楚晶蓝和安子迁分开之后,心里虽然挂心安子迁,却也知道依他的本事不会有事,便命人问清了洛王府的所在,慢慢驾着马车朝洛王府驶去。
随知道才驶到半路,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匹惊马从侧面路上飞出,惊马来得太快,车夫来不及躲,她不由得大惊,眼见那惊马就要撞在她的马车上,若是撞到只怕会将马车撞飞,她有孕在身,又如何禁得起这一撞,当下脸色大变,却也没有应变之策。
红梅绿叶早已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事出突然,她们想破车救楚晶蓝出去已经不及,当下一咬牙,两人便极快的将楚晶蓝护住。
她闭着眼睛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马车翻倒之感,反而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她忙将眼睛睁开,拉开车帘一看却见那马竟被人一脚踢飞,那马口吐鲜血撞在一旁的墙上,那墙被巨大的力道撞成了半蹋之状,她顿时傻了眼。
围观的百姓却已惊呼了起来。
楚晶蓝正想下车道谢,却见一张俊颜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人的眼里分明写着欣喜,可是整张脸却冷的像冰,她愣了一下,旋即微笑道:“四哥,好久不见!”
乐辰景冷冷一笑,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道:“是好久不不见,只怕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想见我!”
楚晶蓝微笑,却岔开话题道:“今日真是巧了,我初来西京竟遇上了四哥,如此甚好,我也不用自己去找洛王府了,有四哥带路再好不过。”
乐辰景却依旧冷着一张脸,看了她一眼后道:“这么久没见,你说话还是那么假。只是你也真有本事,一到西京就人想要你的命。”
楚晶蓝早就看出来那惊马奔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有人顾意为之,否则怎么会那么多的马车不撞,偏偏就撞上了她的马车,这时间当真是掐算的极好。
她轻叹一声后道:“西京里我只认识四哥和父王,还有送我和五少爷的章公公。”
“苏连城呢?”乐辰景反问。
楚晶蓝顿时脸色微变,乐辰景却又道:“章弥那个混蛋的胆子一向很大,是他也说不定。”
楚晶蓝知道他嘴里的章弥指的就是章公公,她的眼里寒意更浓。
乐辰景看到她脸色不好,便又问道:“安子迁呢?”
“章公公带他进宫了。”楚晶蓝如实回答。
乐辰景冷笑道:“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可没有看到安子迁,再说了今日皇上和大臣在商议要事,只怕也没有空见他。”
楚晶蓝脸色微变,乐辰景却又道:“不过他现在还有些用处,应该还不会取他的性命,只是不会让他在洛王府里住罢了,我估莫着他这会已经在驿站住下,你用不着担心他。”
第六十八章
楚晶蓝闻言轻叹了一声,乐辰景却已一把将车夫给掀了下来,自顾自的跳上了马车,红梅和绿叶看了她一眼,她轻轻摇了摇头,两人便不再说话,心里却有了三分担心。
马车朝前驶了约半个时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乐辰景一把将车帘拉开,红梅和绿叶先下了马车,他一看到红梅和绿叶两人眼睛便眯了眯,想起那天晚上银面阎罗盗异域莲花失败时他追出去的情景,当下冷笑道:“银面阎罗倒是为你费了些心思。”
楚晶蓝愣了一下,红梅却已道:“我家主子吩咐了,让我们好生照顾好夫人。世子若是对我家主子有意见的话,还请大局为重,我们都是为了夫人好。”
乐辰景的眼睛一眯,也不说话伸手便朝红梅拍了过去,红梅没料到他突然出手,身体往后疾避,纵然如此,还是被他的指风扫到,憋得连气都出不来,当即便摔在了地上。
楚晶蓝大惊道:“四哥,不要!”
乐辰景冷冷的看了红梅一眼后道:“日后最好给我客气些,否则别怪我要了你们的小命!”
红梅和绿叶早就领教过他的本事,此时见他突然动手,却还是大吃一惊,绿叶知道他可不比章公公那么好拿捏,也不敢惹事,当下忙将红梅从地上扶了起来。她又见红梅脸色难看,知道红梅的武功比她高一些,却是连乐辰景一招也招架不住,这乐辰景的武功当真是极高的。
绿叶性子倔强,瞪了一乐辰景一眼,乐辰景面色微变,楚晶蓝一见大事不好,忙浅笑道:“四哥,我有些饿了。”
乐辰景冷哼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楚晶蓝,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宽松,小腹微微隆起,他的面色再次一变,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的腹部,她心里一惊,想起这个像疯子一样的人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当下忙浅笑道:“已经四个多月了,四哥快要做舅舅了。”
“舅舅?”乐辰景的眸子里有了一分迷离,身上却泛起了一抹杀气,伸手朝楚晶蓝的腹部摸去。
楚晶蓝见他面色不善,知道他心魔未除,心里暗暗担心。又见他伸手摸了过来,一时间猜不透他是何种心思,想要推拒却知道他的性子极其倔强,越是不允,他越是要做,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让她的心跳加速,她的心尖颤了颤,额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绿叶见状,心里大惊,唯恐他要做出什么骇人之事,当下欲冲上前去阻止,圆荷早已下了车,见到这样的情景,忙一把将绿叶拦住,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绿叶有些担心的看了圆荷一眼,圆荷的眼里也满是担心,却知道乐辰景的毛只能顺着摸,绝不能触其逆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乐辰景的手伸的极慢,眼神也有些怪异。
楚晶蓝暗暗咬了咬牙,腹中的孩子似也察觉到不对,不安份的在她的腹中动了动,她不禁愣了一下,这是这个孩子第一次胎动,她一时间也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当下展颜微笑道:“是啊,孩子出生后得叫四哥舅舅了!这孩子乖巧的很,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会像你吗?”乐辰景的眼睛终于从她的腹部转移到她的脸上。
戾气小了一些,楚晶蓝却笑的更加的甜美:“这个就不知道了,我是她的娘亲,应该会像的。”
乐辰景闻言轻叹了一声,周身的冷厉之气顿时淡了不少,他轻声问道:“我可以摸一下她吗?”
“当然可以。”楚晶蓝微笑道。
乐辰景伸在半空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楚晶蓝却笑了笑,伸手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腹部,微笑道:“她方才还在动了,第一次见到舅舅正开心着了!”
乐辰景没有感受到婴儿的胎动,却摸到了她因为怀孕微微有些硬的腹部,他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伸手揩过她许多次油,她浑身上下不说全摸了个遍,却也摸得差不多了。只是以前他一碰她她不是怒目相视,便是冷若冰霜,像这般主动伸手摸上她腹部的举动却是第一次,他掀眉看她,却见她笑的温暖慈祥,那张脸上满是为人母的喜悦。
她在他的面前很少这样温和的微笑,以前想尽办法逼她对他笑,她都笑得极为免强,反倒是后来他放下的时候她笑的温柔可人,如今再见她这样的笑容只觉得恍若隔世,不知道怎的他竟觉得鼻尖微微有些发酸,一时间冷情冷性的他心底竟也升起了一抹温柔。
他没有说话,只是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她,她眉目间俱是温柔,半眯着眼睛对着他笑。
他微微有些恍惚,想起与她相识的日子,他的眸光微微转动,终究浅笑道:“没动!”
乐辰景极少笑,就算是笑也大多是寒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或者干脆是冷笑,从不见半点温情的笑容,而此时他的笑就如大雪初雯一般温和而又泛着光华,那张因为长年征战而有些冷厉的脸也冰消雪融,透着几分孩子的稚气和男子的温和。
她从没有见到乐辰景这样笑过,一时间愣了一下,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道:“她还小,现在动的次数少,等她再大一些的时候动的便多了。”
乐辰景轻轻点头,将手轻轻抽回来道:“嗯,待她大一些的时候我再来摸她。”
两人站在王府门前的举动,早已惊了守门的侍卫,那侍卫看到千年冰雪不化的乐辰景对一个女子展颜而笑,当即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楚晶蓝微笑着点头,心里却泛起了苦水,两人必竟是异姓兄妹,在人前还是需要避嫌的,方才让他摸是见他动了杀机的权宜之计,他日后若是天天来摸她的肚子,那还了得!
乐辰景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当下一把拉过她的手道:“你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是累了,先到王府里好生休息。父王在宫中议事未回,待他明日有空了你再见他吧!”
“好。”楚晶蓝轻声答应,试图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试了试后没有任何动静她只得将这个念头打消,乐辰景这人从来都不能按常理度之。
绿梅等人忙去搬车上的行礼,乐辰景瞪了守门的侍卫一眼,两人都打了个激灵,虽然还不知道楚晶蓝的身份,但是丝毫不敢殆慢,忙去帮忙搬东西。
两人相携走到门口,却见一个三十几岁、打扮的极为贵气的妇人走上前来,极为温和的道:“世子回来了,这位夫人是?”
楚晶蓝不知道她的身份,当即轻轻施了一个礼正欲说话,乐辰景却已冷着声道:“这是我妹子。”
能让乐辰景称为妹子的女子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人,那妇人笑了笑后道:“原来是郡主!失礼了!”她这才对着楚晶蓝行了一个礼,那双大眼睛微微一合,似乎极为和气。
楚晶蓝微笑着问道:“四哥,这位是?”
乐辰景冷哼一声后道:“这是父王的侧妃乔氏,你可以唤她一声乔大娘,也可以叫她乔侧妃。”
乔侧妃闻言面色不变,似是对乐辰景这样说话的方式习以为常,当下浅笑道:“早前就听王爷说郡主惠质兰心,仪容出众,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她笑的温婉贤雅,那双眼睛里满是西京贵妇人的气度,似乎很亲近,似乎很大方,却又摆了几分谱,让人难以捉摸,难以真的靠近。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那是父王谬赞了,我其实普通的很。”
“普天之下能让世子牵着走进王府的女子唯郡主一人而已,郡主不用过谦。”乔侧妃的眼里似旧在笑。
楚晶蓝怎么听怎么觉得乔侧妃的话里带着三分讽刺,却微笑着看了一眼乐辰景道:“那是自然,四哥也只有我一个妹子,我家中无其它的兄弟姐妹,父王收我做义女时告诉我有九个哥哥,我当时可着实欢喜,因为父王说了,日后谁敢欺负我,哥哥们都会替我出头,虽然知道父王说的是句玩笑话,但听着是极开心的。”
乔侧妃听到她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原本有三分懒散的眼神里有了一抹精光,打量楚晶蓝的味道更重,楚晶蓝只是浅浅的笑着,由着她去打量。
乐辰景却已有不耐烦了,这些机锋他自是听得和明白,他当下冷冷的道:“晶蓝你不用和乔侧妃说这些,她嫁给父王多年却无所出,你的那些哥哥们都不是她生的,她又是家中独女,自然不明白兄长对妹妹的关心,更不知道何为兄妹之情。”
这一次乔侧妃的脸色又变了变,乐辰景却又冷冷的道:“好了,都见过了吧!晶蓝远道而来想必已经乏了,就住的碧涛轩好了。”
乔侧妃先是一愕,旋即道:“郡主住碧涛轩似乎有些不妥,世子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有什么不妥的?”乐辰景冷着眼看了一眼乔侧妃道:“本世子瞧着极好,乔侧妃虽然如今是你掌管府里的中馈,但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说好听一点你是侧妃,说难听一点的话你也不过是个地位稍高一点的妾!”
乔侧妃愣了时晌,脸色已微微有些发白,却还是顾做镇定的道:“世子竟然已经决定了,那便让郡主去碧涛轩住下吧!”
楚晶蓝早已见识过乐辰景说话的方式,原一以为他在西京会有所收敛,没料到他竟对这个相当于他庶母的女子竟是如此的无礼,她朝乔侧妃浅浅一笑,便和乐辰景缓缓离开了。
乔侧妃站在那里,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自从乔侧妃出现后,似乎又犯了乐大爷的病了,他周身冷厉的怕人,楚晶蓝大气也不敢出,待乐大爷亲自将她送碧涛轩时,她顿时愣了一下,这屋子里的陈设虽然清爽整洁,所用东西看似简朴,实则每一样摆设都价值不菲,桌上的那个珐琅花瓶还是前朝的珍品,喝水的茶具全是嵌金丝牡丹花纹的白玉瓷器,千金难买,门口的屏风是上等的汉白玉雕成,精致无比,屋子里所有木制家具居然全部都是上等的金丝楠木,一进屋里铺着的地毯居然是用上等的蜀锦嵌长绒绣花而成,华贵却不张扬。
楚晶蓝此时终于明白乔侧妃为何不同意她住这里了,方才她进来的时候仔细打量过,这个碧涛轩在王府的正中,她以前去北京的故宫参观过,这间屋子的形式像极了后宫中的中宫,那是皇后的居所,而在王府里,这样的位置应该是给正妃住的。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楚家和安府也算是商贾大家,可是却远远不能和这里相比,再加之这个特殊的位置,她不禁有些冒冷汗,她轻声道:“四哥,我住这里只怕有些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乐辰景的语气已有一分温和,他伸手摸了摸那个贵重的珐琅花瓶后道:“这里以前是我母妃住的地方,王府里只有一位郡主,金贵无比,自然是住在这里了。”
楚晶蓝再次一愣,心里暗骂你发疯也不用如此拉着我吧!你母妃住的地方我又哪里能住!她轻声道:“王妃住的地方我住似乎不太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乐辰景淡淡的道:“你别看这王府里安静的很,其实并不比安府好上多少,兄弟们倒没什么,女人们是非却多,这里离我的棋韵楼甚近,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
楚晶蓝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乐大爷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更改,心里暗道:“你让我住在你的旁边还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如今只身前来,还不得依了你。”
她轻声道:“四哥有心了。”
“我一直对你很有心。”乐辰景毫不客气的接过话道:“之前的那些飞鸽传书你收到了没有?”
“都收到了。”楚晶蓝轻声道:“一共是六封。”
“没错。”乐辰景却又看着她道:“之前让你来西京的桃花庵来赏花,你怎么不来?”
“我收到四哥的飞鸽传书传动身了。”楚晶蓝缓缓的道:“只是我有孕在身,实不敢太过颠簸劳累,所以足足坐了一个月的马车才到西京。”
乐辰景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你这赶路的速度,那章弥只怕是要疯了,难怪你一到西京就被马车撞,那些个混蛋胆子倒是挺大的。不过我瞧着你这样走倒挺好的,罢了,赏不了桃花日后便陪我去摘桃子吧!”
楚晶蓝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得和轻声应道:“是!”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却一ρi股坐在了居中的张红木大椅上,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后道:“你日后就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家主,你放心好了,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楚晶蓝心里满是无可奈何,她来到这个世界多年,欺负她最惨的就是他,他此时还敢说这样的话,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还得笑道:“是,有四哥在,没有人能欺负我。”
乐辰景对她这样的温顺甚是满意,却站起身来,楚晶蓝以为他要起身出去没料到他却走进了里面,在里面的一张小榻上躺了下来。
楚晶蓝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见她看来,咧嘴皮皮一笑道:“好乏啊,我先睡一觉。”
楚晶蓝再度大惊,忙道:“四哥还是回房睡的好,这样躺在小榻上小心着凉。”
“无妨。”乐辰景不慌不忙的道:“我忘了告诉你,我虽然住在隔壁的棋韵楼,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里睡的。”
饶是楚晶蓝再淡定,此时也张大了嘴巴,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位痞子大爷敢情是要在这里睡觉呢?他见她满脸惊愕的样子,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沉思后道:“这间屋子有母妃的味道,我平常极难入睡,可是只要闻到母妃的味道心里就会特别踏实,觉也睡得特别的香甜。”
楚晶蓝呆了呆,他的故事她也曾听过一些,原本想好要赶他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在安府小住的时候,她听春分说起过,他每日不过半夜绝对难以入睡,而睡着之后却又浅眠多梦。此时听到他这样的话,心知她和他之间是不可能,他这样赖在这里其实极不妥当,可是心却又无端端的软了下来,这个看起来霸道而又嚣张的男子也是有着自己的心伤。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目光温和了些,他却语出惊人的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可是一直赶路乏了也想好好休息呢?想和我一起睡吗?”
“多谢四哥美意。”楚晶蓝浅笑道:“我这一路上虽然是在赶路,但是并不乏。”
乐辰景也笑了笑,她不同意他也不用强,他半眯着眼睛准备睡觉,楚晶蓝却觉得有些头痛,他现在在这里睡觉算哪一出?她刚到西京,乍和安子迁分开,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他,他却在她的房间里倒头大睡!
她忍不住抚了抚额,想要换个地方住,可是初到王府人生地不熟,就算是要换也无从换起,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只得命圆荷等人收拾东西。其实这屋子里什么都有,根本就不用收拾,她打开柜子一看,却傻了眼,柜子里全是衣服,那些衣服的款式都极为漂亮,想来也是时下西京最流行的款式,她粗粗的看了一眼尺码,忍不住在心里暴粗口,这混帐八成是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衣服的尺寸件件都和她怀孕之前的尺寸一模一样!里面却是连亵衣亵裤都准备妥当!要不要准备这么齐全?
乐辰景的声音适时传来:“母妃的衣服早已叫人收好,那柜子里的衣服都是为你准备的,只是不知道你有孕了,想来那些衣服也都不太合穿了,明日让纤巧坊的裁缝来帮你做上几套。”
楚晶蓝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的道:“有劳四哥费心了,我身上这几套衣服穿着极好。”
乐辰景却已懒得答话,眼睛眯着似已睡着。
楚晶蓝叹了一口气,这边才准备妥当,门外传来说话声,紧接着便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年走进来道:“四哥,乔侧妃说咱们的妹子来王府了,在哪啊?”
他的话比声音快,话还没说完,人却已进了里间,楚晶蓝还没看清他的长相,原本躺在小榻上的乐辰景却如旋风般站了起来,抬起一脚便将少年给踢了出去,楚晶蓝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他用的劲很巧,那一下看似很重,其实却是巧劲,少年的反应也极为灵敏,借着那一踢之劲,一个凌空翻身便往后退,只是他显然忘了这房间阁楼结构,楼层并不算太高,他这一翻身子便重重的撞到了楼顶,“轰”的一声,他便掉到地上,头上还起了一个大包。
少年扁了扁嘴想哭,却一直忍着,然后一ρi股坐在地上道:“四哥欺负我!”
乐辰景终于懒洋洋的站了起来,却也不理会那个少年,楚晶蓝听到那少年这样称呼乐辰景,想必是王府里的少爷,她忙给圆荷使了个眼色,圆荷会意去扶起那个少年道:“有没有摔着?”
少年眨了眨眼睛道:“你是我妹子?”
圆荷见他的额头上顶个大包,眼睛里满是水气,却偏偏用极为惊喜的语气在问,她忍不住掩嘴笑道:“不是,我是郡主的丫环圆荷。”
少年却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她,似是不信,楚晶蓝却已走到外间,含笑道:“我是楚晶蓝,这位不知道是哪位哥哥?”
少年这才将目光看向她,看她第一眼的的时候眼神里似有一丝不屑,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又看了她第二眼,第二眼一看下去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了,他笑嘻嘻站起来,拍了拍ρi股上的灰道:“我是你九哥!”
他是洛王第九子,乐辰风,因为他的年纪最小,平素里兄长们都宠着他,再加之他的性子极为开朗,虽然已年过二十却还像孩子一样,行事不见一分稳重,整日里嘻嘻哈哈。
楚晶蓝一直以为王爷的少爷们一个个必定是极有礼貌和稳重的,此时看到老九却觉得他实在是和稳重沾不边,这个少年浑身上下透着天真还有一些可爱。
乐辰景的骂声却已传来:“都过了弱冠之年了,还这么毛毛燥燥的,待父王回来了让他求皇上给你指一门亲事,省得你整日里没个正形。”
乐辰风扁了扁嘴,一看到乐辰景却朝他的怀里扑去,扁着嘴道:“四哥最凶了,你看看我头上撞的这个包,你给我好生揉揉,否则我跟你没完。”
乐辰景的嘴角抽了抽,就在楚晶蓝以为他又要伸手将少爷扔出去时,他却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了一些药油在乐辰风的包包上,然后伸手揉了起来。
楚晶蓝当下便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乐辰景居然会有如此温柔的动作!这简直就和太阳从西边出来没有两样!
乐辰景似感受到了她异样的眼光,顿时有些不太自然,却也没有说什么,替乐辰风揉了揉后道:“好了,下次别在屋子里乱翻筋斗。”
“知道了。”乐辰风答道:“只是四哥往后别动不动就用脚踢人,很痛的!”
乐辰景懒得理会他,他却已笑眯眯的站起来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妹子,你肚子饿不饿?”
楚晶蓝刚想回答,她的肚子却已叫了起来,她如今是双身子,中午吃的饭早已饿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乐辰风却已伸手去拉她的手道:“去我那里吃饭吧,我昨日听说你要来,早就备下了好多好吃的!”
他还没有牵到楚晶蓝的手,只觉得一道凌厉的眼刀袭来,他扭头一看,便看到乐辰景冷如寒冰的眼神,他只得收回了手。
楚晶蓝浅笑道:“如此就麻烦九哥了。”
“自家兄妹,有什么好麻烦的。”乐辰风笑的没心没肺。
乐辰景也跟了过去,却在路上遇到了老八乐辰清,他只比乐辰风大上半岁,整个人却老成的多,一行人一起在乐辰风那里用了晚膳,乐辰风虽然年纪小,但是对吃的却极为了讲究,备下的那一桌晚膳极为精致,色香味俱全,极合楚晶蓝的胃口,她足足吃了三大碗饭。
众人用完膳之后,楚晶蓝问道:“其它几位哥哥都在府里吗?”
“不在。”乐辰景淡淡的道:“大哥在户部任职,这次辽东大灾他奉诣赈灾去了,二哥和三哥在兵部任职,年前调到了山南,五弟和六弟去了南疆,七弟在吏部任职,外放到了江淮。八弟在礼部任职,九弟如今还在吃闲饭。”
楚晶蓝愣了一下,她来之前以为洛王的儿子都在西京帮助洛王成事,没料到西京只余一个只有副职的乐辰景,老八虽然在礼部,想必也不是多重要的职位,看来皇帝对洛王是早就有了提防之心,所以才把他的儿子拆到天南海北。
乐辰清笑道:“还是九弟最舒服,都弱冠了父王还舍不得让你去历练,哪里像我命苦着了,顶了个礼部侍郎的缺,整日里却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比今晚吧,皇上让我去接千赫王,那千赫王的派头还大的很,指使着我们做这做那,嫌驿站太过简陋,一直在挑三拣四的,我都想胖捧那混蛋一顿了,却偏生还得好生伺候着他。”
“我听说皇上属意将梦溪公主嫁到千赫去,等到梦溪一嫁,西京不知道要安生多少。”乐辰风扁着嘴道,他和梦溪公主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却因为梦溪公主身份高贵,他平日里没少被梦溪公主欺负。
乐辰清笑道:“九弟整日里都说梦溪不招人喜欢,盼着她早嫁,只怕她真的嫁了你心里还会不舒服,还想着人家了!”
乐辰风叹了口气道:“她那副如野猴子一般的性子,虽然吵的很,可是却也没坏心,这些年来也帮了王府不少的忙。我只是感叹,她那样的女子真要嫁到千赫草原去,只怕是不习惯的,她是金枝玉叶,可是纵然做了草原的大妃却终究比不上皇庭,千赫王若是对她有意还好,若是无意只怕再没有人宠着她了。”
楚晶蓝知道千赫草原在西凤之北,那里算是西凤国北边的门户,而千赫族民风彪悍,虽然是西凤国的附属国,但是早就有了不臣之心,想来皇帝是觉得如今西凤国内忧没有解决,实不宜再有外战,便对千赫起了拉拢之心,所以才有和亲之策,那梦溪公主只怕是政治牺牲品。
乐辰景冷笑道:“你倒是很会替她着想,人家当初拿鞭子抽你的时候怎么不再夸她温柔呢?”
乐辰风撇了撇嘴,乐辰清却又笑道:“其实千赫王配梦溪还是配得上的,你们今日是没有见到千赫王,他虽然长相粗犷了一些,但是全身上下度不凡,和四哥有的一拼!”
乐辰景冷着声道:“别拿我和草原上的野人比。”
乐辰风和乐辰清都笑了起来,楚晶蓝却问道:“如今天灾横行,皇上怎么在这个时候请千赫王来我朝?”
她这话一问出来,三人都闭了嘴,楚晶蓝的眼里满是不解,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乐辰风,她轻声问道:“九哥,你来说说看。”
乐辰风笑嘻嘻的道:“我又不管朝中的事情,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听说和和辽东的灾情有些干系。”
楚晶蓝愣了一下,旋即问道:“有何干系?”
乐辰风却闭了嘴,乐辰景却道:“你别听九弟在那里胡说八道,国家大事他懂个屁!”
楚晶蓝却已察觉出了一些异常,她轻叹道:“我虽然从不过问朝中之事,只是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对了,大哥去辽东赈灾,现在那边的灾情很严重吗?”她的眼睛看着乐辰风。
乐辰风被她盯着有些不太自在,当下讪讪一笑道:“辽东的灾情我只是听说了些,说是极其可怕,可是我终究是没有见着,也不知道,也听说如今国库空虚,说是赈灾,却是拔不动银子了,那里的事情父王最是清楚了,妹子明日问父王便知道了。”
他的话才一说完,便被乐辰景敲了一记暴栗,他心里委屈,忍不住扁了扁嘴,楚晶蓝终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将目光投向乐辰景,乐辰景却只当做是没有看到。
楚晶蓝的眸光微疑,当下轻轻咬了咬唇后道:“我相公也随我进京了,听说章公公安排他住在驿站,八哥今日安排千赫王的时候是否看见了他?”
“我没有看到妹夫。”乐辰清想了想道:“许是他去的晚了,我走的又早,便错过了,只是妹夫来京,怎么不到王府来住?”
楚晶蓝长叹一声后道:“他自是想来,只怕章公公不让吧!”
“那章弥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不让妹夫来王府住!”乐辰风怒道:“不过是个阉人罢了,偏生长了一副狗胆,胆子大的很!”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一凝,却看了乐辰景一眼,他淡淡的道:“住哪里不是一样的住,你在那里激动个什么?章弥那个阉货你日后还是少理他为妙,此时正值多之秋,不要到处生事。”
楚晶蓝听到乐辰景的话微微一愣,这个平日里没有半点规矩从不知道关心人的男人,原来对自己的亲弟弟是如此的关心,她今日来王府后倒对乐辰景的印象有所改观。
乐辰景却又轻声道:“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说罢,他拉着楚晶蓝便离开了,乐辰清和乐辰风见状眼睛都眨了眨,他们那个从来都距女人八百里外的四哥居然动手拉女人,当真是件稀罕事。
两人走到碧涛轩时,楚晶蓝轻声道:“四哥,如今西京的情势到底如何?”
“也没如何。”乐辰景淡淡的道:“因为辽东的春灾,如今又是青黄不结之际,朝中没有能力赈灾,大哥这个辽东赈灾使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说到底还是皇上对洛王府不放心,原本依着大哥的才华要入主内阁的,可是依着目前的情况只怕是不会给那个机会了,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灾根本没有办法赈。”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乐辰景又道:“皇上之所以要将梦溪公主嫁给千赫王,也不过是因为千赫的铁骑在前,皇上无力动兵,只能用怀柔之策,你们拖了一个月才进京,只怕早就令皇上心生不满,虽然如今寻不到安府的错处,但是依着安府之占天下米粮三成的实力,皇上操安府的家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如今安府和洛王府息息相关,皇上还不太好动,但是你们日后行事还是得小心一些,否则出了事就算是父王也难以保全你们。”
这些事情楚晶蓝早已想到,当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乐辰景又道:“有些事情以你的聪慧,只怕也早已想到,有些细节你却得想清楚,必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楚晶蓝抬眸看着他,他却又道:“上次怀素被人陷害,险此丧命,父王为了救怀素已经和皇上算是明斗了起来,若不是白玲珑从中周旋,只怕洛王府已经出事。”
“玲珑哪来这样的本事?她如今又在哪里?”楚晶蓝微惊。
乐辰景冷笑道:“那个女人的本事大着了,来到西京短短几日,便已成了护国公的女儿,和皇上打得火热,看那架式,只怕再过段日子就得接进宫成娘娘了!”
楚晶蓝是知道白玲珑的身世的,此时听到乐辰景的话不禁一愣,她实在是想不出白玲珑是如何成了护国公的女儿了,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后道:“是父王安排的,那件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日后见到她之后自己问她好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乐辰景却又道:“不过她似乎和安子迁过往甚密,你们的关系似乎不是甚好,你怎么就如此关心她?”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她出生寒微,护国公平白无顾的多了一个女儿出来,皇上就不起疑吗?”楚晶蓝不愿和乐辰景讨论她是否和白玲珑相熟的事情,便岔开了话题。
乐辰景冷冷的道:“朝中大臣们多一个人有无数种法子,再说了护公国年青时的风流韵事不少。”
楚晶蓝觉得这事没有办法再问下去了,却又想起了许晓玉,当下便问道:“父王倒是真心疼怀素,今日来到王府,怎么没有见到他?”
“他出府办事去了,算来也快回来了,你倒是挺关心他的。”乐辰景冷冷的道。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在西京我的熟人不多,他算一个。”
乐辰景的眸子微眯道:“那苏连城呢?”
“我听章公公说他如今已是朝中三品大员了,心里有些感叹。”楚晶蓝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道。
乐辰景却冷笑道:“有什么好感叹的,那混蛋在杭城时没有把皇帝交待的事情办好,本该重罚的,只是他还是有些本事的,那一夜和皇上谈了近一个时辰之后,第二日皇上就破格升他为通政使司通政使,已经是正三品的官了,朝中还没有人升职能升的像他这样快的。”
楚晶蓝并不清楚各个官职的权利,但是知道皇帝既然如此重视苏连城,那职位必是实的。
乐辰景却又冷冷的道:“和苏连城的官职一样出名的,还有他的风流韵事,和花魁红颜的故事是整个西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美谈,而和这些人物一起流传的故事中还有一个反面角色,那就是你!再加之你由平民百姓一跃成为二品郡主,在西京也同样有名的很,其骠悍的事迹很是震憾,你新婚夜休夫之事更是人尽皆知。这些事我先告诉你,你心里也有个准备,那些个牛鬼蛇神们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一章
王府的夜寂静无比,楚晶蓝半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西京的销烟比起安府要浓烈的多,乐辰景的话里透露了很多事情,苏连城得到皇帝信任,白玲珑甚合皇帝心意,千赫草原虎视眈眈,辽东灾情比她想像中的还严重,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府又该如何立足?
饶是她再聪慧,心里也没有主意,她以前虽然也关心朝中的局势,只是她终究是一个商家,所知实在有限,要剖析清楚朝中的局势也甚难,洛王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思她心里也不知道。
她心里也挂心安子迁,不知道他在驿站过得可好,章公公是否会为难他?
她又想起安老爷留在钱袋里的那句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当安,只觉得这西京里到处风雨飘摇。只是想起安子迁来西京之前就有布置了一些事情,心里又安定了些,只是终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圆荷就在外间,听到她的叹息声她也有些无可奈何,乐辰景和楚晶蓝说的那些话她是全部都听到的,又在心里把苏连城的祖宗问候了一千遍,以前她只以为楚晶蓝在杭城的名声不好,没料到苏连城竟也在西京散播了那些莫须有的传言,这样一个饱读诗书的人所行之事当真是对不起他读的那些圣贤书。
楚晶蓝在想安子迁的时候,安子迁也在担心她,他担心的倒不是她的安危,而是乐辰景那只狼,乐辰景对楚晶蓝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虽然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算是尘埃落定,但是他却知道乐辰景那混蛋的心并没有完全死。
入夜后,驿站安静无比,他想了想,将床上的被子叠成个人形,再将枕头塞进去,然后轻轻推开阁楼的门,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住在西院的三楼,因为住得高,所有驿站内的情景便看得清清楚楚,他一抬眼,便看到了东院一片灯火通明,里面虽然看起来住了不少的人,但是却听不到人声,显得安静而又有序。
安子迁的眉毛微微扬了扬,他看到这副光景,便知道东院必是住了极为重要的人物,又见得那些侍从的装扮和西京窘异,也不同于西凤国正常百姓的装束,而是有些奇特的异族服装。他想起入京时苗冬青给他传来的消息“千赫王即将来京……”
他的眸光深了深,对这位传闻中的千赫王有了一分兴趣,又想起傍晚时分见到的那个俏丽女子,他的嘴角微勾,眼里有了一抹趣味。
他原本打算去看楚晶蓝的,却发现这驿站看似安静,却有一种别样的气息流淌,他细细一查探,便发现驿站外遍布了武林高手。
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为他而来的,只是他终是不觉得就算安府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皇商,纵然皇帝知道安府和万知楼有来往,万知楼的势力是大,但是在皇帝的眼里只怕还没将万知楼当做敌对,苗冬青送来的消息说皇帝还想将万知楼收为已用。皇帝虽然派了心腹太监去请他却不可能安排这么多的高手来监视他,他隐隐觉得皇帝是为了东院的那个人而来。
安子迁忍不住骂了几句,今夜他算是被东院的那个人给拖累了,这驿站是不能出去了。
他想了想决定去见见传闻中的千赫王,他才拿定主意,便听得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便见到一个异族打扮的侍女提着灯笼走到他的面前。
那侍女看到他的长相时微微一愣,旋即用生硬的汉语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安家主?”
安子迁点了点头,那侍女又道:“我家主子有请!”
“敢问姑娘的主子是哪位?”安子迁明知故问。
那侍女只得他的声音温和圆润,心里欢喜,当下掩嘴笑道:“安家主去了便知。”
安子迁微笑,示意那侍女带路,没料到他这一笑倒让那侍女红了脸,忙转身带着他下了楼,走向了东院,门口的侍卫看了安子迁一眼,又见侍女带着,也没加阻拦便让他过去了。安子迁看了一眼西院那边的守卫,已不知何时被调开了,他来到东院,除了请他的人之外,只怕也没有人知道。
东院的布置比西院要华丽千倍,里面所铺陈的东西样样都是精品,华丽异常却又透着几分异族风情,一入里门地上铺了一张色彩极为绚丽的地毯,他和楚晶蓝在一起时间长了,实不喜欢这些华丽的东西,当下忍不住微微皱眉。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坐在上首饮酒,安子迁进来他却连正眼都没有抬。
安子迁见那人身披半张虎皮,半露着胸膛,头上Сhā着几根色彩绚丽的鸟毛,那人半侧着又半笼在灯光的阴影之中,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觉得有一股粗犷之气袭来,那半低着的脸,却是如刀斧削过,冷厉异常,如鹰一般的眼睛没有看安子迁,却也让他觉得有凌厉之气。
那人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是自来熟的性格,一点也不拘束,自顾自的将这大厅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见那张铺着不知道什么皮的桌子上摆着几盘糕点,当上毫不客气的拿起来就吃。章公公特意交待过驿站的管事,今夜没有给他准备任何吃食,他到如今还饿着肚子,原本依他的底子一顿不吃也不妨事,只是此时看到好吃的不吃就实在是对不起他的肚子了。
他不客气的吃着糕点,那一直在喝酒的男子却一直在打量着他,看到他那放口大吃却又极为厮文洒脱的样子,嘴角不禁微微一扬,干脆酒也不喝了,双手负在胸前一直看着他。那男子身边的侍卫和侍女看到他这副样子都有些吃惊,有人愠怒的想要喝止,那男子却微微抬了抬手,那侍卫便不再作声。
安子迁由得那男子打量,等吃到七成饱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四处找杯子,那男子给侍女使了一个眼神,便有人给他端了一碗水过来,他道了声谢便不客气的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他一喝完,那男子便笑了起来,双手击掌道:“看安家主是个斯文人,不料性子却有趣的紧。”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今日驿站管事说辽东大灾,圣上为了表示与灾民一共吃苦,将所日的晚膳省下给灾民,所以我也没有饭吃,偏生我又是个不禁饿的,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觉也睡不着,想要出去买吃食侍卫又不让,好在兄台大方,半夜请我前来吃糕点,这样腹中饱了,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他的话是说的很简单也很大方,实际情况却不尽如此,方才他入屋之时门外便有侍卫把守,进来容易却无法出去,屋子里又满是肃杀之气,他在这种环境下自在吃喝,在那男子看来实属不易。
那男子笑道:“我原本以为做天下第一商家的家主必定是个老成稳重之人,不料却是个风趣之人,来人,看坐!”
侍从将椅子搬了出来,他也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然后笑嘻嘻的道:“这位兄台的一饭之恩在下感激的很,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混帐,真是无礼至极,我家主子何曾需要你这样的商户帮忙!”一旁的侍卫大声喝道。
那人的嗓门极大,安子迁伸手捂住了耳朵,然后轻声道:“这位大哥说话就好好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都在一间屋子里,我耳朵甚好,听得见的!”
那人愣了一下,脸红了红,正要发作,居主位的男子轻轻摆了摆手,那人退后,那男子却道:“安家主胆识过人,难怪得能担得起皇商之称。”
安子迁笑了笑,也不推辞,看着那男子道:“你家的奴才一个个都凶的不得了,看着是怪怕人的,但是我知道兄台却是个好人。”
“哦?何以见得?”那男子扭过头来看着他道。
安子迁这才看清那男子浓眉大眼,五官似刀刻成,脸上虽然在笑,可是却让人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如鹰一般凌厉。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半夜请一个饿肚子的人来吃东西的人绝对不会是坏人。”
那男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安家主真有趣,我叫乌铮,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安子迁也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就是朋友,乌兄弟这个朋友我也交了!只是你怎的上身都不穿衣服?我媳妇是开绸缎庄的,她那里的绣娘一个个都有一双妙手,一会你将你的尺寸告诉我,我让她给你做几套当做是今晚的一饭之恩!”
他这句话说出来满屋子的人怔了怔,什么叫做他们的大王不穿衣服?大王身上的那件白虎皮价值连城,还是大王亲自射来的,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真是不识货!
乌铮却不以为意,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安子迁的胸膛道:“如此便多谢兄弟了。”他这一拍用了五成的内劲,直拍的安子迁的胸膛“啪啪”作响。
那些侍从看安子迁瘦弱,原本以为他被他们的大王这么一拍,怎么着也得吐上几口血,心里正暗自得意,大王是该给这个不知道正高地厚的乡下小子一些教训了。
然后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安子迁毫毛无损的笑了笑,还对乌铮拱了拱手道:“应该的,应该的!”
乌铮的手拍在安子迁的胸口直如拍在石板之上,剧痛无比,他忙运力将那劲化了,手却还是被弹了起来,身子忍不住便要往后退,内脏一片翻腾。
安子迁拱手的时候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他只觉得一股热气自手中传来,原本翻腾的内脏便觉得舒服了不少,安子迁还在微笑,他却已笑不出来了。
乌铮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子迁道:“安家主当真是气度不凡,不知师承何方?”
安子迁这会却装起了傻:“乌兄过誉了!我自小随我父亲走南闯北,做生意之道都是他教的!”
乌铮再次将安子迁打量了一遍,却见他一袭紫色的长裳,头上的发用金环束住,他眼睛细长却温和无比,泛着让人亲近的光华,鼻梁虽高却有些秀气,唇间的色彩光华圆润,脸形微微有些阴柔,看起来有些文弱,只是此时乌铮已经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弱之人,而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方才击向安子迁胸口的那一掌虽然没有打算伤及他的性命,却打算让他在床上躺上一阵子,没料到他不但轻松化解了,还险险将手震开,险些便令他在众侍卫的面前丢了脸。
一个回合下来,他对安子迁升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他也不坐在主位了,直接坐在安子迁的身边道:“安家主进京之事我也曾听说了,却觉得有些不妥,皇上对安府似乎有些不太放心。”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安子迁依旧浅笑道:“安家承蒙皇恩,一心想为皇上排忧解难。”
乌峥笑了笑道:“我以前听过一些安家主的故事,故事里说安家主是个纨绔子弟。”
“再不成才的纨绔子弟也会有长大的一天。”安子迁长叹一口气道:“我大哥早逝,我做为家里唯一的嫡子自然要为家里撑起一片天,来京之前,家父再三叮嘱让我好生做事,说安府的一切都是今上所赐,皇上要什么只要安府有就会给什么。”
乌峥闻言冷笑道:“我草原儿女说话最不喜欢拐弯抹角,安家主没真把我当兄弟,没有说真话。”
安子迁却笑了笑道:“乌兄的派头极大,我一进来就给了我好几个下马威,说是要和我称号道弟,介绍自己只介绍一个名字,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先没诚意,这会倒说我没把你当兄弟了!”
乌峥身边的侍卫喝道:“大胆,就凭你一介商户也敢跟我家大王称兄道弟?”
“大王?”安子迁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哪来的大王?”
那侍卫的眼睛瞪的滚圆,乌峥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从千赫草原来,在那里他们称我为王,而在西京,我和安家主一样,是个臣子。”
安子迁却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见过乌大王。”
乌峥听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却也没放在心上,看着他笑道:“我原本以为安府的人必定是满身铜臭气,没料到安家主却一点都不像是生意人。我有心和你结交,你也不用唤我什么大王,直接唤我阿峥便是!”
“恭敬不如从命。”安子迁微笑道:“我在家排行第五,字远溪,依着我们汉人的叫法都是叫我远溪的,阿峥叫我安五,远溪或者是阿迁都可以。”
乌峥闻言笑的更加爽朗,大声道:“你叫我阿峥,我自是叫你阿迁最为合适,来来来,我们来喝酒!”
安子迁也不推辞,笑道:“难得我们今日如此有缘,这酒自然要喝的,只是我的酒量浅,在家里他们都叫我三杯倒,今日便陪阿峥喝上两杯,可不敢再喝多了,明日还要面圣,万不可耽搁。”
乌峥点头道:“是,面圣是大事,万不可耽搁了!”他的话是这么说,却在安子迁的面前倒了三杯酒,安子迁看着那酒杯面色有些为难。
乌峥却道:“你不是三杯倒吗?咱就喝三杯,喝完了就去睡,明日我也要面圣,我若醉了我唤醒你便是!你不用担心。”
“这个也使得。”安子迁有些贪婪的闻了闻酒道:“这酒可真香!”
他说罢,居然拿起杯子就喝了一杯,乌峥愣了一下,他竟已将三杯酒喝完,喝完之后,他大声赞道:“当真是好酒啊!”话才一说完,人却往后一倒,直接倒在雕花大椅之上。
乌铮轻声唤道:“阿迁?阿迁?”
安子迁回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乌铮身边的侍卫拉格走过来道:“看这情景,他只怕是醉了。”
乌铮皱着眉头道:“原本想趁他醉了套他几句话,没料到他竟是一喝醉就睡的人。”那杯中的酒是千赫族的佳酿,喝着虽然温和,三杯下去却能醉倒一头牛,他方才见安子迁内劲了得,故意让人用了极好的酒欲将他灌醉后好套话,没想到话没套到,人却睡下了。
拉格看着乌铮道:“大王,我觉得这小子有些古怪,也没大没小的很,第一次见面就和你称号道弟,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
乌铮瞪了他一眼后道:“安家是西凤最大的米商,草原贫瘠,朝中税重,俗话说的好,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皇帝如今都对安府另眼相看,我为何不能和他走得近些?”
拉格愣了一下后道:“大王高明!”
乌铮的眼睛微眯后道:“草原上最凶犯的鹰也要吃饱了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拉格看着乌铮的眼里有了一抹崇拜,乌铮却又道:“夜深了,去休息吧!”
拉格领命而出,早有侍女将安子迁抬进了里间,侍女才一出去,安子迁的眼睛便睁了开来,眼神清明,又哪里有一分的醉意!
他的嘴角微微一扬,身子一侧,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只是过得片刻,却听得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的静卧不动,紧接着便闻到了一股异味,紧接着大床一动,似有人在他的身边睡下,他偷偷的看了一眼来人,竟是乌铮,那股异味是乌铮的鞋子脱了之后散发出来的。好在安子迁以前常年在外,万知楼里都是江湖中人,有时候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家都睡在一起,这样冲天的异味他也闻过,只是没有一人的脚能有乌大王这么冲天的味道!
安子迁很想一脚将乌铮从床上踢下去然后逃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却知道这也不过是个试探,他此时若是有所行动,今夜之前所做的一切便算是前功尽弃了,他忍!
只是那味道着实厉害,他根本从法睡着,他还没有睡着,他身边的乌铮倒睡的打起了呼声,他只觉得今夜实是有生以来最为可怕的一夜。鼻子里闻到的是异味,耳朵还得被那震天响的呼声蹂躏,他以前最是能装,到此时却觉得装睡实是天下间最痛苦的事情。
他的身体软软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震天响的呼声倒没了,他心里暗笑,这乌铮也真是能折磨,若不是他方才就算到这呼声也是试探,他只怕得破功了。那异味闻得久了,他倒也习惯了。乌铮细细的打量了他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后躺了下来。
安子迁迷迷蒙蒙的睡到半夜,忽听得屋外传来吵闹声,那声音像是从西院那边传来的,他的眸子微微一眯,依旧睡在那里一动不动,乌铮轻声唤他,他却睡的纹丝不动。
拉格走进来道:“大王,出事了,有刺客闯进驿站了。”
乌铮冷笑道:“刺客?这么巧?”
“我已将身边的侍卫全部都集拢了起来,必不会让人伤害大王一丝一毫。”拉格护在乌铮身边道。
乌铮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时不时的听到一两声吆喝之声,看那架式似乎在追人,而人却已经走远。
不多时,一个侍卫走进来道:“大王,那些刺客已尽数被赶走,你安心休息便是。”
乌铮冷笑道:“这刺客倒有些意思,到驿站一趟便走,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戏。”他旋即大声道:“没没料到西京的守卫竟是如此的的松懈,连驿站也有人敢闯!”
门外没有人应声,他冷冷一笑对拉格道:“好了,睡吧!明日会有人向我解释的。”
他说完这些话,又看了一眼安子迁,却见安子迁睡得死死的,竟是丝毫未动,他的嘴角微勾,如苍鹰一般的眼里有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躺下,灯灭了,安子迁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却一个转身抱住了乌铮,将脸往他的背上蹭了蹭道:“娘子,我好想你!”
乌铮一阵恶寒,一把将他推到另一侧,自己往床边挪了挪,谁知道背后一脚踢在了他的ρi股上,安子迁的声音传来:“臭娘们,摆什么谱!让你过来就过来!”
乌铮华丽丽的从床上掉了下去,站起来欲骂,却见安子迁睡得正香,嘴巴微微微动了动,似做了什么梦一般。
乌铮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踢下床,心里恼火的要死,只是看到安子迁那张和女人一样秀气的脸时怒气便消了,下腹处却莫明其妙的有些胀,他暗骂了一声,堂堂的大王只得在一旁的小榻上睡下。
第二日一早,乌铮起床之后没有食言将安子迁唤起,安子迁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一见乌铮,先是迷惑不解,然后是大惊,乌铮却笑道:“阿迁的酒量真小,昨夜里一喝就醉。”
安子迁叹了口气道:“我是老毛病啊,喜欢喝酒,却没有酒量,昨夜让阿铮费心了。”
乌铮浅笑道:“你就是有些说梦话,其它的倒没有什么。”
安子迁有些惊讶的道:“说梦话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以前我娘子也没有说过我说梦话啊!对了,阿铮,我昨晚都说了些什么?”
乌铮看着他笑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是什么你家娘子说不可将安府的银子拿去赈灾,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安子迁的面色微变道:“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很怕你家娘子?”乌铮看着安子迁问道。
安子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爱我家娘子。”
乌铮听到他的话后道:“阿迁的性子我喜欢的很,我们草原儿郎说话都直接,爱一个人也很直接,不像你们中原人喜欢一个人还要绕好多个弯弯曲曲的心思!只是阿迁,我虽然到西京才一天,却听说你家娘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妇,是不是这样啊?”
安子迁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昨日里在青楼里听说的。”乌铮笑嘻嘻嘻的道:“西京的姑娘一个个细皮有嫩肉,就是娇嫩了些,经不起折腾,还是觉得女人悍一点好,够味!”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传言不可信,我家娘子在我的心里是最好的女子,无人能比。阿铮喜欢西京的女子,这一次来西京可得向今上讨一门婚事才行。”
乌铮听到他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却笑道:“这个还得看圣上的意思。”
安子迁也不去和他深究这个问题,当下笑道:“打扰了阿铮一个晚上了,我也该回去了,多谢!”
乌铮也不拦他,轻轻点了点头后道:“阿迁客气了!”
安子迁应了一声便回到了西院,他走到他的房间是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将门推开,却又不见任何异常,他昨日夜里做的被窝未动分毫,只是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袱,他的眸光转深,缓缓走了过去,将那包袱打开便觉得原本简陋无比的屋子顿时变得金碧辉煌,里面满是金银珠宝,还有一枚印鉴,他看了一眼那印鉴,上面竟写着如朕亲临!
他的眼里有了一抹寒意,正在此时,房门被传来人声,他想要藏起包袱也已经来不及了,来人一边大声道:“安家主,圣上有诣,宣你午后进宫面圣!”来人说着话,却抬起一脚就将房门给踢开。
来人的话音一落,紧接着便惊叫道:“大胆逆贼,原来昨夜里私闯禁宫的贼寇竟是你!来人啦,给咱家拿下!”
来人的话音才一落,一群侍卫便如狼似虎的奔了进来,极快的扭住了安子迁的作胳膊,他大声道:“章公公这是在做什么?”
“你问咱家在做什么?咱家还想知道你在做什么?”章公公冷笑着拿起桌上的物事道:“说,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从安子迁看到那些东西起,便已经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章公公的适时出现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他知道皇帝必定不会容他,只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抓他怕堵不住洛王的口,总要寻一个由头。他想起昨夜里来去如的风的刺客,心里便有了一抹冷笑,昨夜里这驿站由高手守的密不透风,他就不信那几个刺客能遁去,唯一的解释,那就是驿站外的高手和那些所谓的刺客是一伙的,而驿站的侍卫只怕是不知情的。
安子迁不急,当下微微抬起头看着章公公道:“我也想问公公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章公公冷笑道:“还敢顶嘴?来人啦,给我掌嘴!”
安子迁淡笑,也不说话,那几个侍卫便气势汹汹的抡起巴掌便欲往他的脸上打去,眼见那巴掌就要打到他的脸上了,那两只打安子迁的手却飞了出去,紧接着便听到了两声惨叫,安子迁只觉得脸上一热,腥粘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叹了一口气,乐辰景每次出场要不要都搞的这么惊天动地?
章公公却吓傻了站在那里,不远处传来冷然的声音:“章公公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公然在驿站里动刑,只是我的妹夫可不是有的人说打就能打的,伤了他一根毫毛我就扭下你的脑瓜子!”
这记声音章公公再熟悉不过,暗叹这尊瘟神怎么来的如此之快,他阴着一张脸道:“世子,奴才只是的奉诣办事,还请世子不要为难?”
“奉的什么诣啊?”乐辰景将手中的剑锋轻轻一转,那凌厉的光华便照到了章公公的眼睛上,他顿时吓的打了一个哆嗦,乐辰景的眼皮微微一抬然后状似漫不经心的道:“如果本世子没有记错的话,章公公也不过是宫里的四品管事,就算是来请我妹夫进宫,也用不着带这么多的侍卫吧?若是来捉拿盗贼的话,这似乎九门提督该做事情,章公公带这么多侍卫又是做什么?”
他的眼睛里邪气四溢,却凌厉无比,章公公额前的冷汗都流了下来,他想了想后道:“昨夜里圣上的私章被盗,今日里西京全部戒严,所以奴才也便多带了几个侍卫,不想一进来就看到安家主手里拿着皇上的私章,所以奴才命人将安家主拿下。只是世子这般不问缘由就斩断了侍卫的胳膊,是否也该给个说法?”
乐辰景冷笑道:“章公公的口才倒是越来越好了,你问我要说法,我还想找你要个说法!你说这私章在我妹夫是偷私章的贼,你可有什么证据?”
“东西都在他手上了,这可是人脏并获,还能推辞的了吗?”章公公冷着声道。
乐辰景冷冷一笑道:“不错,不错。”
章公公还没有弄明白他嘴里的不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上眼前一花,直直的朝他的脸上撞去,他条件反射的便将那东西一把抓住,抓稳之后一看竟是那枚私章。
乐辰景冷笑道:“现在私章在章公公的手上,本世子人脏并获,劳烦公公跟本世子到皇上面前走一趟!”
章公公顿时面色发白,知道乐辰景是出了名的难缠,脾气暴躁还不讲道理,谁被他缠上准倒十八辈子的大霉,此时他一来搅和这件事情,这事只怕是难成了,却终是不甘心,他看着乐辰景道:“世子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这私章明明是你方才放到我的手上的!”
“我放呢?”乐辰景的眼睛一斜后道:“我哪只眼睛看到我哪只手放的啊?”
章公公愣了一下后道:“明明就是世子了扔给奴才的!”
乐辰景笑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明明是用剑挑到你的面前的,你却说是我用手扔到你的面前,你连这个都看不清楚,又哪里看得清楚是我妹夫手中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章公公顿时傻了眼,乐辰景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宝剑归鞘,却又冷着声道:“来,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到我的妹夫手里拿着圣上的私章的!”
章公公愣了愣后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安家主一人,这东西只能是他拿的。”
“我妹夫昨夜才到西京,人生地不熟又不认识这私章,拿来做什么?”乐辰景冷笑着问章公公。
章公公看了乐辰景一眼后道:“世子这话问得甚好,安家主是第一次来西京,可是有的人却在西京呆了许久了,许是他在京中有同党,意图用圣上的这枚私章来生事也说不准。”
乐辰清做为礼部的官员,原本是来请乌铮去面圣的,听到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顾不得乌铮了,忙过来一探究竟,他听到章公公的话后道:“章公公这话听着极不舒服,什么叫做京中同党?什么叫拿私章生事?我妹夫在这京中熟识的人只有我们四哥和父王……”
安子迁突然Сhā话道:“不对,我还认识通政史苏大人和红颜姑娘,苏大人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的多。而我和四哥、父王相处的时间远没有苏大人多,感情也远没有苏大人深厚。”他以前觉得乐辰景胡搅蛮缠是极度惹人厌的,今日再见乐辰景突然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乐辰清闻言笑了笑,却看向章公公,章公公脸色微微变了变道:“这事是事实摆在眼前,安家主昨夜和谁私谋奴才又哪里知道,兹事体大,还请安家主随奴才一起面圣,我相信圣上必有圣断!”
“好啊!”乐辰景巴不得闹到皇帝那里去,当下双手抱在胸前道:“我便陪我妹夫走这一趟。”
章公公咬了咬牙,他原本想要将安子迁屈打成招,不料却遇上了这尊瘟神,想着自己手里证据确凿,也不怕这个难缠精,当下冷着声道:“世子请,侍郎请!”
安子迁朝乐辰景笑了笑,乐辰景却是理都不理他,倒是乐辰清朝他笑了笑后道:“我是你八哥,不用担心,我和四哥定能护你周全。”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看似稳重的乐辰清还是有些意思的。
一行人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却在院子里遇到了了乌铮,他今日穿了一件千赫草原王族的朝服,看了满脸是血的安子迁一眼,又看了满脸煞气的乐辰景一眼,眼里有了一抹兴趣。他的目光扫来时,乐辰景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也不生气,看着乐辰景道:“这位想必就是西凤朝的常胜将军洛王世子吧!”
乐辰景的手拱了拱算是认了,乐辰清和章公公忙朝乌铮行了个礼,乌铮却笑了笑道:“不必多礼,你们是要去面圣吗?”
乐辰清低头答道:“正是!圣上今日中午在德仁宫赐宴千赫王,界时请王爷准时参加。”
乌铮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反正本王也没事,不如就和世子一起进宫吧!刚好也有个伴。”
乌辰景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乐辰清微笑道:“如此甚好,昨日里圣上还在说要请千赫王去参观御花园了,下官今日着实有幸为千赫王带路。”
乌铮走到安子迁的面前道:“安家主怎么成这副样子呢?脸上都是血去见驾只怕会惊了圣驾,依本王看不如先将脸洗净了再去吧!”
“如此便再好不过。”安子迁忙道,乐辰景绝对是故意的,将他的脸糊成这副模样,其实像乐辰景那样的高手,出手时只要不愿意是看不到血的,也不知这混蛋生的是什么心思。
章公公脸色微变,却也不敢违抗乌铮的意思,安子迁在洗脸的时候乌铮问道:“阿迁,你要倒大霉了!”
安子迁笑了笑,他又道:“如今能帮到你的人只有我!”
安子迁再次笑了笑,他却冲安子迁眨了眨眼后道:“不如这样吧,这一次我帮你脱险,你以身相许如何?”
第二章
安子迁自认他算是那种风雨不惊的人,可是听到乌铮这一句话时生生喝了一口洗脸水,入口的血腥味让他回过神来,然后极为淡定看着乌铮道:“甚好。”
安子迁的话一说完,轮到乌大王一ρi股坐在地上了,他的眼里终是有了一抹怪异,安子迁含着笑伸手将乌铮一把扶起道:“阿铮,有些玩笑适当的开开就好,别过火了。”
乌铮看着他的眼睛却亮了亮,他却又一本正经的道:“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以身相许是不成的了,不若若是在后面加一个家字,也许就有一些妥当了,不过前提还得看阿铮的心意。”
乌铮的汉语不错,依着他的意思一念却是“身家”二字,他这回心不慌了,忙咧着嘴笑道:“这是阿迁的意思?”
“难道就不是阿铮的意思吗?”安子迁冲他眨了眨眼。
乌铮看到他眨眼的动作心跳又乱了起来,暗吧安子迁就是一个祸害,一个大男人眨眼怎么就眨的那么好看,眨的他心肝都在跳。安子迁却已不再理他,笑嘻嘻的走到了人群之中,乌铮却还在伸手摸着胸口,这个安子迁,当真是个害人的尤物,尤物?对,就是尤物!
安子迁不是第一次时皇宫,以前他也曾光顾过皇宫,只是以前是偷偷摸摸,如今却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他的心情很轻松,走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时也依旧淡定无比。
乐辰景看着他的目光却满是寒意,他轻哼了一声,在安子迁的耳畔道:“怎么?为了脱险,想向乌大王卖ρi股吗?”
安子迁也不恼,知道他方才和乌铮说的话全被他听了去,他笑眯眯的道:“卖ρi股多俗气,咱直接卖身家,算起来四哥是我的大舅子,也算是我身家的一部分。乌大王说他喜欢粗犷一点的,西京的小们都大秀气,像四哥这样英俊挺拔的似乎更合适一些。”
乐辰景的眸光似刀,安子迁却一点都不介意,还笑嘻嘻的贴上去道:“以前我觉得四哥杀气太重,今日却觉得四哥砍人手臂的时候威武的很,那血喷的当真是好看,红红的,腥腥的,粘粘的,啧啧,真是美不可言,就和四哥一样美……”
乐辰景咬着牙道:“安子迁……”
“四哥还是唤我一声妹夫吧!”安子迁将那张嘻笑的脸收起来道:“我知道你是恨不得直接拿刀砍断我的脖子,可是你没有那样做,我活着就是你的妹夫,也是你唯一的妹夫。你心里再讨厌我,我如今的命也是和四哥系在一起的。”
乐辰景看着他的目光幽深了些,他自然是明白安子迁的意思的,他今日原是受楚晶蓝之托来看安子迁的,见到章公公出手原本是不想管的,觉得像安子迁那样的人挨顿打是活该,可是在看到皇帝的那枚私章时就明白这一出戏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再讨厌安子迁也得顾全大局,那打是不能挨的,挨了之后虽然不会坐实罪名,但是会惹来其它的麻烦。
安子迁在驿站里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安子迁也看懂了这场局。安子迁才到西京便有人送盗了皇帝的私章嫁祸给他,这送私章之事任谁都会联想到洛王府。
乐辰景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安子迁却已和笑嘻嘻的不再理他,他扭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乌铮,心里便有了诸多猜想。
皇帝是在明德宫见的众人,宫殿里光线很好,照得里面一片亮堂,安子迁进殿的时候没着那玉阶往上偷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坐在玉阶之上的人威严无比,皇帝的脸着坠着珠面,看不清他的长相,却看得出那张脸虽然年青却也老成威严。皇帝即位的时候不过十八岁,至今已有十载,算来还是一个年青的帝王,可是安子迁的眼力实在太好,只那一眼便已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
安子迁等人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后便传来了皇帝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站在皇帝身侧的乌公公却又大声道:“安家主跪下!”
乌公公早已在通传的时候将今日里请安子迁时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皇帝听到后只是眉头微皱却没有说话,此时听到乌公公的话不置可否。
安子迁却问道:“乌公公这是让我跪公公还是圣上?”
“大胆!金殿之上岂由你放肆!你跪在这里自然是跪圣上!”乌公公尖细着嗓子道。
安子迁有些不解的道:“可是方才圣上已上草民起身了,章公公此时再让草民跪下,草民实不知道是何意?”
“大胆!”乌公公怒道:“你是罪犯,昨夜里伙同盗贼盗走圣上的私章,方才跪那一下是常礼,圣上让你起身是让你以安家主之位起身,如今你是带罪之身,当需向圣上请罪!”
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公公这话说的就有些武断了,什么叫我是罪犯?我虽然是升斗小民,可是我朝自古以来就法度严明,曾有法令明言,一个人若是犯了罪,自有府尹来裁断,公公虽然是圣前之人,却并没有判罪之能。我纵有罪,也应该先交由府尹定罪,府尹若是定不了,自有三司来定,三司若还是定不了,自有圣上裁断,公公这可是要行圣上之职呢?”
乌公公闻言心惊肉跳,他去杭城接安子迁时,他一直在生病,一路之上都由楚晶蓝和他打交道,是以他一直认为安子迁不过是个躲在自家妻子身后的无用男子,又听闻安子迁是个纨绔子弟,更没有将安子迁放在心上。就算是方才去捉子迁时,安子迁也没有说上几句话,于是他便想借着皇帝的威仪来个恶人先告状,将安子迁的一切罪名坐实,到时候就算是乐辰景再难缠,他也不怕,没料到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安子迁一上了金殿口齿竟是如此伶俐!
他忙看了一眼皇帝,却见皇帝的脸色微沉,他吓的半死,忙跪倒在地道:“皇上圣明!奴才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安家主他信口雌黄!奴才对皇上那是忠心耿耿啊!断不敢有半分逾越之矩!”
“闭嘴!”皇帝冷着声道:“你今日的确逾越了!在朕的面前,又岂容你放肆,量刑定罪之事可不是朕的御前之人说了就能算的。”
乌公公吓的忙跪磕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皇帝的目光终是落在安子迁身上,安子迁不敢对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他忙弯下腰,一掀袍子便跪倒在皇帝的面前道:“草民冤枉,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你有何冤?”皇帝的目光洒在他的身上,却多了几分考量。
安家的事情,早有探子细细的告诉过他,对于安子迁,他并没有太多的放在心上,觉得就算是真的当上了安府的家主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府和洛王府是同一阵线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安子迁做了那么多年的纨绔子弟只凭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成气候的,不成气候的人最好不过,安子迁在杭城他不好拿安子迁的错处,而如今到了西京那还不是任由他搓圆揉扁!最好的法子是安子迁在西京生出事来,一并将洛王府给端了!
只是他方才听到安子迁和章公公的对话之后,便知道他轻敌了,眼前的男子虽然长的有几分阴柔,可是却绝不是善与之辈。寻常人第一次从重重宫门走来,早已吓的失了神,而对安子迁却似没有半分影响!章弥方才的威吓就算是朝中大员也有不少人心惊,可是安子迁步步为营,短短几句话便切中章弥的要害,一番借力打力倒给章弥坐实了不敬之罪。
他原本以为安子迁会乘胜直追,不会轻易放过章弥,所以他的话里也暗藏了机锋,安子迁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万劫不覆,没料到安子迁却在他的面前喊起了冤,一时间,他便知道安子迁比他的父亲安老爷要难对付的多!
安子迁伏地道:“今日一早草民回房换衣,见有包袱在放在桌上,心里好奇打开一看却是圣上的私章,草民当时并不认识那私章正在好奇,刚好此时章公公推门而进,一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草民拿下,说是草民和人合伙盗了圣上的私章,一上来就要用刑,幸得洛王世子救下,否则只怕还未见到圣上便已被打死了!草民敢问圣上,这世上就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草民一回房章公公就进来,草民只闻公公出门寻常只带两个侍从的,可是今日章公公到驿站的时候却带了十来个侍卫,草民昨夜睡在驿站的三楼,就算是公公带了那么多的侍卫属正常,像这样的情况也只会带上两个侍卫上来,必竟草民只是皇上召见的寻常之人,又不是什么乱臣贼子,哪里需要那样的架式?”
皇帝的眼睛微微一眯,安子迁又接着道:“章公公如此多的反常之举,只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知道圣上的私章在我的屋子里。可是我昨夜和千赫王饮酒宿醉,一直睡在千赫王的东院,自己都不知道屋子里有这些东西,乌公公又是如何得知?”
乌公公脸上的颜色变得一片青紫,想要Сhā话,安子迁又如何会让他Сhā话,当下朗声产道:“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偷圣上私章之事根本就是乌公公偷走印章想要栽赃给草民!乌公公,我知道我和郡主一路之上是耽搁了一些时间让你生怨,可是当时我病重,郡主又有孕在身,实在是不能如你想要的那般赶路啊!一路之上,我们已经受下了你许多委屈,不想一到西京,你竟就下这样的杀手!”
安子迁说罢便伏地大哭,那模样看起来委屈至极,手却从袖袍里伸了出来,此时已是初夏,夏天的衣裳原本就薄,他这一伸手,便看到胳膊上满是伤痕,那些痕迹看起来可怖至极。
皇帝听到他的话眸子微眯,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却绝口不提洛王府,而且推理论据是井井有条,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章公公的身上。
章公公脸色大变道:“你含血喷上!皇上,这一路之上奴才受了安家主和郡主一堆的气,他们一直对于奴才又打又骂,奴才可没有动安家主一根毫毛啊!”
“微臣的妹子性子最是温和,平日里又知书达理,微臣的妹夫又大病缠身,哪来的对你又打又骂?章公公莫不是平日里说谎话说多了一遇到事情就编故事?”乐辰景冷着声道:“就算你说的全是真话吧,你因为被他们欺负所以早就怀恨在心,所以昨夜里便偷走圣上的私章,然后嫁祸给我的妹夫吧!昨夜里宫里一直安静的很,没有听到只言片语有关刺客之说,能从圣上身边盗走私章之人,想必是极为亲近之人,而驿站那边却听到有刺客闯入的事情。圣上,昨夜驿站内的守卫,是礼部侍郎请微臣调集过来的,发现有人夜闯驿站之事并上报了给微臣,微臣一直以为那些刺客许是总着千赫王去的,不料却是为了半夜潜进驿站栽脏!”
章公公所有的话被堵的说不出来,当下忙跪下道:“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又岂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乌铮一眼道:“乌爱卿,昨夜之事,你想必是极清楚的,安爱卿是否在你的东院睡下?”
乌铮从一开始听到安子迁和章公公说话便觉得极为有趣,再看到安子迁的表演他心里就想笑,他昨夜和安子迁同寝,看过他的手臂,他的手上根本就没有半点伤。之前在驿站的时候,安子迁的话大有深意,他还却不觉得安子迁能自己安然脱身,此时听到安子迁如此条理清楚的分析整件事情,他也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觉得这一摊水被搅和的实在是有趣。昨夜请安子迁夜饮也算是值得了,这天下之事,从来都没有任何定局,他的眼里顿时有抹精光。
他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回圣上的话,的确如此,昨夜里我和安家主相谈甚欢,他醉酒在东院睡下,今日一早才回的西院。昨夜里确实有刺客闯入,我还在想哪来的刺客如此大的胆子,竟是连皇家的驿站也敢进来,原本打算替圣上清理一下那些杂碎,不料他们却来的快去的也快,我的人还没有出去,他们便已经走了。章公公是吧,你倒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啊!”
乌铮这一席话将完全证实了安子迁话的真实性,若是皇帝对这件事情还有怀疑的话,他的话一说出口那便是铁板钉在钉上的事情了,先不论事情到底如何,他的话是断然容不得半点怀疑,谁不知道草原的千赫王是一诺千金之人。
安子迁的眸光闪了闪,依旧伏在地上道:“多谢王爷替草民做证!”
皇帝看了一眼安子迁,又看了一眼乌铮,然后才将凌厉无比的眸光看向章公公,当下冷着声道:“章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朕的私章嫁祸给安爱卿,拉来啦,拖出去杖杀!”
章公公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他昨日回宫,皇宫问他为何这么晚才回西京,他便将在安府里发生的一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楚晶蓝如何如何凶悍,安府如何有不臣之心,皇帝原本就有将安府除掉之心,却问了章公公的罪。章公公当即说要将功补过,要好生完成皇帝交下的事情,皇帝留下私章之后只说了句:“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机会。”
章公公当场吓得不轻,忙紧锣密鼓的安排起相应事情,他原本以为有皇帝撑腰,这事断然没有不成之理。却没有料到先有乐辰景搅和,紧接着乌铮也Сhā上一脚,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他。
他在宫中多年,知道像他们这种奴才子若是真的遇到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尽数承担下来,到如今是无论如何也得一死了。
章公公大哭道:“圣上,奴才对圣上一直忠心耿耿,此次被猪油蒙了心,做下错事,不敢再请示圣上宽絮奴才,却求圣上给奴才一个全尸!”
乌铮轻叹道:“章公公做事欠妥当,这样的奴才报复心极强。”
他的话听起来只说了半句,没有任何落井下石的意思,却让皇帝的脸变了变,当下把眼睛一眯,然后冷着声道:“大胆奴才,连朕的私章也敢偷,换照我西凤国的国法,当凌迟处死!来人啦,将章弥拖出去凌迟处死!”
他的话一说完,几个三品侍卫便来到殿内将章公公给拖了出去,章公公被拖到安子迁的身边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狠狠的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道:“安子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乌铮长叹一口气道:“这世间的人怎么都如此是非不分,明明是他自己有害人之心在先,这会倒显得委屈无比了!”
皇帝轻叹道:“这章弥跟在朕的身边已经数年,不料却包藏祸心,今日倒让乌爱卿见笑了。”
“哪里都有这种不规矩的奴才,圣上虽然是旷古名君,但是人心隔肚皮,他又藏匿的太好,圣上一时不查实属正常。而今日安家主替圣上看清此人的真面目,替圣上除去一个隐患,当真是可喜可贺!”乌铮半弯着腰道。
皇帝微笑着看着安子迁道:“安爱卿请起,今日里因为这个不长眼的奴才,倒险些让安爱卿受侮了!”
安子迁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道:“圣上圣明无比,自不会被那等奸邪小人蒙敝!安府对圣上忠实耿耿,此次进京面圣原是想为圣上排忧解难,不料才一进京,就给圣上添了麻烦,实在是草民的罪过!”
乐辰景以前就知道安子迁的口才不错,今日再见到他的应变之才,心里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他便也在一旁道:“是微臣护卫不严,若是昨夜里看好宫禁和驿站,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经此一事之后,圣上还是得好生考虑一下宫禁的安危,禁军统领黄恨秋摆明了和宫人有私,否则昨日是章公公偷了圣上的私章到驿站,明日还不知道是哪位公公偷玉玺了!”
皇帝闻言轻声道:“辰景说的甚是有理,昨夜之事实在是危险的很,禁军统领黄恨秋难辞其咎,只是一时间也没有可用之人,辰景可有合适的人选?”
“圣上有问,微臣不敢推脱,只是微臣原本一直在外任职,对京中将领并不相熟,只是听闻禁军副统领严战飞为人公正廉明,大胆心细,或是可用之人。”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道:“朕也听闻严战飞素来行事稳妥,当是可用之人,迟些朕便下诣升他做禁军统领吧!”
乐辰景闻言却不说话了,乌铮看了他一眼,以前两人都听闻对方的大名,却一直没有见面,此时这般相见,虽然没有正面交锋,可是两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早已看出对方的不凡。
乌铮见他在此时提议换禁军统领,心里暗赞高明,这件事情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手笔,事情不用再查下去,纵然章公公死了无比对证,但是乌铮相信在乐辰景的手里必定是有证据证明这事是皇帝授意的,若是传出去皇帝设计害安子迁,只怕朝中又得卷起新一轮的躁动。
皇权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但是这些年来洛王苦心经营,朝里朝外洛王的势力惊人,若是真把洛王逼急了,皇帝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压下,所以今日的事情只能一笔揭过,不能再查。
而皇帝若是此时不做出些许让步的话,依着乐辰景的性子,不说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事,至少会也闹得他颜面难存,此时实不是将那层纸彻底捅破的时候。
乌铮觉得今日里看到这一出戏精彩的很,心里对整件事情也已有了计较。
乐辰景不说话,整个宫殿里便显得有些安静,皇帝龙袍下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面上却笑道:“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安爱卿,安爱卿果真气度不凡,难怪王叔觉得你是安府最合适的家主继承人。”
他的话是这样说,心里大恨,这一次当真是他大意了,他应该早就想到,能被那只老狐狸看上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守在杭城的那些探子实在是该死,竟是连这等事情都做不好!他又想起苏连城在杭城败北的事情,想起苏连城说安子迁不是善与之辈时,他一直觉得是苏连城是在为这一次任务失败找借口,没料到说的竟没有半句夸大之词。
他不知道的是,他派到杭城去的那些探子,早已将安子迁不可轻视的密信发了出来,只是那些密信都被人劫了下来,将那些信统统换在安子迁整日是外面花天酒地、寻花问柳的事情。
安子迁发自内心里佩服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忙道:“皇上过奖了,洛王爷也太抬举草民了,草民当家主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家兄早逝,草民做为安府唯一的嫡子,自然要拼尽全力做好家主的本份。”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似是对他的这句话甚是满意,当下微笑道:“你做得很好,朕很喜欢!今日里让你受惊,迟些宫宴便开了,让朕为你接风洗尘。”
安子迁满脸惶恐的道:“草民哪里配让圣上为草民揭风洗尘!”然后忙又跪倒在地。
皇帝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起来吧!朕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安子迁只得慌忙起身,一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皇帝便命安子迁和乐夺辰退下,先去御花园赏花,迟些便到汀兰水榭赴宴,却让乌铮留了下来说话。
安子迁和乐辰宴走出去后,乐辰景冷哼了一声道:“你今日倒是镇定。”
安子迁笑道:“有四哥在,我又岂会不镇定,真要闯了什么祸还有四哥顶着。”
乐辰景闻言赏了他一记白眼,他却又一本正经的看着乐辰景道:“不过今日之事还得多谢四哥,否则我只怕今日是见不到皇上。”
“你不用谢我,我不过是受人所拖。”乐辰景冷冷的道:“若是按我自己的性子,今日砍断那一双手的剑是要砍断你的狗头的!”
安子迁笑了笑,虽然他依旧极不喜欢乐辰景,但是看到他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却又想笑,他轻声的道:“多谢四哥照顾晶蓝,这一次我本不愿意让她前来,必竟她有孕在身,实在是禁不起劳累,只是她却说若是不让她来,她会更不安心。朝中的事情我实不愿她过多参与,今日之事四哥就不要告诉她了,省得她担心。”
乐辰景看了他一眼,见他那张有些阴柔的脸上满是温柔,尤其在提到楚晶蓝的时候,那语气更似柔的能挤出水来一般。他看到安子迁这副样子,心里莫明的既觉得堵得慌,又觉得有些安尉,他以前觉得安子迁那样的男人是配不上楚晶蓝的,也觉得安子迁的人品不行,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个花花公子对楚晶蓝用情至深。
他冷哼一声后道:“这事用不着你来说,她是我妹子,我自会关心她,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我自会管好我自己,不会让我的妻子守寡,更不会给四哥可乘之机!”
乐辰景闻言脸又黑了三分,当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却一笑置之。
两人走到西门之时,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追过来道:“世子,兵部尚书请你到军机处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乐辰景看了安子迁一眼皱起了眉头,他和兵部尚书崔文滔一向不和,崔文滔平日里不太理他,今日里请他过去必是兵部的大事,他不能不去。只是将安子迁一人扔在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妥。
安子迁看出了他的为难后笑道:“四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四处走走,午时我自会去汀兰水榭赴宴。”
“你识得路吗?”乐辰景问道。
安子迁淡笑道:“不认识,不过我会问人。”
乐辰景轻轻眯了眯眼睛后道:“那你自己玩吧!我去去就来。”
初夏的御花园风景绮丽,花朵竟相开放,安子迁第一次进御花园,他看到里面的风景时轻轻撇了撇嘴,在他看来这里虽然很美,但是不如千叶林里的梅花全部绽开时清新秀丽,这些花朵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俗了些。
安子迁百无聊奈,自顾自的坐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看风景,他心里清楚皇帝是让他赏皇家的园林,可是身边只怕还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他就算心里有些想法,却也不敢去做。而经此一事,皇帝只怕是恨死他了,他实不能再去招惹是非,他今日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等到时辰了再去水榭。
只是枯坐实在是无聊,他摘下一片树叶轻轻的吹了起来,他自小精音律,此时虽然没有乐器,树叶的声音也甚是简单,只是他技术高超,一片简单的叶子他也能吹出不同的感觉来。他发现才一夜没见楚晶蓝,心里竟想她想得紧,心中所感,叶笛也吹得缠绵了起来。
以前两人不是没有分开过,只是那时候是他外出办事,知道她在家里等他,而如今两人在人生地不熟的西京,纵然知道她在洛王府里不会有事,可是这种感觉就是和在杭城不一样,没来由的思念,没来由的担心。
他凭湖而吹,那叶笛的声音和湖水、风声夹在一起,愈加的缠绵不休,他的眼睛微微闭着,听着湖水拍打在岸边的声音,沉醉于他的世界里。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他早已惊觉,却没有动,原本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笛声依旧缠绵,似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般。
一曲终罢,身后传来女子清脆而又娇嫩声音:“真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安子迁听到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暗叫倒霉,却还是镇定无比的转过头道:“这首曲子叫相思。”
“是你!”他才一转过头,便听到身边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见到那女子极其粗野的抬起腿便朝他的肚子踢了下去,他心里开始犹豫他此时要如何反应才是,被那女子踢中太没面子,不被她踢中这个地方太窄,若是一躲藏匿在暗处的人就会发现他会武功,而他会武功的事情一被拆穿,依着如今府和银面阎罗的关系,这些想像力极丰富的人只怕会猜到一些。
他暗暗咬了咬牙,身体如普通人一般反射性的退避,这位娇贵的女子却是有些功夫的,抬起腿来又是一脚踢了过去将他的后路全部封死,他惊叫一声,往后一退紧接着便掉进了湖里。
那女子看他掉进湖子拍手笑道:“叫你昨夜摔我,今日我淹死你!”她的话说的虽狠,一双妙目却一直在安子迁的脸上转来转去,又吩咐身边的丫环去寻了根竿子过来拉他。
初夏的湖水还微微有些凉,安子迁被拉上岸时打了两个大大喷嚏,那女子却“咯咯”的看起来道:“真没有料到堂堂的千赫王,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
安子迁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千赫王?敢情这位姑奶奶把他当做乌铮了?他还没有说话,那女子却又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通后道:“不过长的还真好看!”
她的话一说,跟在她身边的丫环全掩嘴笑了起来,她身边一个空粉色衣裳的宫女道:“公主的驸马自然要一表人才!”
另一个穿绿衫的宫女也笑道:“奴婢早就说过圣上最疼公主,指给公主的男子必定是极好的,公主以前不信,如今可信了吗?”
安子迁听到三个女子的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虽然以前一直女人缘不错,各种各样的女人也见过不少,但是像眼前这样说话夸张的女子却从未见过,也从来没有被女子们如此品头十足的讨论过。他身上衣服尽湿,这样被她们看着,他只觉得像是没有穿衣服被女人看着一般,忍不住伸手环抱胸前。
他想起苗冬青前几日给他的消息:梦溪公主刁蛮无比,姿容艳丽,是皇帝的嫡亲妹子,千赫草原虎视眈眈,朝中重臣劝皇帝将梦溪公主嫁与千赫王和亲。一念及此,他便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了。
“不对!”梦溪似想起什么来道:“我听闻千赫王极其威武,武功极好,又怎么可能被我一脚踢下湖?”
安子迁刚想夸她聪明无比,粉衣宫女却道:“公主的武功天下无双,又有几人能及?千赫王被公主踢中再正常不过!再说了公主美貌无双,谁见着不会心动,我瞧着这千赫王只怕是被公主的美貌吓到了,所以才不知还手!再则今日里进宫的外臣除了朝中相熟的大臣之外,就只有千赫王和安家家主安子迁,奴婢听说那安子迁只是市井之徒,为人下流无耻,长相龌鹾又哪来这般高贵之像?所以这人定是千赫王了。”
安子迁暗叹女人的想像力可怕无比,这宫女的推理能力也可怕至极。也暗叹这世上马屁不知道要拍死多少人,更感叹主子傻一点也就罢了,身边再跟着两个傻丫环,那绝对是天下第一傻!更感叹流言害死人,他什么时候下流无耻呢?什么时候长相龌鹾呢?
安子迁决定开口解释,再这样误会下去就大发了,再说了他也得为自己正名,于是他轻声道:“公主……”
梦溪打断他的话道:“叫我梦溪就好了!”她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一分温柔,却又旋即失笑道:“你昨日里是不是就认出了我,为了给我留个印象故意摔我的是不是?”
“不是!”安子迁否认。
梦溪顿时眉开眼笑道:“那你就是无意摔我的呢?”
安子迁觉得这位公玉的逻辑推理能力当真可怕,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再解释下去了,他觉得再和这个公主呆下去他会忍不住把她扔到湖里去,于是当机立断的道:“公主认错人了,我不是千赫王,我是安子迁。”
梦溪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一本正经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后道:“你是安子迁?”
“正是。”安子迁轻声答应。
梦溪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道:“你可真会装!安子迁?还安大迁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草原上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可是也不用扮安子迁啊!你说你谁不好扮,偏偏扮安子迁那个短命鬼?他这一次来到西京就休想活着出去!”
安子迁闻言脸色微微的变了弯,梦溪见他的脸色微变,只道是被她猜中了,心里有些得意,将安子迁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一通后有些鄙夷的道:“说实话,我也看不上你,昨夜里还敢摔我,这事还不算完,你不想娶我是吧,我就偏偏要嫁给你!”
安子迁一直觉得他的行事已经算那种很惊世骇俗了,可是今日见到梦溪公主之后他才发现他以往的那些行事简直就不值得一提!这位公主大人才是一等一的惊世骇俗之人,他无比膜拜!
他浅浅一笑道:“如此说来公主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千赫王呢?”
“那是自然。”梦溪微笑着道,她看到安子迁笑微微一呆,她昨夜里就是被他这一笑给搅动了十几年来平静的心湖,原本想着今日寻个机会溜出去寻他,不料他竟自己送上门来。
她原本是对这桩婚事极不满意的,不愿嫁到千里之外的草原上去,可是昨夜看到他那一笑后她便觉得就算是嫁到草原也无所谓,只要能看到那样的笑容便好。而他说他不是千赫王的事情,她却是一点都不信的,否则哪里昨夜里在驿站遇到他,今日又在皇宫遇到!
安子迁哪里知道梦溪心里所想,当下缓缓的道:“公主的心思难能可贵,我心里甚是感动,我相信千赫王也一定极为感动,会好好待公主。我衣裳尽湿……”
“湿了不打紧!”梦溪微笑道:“我那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去我那里换了便是!”
安子迁听到这句话寒毛倒竖,当下忙道:“多谢公主美意,这里必竟是深宫内院,我就这样去公主那里恐会毁了公主名节,我和洛王世子想熟,他今日也在宫里,我去向他先借件衣裳。”
梦溪听到他这句话眼睛都亮了,微笑道:“你可是在替我着想?”
安子迁已经一肚子苦水,他见过无数个女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极品,偏生这女人还是堂堂的公主,得罪不得,他忙道:“公主想怎么想便怎么想吧!”说罢,他忙从一边奔了出去。
梦溪的眼里有了一抹温柔,双手环在胸前道:“别人都说草原的男儿粗犷,这千赫王倒是一个细心的,只是他替我着想,我也自然得好好为他想想了。”
她说这句话时安子迁已跑远了,只是他耳力甚好,纵然隔了很远,却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去,他只得在心里暗道:“阿峥,你自求多福吧!”这样的美人福只有福气绵长的人才能消受,他是无福消受的。
今日之事若是在他没遇到楚晶蓝之前也许还觉得有些有趣,可是如今却觉得实在是可怕,他暗自感叹皇家不出寻常人,只出那些惊世骇俗之辈。乐辰景如此,这个梦溪公主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好在皇帝把她许给了乌铮,要不然真的要出大事了!
他这边自顾自的想着,那边梦溪却一直望着他的样子发呆,初见他时觉得他有些瘦弱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此时见他却觉得他虽然纤瘦却不扔男子汉的风度,胆大而又心细,虽然对她无意可是却甚合她的心意。她自小被娇生惯养的长大,胆子又大得出奇,在别人看来是伤风败俗之事,在她的眼里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她想到再过不了多久,他就是她的夫婿了,她原本极讨厌去草原,如今却也有些向往草原的风光。
一想到这里,千娇百媚、惊世骇俗的梦溪公主终于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之色。
第三章
安子迁对皇宫也算是熟门熟路,却也装模做样的问了几个宫人,然后到军机处的门外遇到了一脸怒气的乐辰景,初夏的天还有些凉,他一身湿衣也不运气烘干,乐辰景看到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倒有些乐了,当下冷笑道:“妹夫这是怎么呢?大白天的洗什么澡?洗澡也就算了,还穿着衣服洗澡。”
安子迁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在他的身边轻声道:“你若是不想你妹子守寡现在就想法子带我离开皇宫,再呆下去,只怕真的要出大事了!”
乐辰景冷笑道:“乡下人没见识,圣上赐宴,你若是不去就是抗诣,不用离开皇宫我妹子就得守寡。”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仰天长叹道:“天要亡我乎?”
乐辰景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觉得甚是解气,当双手环在胸前道:“其实我也不怕明着告诉你,我不怕我妹子守寡,你现在想离开皇宫,大可以离开。”
安子迁的眸光似刀,恨不得将这个别有用心的混蛋乱刀砍死,乐辰景却心情大好道:“有本事你就自己离开,我可不走。”
安子迁的咬了咬牙道:“行,我家大舅子不走,我也不走,只是救苦救难的大舅子,可不可以借一套衣服给我换上?我这样去赴宴只怕还得治个不敬之罪,到时候大舅子你脸上也无光。”
他那几句大舅子叫的乐辰景咬牙切齿,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道:“我在宫里没有备用的衣服!在宫里能有换洗男装的人也只有公公们了,要不我去替妹夫借一套过来。”
安子迁怒目相视,乐辰景直接无视他,正在此时一个身穿正二品官服约莫五十岁的魁梧男子走出来道:“世子忿然而去,不料却还在这里,可是想通呢?”
安子迁扭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一看到他微微一惊,乐辰景的声音却已响起:“崔尚书想多了,若说到想通之事只怕也是崔尚书想通。本世子送崔尚书一句话,一个人若是太过固执很有可能会伤及自己的根本。对了,本世子方才离开不过是去找我的妹夫而已,不料却在门口遇到他了,正想和他一起去赴圣上的宫宴。”
来人正是兵部尚书崔文滔,方才两人在军机处商议南疆动乱派兵之事,因为政见不和大吵了一架,南疆的那些兵马大多都是跟在乐辰景身边已久的良将,他这一次被调进京成为兵部侍郎之后,崔文滔便将那些一直跟在乐辰景身边的将领换去许多,没料到这一换将那边却传来了兵士闹事之事,紧接着南疆的拉诏族又起了暴乱,因为这一闹事,那边如今已乱成了一团。
今早折子便送进了宫,皇帝上朝时大怒,将崔文滔大骂了一顿,刚好乐辰景又去驿站接安子迁,这事便错过了,崔文滔退朝之后回到军机处便命人去洛王府请乐辰景,不料门房说乐辰景已进宫,于是他又托宫里公公去寻,乐辰景到军机处之后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便对崔文滔一阵冷嘲热讽,崔文滔虽然是武官,却是出了句的口才出众之辈,当即不客气的和乐辰景反唇相讥。
依着乐辰景的性子是恨不得把崔文滔给大劈八块,只是他也知道此时是多事之秋,实不能再生出什么事情来,当下一脚把桌子给踢翻便走了出来,却遇到了安子迁。
崔文滔看到安子迁的长相觉得十分相熟,又想起日前收到的那封信,知道安子迁的身份之后心里有了几分了然,也不去和乐辰景做口舌之争,却笑着看着安子迁道:“原来这位便是安家主,幸会幸会!”
安子迁来西京之前就曾听安大老爷说起崔文滔,知安大老爷和他的关系,当下行礼道:“草民安子迁见过崔尚书。”
崔文滔将安子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道:“不错,果真是一表人才,安家主当真是极有家主之威。”
安子迁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当下浅笑道:“崔尚书谬赞了。”
崔文滔见他虽然全身尽湿,头发也有些凌乱却不显一丝狼狈,更没有传闻中猥琐之态,更没有一分商人而有的那铜臭之色,气质中尽显磊落风流之色,他心里倒生出了几分喜欢。只是他和洛王府之间的关系却一直都处于不和的状态,若是冒然示好却也显得有些不妥,再则他本是朝中的二品大员,实不能对一介皇商流露出太多的关切。
他当下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安子迁道:“安家主要赴宴怎么如此狼狈?难道不怕在圣前失仪?”
安子迁叹了一口气后道:“草民方才在御花园里游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身上衣裳尽湿,却又没有衣服换,正在为此事发愁。”
崔文滔笑了笑后道:“原来如此,世子没有换洗的衣服放在宫里吗?”
乐辰景还未回答,安子迁忙道:“世子他没有衣服在宫里,想帮忙也帮不上,如今草民是赴宴恐有失仪,不赴宴又恐抗诣,如今才真真是体会到进退为难。”
崔文滔见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想起乐辰景明明前几日放了一套衣服在宫里,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后道:“世子回京不久,也极少在宫里行走,没有衣服在宫里原也正常,本官却有套衣服放在宫里,安家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可随本官去将湿衣换下!”
安子迁当即大喜道:“如此便有劳崔尚书了!”
乐辰景听到崔文滔的话微微有些意外,当下看了崔文滔一眼眼里寒了三分,崔文滔却觉得有些意思了,当下却朝安子迁看去,却见安子迁看向乐辰景的眼神有些气愤,他当即便眉开眼笑道:“举手之劳!安家主请!”
安子迁自然不能走在他的前面,当下便跟着崔文滔走到军机处的换衣间,他是平民的身份,原本是不能进军机处的,有崔文滔带着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再则此时已近正午,军机处的官员大多已经离开,里面也没有什么人。
两人才一进去,崔文滔便轻声问道:“安承恩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亲生父亲。”安子迁也轻声回答。
崔文滔的眼里顿时若有所思,安子迁却又行了一个常礼后道:“我离开杭城时,家父让我进京之后便来找崔伯伯,不想却在今日遇上了。”
“洛王府知道你父亲和我的关系吗?”崔文滔再看着安子迁问道。
“不知。”安子迁轻声答道:“我父亲说我来京之后需向崔伯伯表明身份,请崔伯伯救我一命。”
崔文滔长叹了一品气后道:“安府的事情我也曾听承恩说起一二,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光景,圣上对你是起了必杀之心,让我如何保你?”
安子迁却看着崔文滔道:“圣上要的是安府的家财和米粮,并不是小侄的性命。”
崔文滔看向安子迁的脸色又变了变,眼里有了奇特的色彩,长叹了一口气后道:“你说的是对,但是你今日所做之事只怕已难以让圣上容下你。”
安子迁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今日在大殿之上的事情崔文滔已经知道了,他看着崔文滔道:“小侄今日若是不反击的话,圣上只怕已经要了小侄的命了,有些锋芒是不得不露。偷盗圣上的私章是要灭九族的,实不是小事。”
崔文滔轻叹了一声后道:“那章弥原是圣上的心腹,你这般除去他只怕圣上更加讨厌你。”
安子迁苦笑道:“再讨厌也不过是被灭九族罢了。”
崔文滔轻轻点头,却又问道:“我听说千赫王为你说话了,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安子迁将昨夜乌铮请他喝酒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崔文滔的眸光却变了,他轻声道:“这个千赫王当真是有些心思的,不过这样也好,圣上想要动你只怕又多了一层顾忌,你日后只怕得加倍小心了。”
安子迁的目光转了转,轻轻点头,他和崔文远第一次见面,虽然有安大老爷那一层关系在里面,但是在这皇权之下,没有什么是可以保证的,崔文远到底是何想法还需要推敲,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不步了。
崔文滔见他不语,也没有去深想,必竟他如今也是一堆的心事。
乐辰景知道崔文滔平素对人有些傲慢,今日待安子迁却如此热情,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却只觉得崔文滔不过是看出来他和安子迁不和,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他的眸子转了转,觉得这件事情这样发展也不是什么坏事。
崔文滔在朝中不折扣的保皇党,和洛王府一向都水火不容,天下的兵权有不少在崔文滔的身上,而崔文滔平素又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和朝中不少的大臣关素极深。
如今朝中的关系盘枝错结,却没有几人能看得清楚,如今朝中外忧内患,谁又知道谁的心思?
安子迁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乐辰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嘴角微微一扬,却轻哼了一声,乐辰景白了他一眼,崔文滔的眸光深了些,却打着哈哈道:“世子还在等安家主啊!你们去赴宴吧,下官告辞!”说罢,他转身负手而去。
乐辰景冷笑道:“崔大人慢走,小心路上的石子,可别硌了你的脚。”
崔文滔也冷笑道:“世子有心了,这一路之上可曾见到那颗石子真的硌到人的脚?沙石之类一直都铺在地上,不过是为人垫脚罢了,就算那些石头再结实尊贵,却也不可能逾越到人脚之上,就算是偶将人给绊倒,也不过是一时,待得再站起来时,那石子还得被人踩在脚下。”
乐辰景闻言却缓缓的道:“崔大人所言甚是!殊不知崔大人也是路边的一颗石子。”
崔文滔反唇霜讥:“世子虽然是皇帝血统,却也和本官一样是一颗石子罢了,纵然是极品的白玉石子,却也还是颗石子。”
乐辰景冷笑不语,崔文滔也笑了笑,然后扬长而去。
安子迁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暗好笑,这朝中竟还有不怕乐辰景的大臣,这个崔文滔倒真是个异数,也难怪这么多年来一直圣宠不断,殊不知兵部尚书虽然只是个二品的官职,可是实权极大,朝中兵马的调动大多都得经崔文滔的手,可在说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是西京的保障。以往坐这个位置的人时常调换,崔文滔却已稳坐五载,由此可以看出皇帝对他甚是放心。帝王都是多疑的,当今皇帝更是如此。
安子迁为这个发现感到有些兴趣,只是想通这些关节之后,又觉得前路茫茫,崔文滔如此得到皇帝信任就更难指望他真能帮到他什么。因为崔文滔和洛王的不和以及处处做对,他的顾虑会更多,洛王和崔文滔这么多年来的相互倾轧若说没有一此恩怨,就算是他也不信。
他暗暗叹了口气,又想起梦溪公主和崔文滔的话,看来皇帝是下定决心要将安府连根拔起了。他心里很清楚皇权的威力,一个皇帝若是存心要谁死的话,通常情况下那人是必死无疑,只是如今皇帝因为安府和洛王府的关系,只怕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也不敢动安府,必竟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崔文滔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常服,极为普通,乐辰景曾见他穿过不觉得怎么样,此时穿在安子迁的身上却莫名的多了几分神秘的气质,他的眸光微深,脸上有了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梦溪回到她的星辰殿之后,心情大好,红衣宫女碧柔道:“公主,奴婢听说今日圣上会在汀兰水榭宴请千赫王,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要去!”梦溪微笑道:“能再见到他再好不过!来,替本公主把那件粉色的罗纱百折裙拿来。”
绿衣宫女碧玉笑道:“那条裙子是公主最喜欢的,平素都惹不得穿,千赫王真有眼福,竟能看到公主穿这套衣服。”
梦溪微微一笑,满是女儿的娇羞,她微笑道:“敢取笑本公主,明日便将给你嫁掉!”
碧玉和碧柔俱都掩嘴轻笑,这两个宫女很小就进宫来服侍她,与她的感情甚好,梦溪虽然在外人的眼里有些任性,但是却也没有坏心眼,平素待两人极好,以至于宠的两人也都有了几分骄襟之气,都不是沉稳之人。
碧柔很快将衣服取了过来,两人侍伺梦溪换上之后,梦溪问道:“你们说皇兄让我下嫁千赫草原的圣诣下了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后,碧柔轻声道:“依奴婢看来,只怕是还没有下。公主以前寻死觅活不愿下嫁,奴婢听伺候圣上月心姐姐说皇上为公主这事甚是发愁。”
梦溪想起以前关于千赫王的传闻,说他是一个粗野张狂的汉子,草原又是极为贫穷之地,她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嫁过去,只是皇兄心意已定,曾让皇嫂来劝过她,让她以大局为重。她并没有将皇嫂的话太放在心上,她一直觉得不管国家发生多大的事情,和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也从来都不觉得天下的安危会系在她这样一个弱质女子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好,在西京里她就算是贵为公主,敢娶她的人也不多,她的温柔只为她爱的人绽放,其它的那些男子如何看她从来都不重要。她只要懂她的那个人知道,她其实是全天下最温柔的女子便好。她知道身为皇家的女子有太多的不自由,她只要在这件事情上自由便好。
这一场原本让她无可奈何的指婚,在见到那个人之后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她心中的主意一定,只觉得那千赫草原就算是龙潭虎|茓她也要去。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无论吃什么样的苦她也苦愿。千赫王现在不爱她也不打紧,只要她爱他便够了,而且她也相信她如此可爱,如此聪明,如此美丽,一定能打动她的心。
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在圣诣没有下达的时候都有变数,她有些后悔当初的那场胡闹,当初就是因为听信了那些流言所以才有那样举动。她想起今日皇帝会宴请千赫王,便觉得这事不能拖,否则依着千赫王如今不喜欢她的心思,若是再推辞这门亲事就大大的不妙了。
碧柔和碧玉在帮她将最后一个花钿贴上去之后,便如旋风一般朝门外走去,两个宫女对她这样的行为早已是见怪不怪,却也只得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梦溪知道以往这个时辰皇帝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她是直接朝御书奔过去的,守门的太监拦住她道:“公主,圣上正和皇后娘娘在宫里说话,您等等再进去吧!”
梦溪自然是不会听的守门太监的话,当下却也点了点头,却绕到御书房的后门去了,守门的太监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敢拦她,由得她从后门绕过去。
御书房里书籍良多,占地也极广,有随待的太监伺候笔墨,只是此时皇帝和皇后在说话,将一干人等都赶了出来,如此倒方便梦溪行事。
她正在想着要如何告诉皇兄她已改变了主意,却听得皇帝威严又透着温和的声音传来:“皇后,朕甚是烦恼,如今的局势已变得有些诡变了,朕实不知如何才能解开这一场困局。”
“臣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于国家大事实不敢多说什么,也不通晓政事,实难帮上皇上的大忙。只是今日里听说千赫王今日里为安子迁说话了,这才让安府和洛王府逃脱了皇上原本设本设下的局。”皇后温和的道:“臣妾私下认为,千赫王的野心不小,若是他也和洛王结成一党,那就真的大事堪忧了。”
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往这宫中之事,他并喜皇后Сhā手,只是皇后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平素在他遇到一些为难之事时,总能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并不干预政事,却能提出一些不错的想法。今日里他和乌铮说完话之后,心里实在是堵得慌,便命人将皇后请到了御书房。
皇后见皇帝叹气,轻轻拉着他的手道:“皇上也不用过份担忧,虽然今日里皇上和洛王世子都明白事情的原委,却也并没有撕破脸,宫禁之事交由严战飞便交给他,臣妾一表妹嫁与严战飞为妻,听说甚得严战飞宠爱,过几日臣妾请表妹进宫一述,向她晓以利害,严战飞也是聪明人,应该分得清轻重。”
皇帝微笑着拉过皇后的手道:“皇后真是朕的解语花。”
皇后掩嘴微笑道:“臣妾喜欢听皇上夸奖臣妾,皇上是虽然是天下人的君主,却是臣妾的夫君,能为自己的夫君解忧,实乃臣妾之福。”
皇帝的嘴角微微一扬,看着皇后的眼神更加温和了一些,皇后却又轻声道:“其实皇上也不用太过担心安家和洛王府的联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无坚不摧。”
皇帝轻叹一声后道:“皇后可有更好的见解?”
皇后看着皇帝道:“如今安府和洛王府的之间的关系纽带也不过是因为一个楚晶蓝罢了,臣妾虽然听闻那个女子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可是却也终究是一个女人罢了。再则臣妾也听闻安子迁当初在娶楚晶蓝的时候是以平妻的身份娶进安府的,臣妾听闻楚晶蓝善妒。虽然后面安子迁的正室犯错被休,楚晶蓝是安子迁唯一的妻室,可是并没有行正妻之礼,皇上再赐一个信得过的女子给安子迁做妻的话,那么依着楚晶蓝的性子必不能相容,安府和洛王府的关系便算是彻底破灭了。”
皇帝的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皇后当真是聪明无比,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这法子当真是妙到极有致,如此既能在安府塞下一个眼线知晓安府的一举一动,再从中挑拔一番,必能让安府和洛王府的联盟破灭!只是……”
皇帝的眼里有了一抹轻愁后道:“安子迁虽然只是一个皇商,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要将谁赐给他比较合适?朝中大臣的女儿在如今这一场风雨中,早已令朕看不清谁才是真正忠于朕的,就算是忠于朕的那女子若是真的对安子迁动了心,反而要坏事。”
皇后想了想后道:“皇上顾虑的有理,这嫁给安子迁人一定得是皇上最为信任之人,而能让皇上信得过的也只有至亲的亲人了。”
“朕的至亲的亲人正值婚嫁之龄的也只有梦溪一人,只是她朕已将她许给了千赫王。”皇帝的脸上满是为难。
皇后轻叹一口气道:“梦溪一直不愿嫁到草原的事情皇上也是知道的,皇上兄弟姐妹原就极少,和皇上同胞所生的也就梦溪一人,她那样的性子又是自小被宠坏的,皇上也是极为宠她。真要将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日后想见也难了,她若是真成了千赫族的大妃,只怕这一生都不能再回来了。安子迁虽然身份远不如千赫王尊贵,如今在这个非常时期,却也是个比较好的选择了。”
皇帝沉默,刚要说话,一记女音却从殿后的书架处传来:“不行,我才不要嫁给安子迁!他那样一个市井之徒,又哪里能配得上本公主!”
皇帝和皇后闻言大惊,一扭头便见到梦溪气呼呼的走了出来,见到两人由于气闷竟是连礼都没有行。
皇帝怒道:“梦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呢?”
梦溪怒道:“我若是不来,能听到这些话吗?皇嫂,你之前一直对我说那千赫王是如何英雄了得,长得又是如何的器宇轩昂,说是这世上唯一能配得上我的男子,怎么?如今又想将我许给那个已经娶了一大堆妻妾的安子迁吗?”
饶是皇后素来聪明淡定,此时被梦溪这样一番质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帝皱眉道:“梦溪,你是怎么对你皇嫂说话的?是你自己不愿嫁给千赫王,所以她才会为你着想……”
“什么为我着想!”梦溪的眼睛红了,看着皇帝道:“说白了,不过是为皇兄的万里江山着想罢了,说到我不过是枚棋子!不对,是连棋子都不如!皇兄,我记得小时候你曾对我说我,一定要替我选一个如意郎君,可是如今你都在做些什么,一会将我许给千赫王,一会又要将我许给安子迁,我想问问你,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妹子又是什么?”
“放肆!”皇帝怒吼,手不自觉得一扬,便给了梦溪一记巴掌。
梦溪泪如珠落,这个天之娇女在这一刻似乎懂得了很多年来一直没有弄懂的东西,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真切的体会到亲情的淡薄,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皇帝,却没有说话。
皇帝自小最是疼惜这个妹妹,他还记得母后去逝时曾嘱咐过让他好生待这个同胞之妹,此时看到梦溪那样看着他,心里一时间升起一抹愧疚。
皇后最是知道皇帝的心思,当即忙劝道:“公主和皇上本是这世上至亲之人,若不被逼到万不得已,又哪里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公主你也好好想想,若是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性命都难保,更别提富贵了。公主生在皇家,自然知道皇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很多时候更加身不由已,公主也不小了,这些道理想必也是懂的。”
梦溪咬着牙道:“皇嫂每次在我的面前都说的极为冠冕堂皇,可是你有替我想过吗?我终究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件物品,由不得你们这样塞来塞去,你们若真要将我嫁给安子迁的话,就准备替我收尸吧!”
她的这一句话说的极为倔强,那清秀的眉眼里透着十二分的果决,皇帝和皇后知道她的性子,是说的出来就做得到,两人互看一眼,眼里满是担心。
皇后轻叹道:“这事自然是要问过公主的意见,原本就是公主的终身大事。听公主的语气似乎有意中人了,只是如今这局势只怕得让公主在千赫王和安子迁两人中先一人为驸马了。”
梦溪冷笑道:“皇嫂果真是皇兄的解语花,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含乎!”
皇后的脸上有些不太自在,梦溪又咬着牙道:“我这一生只嫁我爱的人,谁敢免强我我立刻就去死!”
皇帝怒道:“什么爱不爱的,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羞耻!看来这些年来朕是把你给宠坏了!”
梦溪冷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本就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事情,我想问皇兄,若是你整日对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会开心吗?”
皇帝龙颜大怒,皇后见这一对兄妹再吵下去只怕会出大事,忙岔开话题道:“不知公主的意中人是哪位?”
梦溪看了一眼皇后道:“千赫王!”
她这一句话把皇帝和皇后都吓了一大跳,两人平日都喜怒不形与色的人此时都瞪大了一双眼睛,半晌后皇后轻声道:“公主不是极不愿意嫁给千赫王吗?”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梦溪看着皇后道:“我见过他之后就改变了主意,他的确如皇嫂所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也长的英伟不凡。”
皇帝一听到她这句话就知道她昨日里偷偷溜出宫去了,他轻叹了一口气,以前梦溪是寻死觅活了不嫁,此时却变了非君不嫁,他不由得感叹女人的心思,果真不是一般的善变。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虽然觉得梦溪破坏了他们这一次的计划,但是她愿意嫁给千赫王也算是一件好事,她心里是清楚在皇帝的心里这两人都是让他头痛的,不管嫁给哪个都可以。
皇后问道:“公主何时见过千赫王?”
“这件事情皇嫂就不用管了,反正如今我是的非他不嫁!”梦溪说斩钉截铁。
皇帝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可不是朕的意思,日后若是后悔的话,可不要怨朕!”
“绝对不会!”梦溪说的坚定异常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我这一辈子的良人!”
“罢了,罢了!”皇帝幽幽的道:“你既然心意已决,朕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不能不近人情。”
梦溪跪倒在地道:“请皇兄下诣赐婚!”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她也怕皇帝再改变主意,这婚事只要圣诣一下就再无更改之理,她才能真正放心。
“女大不中留啊!”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却也唤太监总管将圣诣取来,当着梦溪的面便立下了圣诣。
梦溪见圣诣已写好,心里欢喜,原本的那些不快也便散的干干净净,她微笑道:“我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说罢,她竟跪下,老老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皇帝看到她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却又道:“今日中午朕在汀兰水榭设宴招待千赫王安子迁,你要不要去赴宴?”
梦溪原本是想去的,她刚想答应,却听得皇后道:“公主是个大姑娘,说起来那些都还算是外臣,若是只有千赫王一人在也便罢了,安子迁也在,公主去了只怕有些不妥,女儿家可以胆大,但是却不能太过抛头露面,否则会被人看轻的。再说公主日后嫁到千赫草原之后,可以日日和千赫王朝夕相对,来日方才,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梦溪一想也是有道理的,当下轻轻点头道:“便依皇嫂所言!”说罢,行了个礼便大大方方的从正门出去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后轻叹道:“真没有料到公主竟愿意嫁给千赫王。”
“千赫王长的是一表人才,配梦溪还是配得上的,朕如今只盼着千赫王也能对梦溪有心,必竟朕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妹妹。”皇帝若有所思的道。
皇帝怕梦溪再生出什么事来,派人将梦溪送到星辰殿之后,就将她禁了足。
这一日午宴的时候,皇帝当众宣读了圣诣,这一纸圣诣宣读完之后,安子迁立刻起身恭喜乌铮,乌铮对这件事情早就知情,知道梦溪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在他看来不管梦溪有多么的不安份,等到了草原之后,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法让她乖乖听话。
于是他只是笑了笑便将圣诣接过,他扭头看了一眼含笑的安子迁一眼,嘴角微微一勾,然后再谢恩。
皇帝看到乌铮那副样子,知道乌铮对梦溪并没有上心,心里暗暗生出了许多无可奈何,也觉得他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是有些窝囊。
这一日午宴,一片丝竹声响,喜庆非凡,安子迁心里却松了一大气,圣诣一下,他便知道那个堪称是惊世骇俗的公主和他便没有什么关系了,这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个天大喜讯。
他原本估莫着皇帝的圣诣还要等几日再宣,此时将圣诣宣下,只怕一方面是皇帝心急,另一方面梦溪也下了一番功夫,他暗自感叹好在梦溪误会他是乌铮,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当真是上天保佑,他在心里盘算着回到杭城之后一定要再去安佛寺好好上几柱香!
乐辰景看到一脸万幸的安子迁,虽然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却觉得他那副表情实在是让人觉得好笑。
于是宫宴就在一片平和的气氛下结束了,临末时,皇帝问道:“安爱卿在西京可有宅子?”
“回皇上的话,草民在西京宅子是没有,不过倒有几间米铺。”安子迁轻声回答。
皇帝微笑道:“你回去之后看看有没有合适宅子,朕赐给你。”
安子迁忙跪下道:“谢主隆恩!”
皇帝笑了笑后又问道:“你也不总不能住在驿站,可有地方住?朕听闻你和苏连城苏爱卿是表兄弟,不如就暂时先住在他的府上如何?”
“回皇上的话,草民的妻子也随草民一起进京了,她是洛王的义女,如今住在洛王府中,草民……草民想去陪她,昨夜草民在驿站住下时,她今日一早就已命贴身丫环来寻草民了,要是再不和她住在一起,草民日后只怕得夜夜跪算盘。”安子迁苦着一张脸道。
他说的委屈,其它人却都听得笑了起来,乌峥拍了拍安子迁的肩道:“阿迁,你家的是母老虎吗?若是的话,直接休了她了事,跪算盘?亏她想得出来!我跟你说,男人在女人的面前是万万不能折了威风的,否则日后有吃不完的苦头。”
安子迁嘻嘻一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也是闺房中的乐趣。”
他的话一说出口,立即引得满堂轰笑,他却不以为意,乐辰景看着他坦然的样子若有所思,眸子里却有了丝羡慕。
皇帝闻言也笑道:“安爱卿倒是一个妙人,朕见过许多畏妻之人,却未见过像安爱卿畏妻畏的如此坦然之人,朕之前下诣封楚晶蓝为郡主时,她还没有来谢恩,如今她也跟到西京来了,礼数便不可缺了,七日后是皇后的生辰,你便带她一起进宫来谢恩吧!朕也想看看这个名动天下的奇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安子迁忙道:“草民谨遵圣诣!七日后草民定带贱内进宫为皇后娘娘贺寿。”
皇帝满意的笑了笑,乌铮却又道:“本王也对你那的妻子甚是好奇,想看看她有何手段能令你如此衷情于她,不如一会我便随你去洛王府看看去?”
安子迁当即笑了笑后道:“只是一介妇人罢了,恐污了王爷之目,草民如今也只是洛王府的客人,实不好相邀王爷去洛王府。”
乌铮闻言看向一直不说话的乐辰景,乐辰景直接装傻当做没看到,乌铮微微皱眉,正在此时却听到一记苍老的声音道:“千赫王想去敝府看看,本王欢迎之至!”
声音刚落,便见洛王含笑站在门口,皇帝的脸色微变,他却已恭敬的行起礼来。
洛王的态度恭敬有礼,可是安子迁却觉得他一进来整个宫殿里便有了一抹剑拔弩张的感觉,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骤然转变。
第四章
乌铮从洛王进来便已感觉到一丝诡异,却听得皇帝轻声道:“王叔请起。”
洛王谢过恩之后便已起了身,却已朝乌铮看了过去,乌铮的眼珠子转了转,旋即笑道:“本王在草原就已听到洛王的贤名,一直都想一赌洛王的风采,今日有幸得见实乃三生幸!能得洛王相邀,更是荣幸之至!本王听闻洛王府里有一株千年紫薇,此时正是花季,着实想去看看。”
洛王微笑道:“赫王愿意去洛王府做客,本王欢迎之至。千赫草原虽在我朝之西,却占地极广,草原儿郎英勇善战,千赫王名震八方,本王也早就听闻千赫王的威名,有传言说本事滔天的千赫王长了三头六臂,是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见,千赫王虽然没有传闻中三头六臂,却当真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千”
乌铮也笑道:“洛王过誉了!传言不可尽信,本王哪来什么三头六臂,只是寻常的男儿罢了!只是本王早前听说洛王八面玲珑,是个极了不得的人物,传言说洛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坐在上首的皇帝面色始终温和,仿佛只是听臣子们吹牛打屁、互相吹捧而已。
洛王也不动声色的道:“千赫王方才也说了传言不可尽信,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就是当今圣上。”
皇帝笑道:“王叔这些年来为朕排忧解难,功绩赫赫,坊间有那样的传闻不足为奇。”
洛王浅笑道:“臣能有所作为,全是圣上所赐,臣不敢居功,再则那些事本是圣上吩咐,臣自当竭尽全力去做,做好了也都是圣上的信任罢了。”
“王叔过谦了。”皇帝微笑道:“今日一早不见皇叔来上朝,可是有事?”
“臣女昨日回府,臣与她久不相见,父女俩人一聊天便聊到深夜,平日早上崔臣起床的小厮昨夜又吃坏了肚子,一时睡过了头,所以臣起来晚了,误了今日早朝,还请圣上降罪!”洛王伏地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后笑道:“王叔请起,王叔平日为国事超劳,爱女难得进京,父女相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这本是人间常伦,朕能理解。”
“多谢圣上!”洛王再次一揖。
乌铮见这一对君臣相处甚欢,看起来一片融洽,全然没有半点传闻中的不和之态,他的嘴角微扬,眼里却有一抹不屑,暗骂这些汉人就喜欢做样子,远不如早原儿郎来的大气随意,喜欢就说出口,不喜欢就刀分胜负。只是乌大王这样想的时候,全然忘了他自己方才也一片做作。
安子迁看着这一片君臣相谈甚欢的情景,心里却有了三分寒凉,在这片风平浪静的背后,暗藏着怎样的杀机?他看得出来皇帝是一直在忍洛王,而洛王也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样子罢了。这样的两人,若是独处,还不知道又是怎样的风浪。
君臣间又说了好一会闲话,安子迁见皇帝不提赈灾之事,他也便不提,待到皇帝离开之后他便跟着乐辰景和洛王回到了出了皇宫,乌铮却先回了驿站,说明日再登门拜访。
三人和乌铮分别之后回到洛王府时,楚晶蓝却在门口候着,安子迁一见到她忙欢喜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她的身边道:“我回来了。”
楚晶蓝知道他这一句我回来了的意思,见他的眉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眼圈却微微有些发黑,知道他昨夜没有睡好,当下轻叹了一口气道:“回来了就好,我还真怕你一进皇宫就被哪位公主看上然后将你拖去做驸马。”
她原本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却正命中了安子迁的靶心,他的心尖儿颤了颤,旋即浅笑道:“我是有妇之夫,又岂会有公主看得上我?”
楚晶蓝看到他心中欢喜,也没有看到他的神色不对,当即浅笑,乐辰景杀风景的声音传来:“倒没有公主看上他,鼎鼎大名的千赫王倒看上了他,因为他还要来王府,算起来妹夫有不错的女人缘,如今再加上男人缘,可不正是真正的男女通吃?”
安子先富起来闻言瞪了他一眼,他直接无视,一双有些邪气的眼睛却看着楚晶蓝。
楚晶蓝微笑道:“如此说来我的相公魅力无双,这也是一件好事,证明我的眼光不错。”
她这句淡定的话把乐辰景呛得不轻,安子迁却眉开眼笑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魅力,是那个千赫王脑袋有些问题。”
楚晶蓝闻言也笑了,见洛王看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洛王看到两人相处的样子眼里满是淡淡的笑意,然后缓缓的道:“门口人多嘴杂,有事进府再说。”
众人应了一声便一起回了府,当洛王听说楚晶蓝住在碧涛轩时轻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众人一起去了碧涛轩。
众人坐定之后洛王道:“京中的局势如今已极为复杂,皇上已暗中调动了各部的人员,他对我是越来越不放心了。晶蓝,你这一次实不该到西京来,这西京如今已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楚晶蓝的眉眼微敛后跪倒在他的道:“我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也不想参与,我之所以来西京,是恳请父王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无论如何要保住远溪的性命。”
她突然跪倒在地的动作,让安子迁大吃一惊,再听到她的话他便知道纵然他有许多事情瞒着她,依着她的聪慧却早已看懂了这朝中的局势,也早已想到他们的处境,他的心底微微有些发酸,他原本以为她跟来西京不过是因为不放心罢了,没料到她竟早已在一个多月前就想到了这些危险。他想起两人成亲之后虽然也曾出去游玩过,只是两人终是被万事缠身,呆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少,而在来的路上虽然明知西京凶险,却一直相聚在一起,实是极幸福的时光。
到此时他才知道,楚晶蓝一路上一直拖延时间,不仅仅是为难章公公,更是在增加两人相处的时间,他不由得暗骂自己一直自认聪明,却是连这一成都没有查觉。
安子迁也跪倒在洛王面前道:“我以前不太明白父王为何要让我做安府的家主,如今却已明白了三分,我自知不该有什么要求父王的,必竟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但是我恳请父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抛下安府。晶蓝虽然只是父王的义女,可是自从岳丈去后,晶蓝的内心深处是将父王当做亲生父亲的。这人世间的真情从来都少,还请父王不要让晶蓝伤心。”
洛王看了两人一眼后轻叹了一口气,原本微微有些冷厉的眸光顿时柔和了起来,他伸手将两人扶起来道:“本王承认当初在认晶蓝做义女的时候是存了其它的心思,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本王这一生无女,早已将晶蓝视为已初。虽然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日不长,可是那份亲情却是真的。”
楚晶蓝抬眸,见洛王的的眸子温和如水,看着她的眼神虽然不如以前的楚老爷慈爱,却也满是父爱之华,她心知像洛王这样一个位高权重擅于谋划之人,在感情上必定是有些淡薄的,他能这般看她不管是真是假都已极为难得。
她和安子迁缓缓站起,洛王又低低的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不用说破,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晶蓝,我答应你,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不会让远溪有险,而洛王府和安府早已系在一起,早没有谁抛下谁之说。”
安子迁起身,却没有看洛王,而是去看楚晶蓝,她也在看他,眼里却俱是温柔。
洛王看着两人道:“看到你们如此恩爱,倒让本王想起本王年青的时候。”说罢,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子里有了一分迷离。
乐辰景看着两人,他的眼睛微微低着,一抹淡淡的忧伤自心间升起,虽然早就告诉自己应该死心,却又没来由的存了一分希望,此时只觉得心里苦涩至极。依着他以往的性子,若是自己的心里有些许不快都会发泄出来,可是此时不知怎的只觉得无从发泄,虽然苦涩无比,却又透着几分安慰。
他看了洛王一眼,又想起早逝的母妃,当下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便已走了出去。
他的离去让洛王轻叹了一口气,洛王轻声道:“晶蓝,你有几个月的身孕呢?”
“算来有四个多月了。”楚晶蓝微笑着道:“父王要做外公了。”
洛王笑了笑道:“是啊,要做外公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楚晶蓝浅笑道:“是啊,和父王一别已近半年,父王的身子骨看着比以前更加康健了。”
洛王的眸光深了些,却又问道:“了然大师可好?”
“我出门的时候有些匆忙没来得及去看大师,年后却是见过他一次,他的身体也极好。”楚晶蓝浅笑道:“他在寺中无欲无求,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颇有些得道之人的模样,想来佛祖也会保佑他的。”
洛王闻言神情却有些恍惚,他轻声道:“我们这些兄弟,如今看来却是他最有福气。万丈红尘中,这缘法二字却是最难参破,他比我强啊!”
楚晶蓝只觉得他的话里有许多的感叹,她知道每次皇权的更替都会带来一些血腥,了然大师能看破当真是件好事,他们这些困在局中的人倒显得有些无措了。
安子迁轻声道:“其实这些也不过是选择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一早走上自己选择的路便已没有了退路。”
洛王听到他这句话微微一怔,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觉得现在的他和杭城时看到的他已经有些不太一样了,他的眉眼里已有了几分英气,当初时不时浮在眼里纨绔和懦弱的气息早已消散不见,一袭黑衣衬的他有些高深莫测,那分稳重和成熟竟是一丝都不逊于乐辰景。
他们分别只是短短几月,安子迁竟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他的眉眼微微一合,眼里已有了一分高深测,安子迁看到他的眼神,也不躲避,由得他去打量。
洛王的眼神何等的锋利,在这世上没有几人被他这般打量还能如此坦然,他心里便越看安子迁越顺眼了,曾经的万般猜想终是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他轻轻拍了拍安子迁的肩膀道:“好,好,好!”
一叠声三个好字,安子迁知道洛王必然是猜到了什么,到如今有些事情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当下只是淡然一笑便受了。
洛王的嘴角扬得更高了,轻声道:“本王当真是没有看错人。”
安子迁看着洛王道:“父王看人从来都极准,有些人和事只要被你的眼睛一扫,就再也无处遁形了。”
洛王笑出声来,却看着楚晶蓝道:“说来还是晶蓝的眼光好。”
楚晶蓝笑了笑,知道这两个男人方才的对话其实都是另有所指,她浅浅的问道:“昨夜我问四哥如今西京情式如何,四哥觉得我这个妇道人家不应该知道太多,可是我却觉得一家人应该风雨同舟,我纵然是妇道人家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的种种还请父王告知,我们也好早做防范,免得遇事措手不及。”
洛王轻轻点了点头后道:“西京事情本王原本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你们,如今的西京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的几个哥哥被调离西京的事情吧!”
“昨夜里听四哥说起过,如今在西京的也只有四哥、八哥和九哥了。”楚晶蓝轻声回答。
洛王看着她道:“没错,皇上将他们调离西京的意思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是打算将你的几个哥哥们牵制住,然后再逐个击破,只是本王也早有准备,你的几个哥哥们看似都不在要职,其实本王早就有所准备,唯一不妥的就是你大哥,他这一次赈灾却是有些吉凶未卜,昨夜里本王收到密报,说有人想对他下手,所以本王所夜连夜布署。”
安子迁闻言顿时明白他方才和皇帝说话的时候里面也满是机锋,那听似简单的话里却是字字有深意,句句都是经过细细想过才说出口的,他又想起乌铮说明日要来洛王府事情,心里没来由的便多了几分担心,依着目前的状况,皇帝又岂会让乌铮和洛王府交好?
楚晶蓝问道:“皇上想对大哥动手?”
“你大哥这一次赈灾,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却是要砍头的,皇上下这一局棋原本就是要双赢的,你大哥在朝中的声望一直都不错,赈灾之前,户部和吏部都在他的手上。”洛王轻叹道:“国库如今空虚,这个灾根本就无法去赈,安府就算家财再多,也断然解不了一省之困。”
安子迁淡淡的道:“我来西京之前已经命人送了十万担粮草去灾区了,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洛王淡笑道:“果然那些粮草是你的手笔,本王听闻那边的百姓由于困苦无依,有很多人加入了万知楼,因为万知楼的楼主答应他们入楼管饱,不知可有此事。”
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我也略有耳闻。”
楚晶蓝对安子迁的这些手笔却并不知晓,闻言不禁微微一惊道:“这么多的百姓加入万知楼,皇上如何会允?只怕他会派兵镇压。”
“他不会。”安子迁淡淡的道:“他若是镇压的话那些的灾民便会暴乱,皇上不会拿这个去赌,只怕这些变故皇上也没有料到,所以才怕大哥回京后重掌京中大权,而他又没有更好的应对之策,所以才会对大哥动了杀念吧!”
洛王看着他的眸光更幽深了些,他以前也曾怀疑这事是安子迁的手笔,只是却又存了好些疑问,此时听安子迁这么一说便已想通其中的关健之处,眼里有了一抹浅笑道:“原来真正将事情看透的人是远溪啊!”
“父王过奖了,我从来都没有看透什么。”安子迁轻叹道:“只是送了十万担粮草给大哥赈灾罢了,今日在殿上,圣上没有问我要赈灾的米粮,想必也是已经猜到那些米粮是我送的了,所以他只怕更加容不下我,容不下安府。”
洛王浅笑道:“不用理会那么多的事情,容得下是他的量,容不下也是他的量。”
安子迁的眸光深了些,洛王却又看着他道:“只是你以后行事要加倍小心,尤其要小心苏连城和崔文滔这两个人。”
安子迁的眸光暗了暗道:“我实没有想到会和表哥走到今日这一步。”
洛王的提到苏连城眸光更冷了些道:“苏连城当真是有些本事的,他一回京就向皇上献了不少的计策,将你的几个哥哥调离西京和让你四哥回京也是他的手笔,我瞧着应该还有一些后着,好在如今禁军统领已是自己人,行事也便稳妥的多。”
安子迁轻声道:“我和表哥以前在家中曾讨论过为官之道以及当官之策,当时就提过分而治之这个想法,没料到他步入官场不到一载,便用得淋漓尽致,表哥当真天生就是当官的料。”
他到此时终于明白为何皇帝只与他谈了一个小时,不但不治他的罪,反而直接将他从五员的官升到朝中正三品的大员,这其中的种种,当真是耐人寻味。
他又想起苏连城离开西京时对他说的话,他的眼睛微微一眯,苏连城在杭城是处处吃了他的亏,那是因为他在暗,苏连城在明,所以才能赢,而今到了西京他的身份又是如此的尴尬,还不知道往后苏连城会如何对付他。
洛王轻叹道:“是啊,他的确是当官的料,昨日里苏御史还在朝上说了本王的错处,好在本王早有准备,驳得他无话可说,要不然昨日里只怕都得向本王问罪。”
“苏御史?可是苏连城的大伯?”楚晶蓝在旁轻声问道。
洛王冷笑道:“可不就是他嘛,他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难缠,如今伯侄两人连手,一人进言,一人收集证据,这段日子就没有安生过,本王估莫着这叔侄两人只怕后面还有大的动作。”
安子迁笑了笑道:“看来他们真的令父王头痛了。”
“头痛倒说不上,只是给本王惹了不小的麻烦是真。”洛王缓缓的道:“再加上一个口头舌利的崔文滔,本王也是时候要收拾他们一番了。”
楚晶蓝听到这句话眉尖跳了跳,却轻声问道:“我听说父王上次带回来的白玲珑去了镇国公府,不知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只是施了一个小计罢了。”洛王淡淡的道:“玲珑是这天底下顶出众的女子,来京的路上向本王表明了她的身份,她是河西青家之女,流落青楼原本就是逼不得已,如今也正好全了她的心愿。晶蓝日后也不要再和她计较了,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楚晶蓝想起画舫上的那一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洛王对这件事情有些误会,却也不说破,她轻声道:“女儿自当听从父亲的教悔。”
洛王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如此懂事便好,她在杭城的那些事情你也替她瞒着吧,本王将她送到定国公府的时候替她换过身份,你们日后见面时便当做从不相识好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一分暗然,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洛王昨夜一夜未睡,精神看起来不是太好,说了一会话后便回房休息了。
他走后,屋子里就只有楚晶蓝和安子迁了,两人相视一笑,安子迁伸手将她抱进怀里道:“晶蓝,我心里真矛盾,既后悔将你带来,又盼着能天天看到你。”
楚晶蓝笑了笑后道:“你不用担心我,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昨夜驿站的事情我听说了,皇上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对付你,我们总不能迷迷糊糊的就如了他的愿。”
安子迁微愠道:“哪个大嘴巴在你的面前嚼舌根呢?”
楚晶蓝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今日乐辰清下朝之后她便去问情况,乐辰清本想瞒她,只是她何等聪明,短短几句话就已听出了异常,然后再旁敲侧击,就让乐辰清说了实话,她知道有乐辰景在,安子迁应该不会有事,但是心里又着实担心,便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楚晶蓝轻声道:“说来我也有许久没见玲珑了,改日寻个空见见她。”
安子迁知道她心里其实对洛王并不太放心,也有些担心白玲珑,所以才会动了这样的念头,如今两人这般呆在西京,楚晶蓝又有孕在身,很多时候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轻轻的偎着,心里都有一分踌躇和担心,却都没有说话,只盼着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下。
第二日一早,乌铮如言带着一大堆的礼品前来洛王府找安子迁,安子迁听到他来了轻叹了一口气,这乌铮也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竟真的就这般大模大样的来王府了。此时时辰还早,洛王、乐辰景和乐辰清都上朝未归,乌大王这个时辰过来可不就是来找他的吗?
安子迁可不认为乌大王真对他有意,若是有意的话也只会对安府的身家有意,他昨夜命苗冬青细细的查访过千赫草原的事情,今早便已知道如今千赫草原看似十分强盛,却也有自己的难处,去年草原上的一场雪灾,冻死了不少的牛羊,这位大王只怕是也看上了安府的米粮。
安子迁暗自叹气,如今安府成大肥肉了吗?这么多只狼都盯上了他!
他的眸子转深,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他的东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乌大王来了也好,反正如今这水已被搅浑,再浑一些也无所谓。
楚晶蓝自怀孕四个月之后,因为怀孕贪睡的毛病已经消失,她又有些认床,到王府之后一直都睡不太好,这一日清晨她早早就起床了,在内院里看着晨露花朵。她起床的时候见安子迁还未醒来,知道他前夜没有睡好,也不吵醒他,独自便走出了碧涛轩。
王府的花园比起安府的要大的多,也要美的多,亭台楼阁的布置也甚是讲究,既细致又大气。
她站在花丛之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然后再慢慢的走来走去人,她有孕之后,特别注意运动和饮食,她心里盼着能生下一个健康而又聪明的宝宝。
王府里种了不少石榴,此时正值初夏,是石榴花开的季节,她心里有些感伤,只觉得这花开的再艳也有凋落之时,便如同人的年华终会逝去一般,当下忍不住伸手摘下了一朵。
乌大王从来都是个粗人,他对于京中的那些规矩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也分不清楚内院和外院的分别,门房将他带到花厅让他等候时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去等,他让随身侍卫候在花厅便跟着门房往外走去,只是门房左拐右拐他又看得稀奇,竟跟丢了门房,七拐八拐的便走到了内院,才一进内院,便见到一个身着白裳乌发微撒的女子正站在要株他不认识的花树前摘花,乌大王便生生呆在了那里。
他一直觉得京中的女子太过娇弱,不如草原的女子健硕,就算是再美也过于柔弱了些,此时看到眼前这个摘花的女子时却觉得这女子虽然不算绝美,可是那一身白衣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最重要的是,她虽然看起来柔弱无比,可是整个人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气质,那气质既高贵又坚强,竟生生将他心中的草原美人给比了下去。
他灼热而又有些异样目光惊动了楚晶蓝,她扭头一看,却见到一个身着异族服装的粗犷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的眼里有了一抹怒气,这人也太过猖狂了些。
楚晶蓝心里恼火却觉得他气度不凡,怕是洛王的客人也不便得罪,当下微微点头便算是施了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乌铮见她要走,又如何会允,当下忙大步走过去用微微生硬的汉语喊道:“姑娘且慢!”
楚晶蓝皱起了眉头却也停了下来,她身边没带丫环只身一人和陌生男子相见,实有些不妥,正在此时,却见红梅寻了过来,这才微微安心些。
乌铮脚长,来的极快,他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姑娘好气质,敢问姑娘芳名?”
这样的开场白就算是放到二十一世纪也是有些惊世骇俗的,在这个朝代更是让人吃惊,她的眸光一片冰冷,却淡淡的道:“公子擅闯内院也便罢了,还如此问女子的名字,你就不嫌太过唐突吗?”
乌铮愣了一下,却笑道:“我们草原的儿女向来性子,心里有话就直接说,没有你们汉人这些花花心思。”他的话是这样说,可是楚晶蓝那样问出来时他也觉得似乎是有些失礼。
他听得她的声音不若寻常女子的娇滴滴,反而微微有些低沉,自有一番威仪,他却听得极为悦耳。暗暗在心里对自己的道,只有这种气度的女子才适合做草原的大妃。
楚晶蓝听他这样一说便已猜到了他的身份,面上却只做不知,她缓缓的道:“公子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入乡随俗吗?你既然到了汉人的地方就得依汉人的规矩处事。不管是哪一户人家的内院,却是不能让外男轻易入内的,公子今日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唐突。”
乌铮愣了一下后旋即笑了笑道:“是,在下唐突了,给姑娘陪个不是!”于是他便依着草原的礼数给楚晶蓝微微躬了躬身。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却不置可否,乌铮却又问道:“姑娘不愿告诉在下姓名,在下自不敢强求,但是在下却想告诉姑娘,我喜欢姑娘。”说罢,他竟伸手就欲去摸楚晶蓝的脸。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下,只觉得今日是遇上极品,这种一见面就说喜欢的人不是风流的种子就是花痴,若不是顾念他的特殊身份,她都有一股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
说话间,红梅却已走了过来,她的性子原本属于有些张狂的,此时听到乌铮的话却觉得这家伙实在太无礼了些,再见到他的举动,她顿时怒喝道:“哪里来的浪一荡子,竟敢说出这样轻薄的话来!”
她的话未到,人却已到了,又生怕乌铮对楚晶蓝无礼,当下抽出身上带着的鞭子便恶狠狠的朝乌铮抽了过去。
乌铮没有料到在王府的院子里竟遇到如此泼辣的女子,那鞭子来的极快,他只得往后一退,却见那鞭子竟将他方才站的地方抽了一个大坑。
他顿时大惊,怒道:“哪里来的凶婆娘?怎么如此发狠?”
红梅也不理他,扬起鞭子就又是狠狠的一鞭朝他抽了过去,楚晶蓝微惊,知道红梅的性子不好,而乌铮方才的话也说得太过份了,当下却道:“红梅,不得无礼!”
红梅回头看了她一眼后道:“我只是好生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竟敢到王府里撒起野来!”
乌铮见她的鞭法了得,人也长的娇俏,只是这副性子却实在有些不敢恭维,他大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出言表白再正常不过,你比我们草原的上杀狼的婆娘还要凶,小心嫁不出去!”
红梅原本听到楚晶蓝的话不愿意生事,原想着教训他一下便将鞭子收起来,没料到他的话竟说到了她的痛处,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在这个朝代算是大龄未出阁的女子,这出嫁之事一直是她的心病,此时听到他这样的话,所有的理智顿时便跑到九宵云外了,她怒喝一声道:“老娘嫁不嫁得出去,关你屁事!”
她原本是土匪出身,此时一动真怒,悍性便全然露了出来,楚晶蓝只觉得有些头痛,今日之事实不知如何收场。
乌铮见红梅打起架来的狠劲,也吓了一大跳,一时间不太明白怎么就惹了这个女子,他的武功虽然比红梅稍强一些,但是也耐不住她发狠,这般一打,他便显得有些狼狈了,一不留神,他的肩膀便被鞭尾打到,顿时火辣辣的痛,他的火气也上来了,情急之下叽里呱啦就骂了一堆听不懂的话,骂完之后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当下又用汉语道:“我生平不打女人,但是你别把我逼急了,否则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老娘生平从不打男人,但是却见不得登徒浪子!”红梅说罢,又是一鞭向他招呼了过去。
乌铮险险避开,只气得呱呱乱叫,楚晶蓝只觉得头痛无比,知道今日的事情是要闹大发了。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后院的其它人,乔侧妃就住在附近,听到动静忙带着丫环过来看看究竟,却没有料到竟到楚晶蓝昨日带进来的丫环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动武,顿时大惊道:“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乌铮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即大声道:“难怪安家主无比畏惧他家的母老虎,一个女子凶成这副样子也只有他能受得了你,换做是我,早就休了你这个恶婆娘!”
红梅闻言却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当下却道:“要你管!”
她这么一说更证实了乌铮的猜想,当却大声道:“我和安家主一见如故,亲如兄弟,他不改管你这只母老虎,我替他来管!”他的话是这样说,却也知道安子迁极疼他家媳妇,真要打伤了也是件麻烦事。
这一次红梅却已经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当即冷笑了一声,安子迁原本从另一条路去了花厅,乌铮的侍卫却说他跟着门房去找他了,他还在花厅便已听到乌铮的怒喝声,知道出了事情忙奔了过去。
安子迁到达的时候看到红梅和乌铮打成一团,忙大声道:“红梅,不得无礼!阿铮,这一切只是误会,快些住手。”
红梅原本想说乌铮轻薄楚晶蓝,见到四处围人多了也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当上忙后退了一大步。
乌铮见她退开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却道:“阿迁你来的正好,你家的母老虎实在是凶悍异常,动不动就挥鞭子打人,你真该将她休了!”
安子迁愣了一下,乌铮又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要是喜欢凶悍一些的,我回草原后送十个草原的美女给你,包管是个个娇美如花却不会如此不讲道理!”
安子迁知道他误会了,看了楚晶一眼后又轻咳了一声,乌铮只道他是怕事,又见红梅怒目圆睁,有些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后道:“昨日见你觉得你还很有男子汉的气概,今日遇着这个凶婆娘就怕了不成?依我看,这洛王府你也别住了,跟我住驿站去,我包管你享不完的艳福!”
楚晶蓝闻言眸子眯了起来,安子迁心里微惊,怕这误会越闹越大,当即笑道:“多谢阿铮美意,我觉得如今这般很好。倒是阿铮马上就要娶梦溪公主了,这才是真正的艳福。”
“谁稀罕娶那个凶巴巴的公主。”乌铮有些不满的道:“娶妻当娶像她这样的女子,大气又温婉,人长的好看脾气也好。”说罢,他的手指向楚晶蓝,脸上笑呵呵的,伸手便欲去牵楚晶蓝的手。
安子迁闻言眼底升起一抹寒气,却以用后背挡住了乌大爷的身体,微笑着朝楚晶蓝走了过去,伸手牵着她的手道:“阿铮说的甚是,所以我很知足。”
乌铮见安子行牵起楚晶蓝的手她却没有出声,心里一愣,正要发作,却又听得安子迁温和的的声音传来:“对了,方才忘了介绍,这位便是贱内。”
第五章
乌铮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安子迁又含笑扭过头对楚晶蓝道:“晶蓝,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草原之王乌铮,我与乌兄一见如故,昨日里还得感谢乌兄为我解围。”
楚晶蓝低眉敛目的再次朝乌铮行了一个礼后道:“原来是千赫王,果然粗犷,果然与众不同。”
乌铮就算是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挂不住,却还是不死心的指着红梅问道:“那她是?”
“她是我的贴身婢女红梅,方才多有得罪,还得王爷絮罪!”楚晶蓝缓缓的道:“红梅,还不快给王爷道歉?你方才也太过冒失了些!王爷,这只是一场误会,还请王爷絮红梅的冒失之罪。”
红梅瞪大一双眼睛恶狠狠的再瞪了乌铮一眼,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后道:“方才不知是王爷,只道是闯进王府的刺客,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她此是怒气已息,本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便借着这次道歉之机将真正打架的动机揭过。
乔侧妃一直站在一旁,虽然不明白打架的真正动机,却也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有趣了,当下却只是站在那里看戏,没有说话。
乌铮双眸看着楚晶蓝,轻声道:“无妨。”
“多谢王爷宽絮!”红梅半低着头,一双眼睛却恨不得把地上盯个洞。
安子迁伸手轻轻拔了一下楚晶蓝额前的发:“方才有没有吓着?”
楚晶蓝含着浅笑摇了摇头,那神情温柔无比。
乌铮知道了真相,再看到两人的模样顿时垂头丧气,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看了楚晶蓝一眼,楚晶蓝却如小鸟一般靠在安子迁的身边,娇弱却又高贵,含笑的眼睛里温情脉脉,显然和安子迁是极恩爱的,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了。以往他真真假假的上演过许多的戏码,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他只觉得堂堂的草原王,此时是丢人丢到家了!
只是乌大王素来心胸开阔,为人也算大气,此时知道自己闹了这样一个乌龙,日后在楚晶蓝的面前只怕是一辈子的笑柄了,心里纵有几分不甘,却也没太算在心上。却在心里暗骂流言害死人,安子迁的谎话害死人!昨日在殿前做出那样一副畏妻的样子,害得他以为楚晶蓝真的就如传闻的那样凶悍泼辣!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既娇且美又极擅把握分寸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个悍妇!
从来都不知叹气为何物乌大王仰天长叹,叹完气之后却又直勾勾的看了楚晶蓝一眼,然后又叹了一口气,眼里却已有了一抹自嘲。他一直觉得男人偶尔可以做一两件丢人的事情,只要不被人知道就好,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要被美人知道,今日倒好,不但被这么多的人知道了,还在美人的面前把脸丢尽,于是他又讪讪的朝楚晶蓝笑了笑。
楚晶蓝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暗自觉得好笑,这位来自草原的大王果然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安子迁看到乌铮那副样子,心里却恼火的很,当下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爷第一次来西京,怕是不知道西京的一些规矩,会客都在前院,后院是女眷的住处,是不宜乱闯的。”
乌铮将目光从楚晶蓝的身上抽回,有此恋恋不舍的道:“你们汉人就是规矩多,束缚多,做人都做的不畅快!阿迁有空去草原一趟,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才是洒脱!”
“日后有空一定去。”安子迁虚以委蛇。
乌铮却把他这句话当了真,当下眼睛发亮,偷瞄了一眼楚晶蓝后道:“你来的时候记得把尊夫人也一并带上!”
“好!”安子迁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回答的却甚是爽快:“待贱内生产完将身子调理好之后就带她一起去草原。”
“生产?”这一次乌铮却瞪大了眼睛。
安子迁的脸上满是为人父的慈详道:“是啊,贱内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阿铮难道没有看出来?”
乌铮这才发现楚晶蓝的腹部微微隆起,起先他只顾着看她的样子和气度,倒将她的身形忽略了,再加之她穿的衣裳有些宽松,他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竟是没有发现。一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就算是再爽朗也有一些沮丧了。
他免强笑道:“那恭喜阿迁了!”
安子迁心底一片怒气,不想再理会他却也知道如今这人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得人,他扭过头厉声对红梅喝道:“让你好生陪着郡主,却如此怠慢,你难道不知道郡主早膳都没有用吗?怎么能让她四处走动?”
红梅忙道:“是奴婢的错,请家主责罚!”
“罚你半年的工钱!还不快扶郡主回房休息?”安子迁有些阴柔的脸上满是凌厉。
“是!”红梅忙连忙答应,转过身去扶楚晶蓝。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敛,微微一欠身便和红梅缓缓走了下去,她路过乔侧妃身边时微微点了点头,乔侧妃的嘴角含着一抹浅笑,那双眸子里却满是温和,也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乌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安子迁轻咳了一声,他回过神来看着安子迁道:“阿铮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安子迁愣了一下,乌铮又道:“你家娘子哪里凶悍呢?我倒觉得你在家里是个凶悍的。”
安子迁笑了笑,却又眨了眨眼道:“阿铮还未娶大妃,自然不知道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我畏妻是真的,却不是因为我的妻子有多么的凶悍,而是我心里实在太爱她,因为爱,所以才会畏!”
乌铮愣了一下,安子迁却又笑道:“阿铮不是来找我聊天的吗?来来来,我们到花厅去聊!”
乌铮呆呆的跟着他往外走,心里却还有些关节没有想通,忍不住又问道:“你畏妻可以这样理解,可是为何现在满西京的人都在说你的妻子凶悍无比?”
安子迁的眸光幽深,淡淡的道:“那是因为有人恶意中伤。”
“我听闻你的妻子曾经休过夫,那人如今还是朝中的三品大员,不知道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乌铮又忍不住问道。
安子迁实在是讨厌乌大王如此关心楚晶蓝的事情,偏生他问话还不能不答,当下便淡淡的道:“其实也不是她休夫,她和苏大人的事情根本就是苏大人恶意中伤,只是在我们汉族流传下来的观念却是,男女之间若是犯了错的话,其错都在女子,男子都是无错的,所以世人都在指责她,苏大人却成了受害者,却不知这件事不过是苏大人刻意陷害,因为这件事差点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她这一生受了许多的委屈,却坚强无比,我心里我敬重她的高雅,又爱极了她的人品,所以曾发誓要以性命守护她,日后谁若是再敢欺负她,我必以命相搏!”
他的语气极淡,眉眼里却满是厉色,单手负在身后,儒雅中又透着无比的坚定。
乌铮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心里却一片释然,他旋即道:“阿迁是个真男儿,我佩服的很!只是那个什么苏大人也太过无耻了些,竟如此欺负一个弱质女子,日后寻着机会,我定要好生教训他一番!”
安子迁闻言愣了一下,却见乌铮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怒气,他心里倒有些不乐了,他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断了乌铮的念头,乌铮瞎操个什么心?再说了,楚晶蓝的事情又关乌铮什么事呢?
他看着乌铮道:“这只是我的家事,又岂敢劳阿铮操心?”
乌铮爽朗一笑道:“阿迁这句话说的就有些见外了,你是我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妻子……”他见安子迁眸光如刀,原本想说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妻子,忙将话锋一转后道:“……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和苏连城的梁子,今日便结下了!”
苏连城此时正在殿前侍奉,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在喷嚏,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得罪了何方神圣。
安子迁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为乌铮不同寻常的逻辑思维而暗自感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讪讪一笑,心里却在想,哪天得寻个机会将乌铮用袋子套了狠狠的揍他一顿才能舒解今日这口烦郁之气!
两人在花厅坐定之后,因为各怀心思,气氛远没有前天晚上喝酒时的畅快,乌铮原本准备了一些不荦不素的玩笑想向安子迁开,却在撞见楚晶蓝之后完全失了兴致,安子迁原本想的是见招拆招,乌铮不说话,他也乐得淡然无比的喝着茶,当乌铮看过来的时候就微微一笑,笑的淡然而又脱俗。
乌铮原本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可是在见到楚晶蓝之后,却又觉得一个男人笑起来是这副样子就有些娘娘腔的味道,一时间心里又有些复杂,却看着安子迁也有几分不对眼了。
只是乌铮今日到来,也不愿无功而返,当下便看着安子迁道:“阿迁昨日说的话还算不算话?”
“大丈夫一言九鼎!自然说话算话!”安子迁的话说的豪气干云,却又有些不解的看着乌铮道:“不知阿峥指的是哪句话?”
两人相识不到三日,可是乌铮却觉得他有几分了解安子迁了,知道他此时也不过是在装而已,乌铮却已失了和他装下去的心思,当下微笑道:“自然是以身家相许那一句?”
“不是以身相许吗?”安子迁笑着反问。
乌铮冲安子迁眨了眨眼道:“你若是真的想以身相许的话,我不介意你再许一送一。”
安子迁自然是知道他话里的许一送一指的是谁,却干脆装傻到底的道:“许一送一怕对阿铮不够尊重,必竟这世间的事情有太多的无可变数,而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变数更多。”
乌铮闻言笑了笑道:“我们草原儿郎说话做事最喜直接,讨厌拐弯抹角,昨日的事情我算是帮了阿迁的大忙,你可不能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以一个变数就直接抹掉一切。”
“我自然不是那种知恩不报之人。”安子迁看着乌铮道:“不过我们汉人除了知恩要报之外,还有一句‘施恩莫望报’,阿铮昨日向我施了恩,今日就上门来索取,显得有那么点不厚道。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一介米商,又哪里真能帮得上你们这些王爷们的忙?”
“我说帮得上就帮得上!”乌铮看着他道:“草原去年雪灾,缺粮缺的严重,我整日为这事忧心,而这事却只有阿铮帮得上我的忙。”
安子迁暗骂这混蛋太不懂理什么是人情世故,说话用得着说的那么明白吗?这个草原蛮子狡诈又厚脸皮,真是不讨人喜欢,却用极惊讶的口气问道:“草原什么时候雪灾了,我怎的从来没有听说过?”
乌铮一提起草原雪灾之事,他原本有几分皮皮的神态顿时变得沉重了起来,他看着安子迁道:“实不相瞒,这次雪灾的事情我封锁了消息,没有让皇上知道,因为把阿迁当做是朋友,所以才对你说起,这事阿迁万万要保密。”
安子迁知道那雪灾之事乌铮是封锁了消息,苗冬青收集信息的本事一流,这才知道一些,而皇帝只怕是真不知道,他当即拍了拍胸口道:“阿铮把我当朋友,我自然不会让阿铮失望,一定会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就是我家娘子也决计不说。”
乌铮的眸光幽深,轻轻的道:“阿迁是没有看到过那雪灾有多严重,冻死了我草原上多少的马匹和牛羊!也没有看到我的族人如何的日子过的有多少的辛苦,我做为草原之王,却天天看到我的子民受苦,这颗心也在受煎熬!因为挨饿,很多母亲生下孩子却没有奶水哺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饿的哇哇叫,年青的丈夫也看着妻儿挨饿,坐在草地上抓头发,然后去远方采折折草,将米粮肉类留给妻儿吃。而那草虽然能填饱肚子,却是有毒性的,那些爱护妻女的儿郎们却又不能不采回家来填腹。再如此下去,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安子迁并不相信他的那此鬼话,只是见他表演的极为动情,那眉眼里满是哀伤,眼眶还泛着红意,当下趁乌铮不备暗暗捏了一下鼻子,鼻子一酸,他的眼眶也红了,看起来是被乌铮感动的一般。
他伸手拉着乌铮道:“草原上的儿郎当真都是大丈夫!那些孩子们也太可怜了些!那些为家付出的汉子当真让人感动!”
“所以阿迁一定要帮我!”乌铮热切的看着他。
安子迁重重的点了点头,乌铮见他一点头心里一乐,却听得他道:“我若是有那等本事的话,自然会帮阿铮,阿铮如今看着我安府是多么的风光,却不知安府如今是走在麻绳之下,麻绳下是万丈深渊,只要跌落就必定会粉身碎骨!昨日的事情阿铮也是看到了,圣上对安府已有太多的不满,而我来西京之前,为了保全性命,早早就将米粮分散到全国各地,不过是为了多活几日。而依着圣上的意思,这些米粮必定会全部征集完,我又哪里来的米粮送给阿铮?”
他的话一说完,又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安府虽然有西凤国三分之一的米粮,可是说到底这些也全是皇上的,因为太多,才一直让皇上想将安府彻底除去。我安府全国各地共有五百六十一家米铺,伙计数千人,族人共有三百二十五人,我若是出事的话,那些伙计就会失去生计,我的族人都会因我而亡,我还未出生的孩子只怕也难逃劫数!”说罢,他热泪盈眶,眼里满是无可奈何,最终失声痛哭。
乌铮见他一个大男人哭成这副模样,一时间愣在那里,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也消失了,只觉得安子迁也太惨了些。他原本也知道皇帝对安府的心思,此时听安子迁这么一说也知道事情一点都不假。而他如今和朝庭的关系极为微妙,依着皇帝以往做事的风格,只怕安府有多少米粮皇帝早就怕人查清楚,冒然将府里的米粮送出只怕还是惹上其它的麻烦。
他的眸光转深,安子迁却哭得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走过去想出言安慰,安子迁却不客气的一把将他的衣袖抓了过去,拿着他的袖子又是抹泪又是抹鼻涕,他心里不禁一阵恶寒,有些嫌弃的想要把手抽开,安子迁却适时的道:“阿铮,你我相识的日子虽短,却是一见如故,我已将你当做我生平最好的知已,这些话我也只对你说,其它的人从未告知,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
乌铮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方才他在安子迁的面前大打感情牌,说彼此是好友,那只任由安子迁蹂躏的袖子便再也抽不回来了。
他忍不住轻声道:“阿迁说的甚是,我们一见如故,虽然认识只有三日,却已是最好的朋友,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便也是你的事!”
安子迁拿起他的袖子狠狠的抹掉一大块鼻涕,然后感动的看着他道:“阿铮,能有你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你若是能帮我解了这个围,安府的米粮你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是让我倾尽家财相送都可以!”
乌铮轻轻点了点头道:“朋友原本就是应该两胁Сhā刀的,这事我帮定了!”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心里猛然醒悟,安子迁这只小狐狸,这般不动声色就把他给绕了进去,枉他方才还觉得他能将安子迁吃的死死的,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是表明了立场,却也卷入了另一场事端。他忍不住暗暗骂了安子迁几句,这家伙心机不是一般的深沉和缜密,短短几句话便已将他拉进了洛王党,真黑!
安子迁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大喜,一把抓住乌铮的手道:“阿铮,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只是……”他的眼里有了一抹为难。
乌铮忍不住问道:“只是什么?”
安子迁长叹了一口气后道:“只是这些米粮全是皇上要的,阿铮也是皇上的臣子,如今又要迎娶梦溪公主,和皇上已是一家人,我又哪里能亲眼看到乌铮为了我这一个朋友而与皇上闹翻,要知道那事虽然不算太大,若是细细算来却是谋反啊!我哪里能让阿铮担上这些风险!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阿铮,这事你还是莫管的好!”
乌铮到此时有一种将想安子迁一巴掌拍死的冲动,这个混蛋明明就下了一个套子引他往里面钻,而他明明知道是个套子也不得不往里面钻,这中间的种路,有太多耐人回味的东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暗骂安子迁实在是太会装,而此时的他已经没有转弯的余地,方才那句话一说出口只要安子迁对外一说,依着皇帝多疑的性子,八成是治他谋反的罪了。
他恨得牙痒痒,却一脸正色的看着安子迁道:“这事没有阿迁想的那么复杂,我必定会想办法简化之,若是真的逼到某种地步,也唯有以族人和朋友为重了!”
安子迁虽然见乌铮入了他的圈套,可是乌铮的话却也说的滴水不漏,若是真说到谋反之事的话,乌铮也可以说是他煸动的,乌铮不过是的为朋友两肋Сhā刀罢了!
他轻叹道:“能交到阿铮这个朋友是我上辈子的福气!”
乌铮看了一眼安子迁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下只是笑了笑,却低低的道:“阿迁是我见过的这么多人中最会装的一个,今日我也是算是开眼了!”
“装什么?”安子迁的泪眼蒙蒙。
乌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安子迁的肩头道:“不过有你这个朋友还是非常不错的,你这招借力打力虽然卑鄙了些,但是我却还是有些喜欢的。”安子迁若是真的如传闻中的那么无能,那么这次的事情也就不再好玩了,这样一个有能力却潜伏了多年的男子,当真是让他开了眼界。他认识安子迁虽然不到三日,可是安子迁却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安子迁轻叹一声后道:“阿铮明明在和我做同样的事情,又怎么只能责备我一人?为何不先想想你自己的动机?”
乌铮愣了一下,旋即爽朗一笑,他看着安子迁道:“很好,这事就算我一份吧!”
安子迁皱眉,乌铮看着他无可奈何的道:“谁让我那么需要安府的米粮呢?”
他不是没有动过抢安府米粮的念头,他来杭城之前,就已经派人去安府在西京的米仓看过了,那里根本就没有米,他原本对这事有许多的猜想,如今和安子迁打完这些交道之后他才知道他原本的那些猜想有太多的错处,安子迁根本就是人中之龙,所有的一切只怕都已算好,再加之有洛王府的协助,他就算能抢到安府的米也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再则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皇帝,草原雪灾的事情他瞒着皇帝,若是动静闹得太大,再引起皇帝的怀疑,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笑,乌铮也笑了笑道:“阿迁,我看好你哦!”
安子迁再次笑了笑,没有说话,乌铮却又道:“我今日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如今我也该回去了,阿迁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罢,他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安子迁忙命一旁的家丁将他送了出去。
乌铮转身,面色微变,来时的欢快已经尽散,他今日的目的虽然是达到了,却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他走到洛王府门外的时候,看着那高大的门楣,嘴角微微一扬,如刀刻的五官因为他这一分凌厉的表情而显得杀气腾腾。
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冷笑一声便已大步离开。
从洛王府回到驿站,必经一条清冷的小巷,他的马车才一驶进,他的眸子里便有了一分寒气,他已感觉到那些伏在四周的杀气。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那只是一种感觉。
他的大手一挥,拉格便已命车夫将马车停下,他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杀机,今日洛王府会有危险的事情,他心里也是有些数的,所以带来的侍卫都是武艺高强的,虽然只有四个,却个个都是草原上的精英。
马车停下,四周的气氛显得更加的诡异,他甚至能听到屋梁上劲驽拉开的弦声,他知道此时已进到巷子的中间,进去只会是更深的包围,退出却也已来不及了。
乌铮这个草原的大王并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王,他二十一岁在一场草原的动乱中做上了千赫王位置,这些年来历经了不少的战事,草原上的部落都是推崇强者,他虽然是上任草原王之子,却并没有让那些虎视眈眈的部族首领信服,直到前年的那场战事,他带领五千铁骑,便将叛党两万人马尽数打败,成了草原上的神话,然后又历经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战事,才算是稳固了他的地位。
只是这位久经战事的大王,却从来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担忧,中原的劲弩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在他还是孩提的时候,他的父王和朝庭有过一场战事,那一战草原大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草原才每年都要向朝庭纳税上供。
他还记得那冷厉的寒风,那劲弩呼啸着从耳边飞过,射进父王的胸膛,射透那厚重的战车!
他的额前不知不觉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跳也加快了一些,暗暗在心里盘算要如何才能脱险,正在此时,却听得屋檐之上传来了闷哼的声音,他的眼里顿时有了一抹喜色,当下便下命拉格驾车。
拉格一看到他的眼神心里便已明了,一个纵身便驾着马车奔出了小巷,却在小巷口遇到了一个身着一袭织锦宝蓝色长袍的儒雅男子,那人见他出来对他温雅一笑。
屋顶上鲜血四流,一个黑衣人看到这副情景面色微微一变,她身边的男子却一把将他拉住。
乌铮的眸光流转,命拉格将马车停下,对那人拱了拱手道:“多谢相救。”
那人浅笑道:“皇城之中,自是容不得乱党胡来,王爷无须客气。”
乌铮也不和他客气,正欲命拉格驾车,却又想一件事情道:“阁下怎么知道这路上会有危险?”
“下官只是揣测那些不臣之人的心思,如今草原和朝中的关系微妙,下官怕被人从中挑拔,引来不必要的战事。”那人轻声答道,凤眸里却有了一抹忧色。
乌铮笑了笑,想起今日和安子迁说的话,再想起如今朝中的局势,他了然的笑了笑道:“这位大人气度不凡,心思缜密,当真让人佩服!”
那人温和回了一个礼后道:“为臣者自为君分忧,那些宵小也就难以兴起风浪了,王爷如今是圣上的贵客,未来的驸马,自是不能有丝毫损伤。”
乌铮的眸子里笑意更浓了些,见来身虽然着的是一件普通富家公子的衣服,整个人温文尔雅,没有太多京官的派头,人也生的极为不凡,一双凤皮眼煞是好看,和安子迁那双细长的眼睛各有千秋。他暗赞这汉人中人才辈出,当真不容小视。
他对眼前的男子也有了几分兴趣,当下便问道:“救命之恩,自当铭记,敢问公子贵姓大名?”
那人温和的施了个礼后道:“下官苏连城。”
乌铮闻言微微一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后道:“你就是通政使苏连城苏大人?”
“正是下官。”苏连城浅浅一笑道。
乌铮的眼里有了一抹趣味道:“真没料到苏大人竟是如此温雅之人,今日的救命之恩本王记下了!”说罢,他将马车的帘子一放,拉格便驾着马车消失在街道里。
苏连城的眸子里有了一抹笑意,单手负在身后,嘴角边有了一抹淡淡的嘲弄,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却见屋顶上立着一个脸戴白玉面具的黑衣男子,他对那人拱了拱手,然后扬长而去。
红梅一把将脸上的面巾揭下来骂道:“这人真是无耻,明明是他派人来杀乌铮的,却偏偏在巷子口装模做样的装好人,乌铮那个无脑的混蛋只怕还真以为是洛王要杀他,苏连城救的他!妈的,见过不要脸的人,却没有见过像苏连城这么不要脸的人。公子方才真不该拦我,应该让我一刀把他给剁了,也好省去以后的麻烦!”
安子迁的眸子一片深沉,淡淡的道:“若是能杀我自然不会拦你,难道你没有发现苏连城身边带了好几个一流高手吗?他们原本应该在巷口伏击的,我们一出现苏连城便改变了策略,那些杀人便成了他的保镖,我们要杀他又谈何容易。只是苏连城这样出众的应变能力当真是让我佩服,这一场局居然就被他化解于无形,当真是极不简单。”
红梅咬了咬牙道:“那些人我是看到了,只是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怕那乌铮日后也对我们拔刀,到时候就难以收拾了。”
“不用太过担心。”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我今日和乌铮聊过天,他也是蠢的,事情的真假只怕也瞒不过他,如今让某些人自认为聪明再得意一段日子也无妨。”
红梅的眼里满是不解,安子迁又笑道:“洛王府若是真要除去乌铮的话有很多种法子,不会用这种粗鄙之法,他此时现身只怕更能验证乌铮的某些猜想。”
红梅此时是懂了一些了,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爽快,安子迁又不紧不慢的道:“就算这一次苏连城真的骗过了乌铮,他也给不了乌铮想要的,只是在某些事情上,乌铮只怕会更慎重一些。”
红梅咬了咬牙道:“反正这一次是放过苏连城了,那混蛋下次最好别撞在我的手上。”
她身后的绿叶叹了口气道:“我以前在杭城的时候觉得苏连城还人模狗样的,今日才知道原来最大的人渣就是那人模狗样的人。”
安子迁闻言笑了笑,他的眸子幽深了不少,心里却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乌铮回到驿站之后便半躺在那张虎皮大椅上,拉格站在一旁道:“大王,今日实在是危险,若不是苏大人出现,我们只怕已遇到了危险,你说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乌铮笑了笑后道:“你觉得他们想让我们觉得是什么人做的?”
拉格愣了一下,乌铮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键盘,然后缓缓的道:“妙啊!这些个人都妙到极致啊!原本以为来西京会太过无聊,如今想来却是我想多了。”
拉格没听明白他的话,不禁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却已不再解释,半眯着眼睛躺了下去,却又道:“去打一壶上好的酒来,这么多趣的事情自当配着酒喝!”
淳朴的草原汉子弄不明白他家主子的弯弯心思,却也乖巧的去打酒了。
安子迁回到碧涛轩时,楚晶蓝正在和乔侧妃说着闲话,他还在屋外就听得乔侧妃道:“郡主和千赫王以前相识吗?”
楚晶蓝浅笑道:“乔侧妃这话问得当真是有些怪了,他是草原的大王,我是杭城商户之女,又哪里可能会与他相识,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巧合罢了。那千赫王也太没有礼数了些,竟擅自跑到内院来了,我昨日听四哥说的如今王府里的中馈之事都是乔侧妃在主持,怎么侧妃没差个人守着内院的入口?”
乔侧妃愣了一下,楚晶蓝又不紧不慢的道:“父王的客人极多,总有些不守礼数的,今日里千赫王闯进来撞见我,惹出了这一堆误会,这事可大可小,千赫王那样尊贵的人物,此事传出去只怕也会影响他的名声,父王责备乔侧妃治府不严事小,若是让千赫王和父王因此生隙,那就是大事了!”
乔侧妃原本就出身京中贵族,她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是知道这些关节的,来之前她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情,没料到楚晶蓝短短几句话便给她套上了不小的罪名,洛王所的行之事,她心里也是清楚的,知道今日之事若是真的传到洛王的耳中,只怕又得换来一顿责备。
她虽有见识,但是最怕洛王,此时闻言不由得一惊道:“这事是我大意了,想着这王府内院又有谁敢闯,不料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楚晶蓝见她的眉眼里有一丝担忧,却也不理会她,许是因为乐辰景不喜欢乔侧妃的原因,她对乔侧妃也没有好感,而且她隐隐觉得诺大一个王府,守卫该是何等的森严,怎么可能会让乌铮那么轻易就闯到内院?再说今日里她也受了惊,乔侧妃还来寻她的事,她自不需对乔侧妃客气。
安子迁在门外听着,眸光冷了些,当下推门而进,楚晶蓝微笑道:“如何?千赫王没有生气吧?”
安子迁会意,叹了口气道:“他那样的人物又岂会不生气,他昨日里还帮过我,不想今日来王府竟惹下这样的事情,我说要好好惩罚一番红梅,他却又说这事不关红梅的事情,是他自己不小心,行事太过唐突,说若是进内院的时候若是有人提醒一下也就没有今日的事了。”
乔侧妃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楚晶蓝也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也没有法子,如今只能盼着千赫王不要真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否则我一进王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父王只怕也会气恼,怪侧妃治家无方事小,和千赫王交恶事大。”
乔侧妃有些坐立不安了,忙扯出一抹笑容道:“上次圣上赏了一匹上好的织锦,王爷吩咐过要给郡主做新衣,我去差绣娘来给郡主量量尺寸。”
“如此便有劳乔侧妃了。”楚晶蓝也不推辞,命圆荷将她送了出去。
第六章
乔侧妃离开之后,楚晶蓝却笑了笑问安子迁:“怎么样?那乌大王可有生气?”
“不知道有没有生气,反正是有些小麻烦。”安子迁缓缓的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乌铮也是顶出色的男子,很多事情他分得清轻重。只是那混蛋却惹人厌的很,待事情了了之后还得好生收拾他一番。”
楚晶蓝闻言想笑,却看着安子迁眨着眼道:“你吃醋呢?”
“自家媳妇被别人盯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坦然。”安子迁直接承认。
楚晶蓝的嘴角却微微一勾,安子迁却又拉着她的手道:“晶蓝,日后不准再对其它的男人笑。”
楚晶蓝看着他道:“好是好,只是我今日怎么听着乌铮的意思我是极其凶悍的,还将红梅误认为是我,这中间有没有其它的事情?”
安子迁轻咳一声道:“当然有其它的事情,苏连城在西京一直都在说你的坏话,想必被他听到了。”
楚晶蓝抿嘴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那千赫王的耳目还挺多的。”
安子迁笑了笑,却不解释,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却见圆珠带着一个打扮的很是体面的丫环走进来道:“见过郡主!”
楚晶蓝问道:“你是何人?”
那丫环答道:“奴婢是定国公府三小姐的丫环翠烟,三小姐说早就倾慕郡主的风采,明日在万荷亭设宴,请郡主赏脸。”
楚晶蓝愣了一下道:“定国公府的的三小姐?”她想了想终是想起了白玲珑如今已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这丫环想必是她的贴身丫环,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你去回你家三小姐,我明日一定准时前去赴宴。”
翠烟再次向楚晶蓝行了一个礼,然后将一张烫金的贴子递了上来,楚晶蓝伸手接过,翠烟微微一福后便退了下去。
楚晶蓝将那贴子打开,却见上面画了两个女子立在湖边的情景,虽然没有画眉眼,却似旧能感受到两人的风姿,一人白羽若飞,另一人端庄温婉,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楚晶蓝嘴角微扬,安子迁在旁看到后笑道:“玲珑的画技是越来越好了,想来是怕人知道你们曾相识,所以没有画脸。虽然没有画脸,可是了了几笔却画出了你们的神韵。你和她虽然相见的次数不多,却看得出来她是真把你当做好友了。你昨日才说起她,她今日便送来贴子,想必是听说你来西京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你了。”
楚晶蓝的眸子里也满是笑意,想起初见白玲珑时对她心生误会,再见面时却误会冰释,两人心里都对对方存了一分敬重。
她微笑道:“她将我当做知已,我又何曾不是,与她见面的次数虽少,却是一见如故,人和人之间的缘份很多时候都是炒不可言的,比如说我和玲珑,再比如说我和你。”
安子迁笑了笑,伸手接她轻轻搂入怀中道:“深有同感!”他觉得苏连城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洞房夜里做下的混帐事,否则依着他和楚晶蓝以前的生活轨迹,是必然不会有交集的,他不由得在心里暗叹缘份的巧妙,暗暗感谢月老替他牵了这样一根红线。
洛王父子下朝之后,听到管家说起乌铮来王府的事情,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说话,乐辰景的脸色却变了,冷冷的道:“混蛋!”
他骂完之后又看了一眼洛王,然后冷笑道:“父王当真是极宠乔侧妃,却不知有人是不恃宠而娇,这中馈也不知道是怎么掌管的,一个诺大的王爷竟能由着一个陌生的外男闯进内院!是不是父王不在王府,整个王府就要乱套呢?”
洛王知道他动怒的缘由,看了他一眼后对管家道:“把乔侧妃请来!”
乐辰景冷哼一声道:“父王要和乔侧妃说话,儿子告退!”他说罢,也不待洛王同意,转身便退了下去。
乐辰清见他退下,当下看了洛王一眼后道:“乔侧妃这些年来掌管中馈,做的虽然是不错,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却不是小事,其中只怕还另有隐情。只是妹子才进府就受了这样一番惊吓,着实让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心疼。而千赫王又是个惹不得的人物,若因此事和他交恶着实不妥,儿子靠退!”
洛王的眸光闪了闪,乐辰清见话已说到,便施了一个礼退了下去。
很快管事便回来了,乔侧妃却没有跟来,洛王的眸子冷了些,管事忙道:“王爷,侧妃她身子不适,恐不能来见王爷。”
洛王冷笑道:“很好,她不能来见本王,那么本王亲自去见她,本王倒想看看她病的有多重。”
管事见洛王动了怒,心知这一次乔侧妃只怕是要弄巧成拙了,却也帮不上忙,只能跟着洛王去了乔侧妃的扶风院,他走到门口,乔侧妃的贴身侍女便上前行礼。
洛王也不理会,直直的走进了卧房,隐约见到一个娇媚的女子侧身半躺在床上,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径直走了过去,却见乔侧妃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似察觉到他的到来,眼睛微微睁开,眸子里有着睡醒的淡淡迷离,怔了一下之后忙道:“王爷来了啊!这丫环们真是越发不规矩了,竟都不叫醒我!”
她挣扎着欲从床上起来行礼,薄被滑下,雪白的丝制中衣半开,露出了半边雪白的香肩,她虽然早已过花信之年,却由于一直未育,身体又保养的极好,那身材便如未如阁的处子。她今日着了一件嫩黄|色的肚兜,衬的她肤质更加的细嫩,酥胸半露,诱人无比。再加上她弱不胜衣的形态,娇弱的小脸,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样的尤物无论哪个男人见了,只怕都会心动,都会想温存一番,洛王却没有动,就连那双眼睛也如刚进来的一般冰冷无比。
乔侧妃心里暗惊,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弱了些,因为起身的动作胸前的那抹春色更加诱人了,她似病的不轻,才一下床便站立不稳,身子直直的朝洛王的身上倒去。
温香软玉在怀,这世界任何一个男子也难以推却这样的温柔,洛王却一直绷着脸,那张威严的脸上并没有一分温柔,却也任由乔侧妃半趴在他的胸前,没有推开也没有伸手去扶。
乔侧妃心里更加的害怕了,洛王平日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极为温和,对她说话也一直都极为温和,就算是真的生她的气的时候,她窝在他的怀里撒撒娇也便过去了,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她的眉眼微低,轻声唤道:“王爷……”纤长秀美的手指却在他的胸前画着圈。
洛王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心里大喜,忙含着笑迎上了他的脸,只是一看到他的脸时,却看往日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满是寒气,她心里才升起的喜意又淡了下去。
“玉落,本王这些年来待你如何?”洛王冰冷的声音响起。
乔侧妃微微低着头道:“王爷待我极好,万事都宠着我。”
洛王的眸光又落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一字一句的道:“是啊,本王是太过宠你了,以至于宠的你分不清好坏,弄不明立场,不懂得进退。”
乔侧妃愣了一下,然后忙跪在地上道:“贱妾知错了,今日之事实非我的本意,没有人知道千赫王是那样的性子。王爷疼惜郡主贱妾也知道,今日里贱妾已给郡主赔过不是了。”
洛王的眸子更冷了三分,却又问道:“玉落,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蠢?所以你觉得什么时候只要撒撒娇,装装病就能将一切掩盖吗?”
乔侧妃再度愣了一下,洛王又缓缓的道:“你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本王一直都独宠于你吗?就算景儿和你闹得不愉快,本王也一直护着你吗?”
乔侧妃听到洛王问出这样的话时,只觉得心开始乱了起来,洛王却伸手轻轻扼住了她的下巴道:“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他这一句话顿时将乔侧妃打入谷底,却依旧问道:“贱妾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洛王闻言却笑了,手上的力气却大了几分,乔侧妃只觉得下巴一阵剧痛,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却也没有开口求饶,只是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洛王。
洛王看着她的眼睛道:“本王还记得最初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天真的看着本王,以至于本王一直觉得你就是天底下最纯洁美好的女子,就算是王妃病逝时本王怀疑过王府里所有的人,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也一直觉得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寻到一丝温暖,一丝安静,可是你的事情却做的终究不太妥贴,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做那样的事情,就应该帮的更完美一些,不应该让留下蜘丝蚂迹让本王发现。”
乔侧妃的身体忍不住抖了抖,却依旧道:“王爷难道认为王妃是我害死的不成?王爷可不要忘了,当初可是天下第一神医替王妃诊的脉……”
“就是因为是神医,所以本王才信。”洛王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然后一字一句的道:“却不知道本王最宠爱的妾室和神医之间的关系,神医可以为了你撒任何谎,却因为王妃死在他的手里而自责,最终抑郁而亡,乔玉落,你的心机比本王想像中的还要深的多,也狠得多啊!”
乔侧妃眼里有了一抹惊讶,下巴剧烈的疼痛竟没有让她查觉半分。
洛王又缓缓的道:“而本王也因为王妃的死而伤心欲绝,王府里不缺侍寝的女子,本王却将你升成侧妃,原本想着你的性子温顺,能让减轻本王心中的苦,可是你最终是让本王失望了。若不是怀素心细,本王只怕到如今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乔侧妃听到这里,身体便软软摊在了地上。
洛王的手也已经松开,然后不紧不慢的道:“怀素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就要杀了他灭口,却不知他那一日并没有多想,对于你的身份也不敢完全确定,可是你那样一做,倒彻底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你们原本以为怀素虽然是本王最喜欢的侍卫,却也不过只是一个侍卫罢了,本王断然不会因为怀素的事情而与他闹僵,以为那座死牢就真的能将怀素除去。如此一来既免了你的身份暴露,又能断本王一支臂膀,这主意打的可真是妙啊!”
“贱妾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乔侧妃满脸苍白的坐在地上。
洛王却冷笑道:“本王知道你最擅长装,你不愿意承认那就不承认吧!本王忍了你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而今你却已无用了,也不用再留在王府了。”
乔侧妃咬了咬牙道:“王爷不能如此待我!我知道这一次是我做错了,可是这些年来我为王府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犯了这样一个小错,王爷就要将我赶出王府,实是不妥啊!”
洛王悠悠的道:“这么多年来的相处,就是只猫是只狗也会有感情,可是乔玉落,你却是个绝情的,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你的心里从来没有容下过我,而我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你。”
乔侧妃一把抱住他的腿道:“王爷,别赶我走,我做的事情我都认!没错,我是皇上派在王府里的探子,可是这些年来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情!我是想要杀怀素,因为他知道太多的事情,可是王妃真的不是我杀的!”
洛王闻言冷笑一声,抬起脚一脚将她踢开,她的身体便撞在大床的棱角上,顿时鲜血直流,他却半蹲在她的面前道:“本王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今日里纵然你承认所有的错处,但是只要不承认是你害死王妃,本王和你相处了十几年,总会念念旧,将你留在王府,是不是?”
乔侧妃的头微微低了下来,眸子里满是水气,那鲜血顺着额角流下,顿时让她那张秀美的脸上有了一抹铮狞之感,到此时人,她已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他,当下却笑了起来道:“王爷是擅于猜度人的心思,我以前以为我的心思无人能看透,却没有料到还是瞒不过王爷。我如今这样离开王爷也可以,只求王爷给我最后一丝温存。”
洛王想起她这些年来的好,眸子里有了一抹恍惚,乔侧妃的眼里却有了一抹杀气,只见她素手一扬,泛着蓝光的寒茫朝洛王袭去,洛王大惊,一个铁板桥身子往后一有拱便避开了她凌利的杀着,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恶狠狠的朝洛王刺了过去,洛王的手一挥,一把长剑在手,便直勾勾地朝她的胸口刺去,她半路忙变招式,身体陡然跃起,一个横劈便朝洛王砍了下去。
她这砍威势惊人,寻常的武功高手都难砍出如此凌厉的招式。
洛王大声赞:“好剑法!乔玉落,真没料到你竟是他身边的杀手!”他一声喝完,身子往旁掠了几寸,正在这时,一根寒茫从窗外射入,那枚箭来的极快,激得空气“叭叭”做响。
乔侧妃听到那箭声顿时大惊,想要侧身避开已经不及,而且那箭射来的方位是在她的身下,她人在半空避无可避,手中的招式又已经用老,想要拔剑来挡已经不及。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便已被利箭刺穿,那箭极具威势,射穿她的身体之后朝前飞去,将她直直的钉在了墙上。
乔侧妃有些不甘心,扭头一看,却见乐辰景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巨大的弓,那张寒气逼人的脸上满是凌厉的杀气,她低头看了一眼那支箭,那箭只余箭羽没在外面,却能看得出那箭是乌金所铸,箭身也比寻常的箭要粗的多。那箭正是乐辰景十岁生日时她为了讨好他而送他的生日礼物,箭只有十支,极为珍贵,她没有料到今日自己却死在那只箭下!
她想要说话,却吐出了一口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道:“真没有料到……也是我活该……死在你的……手里……”她嘴里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乐辰景缓缓朝乔侧妃走去,走到她的面前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你和父王在一起这么多年却无所出吗?”
乔侧妃用尽全力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的,眼神里满是询问,乐辰景冷冷的道:“那是因为你一进王府母妃就说你不简单,母妃去后,我送了你一碗绝子汤。”
乔侧妃顿时把眼睛瞪的极大,乐辰景又缓缓的道:“没错,就是那一碗红糖水!”
乔侧妃想起当年的事情,那一年乐辰景不过只有十岁,那时她刚进王府没有多久,听从主子的命令要将王府的女主人除去,然后再取而代之,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虽然得到了宠爱,却从来都不能取代王妃在洛王心中的地位。而那时候的乐辰景还是一个天真灿烂的孩子,那一次她小产,乐辰景先是在她的面前哭了半日是,见她身子不好,便亲自命人去煎了一副固本培元的汤药,那时的她对谁都有关怀疑,却独独没有怀疑过他,必竟一个人十岁的被人保护的极好的孩子能做什么?再则他的那双眼睛是那么的单纯可爱,任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有那样的心思!
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所出,原本以为是那一次小产伤了根本,查过身边的所有人,也怀疑过所有的人,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乐辰景下的手。此时乐辰景说出来,她便想起自从喝了那碗药之后,她的下体便出了不少的血,她也让大夫帮忙把过脉,大夫只说她的身体无妨,那些现象都是小产之后的正常现象。
此时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更没有料到所有的一切竟是十岁的乐辰景所为!
乐辰景看着她道:“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留着你的性命吗?”
乔侧妃扭头看他,他的眸子里杀机勃勃,却用极度不屑的语气道:“那是因为我要慢慢的折磨你,让我父王亲手杀了你,却没有料到你的武功竟是如此之好,本世子就只有亲自动手了!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昨日你到我书房里送参汤时看到的那条消息是假的,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昨夜便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这会皇上只怕还正在开心着了。”
乔侧妃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乐辰景道:“你好毒!”
“没有你毒!”乐辰景冷笑道:“我母妃临死的时候已经猜到是你对她下的手,她临终前只对我说了一句话,那就是若是真的想让敌人过得不痛快的话就得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的折磨死她,断了她所有的希望!杀了她最爱的人!对了,你之所有小产是因为我在你的床板上糊了一层麝香。”
乔侧妃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却很快就没了气息,只是心中不甘,那双眼睛至死都没有闭上。
洛王听到乐辰景的这袭话顿时也愣在那里,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乐辰景竟早就知道乔侧妃是达死王妃的凶手,而乐辰景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是暴躁而狂妄,心里是容不得任何事情的,却没有料到竟忍了乔侧妃这么多年!
他忍不住道:“你早知一切都是她做的,怎么以前不告诉我?”
乐辰景冷冷的道:“告诉你?是的,我曾经告诉过你,可是我的父王却被她美色迷了心窍,再说了,一个十岁的孩子的话你又如何会信?再说了,我还杀了父王和乔侧妃的孩子。”
洛王想起当年的往事,眸子不禁微微眯了眯,想起儿时的乐辰景的确曾经提起过,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千娇百媚的乔侧妃柔弱无比的乔侧妃又怎么可能做得出那样的事情!
他眼里的愧疚加深,乐辰景却又冷冷的看着他道:“父王如今可知道我为何如此恨你了吧!”
洛王轻轻叹了一口气,乐辰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道:“那是因为我看着那个嘴里口口声声说爱母妃入骨的人看到母妃一死,转身却抱着其它的女人,父王,你对母妃的感情果真是深啊!”
洛王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想起当年王妃去世之后,他心里极度难过乔侧妃又无比的温柔贴心,他便将她一直带在自己身边。他原本以为乐辰景对他的恨不过是因为王妃死前他对王妃的冷遇和误会,没料到却是因为这件事情。
他以前一直觉得乐辰景太不懂事,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却都不能打开自己的心结,在王府里乔侧妃对他关怀备至,他却一直冷言相向,却没有料到那恨的根源和真相竟是如此!
乐辰景冷哼一声后道:“如今父王也知道这些年来养了怎样一条毒蛇在身边了,我也才知道,原来在父王的心里,怀素比母妃更加的重要!”说罢,他冷冷的看了洛王一眼,然后带着那张巨大的弓走了出去。
洛王见他离开,一ρi股便坐在了居中的圆椅之上,他的眼睛闭了闭,听着乔侧妃尸体“滴滴答答”的流血声,他扭头看了一眼那具曾令他心动的躯体,只觉得他纵然算计了天下间的事情,却还是逃不过情字。
这一天,乔侧妃从王府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洛王府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她治家不严,自愿请罪,到杭城的安佛寺去听佛经去了。
楚晶蓝听到这个消息时微微愣了一下,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却知道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王爷秘事,她虽然是王府的郡主,却还是不要Сhā手的好,便也没有去管,也没有多加打探。
当天晚上乐辰景却喝的烂醉来到了碧涛轩,楚晶蓝想命人将他送出去,他却一把抱住她道:“母妃,我替你报仇了,你可开心?”
楚晶蓝听到他的话一头雾水,他却又道:“母妃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极不开心,总怕人看破我心中的苦楚,却又觉得自己极苦,极苦……”
圆荷和圆珠在里间听得动静,跑出来看到这等情景顿时都呆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晶蓝原本想挣脱他的怀抱,没料到他抱的极紧,她有孕在身,实不敢折腾,再听到他的话时,心里一时间也有些感触。她一直以来对乐辰景的印象都不算太好,因为他实在是太过霸道和狂妄,平素行事虽然不算颠狂,却也不能以常理度之。她以前也曾隐约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事,知道他的心里极苦,只是他平日是个极为强悍之人,只觉得也不过如此。
此时看到他这副模样,她的心倒软了,自从怀孕之后,她的心便比以往更软了三分,她轻叹道:“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如今都好了,不要难过了!”
乐辰景醉的两眼有朦胧,双颊泛着异样的红,一双眼睛却瞪的极大的看着楚晶蓝道:“都过去了吗?都还没有过去!母妃离开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抱过我!你可知道我多想再被你抱抱!”
楚晶蓝闻言有些头大,乐辰景的身材比她高出一个多头,这般被他抱着她都觉得喘不过来,还有一些惊世骇俗,他还让她抱他?有没有搞错。
她正欲拒绝,乐辰景却已将头埋在她肩上,轻轻的蹭着道:“母妃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楚晶蓝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却想吐,只是看到他那近乎于孩子气的模样,心里却又有些心软,暗暗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而不是那个整日里嚣张拔扈的的乐辰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背道:“乖,母妃抱抱你,别难过了,回房休息吧!”
“母妃陪景儿一起睡吧!”乐辰景语出惊人。
楚晶蓝只觉得头痛,却见他的眸子微微抬起,有着孩子的天真和可爱,她愣了一下,真没有料到乐辰景卖起萌来竟是如此的具有杀伤力!她的心不规则的跳了跳,正打算拒绝,乐辰景却又道:“母妃不要景儿了吗?我小时候都是母妃抱着我睡的,给我讲好听的故事,轻轻抚一摸我的背……”
楚晶蓝见他的眼睛里难得满是迷蒙之色,那双乌黑发亮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一丝煞气,天真中还透着可爱,那张英挺的俊颜,足以令任何女子心折,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着今日的事情要如何收场?
屋子里的丫环只余圆荷和圆珠,红梅和绿叶上午出府之后就没有回来,她们两人也都是弱质女子,根本就推不动醉了的乐辰景。
她正在为难间,忽听得一声闷声,紧接着那双缠在她腰上手松开来,她愣了一下,只见一只手粗野的一把将乐辰景扔在了地上,他却连动也没有动,直挺挺在地上躺着,想来已经晕了过去。她一扭头,却看到安子迁那张愤怒的脸。
安子迁眼睛微微一眯后怒道:“该死的混帐,喝多了竟跑到这里撒野!”他心里怒气难平,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度,也不顾什么江湖的规矩,手一扬,劈里巴拉的对着乐辰景的脸就是一顿胖揍。
乐辰景喝了太多的酒,醉的很深,觉得有些痛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反倒因为那天旋地转的抽打,让他再度晕了过去。
安子迁却觉得有些痛快了,他和乐辰景不说积怨很深,却是早就看不过眼了,只是平日里他以安子迁的身份和乐辰景相处,是不能对乐辰景动手的,此时乐辰景醉了他又如何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要知道像乐辰景这样的人平日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喝醉的!
安子迁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君子,此时下手虽然没用内力,那巴掌却是扇的“呼呼”生风,很快就将乐辰景的脸给打肿了。
楚晶蓝第一次看到安子迁这副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安子迁却已停了手,而乐辰景的脸已经不能看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安子迁,安子迁却拍了拍手道:“敢趁着醉酒占我媳妇的便宜,打死也是活该,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大舅子的份上,今日可不会如此便宜你!”
楚晶蓝咽了一口口水,安子迁却又道:“晶蓝,下次这混蛋再来,你就拿这个东西扎他,看他怎么嚣张!”说罢,他伸手递给楚晶蓝个盒子。
楚晶蓝伸手接过,却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安子迁,安子迁又道:“你啊就是太心软!”
圆荷和圆珠两人看着安子迁对付乐辰景的动作,心里都有些犯怵,暗叹五少爷平日里看起来温和的很,发起狠来却是如引的可怕,还如此的记仇,两人想起刚到安府的时候就没少给安子迁脸上看,心里不禁又有些发虚。
楚晶蓝淡淡一笑,忙从外面喊进来几个家丁,只说是世子今日酒醉,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然后把脸摔成了那副样子。
第二日乐辰景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脸上痛的厉害,张嘴欲说话,却吐了一口的血,他唤进小厮问昨夜是怎么回事,小厮答道:“世子昨夜醉酒跑到碧涛轩去,结果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然后就成这样了。”
乐辰景不是傻子,这样的伤哪里是摔的,分明就是被打的,再听到小厮说他昨夜去了碧涛轩,很快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只是昨夜的事情他却也一点都不记得,没有半点证据,就算是要找人说理也无从说起,心里不禁有些郁闷。而他平素又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觉得自己糊里糊涂的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打了一顿,实在是有些丢人,这事他是没有发作,心里却将事情给记了下来。
楚晶蓝用过早膳之后带着红梅和圆荷一起去了万荷亭,三人到达时时辰尚早,那里除了家丁和丫环之外,还没有其它的客人。
万荷亭之所以取名为万荷亭,是因为那里有方圆十里之内种满了荷花,中间小道弯延曲折的荷径中点缀着供人休息的凉亭,在荷花的中间,有一块约有一亩见方的地,那里盖了一个极大的亭子,四周再嵌以拱壁和珠帘,有凉风吹过,便能听到珠帘清脆的声响。因着极为巧妙的设计,那亭子里甚是阴凉,坐在居中抬目一眺,便能看到满目的绿叶和花苞。
楚晶蓝才走进亭中,白玲珑便已迎了出来,她今日身着一袭翠烟罗裙,上面用了珍珠作坠饰,看起来清雅脱俗,头上戴着点翠金簪,耳朵上坠着东珠耳环,脖颈间戴着一套绿宝石的项链,淡雅又失贵气。她的模样看起来比之前多了一分端庄,却少了一分灵动。
她见四周无人,便一把拉过楚晶蓝的手道:“我就知道晶蓝今日会早来,所以特意在此候着!”
楚晶蓝朝她浅笑道:“这段日子我常会想你,怕你在京中出事,怕父王有其它的心思,今日见你安好,我心里也安生了。却没有料到你一转身就成了定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我却不知道是该替你喜还是忧了。”
白玲珑轻叹一口气道:“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心中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时候,却也又不能不依靠着那些富贵,必竟我的大事还未成。”
楚晶蓝见她的眸子里满是坚毅之色,心里不知为何又堵得慌,白玲珑的身世她知道的,她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满腹的才气,要适应千金小姐的生活不难,难得是她心里的那些苦楚。
她忍不住轻声道:“玲珑……”
“晶蓝日后唤我为青鸾吧!这是我的本名,只是如今加上了定国公府的的万姓,我在京中的名字便是万青鸾,晶蓝日后莫要在唤错了。”白玲珑微笑着道。
楚晶蓝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莫名的些心酸,她轻叹了一口气道:“青鸾,你不必如此的。”
白玲珑轻轻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晶蓝就莫要劝我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暗,旋即笑道:“青鸾,我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你快要做姨了。”
白玲珑欣喜的伸手抚上楚晶蓝的腹部,她抚上去时,刚好摸到了胎动,她顿时满脸欣喜的道:“晶蓝,宝宝动了!”
楚晶蓝笑道:“他第一次到姨,心里开心,在向姨打招呼了!”
白玲珑的脸上满是笑意,眼里有了一丝羡慕道:“真好!我也想要一个可爱的孩子!”
“你来西京后可有意中人?”楚晶蓝微笑着问。
白玲珑的眼前浮现了一张脸,却摇了摇头道:“我如今这样的身份,又哪里敢想那些事情,看着公子待你好,你如此幸福,我心里着实开心。”
楚晶蓝见她的眉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有些酸,面上浅笑,知道她的性子倔,劝也劝不动,如今西京已是四处风雨,她们早已没有了退路。
白玲珑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才四个月,你的肚子便有这么大,只怕是双胞胎。”
楚晶蓝的脸上满是慈母之色道:“不知道,大夫把脉的时候说孩子都很健康,应该是双胞胎。”
白玲珑闻言面上喜色更浓,微笑道:“当真是的极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白玲珑相邀赏花的富家小姐们陆续来了,由于白玲珑换了身份,装做和楚晶蓝并不相识,为了遮人耳目便将京中的名媛请了不少过来。
白玲珑不能只和楚晶蓝坐在那里聊天,每见有人来进她都会笑着相迎,还未到午时,万荷亭里便已坐了七八个千金小姐。
楚晶蓝不喜人多,和那些小姐们也不算相熟,觉得有些无聊,便走到外面看风景,她才走出去,便听得有人道:“苏小姐、红颜姑娘你们来了啊!”
第七章
楚晶蓝闻言微愣,眸光转深,缓缓扭头一看,果然便看到苏秀雅和红颜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她的眸子微微一眯,心底泛起了一抹寒意。却见苏秀雅比在杭城时最后一次相见丰盈了不少,今日着了一件对襟的绣花单衫,身穿了一条二十四副湘裙,竟别有一番风味。而红颜却依旧着了一件大红的长裙,头上Сhā了两支贵气的步摇,走起路来甚是端庄,只是眼角眉梢隐见风尘之色,却也有了几分贵妇人的气度。
她看到两人的时候,两人也都看到了她,红颜的脸上满是欢喜的神色道:“楚大小姐,不对,我总想着楚大小姐未出阁时的情景,却忘了你已成亲,如今是安府五少夫人了,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她的话才一落,四周便传来了嘲笑声,只听得有人道:“真是可惜了安家主,竟娶了这么一个凶悍的妻子,我昨日听我家老爷说安家主赴宴的时候说家有恶妻。”
“她就是名动天下第一个主动与夫和离的楚晶蓝吗?”
“可不就是她嘛,洞房花烛夜与人私通,也是苏大人是个谦谦君子,容她和离,若是换了其它人早将她浸猪笼了!”
“真是不守妇道!”
“真是凶悍无比!”
“……”
恶言恶语扑面而来,楚晶蓝悠然自若,这些恶毒的话她以前还有几分在意,如今却觉得那些恶意中伤她的人原本品极为低劣,这些听信流言的人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罢了。她知道苏连城极得皇帝的信任,所以京中有不少的大臣都在巴结他,以至于红颜和苏秀雅出门也极有面子,一出门总少不了拍马屁和附和的人。
楚晶蓝无视流言朝红颜浅浅一笑道:“原来是红颜姑娘,当真是好久不见了,上一次在杭城相见时你还是苏大人带回家的丫环,对了,现在苏大人可给你名份呢?”她本不愿和红颜做口舌之争,只是红颜一上来就对她恶言相欺,她也无需忍红颜。
红颜面色一变,她的出身是她这一辈子的痛,却又无力更改,而她跟在苏连城的身边虽然已有一载,可是苏连城至今却未给她任何名份,似丫环似通房似妾,虽然如今苏府在在西京没有女主人,苏连城也将宅子里所有的事情交给她打理,却终究无名无份。楚晶蓝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正中她的靶心。
她抬眸看着楚晶蓝,却见她今日身着一袭湖蓝色的水袖织绵绣白梅的长裙,胸前戴着同色系的宝石头面,满头的秀发用浅蓝色的的丝带束成垂柳髻,头上只Сhā了一支蓝宝石发簪,那簪是用细碎宝石镶嵌而成,形状极为特殊,随着她的头部微微晃动而摇曳生姿。她的腹部隆起,似已有孕,所以并未施脂粉,偏偏她的肤质极好,光洁如玉,一双黑如墨玉般的眸子含着笑,虽然不算绝美,却别有一分气度,那气质和神韵生生压倒了一群女子。
红颜知道白玲珑宴请了楚晶蓝,今日本是有备而来,故穿了大红的衣服,又戴了极华贵的发簪,原本以为能将楚晶蓝压下去,可是此时间这般往楚晶蓝身边一站,不知怎的,她生生就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她心里大是恼怒,面上却在笑:“连城说人活在这个世上,相爱就好,名份并不重要,他适应我要宠我一世。”
楚晶蓝抿嘴道:“苏大人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行事也果然不能常理度之。圣人有云,君子当好声名,忌口舌,重礼数,守孝道。算来红颜姑娘已和苏大人在一起一年了,平日里恩爱异常,对姑娘宠爱异常,可是到如今红颜姑娘却始终只能被称为姑娘,而不是苏夫人。我记得在杭城是苏大人当着杭城知府许大人的面答应苏老爷不能迎娶姑娘,让苏大人将姑娘送回原籍,而苏大人却违了父命,将姑娘留在身边,端端是对姑娘情深意重,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让天下间的女子都心生羡慕,只是苏大人饱读私书,又是探花出身,却忘了圣人的话了。”
她的话一说完,满座的人都愣了一下,她明着是在赞苏连城和红颜感情深厚,情比金坚,字里行间却将苏连城的有辱斯文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一个饱读诗书之人却行的是天下间最荒唐的事情,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品也可供众人去猜想了。
四周的女客闻言均窃窃私语,看着红颜的脸已有了些许不同,众女虽然想附和红颜,面上对她也极为恭敬,可是骨子里却还是看不起她。不管红颜如今在众人的面前表现的如何端庄,眼角眉梢间总是会不自觉得带上一些风尘之气,她永远也无法抹去她的出生。众女都是朝中重臣之女,平日里原本就最是讨厌那些烟花女子,楚晶蓝不提起来,她们便装做不知道,此时一提起,众人不自觉得离红颜远了些。
红颜虽然对外说她是青楼的青倌,可是她的那些往事距今也不过一载而已,如今的西京百姓一提起青楼的艳妓,还是有很多人会想起她。她当年在西京红得发紫,要忘掉又谈何容易。
红颜的脸挂不住了,却强自支撑着道:“连城自是记得圣人之言,那次的事情不过是有人为了嫁给连城,而恶意中伤于我,所以才会让苏老爷生了那一场误会,才会对连城提出那样的要求。楚大小姐和连城也是拜过天地的,难道这么快就全忘了吗?再则连城是什么样的品性,圣上会不知道吗?他若是人品有问题,圣上又岂会委以重任?楚大小姐莫不是觉得圣上识人不明吧?”
楚晶蓝抿唇微笑道:“红颜姑娘想太多了!我何曾说过苏大人的人品有问题?莫非是姑娘跟在苏大人的身边久了,由于苏大人一直未给姑娘名份,所以姑娘心中不满,才会有这样的话吧!”
红颜的面色变得发青,楚晶蓝却又笑道:“对了,我有一件事情忘了提醒姑娘,你如今再唤我楚大小姐有些不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圣上亲封的二品郡主,你方才见我的时候连礼都未行,可是对圣上赐我的封号不满?”想用皇帝来压她,门都没有!
她的话说到这里,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下巴微微一抬,一抹傲气和贵气便散发了出来,红颜心里大惊,忙道:“不敢,只是久不见郡主心中想的紧,一时忘了礼数,还请郡主絮罪!”说罢,她心里再不甘愿也只得朝楚晶蓝跪了下来。
苏秀雅原本一直在旁听着两个斗嘴,红颜的口才她一直知道还算不错,红颜平日里有些市井粗口俚语,今日人多断然不能用。以前见楚晶蓝虽然不失凌利,却也暗藏锋芒,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势的楚晶蓝,知道红颜不是楚晶蓝的对手,而她和楚晶蓝的脸还未完全撕破,也不好相帮。此时见红颜跪下,她也没有任何诰命在身,也只得也跟着行礼。
两人这一行礼,其它的女子大都都得向她行礼了,那些方才诋毁过她的人一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得不屈下她们高贵的膝。
楚晶蓝嘴角含着笑轻轻将苏秀雅扶起来道:“秀雅不必多礼,你我在杭城也是好友,又是亲戚,那些个虚礼就不必了!”她笑的温和,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凌厉之气,却让苏秀雅觉得贵气袭人。
苏秀雅也浅笑道:“我昨日里听说郡主来西京了,原本想着去洛王府找你,没料到今日却在这里遇上了,当真是巧的紧。青鸾姑娘当真善解人意,竟知道我想见郡主了!”
白玲珑在一旁笑道:“我在西京便已听闻郡主的大名,心里仰慕的很,所以一听到郡主来到西京便迫不及待的想见见这个传闻中聪明无比的女子。却又想着郡主初来西京也没有熟人朋友,只是赏荷也太过无趣了些,怕怠慢郡主,又想起苏小姐和红颜姑娘都是杭城人,想必是相熟的,便也将两位请来了。”
白玲珑话一说出口,立即有许多女子对楚晶蓝讨好的笑了起来。白玲珑甚合圣意之事京中人尽皆知,定国公府的门第也不低,她又是内定的后妃人选,在场所有的女子都想与她交好。此时听白玲珑的语气,似对楚晶蓝极为敬重,又想起洛王府也不是好惹的,楚晶蓝虽然是洛王的义女,却被洛王视如已出,那些先前说话说快了的人,此时心里后悔不已。
楚晶蓝扭头看了一眼白玲珑,见白玲珑对她微微一笑,眼神里有了一抹神秘的东西,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白玲珑是想借今日的机会为她正名,所以才会将这两个女人一起请来。她的心里一时间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倒不是怪白玲珑自作主张,而是对这件事有万千感叹。
她浅笑道:“三小姐有心了,我和秀雅的确相熟,以前在杭城的时候,秀雅还曾在安府住过一段日子,我甚是喜欢这个聪明无比的表妹。只是可惜了,这个表妹和我一样命苦……”她的话说到这里,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用无比怜惜的眼神看着苏秀雅。
这一次苏秀雅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她是乐辰景将她掳走之后因为在杜府无法容身才被苏夫人接到安府小住的,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楚晶蓝是以此事为胁,她若是和联合红颜一起对付楚晶蓝的话,楚晶蓝必定会将她的那些事情能揭出来。虽然那事其错在乐辰景,可是她心里知道依着这些贵女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她以后在西京也无法立足了。再则她被杜如海休弃之事,也不是上得台面的事情,她此时梳的少女的发式,而不是妇人的发式,其心思也可推测一二。
她当下微笑道:“可不是嘛,那么多的表嫂,我和郡主最是投缘,之前郡主还没有被封为郡主时,我们便是好友。”
她笑,楚晶蓝也笑道:“是啊!这么多的表妹没有一人如表妹那般和我投缘啊!许是这个我们有相同的迹遇吧,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一样。男子和女子之间,永远都不会公平,若是有错,世人只会说女子的错处,却不会说男子的错处,表妹,我说的对吧!”
苏秀雅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楚晶蓝一见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到西京后将她以前在杭城的那一段往事尽皆瞒下,此时不愿别人提起那些往事。
楚晶蓝微笑,苏秀雅却笑不出来了,却还得强迫自己对着楚晶蓝笑道:“大哥在洞房夜对郡主做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是他亏欠了郡主。不过姻缘之事,原本就说不清楚,许是大哥和郡主的缘份不够,才会有那些变故。可是此时看到郡主如此幸福的样子,我才信月老是极会搭红线的,郡主的良人只是表哥。”
楚晶蓝暗赞苏秀雅聪明,怕她说出苏秀雅在杭城的那些事情,便将话锋一转为楚晶蓝说话,还责备了苏连城,可是话却又说的避得就轻,含含糊糊,那话听起来似是苏秀雅在道歉,为楚晶蓝不平,可是字字却又在维护苏连城,暗示那件事情有苦衷,这个女人当真是聪明的很,只是再聪明又如何,心里想着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就注定了会一无所有。只是苏秀雅想装下去,她自然也会奉陪。
楚晶蓝笑了笑道:“可不是嘛!姻缘天定,不是谁对不起谁,而是月老之前牵错了线,幸好他及时发现了错误,及时更正,这才有了我和远溪的好姻缘。”
苏秀雅听她这么一说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楚晶蓝却又笑道:“就不知红颜姑娘和苏大人是不是真的有缘份了!咦,红颜姑娘你怎么跪在地上,快快请起!你看我也真是的,光记得到和表妹说话,都险些忘了你跪在地上的事情!唉呀,各位小姐也跪着啊,快快请起!”
红颜知她是故意的,而她跪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膝盖只微微有些痛,只是听到苏秀雅的那段话心里却恼火的很,当下狠狠瞪了一眼苏秀雅,苏秀雅却只当做没有看到。她将目光抽回,看着楚晶蓝道:“郡主身份尊贵,自然容易忘事。”
楚晶蓝轻叹道:“好在红颜能理解,否则传到苏大人的耳里只怕还以为我是故意的!我来西京时听闻洛王府和苏大人前段日子有些不太痛快,可万万不能再因为我们这些小事而令他们不快了!”
红颜知道她是在威胁她,心里大恨,当下微微勾着嘴角道:“原就是小事,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楚晶蓝淡笑不语,那些围在众人身边的贵女们听到三人的对话都已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苏秀雅的话里更是话中有话,一时间很多人的心里对楚晶蓝和苏连城的事情有了三分怀疑。以前众人没见过楚晶蓝时,光听到那传言都觉得楚晶蓝必是长得像夜叉一样凶悍,不料一见面,却是一个娇弱秀美的俏丽女子,没有半点传言中的模样,而且气度不凡,只是口才却是极好的,并非那种任人搓圆捏扁的主。
白玲珑见事情差不多了,忙道:“大家别在这里空坐着,都去赏赏荷叶吧!我虽然一直觉得荷花盛开的时候极美,但是那样的美却过于艳俗,倒是这千顷荷叶碧绿苍翠,别有一番风情!”
众人闻言笑了笑,一记清脆的女声笑道:“青鸾姐姐的见解果然非同一般,我原本觉得荷花极美,此时听姐姐一说,我才发现这荷叶也别有一番滋味!”
白玲珑一转身,却见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站在门口,竟是公主梦溪,她心里暗暗叹气却忙起身行礼,那些女子刚站起来一见她来只得又跪下去道:“参见公主!”楚晶蓝一见这架式,也只得微微屈膝行礼。
梦溪忙一把将白玲珑扶起来道:“这些虚礼姐姐就不用了!”她的手微微一抬,示意大家起身。
白玲珑笑道:“都跟公主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再唤我为姐姐,公主是金枝玉叶,我又哪里配做公主的姐,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了!难得梦溪公主也认为荷叶甚美,我原本以为请大家来赏荷叶会令大家失望!如今听公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
梦溪平日里性子大大咧咧,是个没有心机的人,之前虽然听到楚晶蓝和红颜之间的对话,却愣是没有听懂几句,又听到白玲珑赞那些荷叶漂亮,她细细一看,也觉得那叶是别有一番风情,今晨雾气甚重,集在荷叶上的露珠还未完全消失,她伸手一弹便滚来滚去,倒是当真发现荷叶美了。
除了梦溪公主之外,其它的女子倒没有人觉得那荷叶的美了,都觉得有些无趣,认为那绿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倒觉得今日看到楚晶蓝和红颜说话倒有些有趣。只是她们也知道梦溪公主的性子,也不敢反驳,梦溪说美,倒也有一堆的人附合。
梦溪笑道:“青鸾姐姐不要理会那些俗人说的话,若是不服,大可以明说,本公主才不怕!”
白玲珑笑了笑,梦溪眨了眨眼后又道:“姐姐该不会是怪我不请自来吧!你是不知道,皇兄这几日禁了我的足,我好不容易才从皇宫里跑出来,听说姐姐在这里设宴,我便过来凑热闹了!这几日在宫里呆着快闷死我了。”
白玲珑浅笑道:“公主来了自然是极好的,我欢迎的很!听说几日前圣上已下了诣,要将公主嫁给千赫王,千赫王离京的时候,公主就要和千赫王去草原了,你也得准备一二了,不能再如往常一样离宫游玩了。”
梦溪的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红晕道:“不急,出嫁之事有管事太监和皇后嫂嫂帮忙张罗,我这一次离开西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趁这个时间一定要好好玩玩!”
她和白玲珑相处的日子不算太长,却是一见如故,白玲珑虽然不太喜欢她张扬的性子,只是她是那种没有心机的人,白玲珑又别有心思,两人倒很快就成了好友。
楚晶蓝听安子迁说起过皇帝给千赫王赐婚的事情,当时她还为那公主婉惜,此时见梦溪婷婷玉立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甚是否灵动,虽然有些狡赖之气,却也透着几分天真和可爱。而梦溪说话那无拘无束的样子,倒和千赫王那天雷滚滚的性子有着说不出来的相配,心里暗想也许这两人真能成一对佳偶。
她若是知道梦溪属意的男子是安子迁时,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梦溪一进来便已看到了楚晶蓝,她和白玲珑说完话后,便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道:“你是哪家的夫人,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楚晶蓝轻声的答道:“我是杭城安子迁的妻子。”
梦溪原本是见她气度不凡所以才随意出言一问,待听到她的回答时眼睛里有了一抹可惜,她再次将楚晶蓝打量一遍后道:“你就是安子迁的妻子,也就是洛王府的郡主?”
“正是。”楚晶蓝含着笑轻声答应。
梦溪围着她转了两圈之后见她的腹部隆起,睁大眼睛道:“你怀孕呢?”
“回公主的话,已经四个多月了。”楚晶蓝淡淡的回答,一时间不太明白梦溪为何会对她如此感兴趣。
梦溪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可惜,可惜啊可惜!”
她连叹了几句可惜,楚晶蓝不明白她的可惜从哪里来,梦溪却又道:“你如此出色,如此貌美,怎么会嫁给安子迁那个无比畏亵的男人?”
楚晶蓝觉得天边有一记惊雷滚过,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人如此当着别人的面说对方夫婿的坏话,话是直接的不得了,却也有些伤人。她暗叹好在安子迁不是那种畏亵之人,否则今日她实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梦溪公主还当真和乌铮是绝配,都是那种语不惊人不罢休的人。
她隐隐听到四周有嘲笑声,她淡然无比的微笑道:“在我心里,我的相公英伟不凡,但是我这样的蒲柳之姿配不上他。”
梦溪闻言却笑道:“你很美!”
楚晶蓝淡笑,梦溪又道:“也很温柔!”
楚晶蓝依旧淡笑,梦溪接着道:“也很维护你的相公,是不是所有和离过的女子都会格外珍惜难得的婚姻?”
四周的讪笑声更大了些,红颜的眼里有一分得意,也有一分畅快,等着梦溪公主继续奚落楚晶蓝。
楚晶蓝依旧面色不变,却看着梦溪道:“公主喜欢千赫王吗?”
“喜欢,非常喜欢!”梦溪脸不红心跳的在众人的面前诉说着她对乌铮的爱慕。
楚晶蓝淡淡的道:“可惜啊可惜,可惜啊可惜!”
“哪里可惜呢?”梦溪忍不住问道。
楚晶蓝浅浅的道:“公主长的如花似玉。”
梦溪微皱眉睁大眼睛看着她,她浅笑道:“公主的性子洒脱无比,又金枝玉叶,要嫁当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传闻千赫草原贫瘠无比,草原的儿郎又粗犷无比,从不懂得何为怜香惜玉,听说那边的生活困苦,千赫性情暴戾,他已经娶了三位大妃了,却没有一位大妃能活过一载,最短的一位大妃死在成亲的当晚,公主这样出众的女子嫁给千赫王有些可惜了。”
梦溪怒道:“那些都是不着边际的流言,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再说了,就算他真是那样的人,我愿意嫁给他又如何?”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勾道:“不如何,人生在世,万事都敌不过我愿意这三个字,愿意为心爱的人吃苦,愿意为心爱的人忍受世俗的流言飞语,甚至愿意为心爱的付出生命,在外人看来,也许我们爱的那个人一无是处,可是在我们的心里他却是最好的。不管他是传闻中的猥琐男子,还是传闻中暴戾嚣张的男子,只这一句‘我愿意’便能抵过人世间的所有风雨,就算是要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梦溪闻言愣了一下,再次将楚晶蓝打量了一番,原要气的已微红的俏脸透着十二分的惊奇,当下一把拉住楚晶蓝的手道:“你这番话说到我的心坎里了!”
楚晶蓝笑了笑,梦溪却又道:“我以前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可是那一日见到他之后我就彻底改变了主意,觉得他才是我这一辈子的良人。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会嫁给安子迁了,他在你心里就是最好的,对不对?”
楚晶蓝点头微笑,梦溪也笑了,一双妙目看着楚晶蓝道:“我以前听说你是一个极为凶悍的女子,今日一见却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优雅又充满智慧,这里除了青鸾姐姐外,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了!”
楚晶蓝听到梦溪的话暗暗头痛,暗叹梦溪就和乌铮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话要不要这么直接?白玲珑是要成为皇帝妃子人,自没有敢生她的气。可是她楚晶蓝虽然被封了个二品郡主,身份也算珍贵,说到底却只是皇商的妻子,皇商在杭城说起来也许还有可以炫耀的地方,而在西京贵族林立的地方,皇商说白了是什么都不是。今日白玲珑宴请的人,哪一个没有显赫的家世,这梦溪是想让她与这所有的女子为敌吗?
她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到四周如刀一般的目光。
红颜浅笑道:“公主说的是,郡主身份尊贵,聪慧无双。”
梦溪显然认识她,当下轻哼了一声懒得理会她,却又道:“我听说过你和苏连城的事情,你真有勇气,竟然敢先提出和离,我以前非常佩服你,原本以为你真的是一个凶悍至极的女子,没料到今日一见竟如此秀气!我以前还在猜想你和苏连城的事情也许是你的不对,可是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那件事情必然是他的错,你若不忍无可忍被人欺负到极惨绝对会先提出和离的,对不对?”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双,纵然她的性子再淡然,再告诉自己不用计较那些事情,可是此时梦溪的话一说出口,却还是在她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从那件事情发生至今,除了安子迁和刘氏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对她的理解,而这个第一次见面女子虽然竟直接说出了她当时的心境,她的心里涌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虽然觉得梦溪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却不是那种世俗之人,她不由得鼻子微酸。
她的眸子里有了一层水气,轻声道:“多谢公主。”
梦溪看到她这副样子知道是被她说中了,一时间心里又有些同情楚晶蓝,她从不过问朝中之事,虽然知道苏连城最近很得皇帝信任,却还是在心里为楚晶蓝不平起来。她再细细的打量一番楚晶蓝,却见她的眉眼里隐隐透着倔强,她自小在皇宫娇生惯养的长大,对所谓的妇德、妇容什么的从未放在心上,她行事素来只凭一已喜恶,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理会任何世俗之语,只要她看对眼了,那就什么都好。
她此时看到楚晶蓝这副样子,不知道怎的只觉得心里生起了一分怜惜,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那种寻常之人,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怜惜,可是就是没来由的怜惜着她,想要保护她,因为心中有了这分感觉,她便觉得苏连城实在是太过份,竟欺负这样一个女子!
红颜原本等着看梦溪奚落楚晶蓝,没料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当下忙道:“公主,当日的事情我也在场,当时郡主确实和安家主衣冠不整的在一起。”
“那又如何?”梦溪冷笑道。
这本是世人所认知不贞之事,梦溪这样一问红颜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当下讪讪的道:“那不合礼数……”
“有什么不合礼数的?”梦溪冷笑道:“这世间不合礼数的事情多着去了,你一个青楼女子妄想做当朝大员的正妻,这样难道就合礼数呢?”
红颜的面色一红,梦溪却轻哼道:“我方才见你对她百般为难,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抢了人家的夫君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说话,依我看,那洞房里的事情八成和你有关,整天摆着一张脸想装端庄清纯,可是装来装去也装不掉你满身狐狸骚味!”
红颜以前在青楼的时候被人如此骂过,自从和苏连城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她顿时气的眼睛都红了。
梦溪却不理她,继续道:“再说了,我堂姐她虽然和苏连城拜过天地,可是却未有肌肤之亲,更未行过周公之礼,她和安子迁在一起又怎么呢?哪里不妥呢?”
楚晶蓝闻言的眼睛都大了,梦溪绝对是这个世界的稀有物种,虽然说出来的话能呛死人,也很离经叛道,可是却字字句句说在了她的心坎上的。
她轻声道:“多谢公主理解。”
梦溪朝她一笑,却又瞪了红颜一眼,红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缩,梦溪公主的性子整个西京人尽皆知,如今虽然知道她要远嫁到千赫草原去,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她的话。谁都知道在西京里惹谁都好,就是别惹梦溪公主。
梦溪又道:“依本公主看,那苏连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有半点男子汉的风度,就放那一日的事情有些不太妥当,他是男子就应该将那件事情瞒下,因为两人必竟也曾有过夫妻之名,应该相互尊重。而不是见人就说,这样的行径又哪里有半分像是熟读圣贤书的人所为?”
红颜顿时脸色难看到极致,梦溪也不理会她,亲呢的拉紧了楚晶蓝的手。
两人的对话引得所有的人侧目,那些女子的目光不停的扫来,楚晶蓝至始到终都一片淡然,由得她们去看,去猜。对于她和苏连城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去辩解什么,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这事越是解释便越解释不清楚,到时候还要累得安子迁和她一起受那些莫名其妙的气。而安子迁的好她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他的好她也没有必要告诉这她们。
而梦溪的话却让楚晶蓝觉得极为温暖,这个和世俗有些不容的娇蛮公主,却是一个真性情之人,见解虽然有些石破天惊,却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些围在四周的贵女们细细一想,也觉得一切还真如梦溪所言,当下离红颜和苏秀雅更远了些。
刚到午时,宴会开始,白玲珑别出心裁,命人采了新长的藕带炒食,再用荷叶包饭,没有太名贵的菜,但是每道菜的味道都极好,清新而又爽口。这些天吃山珍海味的贵女们何曾中吃过这样的菜,一个个食指大动,原本因为觉得荷叶不好看而生的闷气也竟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红颜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和楚晶蓝明着来占不到什么便宜,再看今日那些贵女们看她的脸色不对,心里便更加的觉得不痛快了。只是她心里再不痛快,也没有阴着脸,反而一直都在浅笑,尤其是看到楚晶蓝的时候笑的有些怯怯的。
楚晶蓝可不认为她今日对红颜说的那些话能让她心里生惧,她此时这番装模做样只怕还有其它的心思。她从来都是别人敬她一尺她就敬人一丈的人,那一日她和苏连城的洞房花烛夜里的事情她已经查清是红颜所为,也没有打算放过她,红颜若是有本事,大可以放马过来!只是不管红颜有没有本事,她都不会放过红颜!
红颜身边坐着大将军之女秦烟如,她见到红颜看到楚晶蓝的那副模样心里有些不痛快,见红颜去如厕,她便跟上来有些为她不平的道:“你如今虽然没有诰命,但是我相信苏大人迟早会迎娶你的,你又何必怕她?”
红颜的眉眼微低,柔弱无比的道:“不管怎么说她都圣上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如今又和公主交好,我哪里敢得罪她。如今只盼着公主不要听了她的妖言而做出出格的事情才好!”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秦烟如有些不屑的道:“公主如今已许给千赫王,不日便要远嫁,难道公主还能一直护着她?再则她只是一个皇商的妻子,拿什么跟你比!”秦烟如是红颜在京中少数的朋友之一,因为将军府里的人心思简单,不如其它的高官有那么严的家教,她的心里倒没有看不起红颜。
红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就是太过善良,容易被她给骗了。”
秦烟如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你也真是的,都跟了苏大人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求苏大人给你一个名份?你若是有了名份,今日又何至受这样的委屈?”
红颜的眸光深了些,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她心中的痛,这事她也曾向苏连城提过,却都被苏连城以各种理由推拒了,她以前觉得没什么,今日却觉昨得这事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她日后还不得被人奚落死!
她暗暗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道:“烟如说的是。”
两人说罢也如厕完了,便一起回了席,却没有看到里间的茅房里还蹲着一个人。
红梅扁着嘴从里面走了出来,低声骂道:“婊一子果然没有一个是安份的,不过和苏连城那个人渣还蛮配的,一个天天装圣人,一个就天天装端庄,装装装,装不死你丫的!”
她骂完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解气,又在心里暗咒这一对狗男女都不得好死。正在此时却听得茅房外传来一声轻响,似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她心里有些好奇,走出去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第八章
红梅倚在茅房的门口,却见几个黑衣人手里正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半伏在屋茅房外的荷叶从中,不对,应该是那些人手里拿着好几片荷叶伏在池塘边,方才的声音便是那些伏在上面折断树枝时发出来的。
她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她,她知道大事不妙,当即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万荷亭的茅房在在亭子的后面,那里原本是一个巨大水塘,定国公府得到这块之后便将那池塘里也种满了荷花,只是种的时候没有填塘,那里的水也相对深一些,荷叶相对也长的没有其它的地方密,里面可以划船采莲,是万荷亭里最有韵味的地方。
万荷亭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不过是只有一亩见方的地方,这些人想必都是从乘船而来的,只是船小又有荷叶挡着,竟安全躲过了守卫的眼睛。而今日的宴会,原本邀请的都是女子了,守卫也不多。
为首之人做了一个杀的手势,一把飞刀便如疾风一般朝红梅飞去,红梅一个铁板桥险险避过,这次轮到黑衣人吃惊了,似没有料到这个丫环打扮的女子竟有武功。
红梅久经江湖,知道今日必然是要出事了,她心里挂念楚晶蓝,怕她出事,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它的杀手。她知道白玲珑武功不错,又在楚晶蓝的身边,若有事定会顾她周全。当下便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大家小心,有刺客!”
她的声音很大,又用了内力,万荷亭原本就只是一亩见方的地方,她这一吼,亭子里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宴席原本已经将散,白玲珑正准备将宴席撤去,一听到这吼声顿时一怔,楚晶蓝也听得极为极清楚,忙道:“是我的丫环红梅,只怕是出事了。”
白玲珑自然也听出红梅的声音,她知道红梅平日里为人处事虽然有些匪性,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她此是示险必定是发现了什么,她的眼睛一眯,一把拉起楚晶蓝的手道:“郡主,你有孕在身,万事小心!”
她的话才一说完,便听到亭外传来了惨叫声,她一把掀开了珠帘便见到红梅如旋风一般的奔了出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正与一个黑衣人斗的正凶,而她的身边还有好几个黑衣人,见人就杀,很快在亭外侍候丫环小厮便死了好几个。
这亭子虽然修建的巧妙,却只有珠帘并没有门,想将那些人关在门外都不可能。
楚晶蓝就站在白玲珑的身边,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恶心至极,强忍下想吐的冲动,白玲珑知道事情已经有些麻烦,当下一把拉动了亭里暗铃,只听得一阵铃铃做响,四周的家丁护卫便涌了过来。
只是那些护卫原本原本离的有些远,再加之这荷丛中的路曲曲折折,一时间竟也无法近前。
白玲珑咬了咬牙,一手拉着楚晶蓝,一手拉着梦溪往外奔去,其它的女子听到那惊叫之声,知道事情不对,见她们往门外奔去,她们也跟着奔了出来。
楚晶蓝有孕在身行动不便,那些女子受了惊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有人已嫌她走的慢,直接伸手来推,她的身子一晃,幸得白玲珑伸手扶住,否则只怕已摔倒在地,她心里大怒,回头一看,竟是红颜。
红颜见她看来,再也顾不得之前装柔弱的样子,有些不奈烦的道:“快些走啊!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等死吗?”
楚晶蓝的眼里满是寒意,红颜只觉得那记目光太具威摄力,心中不知怎的就升起了惧意,情不自禁止的往后一退,那边梦溪却已恼了,大怒道:“你慌什么慌,竟连郡主也敢推!她有孕在身,若是有什么闪失的话,本公主灭你九族!”
原本跟在后面的的那些女子心里慌张,还想往前挤,听到梦溪这一吼,一时间都站在那里不敢动。
楚晶蓝知道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梦溪虽然有威势,却也只能震住她们一时,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会出事,当下忙对梦溪道:“不妨事,我们快些出去就是,一会那些杀手来了,闯到亭里,我们是就任人宰割了。”
梦溪恶狠狠的瞪了红颜一眼,忙伸手扶着楚晶蓝,有她扶着,再没有人敢碰楚晶蓝一下。
红颜被梦溪这般一瞪心里也犯怵,实在是不明白才见过楚晶蓝一面的梦溪为何这般护着楚晶蓝。她心里对楚晶蓝的恨意更深了,以前楚晶蓝要嫁给苏连城,是因为有个好的出身,而这一次梦溪凭什么要如此维护楚晶蓝?
她只觉得楚晶蓝实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女人,占尽了人间一切好的东西!虽然之前她设下计谋让苏连城休了楚晶蓝,可是楚晶蓝以那不守妇道的身份还嫁给安子迁做妻,也一直让她的心里觉得不快!只是彼时她在西京,楚晶蓝在杭城,要对付楚晶蓝实在不易,如今到了西京,她一定要寻一个机会好好的收拾楚晶蓝!她心里还记得安子迁那风流倜傥的模样,楚晶蓝已失了名节居然还能得到安子迁的万般宠爱,而她这一年多来一直都跟在苏连城的身边,费尽心思讨好他,可是到如今却什么名份都没有,竟是连妾都不是!
红颜心里极度不平,恶毒的念头自心底涌起,她正想再次扑上前去推倒楚晶蓝时,楚晶蓝已走出了亭子,她便再也不好装做人多脚滑推楚晶蓝了。
梦溪刚好在这个时候扭头,将红颜那双恶毒的眼睛尽收于眼底,她的眸子微眯,她平日和红颜也算相识,红颜给她的感觉还算温婉可人,平时又极会说话,她也不算讨厌红颜,可是此时看到红颜这样的眼神时,她的心里便满是厌恶。人的一双眼睛最是能代表人的心,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绝对不会是好人!
梦溪轻声在楚晶蓝的耳畔道:“你以后要小心红颜,我看她对你似乎有恶意。”
楚晶蓝轻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她之前随苏大人去杭城时,因为我那时和苏大人还有亲事在身,她一直想方设法要害我,洞房花烛夜里的事情,我也派人查过,确实是她所为。”
“真不要脸。”梦溪忍不住骂道:“我见过很多不要脸的女人,却没有见过比她更不要脸的!日后我定要寻着机会好好教训教训她!”
楚晶蓝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公主是想为我出气,可是公主迟早都要远嫁,我相公又只是一介布衣,实不是苏大人的对手,她也知公主是为我出头,只怕等公主嫁到草原之后会变本加厉的欺辱于我!”
梦溪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厉色道:“你不用担心,在我出嫁之前一定会替你彻底解决这个贱人!”
楚晶蓝实在是没有料到初次和她见面的梦溪竟然如此帮她,而她如今在西京并无朋友,能得到梦溪的帮忙实在再好不过,不料梦溪又轻叹一声道:“就当做是我替皇兄补偿你吧!”
楚晶蓝听到梦溪这句话,一时间不太明白梦溪的意思。
梦溪却也不看她,和白玲珑一起拉着她的手便往外奔去,只是走不到十几步,便看到那些荷叶丛中突然窜出好些个黑衣人,那些人手里挥舞的大刀便朝三人砍来。
白玲珑的眸子微微一眯,手臂一抖,她的手中便多了一条白绫,只见她挡在楚晶蓝的身前,手中的白绫舞如同的长了眼睛一般朝黑衣人手中的大刀缠去,她再伸手一拉,便将那黑衣有甩到了地上,她再借势一踢,一脚将另一个黑衣人踢飞。
梦溪看到白玲珑出手不禁一愣,然后大声赞道:“玲珑姐姐好身手!”
白玲珑大声道:“公主,你好生保护郡主,万不可让她受伤!”她知道梦溪是有些武功的,虽然不算太高明,但是总比不会武功的楚晶蓝强,再则有梦溪在楚晶蓝的身边,红颜之辈也无法伤得了楚晶蓝。
“姐姐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我堂姐的!”梦溪的声音极大。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且武功都不低,万荷亭里的那些寻常侍卫根本就不是对手,只听得惨叫连连。白玲珑和几个黑衣人过了几招之后明显发现不对,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都是经过训练过的,武功路数虽然不算古怪,却都是极狠毒的招数。
白玲珑一时想不明白,这些黑衣人到底是冲谁而来?今日里她在万荷亭里设宴,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来赴宴的人全是弱质女子,这样的人用得着出动这么厉害的杀手来杀人吗?
她心里不禁满是疑虑,她一个回旋踢将身边最近的黑衣人踢开之后,却见到那群黑衣人全部都朝梦溪和楚晶工涌了过去,她不由得大惊,脑中如电光闪过,又见到那黑衣人虽然个个凶猛,但是却并不敢对梦溪下杀手,所以梦溪虽然武功不算出众,竟还能堪堪保护楚晶蓝。
白玲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起昨日皇帝召她进宫里问她的话,她便觉得心底生寒。
她的眸光里多了一分坚定,一转身便看到梦溪的发已经散开,极为狼狈的拼死护着楚晶蓝,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抹感动。
楚晶蓝只觉得自怀孕之后就见到了太多的血腥,今日的危险胜过以往的任何时候,当她看知梦溪拼命保护她的情景,心里也满是感动。她咬了咬牙,觉得自己决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当即从地上的捡起一把大刀,那刀有些沉,她拿着都有些吃力,她见一个黑衣人从梦溪的左侧攻来,她想也不想拿起大刀就朝那黑衣人砍了过去。
黑衣人没料到她如此凶狠,一时不备,一条胳膊便已被砍下,顿时痛的哇哇大叫,梦溪看到楚晶蓝出手,不禁愣了一下,手中的大刀也挥的更加起劲了,一口气杀光了拦在她面前的黑衣人后道:“跟我来!”说罢,她拉着楚晶蓝便走。
楚晶蓝连忙跟上,右手却一重,一扭头便见到红颜拉着她的手道:“郡主,带我走!”
楚晶蓝心里讨厌她,实不愿理她,挣扎了两次都都挣脱不了,又不能直接合刀砍她,只得由得她跟了过来,她一转身,却见万荷亭上已有不少女子的尸体,红颜拉着她的手还在发抖,她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怕了。
三人大步前行,楚晶蓝素来冷静,此时见到这样的情景,便已隐隐猜到这些黑衣人八成是为自己而来,用这样的手笔要取她的性命,当真是大手笔。
红颜跟在楚晶蓝的身后,眼里满是恶毒,手中已拔下了一根发簪,暗暗盘算着何时动手最合适,她的手高高扬起,恰在此时,身后有一女子受伤惊叫,楚晶蓝陡然回首,她忙将手中的发簪藏了起来,楚晶蓝却已经看到了,她暗暗咬了咬牙,却没有说话,心里已暗暗提防,大刀微转,只待红颜有任何举动,便用刀砍她。
正在此时,又是一波黑衣人围了过来,大刀直直的朝红颜砍了过来,红颜大惊身子一避,拉过楚晶蓝欲让楚晶蓝为她挡那一刀,楚晶蓝顿时大惊,眼见得那大刀就是砍向她的胸口,她心里大骂红颜无耻至极,她手中的刀要砍红颜已然不及,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又有孕在身,根本就没有法子避开那必杀的一刀。
梦溪此时已经回头,只是身边还有两个黑衣人夹攻,她根本就是顾不过来,当下忍不住大声道:“不要!”
白玲珑和红梅也看到了这一幕,只是隔得远了,根本就顾不过来,红梅大吼道:“放开我家夫人!”
楚晶蓝这一生极少去恨人,可是在这一刻却是生生恨上了红颜,这个女子当真是心如蛇蝎,又擅长伪装,只是她心里此时却也没有法子,只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这一次她能化险为夷,必将百倍报之!
她的眼睛微微闭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是等了良久,并没有感觉到身上有痛楚传来,反而有什么腥粘而又微热的东西溅在脸上,她睁开眼睛一看,却见那黑人的喉咙上Сhā着一把小刀,鲜血从旁边溅了出来,那把砍向她的大刀硬生生在离她的身体一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楚晶蓝愣了一下,还能听到她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正在此时,却又听得四周传来一阵抽气声,有人惊叫道:“银面阎罗!”
楚晶蓝连忙回首,却见安子迁头戴面具踏着荷叶飞奔而来,他的脸上戴着银制的面具,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袍,一头墨发随意的绑在脑后,这般一奔,那墨发便在他的身后洒开,哪里像是取人性命的阎罗王,分明是从九天下凡的谪仙。
楚晶蓝和他做了近一载的夫妻,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是帅到极致,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弯,眼里却已一片安定。
许是安子迁的出场太过震憾,他出来的这一刻原本打的乱成一团的万荷亭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动一下。
正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厉声吼道:“一群狗东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动手杀人!还杀的是女人!也不知这京城的府尹是怎么做的!还是让我们万知楼还天地一片光明!”来人正是韦渊。
说话间,便见得一群粗壮的汉子脸上蒙着面巾而来。
白玲珑一见他们赶来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她方才在拉动万荷亭的警铃之前,同时也发出了万知楼里的危险讯号。
安子迁原本就不放心楚晶蓝赴宴,虽然知道有白玲珑在她是吃不了什么亏的,可是心里就是莫名的担心,只是见来参加万荷亭宴会的全是女子,他一个男子实不好进来,于是便在外面候着。当他听到白玲珑示警的声音时,不由得大惊,忙不顾一切的奔了过来,只是万荷亭前全是荷叶,他过来是实在是不熟悉路径,便耽搁了一些时间,后来心里急起来了,便不顾一切踏着荷叶前来,没料到一来却看到红颜拉着楚晶蓝做垫背的,顿时火气四冒,连忙挥出手中的小刀将那黑衣人杀了。
他一来,韦渊便也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韦渊的武功最后,当先赶到。
安子迁即将落地的时候,那群黑衣人终于回过神来了,有人当机立断,挑起地上的大刀便朝他挥去,他冷哼一声,脚尖轻轻一点脚底的荷叶,身子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转,身体便如云一般飘了过去,大刀砍空,他落地,手中的长剑一挥,那些围在楚晶蓝身边的黑衣人便尽数倒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畅快,虽然是极为凌厉的杀着,可是却让人觉得那动作优雅至极。
梦溪当即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心也不规矩的跳了起来,她暗暗告诉自己,她已经有意中人了,不能再对其它的男子动心。
安子迁站定后,又有黑衣人朝他攻来,他头也不回,足尖轻轻一挑,地上一块石子被挑了起来,然后往后一弹,直直的击入那个黑衣人的眉心,那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红颜最先看到安子迁奔来,她的眼里满是痴迷的神色,她以前觉得苏连城是天下间顶好看的男子,可是和此时的安子迁比起来实在是差太多,她的心神一动,见安子迁缓缓朝她走了过来,心里开心至极。她一方面恼苏连城迟迟不愿给她名份,另一方面又着实为安子迁着迷,于是忙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对着安子迁嫣然一笑。
她以前做的便是以色事人的勾当,最是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最美,也最是知道男子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安子迁其实是朝楚晶蓝走去的,只是此时楚晶蓝、红颜和梦溪三人站在一起,于是三人都以为他是朝自己走去。他此时恨不得一把将楚晶蓝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只是他知道此时人多眼杂,这件事情是断然不能做的,只是想起红颜方才对楚晶蓝做下的事情,心里又遍生寒意。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红颜的身上,他看到红颜的表情时,心里一阵恶心,却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安份过。
安子迁的眼里蓦然间有了一分笑意,楚晶蓝看到他眼底的那分笑意时微微一惊,两人成亲近一载,她是知道他露出这样的笑意时绝不是真的在笑,又见他的目光落在红颜的身上时,她便已经明白了些许,她的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趣味。
安子迁走过来极为温和的道:“你们没事吧?”
他的声音已变,不是楚晶蓝熟悉的声音,却是出奇的温和动听。
楚晶蓝朝他浅笑,那边红颜却已经晕倒,直直的往他的身上倒去,他也不拒绝,伸手一把抱住了红颜,用有些担心的声音道:“红颜,你没事吧!”
原本梦溪对这种身份出场的安子迁甚有好感,却在见他抱住经颜时眼里有些不屑。
楚晶蓝立刻极为关心的道:“红颜姑娘只怕是吓到了,我来看看!”说罢,她走上前去使劲对着红颜的人中掐了下去,红颜原本就是在装晕,此时她一掐下去顿时痛的便要失声叫起来,却因为她还在装晕,只能强自忍着,她原本觉得安子迁的怀抱极为舒服,可是此时却再也没有心情去享受了。
楚晶蓝见她这般掐还不醒,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满是担心的道:“她是苏大人心爱的女子,此时出了事怎么办?”
梦溪的嘴角含着一抹坏笑道:“这个好办!要弄醒这样一个女人,本公主有的是法子。”她看到楚晶蓝把红颜的人中掐的发紫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红颜知道梦溪整人的本事一流,知道再装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正要装做悠悠醒转弱不胜衣的模样,梦溪已经一把将她抱起,往前一掷便扔进了荷花池里。
楚晶蓝没料到梦溪唤醒红颜的法子如此生猛,当下微微一惊,只见水光四起,泥桨也溅了起来,这荷花池里的水不深,红颜这般被扔下去,当即便啃了满嘴的泥,身上很快就被泥水淹没,她那身价值不扉的红色裙装立刻便成了泥桨色。
她慌里慌张的从泥巴里站起来,却没有料到这片泥潭不寻于其它的泥潭,她一动不担没拔出脚来,反而越陷越深,此时泥巴已没过了大腿。因为是梦溪公主动手掷的她,她又不能发作,再说了,她自己方才一直在装晕,此时才一醒来不可能弄得清楚为何会如此,于是她用她最娇媚的声音道:“公子拉我一把!”
这池中污泥又深又粘,她这般站起来却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岸,她一动那污泥直没到她的腰迹,让她难受无比,她知道楚晶蓝和梦溪是不可能拉她的,于是便将希望寄托在安子迁的身上。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鄙薄之色,然后不紧不慢的道:“你太脏了!”
他这一句话一语双关,梦溪听得笑起来道:“是啊,在千百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的女人是干净不到哪里去,真要拉她的话没的污了自己的手!”
红颜听他这么一说脸上一红,心里实在是后悔以前做下的那些事情,又听得梦溪揭她的短,心里竟是连梦溪也恨上了。
楚晶蓝想起红颜方才的阴毒,面上却微微一笑道:“圣人有云,对人要存善心,否则会有现在世报,我今日倒是真切的理解那一句话的真正意思了,红颜姑娘,我方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方才好像拉着我去挡那黑衣人的刀,若不是这位公子即时赶来,我便要做刀下亡魂了。”
“有这等事?”梦溪之前在前面御敌,没有看到这一幕,此时闻言眼里更多了一分怒气。
红颜身体陷在泥桨之中,此时听到楚晶蓝的话暗暗吃惊,她猛然想起银面阎罗和楚晶蓝相识的事情,再看到三人站在岸边的情景,心里终是升起一抹惧意,忙道:“郡主误会了,方才是前面有刀砍来,我怕郡主受伤,所以才将郡主拉到身后,怕伤着郡主,不料却生了这样一场误会。”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当下冷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要感谢红颜姑娘的相救之恩了!”她的声音很冷,面上却很和气,就连那双美丽的眼睛也满是温和。
红颜忙道:“劳烦郡主拉我一拉,这池里的泥实在深!”那泥巴不止深,还很臭,定国公府为了让荷花开的更加的灿烂,在池里施了不少的肥,那些肥料和污泥搅在一起,便有了难闻的味道。
梦溪早已在一旁捂着鼻子,楚晶蓝微笑道:“好,我这便来报红颜姑娘的救命之恩。”说罢,她便拿起掉在地上的大刀手握刀柄,将刀身朝红颜伸了过去,红颜看到那大刀吓了一大跳。
楚晶蓝却又道:“这附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拉红颜姑娘的东西了,我又有孕在身,闻不得那骚臭味,实不能过来拉姑娘,便只能用这把刀来拉姑娘了!”红颜不是喜欢装吗?那她就奉陪到底!拉她去垫刀还敢说是在救她,那么她也该来好好的救救她了。
梦溪原本听到楚晶蓝说要救红颜表示不解,待看到楚晶蓝拿着大刀去救红颜时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当下含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红颜。
红颜咬了咬牙,自然是知道楚晶蓝是故意的,那刀身锋利异常,又岂是能拉人的!她瞪大一双眼睛道:“请郡主去找根树枝过来吧!”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有孕在身,实在是行动不便,还请姑娘见谅。”说罢,她将刀收回,含着笑看着红颜。
红颜知道是请不动她了,忙朝安子迁看去道:“还请公子救我一救!”这池塘底下也不知是什么泥,她这番一挣扎,泥巴已没入她的胸口,她也不禁有些着急了。
安子迁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挺喜欢你的,可是对不住,我有洁癖,最是见不得脏女人,还请见谅。”
梦溪听到他这一句话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起来,红颜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一直觉得男人都是以色取人的,而且方才安子迁看她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些欣赏,怎么她才一掉进泥潭之中,他就变了脸?
她忍不住动了一下,那泥巴又朝上漫了一分,她心里终是怕了,知道再这样呆下去,只怕会淹死在这个池塘里,她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么再劳烦郡主了!”
楚晶蓝笑的优雅,缓缓的将手中的大刀又递了过去,红颜伸出那双已满是泥污的手抓住了刀身,她想了想,两只手同时抓住了刀背,可是她的手上沾了泥巴和水,一摸上去那刀身更滑了三分,才一用力,手便滑了下来。
楚晶蓝依旧浅笑,红颜已有些怨毒的看了她一眼,最终用双手握住了刀身,那刀原本极为锋利,她两手一握上去,鲜血便顺着刀身流了下来,她觉得一阵刺痛,却也知不能松手,只能强自忍着,努力顺着那力量往上爬。
安子迁含笑在旁看着,怕红颜半楚晶蓝带下去,手轻轻抚在她的背上,传了些一些内劲给她。
好不容易她的腰拔了出来,她只觉得到刀身一松,她整个人便往后倒去,楚晶蓝略带道歉的声音传来:“当真是对不住,我一时没了力气,只得松了手,你也知道我有孕在身嘛!”
说罢,楚晶蓝又的捡起一把大刀朝红颜递了过去,红颜气的眼泪都出来了,手上又痛的厉害,当下恶狠狠的看了楚晶蓝一眼,楚晶蓝却只是浅笑,梦溪也在笑。
红颜知道如今自己的性命有一半捏在人家的手上,根本就由不得她,她手上的伤痕很深,这般没入泥桨之中,痛的更加厉害了,她此时恨不得撕烂楚晶蓝的脸!
安子迁第一次见到楚晶蓝这样对付人,若是以前的他会觉得过于残忍,只是想起红颜做下的事情,心里便觉得活该。
红颜的咬了咬牙,终是再次握住了刀,楚晶蓝淡然无比的看着她,仿佛一点都看不到她眼里的怒气一般,仿佛真的是很用心在救她一般。
这一次她的腰还未露出来楚晶蓝便松了手,红颜这一次早有预料,没有往后倒,而是努力的朝前倾,只是她这一倾便直直的撞在楚晶蓝很快就递过来另一把刀上,这一下红颜用力用的极大,那刀又极为锋利,楚晶蓝又是将刀锋向上,于是乎,便如红颜自己撞在刀锋上一样。
“啊!我的脸!”红颜惨叫出声,她一惊脸倒向另一侧,却没看到那边还有一把刀,顿时另一边脸也被划了重重的一刀。
楚晶蓝再次适时的丢了刀,却极惊讶的道:“你怎的这般朝前撞过来了,怎么如此不小心!唉啊,你的脸流血了,可如何是好!”
“你是为了救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梦溪适时的在旁道:“这刀痕很深,只怕是要留下伤痕了!”
红颜脸上手上痛的厉害,再听到两人奚落的话语,一唱一合间满是默契,她原本就受了惊,挨了打,又受了伤,失血过多,心里气的要死,一口气上不来,顿时便晕了过去。
梦溪看到她晕倒的样子撇了撇嘴,眼里满是不屑,楚晶蓝见状却跪朝梦溪行了一个礼,她欲跪下,梦溪却将她一把拦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楚晶蓝看着梦溪道:“求公主救我!”
“起来说话!”梦溪扶着楚晶蓝道,她自小生长在皇宫,虽然被人保护的极好,但是必竟出生在皇家,见惯了风浪,此时已隐隐明白楚晶蓝的意思。
楚晶蓝缓缓起身,轻声道:“今日红颜姑娘出手欲害我,幸得公主出手相救才保全我的性命,她失足落入荷塘,我欲救她,她欲嫁祸于我却不小心自己割破了脸,日后苏大人问起时还请公主替我做证!否则我纵然郡主的身份,夫家却只是皇商,苏大要若是因此怪罪于我事小,祸及家人及腹中胎儿事大,所以我恳请公主为我做证!”
梦溪闻言眼睛睁的大了一些,将楚晶蓝再次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也知道皇帝对安府的态度,也知道苏连城不是省油的灯,红颜如今虽然没有名份,可是整个西京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楚晶蓝和苏连城原本就有隙,苏连城从中生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而方才是她将红颜给掀到水里的,说到对付红颜也有她的一份,而她今日是偷溜出来的,此事苏连城铁定会知道,搞不好就要闹到皇兄那里去,依着皇兄的性子只怕还会禁她的足。而楚晶蓝这样的说法,却是连她的罪也一并脱了。
她的嘴角微扬,觉得楚晶蓝虽然和传闻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但确实是个极厉害的女子,她顿时明白楚晶蓝的悍名从何而来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后道:“这个证我做定了,你不用担心,苏连城若是告到皇兄那里去,还有我了!”
楚晶蓝等的便是她的这句话,当上看着梦溪的眼睛道:“如此便多谢公主了。”
梦溪笑了笑,看着楚晶蓝那双明亮的眼睛道:“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子。”
“公主又何偿不是?”楚晶蓝浅笑道。
梦溪扬了扬眉毛后又道:“你认识他?”她的手指头指着安子迁。
楚晶蓝淡然不语,安子迁却道:“我们是认识,但是我今日却是为红颜姑娘而来。”
梦溪笑了笑后道:“我喜欢你的性子,如果我没有意中人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嫁给你。”
她这一句话说的石破天惊,把安子迁和楚晶蓝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楚晶蓝看了一眼安子迁,旋即淡定的道:“那真是巧了,我听说他也有意中人了。”
安子迁苦笑,暗叹日后一定要离这个见鬼的公主远一点,否则只怕还要生出什么事情来。
梦溪指了一下躺在泥潭中的红颜道:“她怎么办?”红颜原本身子一直往下陷,此时晕倒后躺在那里反倒浮在污泥上。
“这个简单。”安子迁微笑,他从地上黑衣人的身上解下一条腰带,极快的往红颜躺的地方一卷便将红颜从泥潭中卷了起来重重的扔在了地上,他的身上竟连一点泥星都没有沾上。
梦溪顿时瞪大了眼睛,无限崇拜的看着安子迁。
正在此时,韦渊等人已将其它的黑衣人料理干净,那些来参加宴会的女子伤了不少,死了好几个,白玲珑看到这等情景知道今日事大,韦渊他们再呆在这里便有些不太合适了。
她看了韦渊一眼,韦渊会意,走到安子迁的面前道:“门主,我们该走了。”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知道此时已经没有危险确实该走了,必竟他这一重身份不宜和朝中的势力硬找,再则这里还有一个能吓死人的梦溪,他心里再担心楚晶蓝却也怕梦溪认出他来。正在此时,却见一个身影如狂风一般奔来,凌厉的如同惊雷一般,他细细一看竟是乐辰景,乐辰景来的极快,他看到的时候还在百丈开外,转瞬间却已到五十丈开外,紧接着便听得乐辰景大吼道:“万知楼的宵小,敢伤我妹子,我剁了你!”
他的声音粗野而又带着凌厉的杀气,杀气振破空气,卷动荷叶如飞,夏日的荷叶已长的极为茂盛,再被他的劲风一卷,整个人便如同踏着绿浪而来一般,端端是英武非凡。
第九章
安子迁闻言头痛,他知道此时不是和乐辰景讲道理的时候,轻吹一声口哨,赏了一把飞刀送给乐辰景便带着万知楼里的门众极快的消失在荷花丛里,速度之快直把梦溪瞧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梦溪只觉得今日看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刺激了,安子迁出现如同神仙,离开也不带走一片云彩。乐辰景出现就如威武天神,让她有地动山摇之感,她的这个堂兄每次出现都太过震憾!
乐辰景凌空一翻避过飞刀,安子迁却已走远了,他冷哼了一声看到满地的尸体后奔到楚晶蓝的面前道:“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楚晶蓝朝他浅笑道:“有惊无险,多谢四哥,对了,四哥怎么来呢?”
“我下朝之后遇到万知楼的人,便一路跟了过来。”乐辰景轻声回答道:“却没料到竟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望着安子迁消失的方向发呆,一双眸子幽深无比,里面的情绪无人能懂。
他在确认楚晶蓝没事之后,细细的查看了一番那些黑衣人后,眼里有了一抹寒茫,这些人他并不认识,可是却认识那些伤口,三年前皇帝见他带领的将士凶猛异常,有一套特别的训人之法,便让他调教了一批近卫护宫。
再后来,那些近卫又调教了另一批,事隔三年,西京里所有的侍卫都按照他所教的法子调教,这些人虽然没有得到他亲传,但是杀人的手法却是一样,他的武功有些特别,起手势都是从下往上削,这些女子不会武功无从躲避,伤口全部都是从上往下削。
乐辰景冷笑,正在此时,却见苏连城带着一队侍卫快步奔了过来,他是弱质书生,这番一奔已有些气喘,他看到眼前的情景似也大吃一惊,扭过头看着乐辰景,乐辰景的眸子已冷如寒冰。
苏连城先向乐辰景施了一个礼,然后问道:“世子,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呢?”
乐辰景斜着眼睛将苏连城上下打量一番后道:“你自己没长眼睛吗?不会自己看吗?”
苏连城虽然知道乐辰景的性子,只是此时被乐辰景这么一吼,面上便也有些挂不住,他的面色微沉便又朝白玲珑看了过去。
白玲珑对着他微微施了一个礼,正欲说话,乐辰景却又道:“如果本世子没有记错的话,苏大人是文官,怎么却带着这么多的侍卫赶来,可是知道这里发生事情?唉呀,苏大人真厉害啊,竟能未卜先知!”
乐辰景的话说的很是挖苦,苏连城却似没有放在心上一般,他淡淡的道:“倒也不是下官未卜先知,而是今日里皇陵的侍卫换班,圣上觉得之前的侍卫有些不妥,欲调拔一批,下官出门前恰巧遇到张明远大人,张大人家里刚好出了点事情,便托下官带着侍卫去皇陵,下官经过万荷亭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呼救声便赶了过来,不料这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去皇陵的路的确要经过万荷亭,皇陵的侍卫皇帝的确起了调动之心,他的话说的天无缝。
乐辰景有些阴阳怪气的道:“这样说来还真是巧了!苏大人,倒是场及时雨!”
苏连城微微一揖,也不理会他,白玲珑适时的道:“今日我在这里宴请各府的小姐,宴席未散时涌进来一批刺客,好在方才来了一群侠士,将那些黑衣人尽数杀进,才保全了我们的性命。”
“那些侠士呢?”苏连城又问道。
白玲珑看了乐辰景一眼后道:“世子来的时候和他们生了一些误会,为首之人便带着其它的人走了!苏大人今日来得正好,劳烦帮我将各位小姐送回府!”
白玲珑的话说完,乐辰景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只当做没有看到,反而朝他微微一笑,乐辰景看到她的笑容愣了一下,旋即冷哼一声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走,我送你回去。”
楚晶蓝微笑道:“好,只是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四哥又是兵部侍郎,当为这些枉死的女子讨回公道。”
乐辰景的眸光深了些,梦溪也道:“景哥哥,这事你得好生查查。”
乐辰景早已看到梦溪,此时听她说话微愣,楚晶蓝第一次见到梦溪怎么就和她如此熟呢?梦溪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他有时候被梦溪缠上都烦不胜烦。而此时梦溪发话,他也不愿拒绝,却也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苏连城的眸光幽深,一转身便看到了梦溪,当上忙行了一个礼,梦溪自从和楚晶蓝聊完天之后便有些瞧他不对眼了,当下冷着声道:“那些虚礼就免了,还是快些去救人吧!”
苏连城应了一声,便命侍卫去寻担架,将那些受了伤的小姐扶上担架,此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平日的虚礼了,那些小姐们此时已回过神来,均都哭哭啼啼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万荷亭里吵成一团,地上又满是尸体,原本好好的一座亭子,如今已赫然成了人间地狱。
楚晶蓝轻轻叹息了一声,眸子里已有了一抹怒气和哀伤。
苏连城四处打量,见荷塘上方躺着一个泥人,身上还流着鲜血,血和泥巴糊在一起,看起来当真有些可怕,他见那身形有些熟悉,他微微一怔,那泥人却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一看到他便大哭道:“城哥哥救我!”
苏连城一听那声音极为熟悉,竟是红颜,他奔到她的身边道:“红颜,你怎么呢?”
红颜还没有回答,梦溪却道:“今日里我们可都是托了红颜姑娘的福,若不是因为姑娘,那些侠客只怕也不会来救我们,红颜姑娘也没有太大的事情,自己不小心摔进了泥潭,泥潭里刚好有两把刀架在那里,她运气不好的撞了上去,可能划花了脸吧!苏大人可得好生安慰劳苦功高的红颜姑娘!”
苏连城闻言微惊,白玲珑也浅浅的道:“那侠客似对红颜姑娘有些上心,一来便护着红颜姑娘。”当时红颜、梦溪和楚晶蓝三人站在一起,安子迁到底是为谁而去是说不清楚的。
“什么侠客,根本就是万知楼的人,那个戴银制面具的人根本就是朝庭钦犯银面阎罗,今日也是他们跑的快,否则本世子一定剁了那群杂碎!”乐辰景原本怕这件事情把楚晶蓝牵扯进去,便一直忍着没有说话,此时听白玲珑这么一说,便觉得没有必要再瞒下去,当下便说出了万知楼和银面阎罗。
红颜听到万知楼和银面阎罗时,顿时愣在了那里,她出身青楼,后又跟在苏连城的身边,自然知道万知楼和银面阎罗意味着什么。她看到苏连城那张阴沉的眼以及似海深的眸子时,顿时知道大事不妙,忙道:“我并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还投怀送抱?”梦溪的眼里满是鄙夷道:“红颜姑娘,你果真让我们敬佩无比啊!不对,是望尘莫及,从青楼出来的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这一次苏连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红颜是什么样的女子,他比谁都清楚,当上眸光冷了三分。
红颜心知不好,忙道:“公主误会了,我并未对银面阎罗做那不耻之事,只是晕倒了而已。”
梦溪冷笑,楚晶蓝也冷笑,白玲珑温婉的道:“原来红颜姑娘方才是晕倒了啊!我瞧着也像,只是觉得稍稍巧了一些,什么时候不晕倒,洽巧银面阎罗将姑娘救下时才晕倒,不过,这世上巧的事情原就多得去了,苏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红颜气的想吐血,偏偏她知道此时自己狼狈无比,原本想扑到苏连城的身边去解释一番,却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只会惹人讨厌,当下两眼一翻,再次装晕。
苏连城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也不去扶红颜,唤来两个贴身近卫,让他们将红颜给抬了回去。
处理完红颜,苏连城便去找苏秀雅,唯恐会看到亲妹妹浑身是血的模样,苏秀雅却已含着泪从亭子里走了出来,一见苏连城便又哭了起来。原本她方才见众往外奔时躲在了桌子底下,这才躲过一劫而毫无伤,只是纵然没有受伤,却也受了惊,那双眼睛里满是恐惧。
其实白玲珑也想过躲在桌子下的,只是楚晶蓝有孕在身,那桌子又极矮,清瘦的女子是能钻得进去而不露身形,可是却藏不下楚晶蓝的行踪,只能带她硬闯。
楚晶蓝看到苏秀雅的样子,眸子里有了一分冷笑,之前见她和红颜一起出现的时候还以为两人的感情极好,此时一见,却发现不过尔尔,苏秀雅没有跟着红颜出来红颜也不去管她,她躲到桌子底下也不叫红颜,这一对姑嫂倒也有趣。
苏连城见她没事,也便放下心来。
定国公府在外间的家丁和丫环听到这里出了事情,也匆匆赶过来帮忙,各府候在府外的丫环也进来扶着各自的小姐离开,原本欢欢喜喜的宴会却以悲哭收场。
楚晶蓝望着那满地的尸体也叹了口气,由着圆荷和红梅扶着自己离开。红梅方才在打斗中受了一些轻伤,出来的时候遇到圆荷,有她护着,圆荷反倒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见到楚晶蓝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却也已经眼泪汪汪。
梦溪早有丫环过来伺候,那些侍卫知她金贵无比早已将软轿抬了过来,她却不和他们一起走,非拉着楚晶蓝和她一起走出了万荷亭,楚晶蓝见王府的马车停在那里,便道:“王府的马车来接我了,有劳公主了!今日能得公主照拂日后若有机会自当百倍回报。”
梦溪笑了笑道:“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的人,不是奢望你的回报!其实我以前最讨厌像你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日一见你竟觉得极为投缘。”
楚晶蓝闻言微笑道:“心机深也分很多种,有的人是心术不正,一心想着害人或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我的心机不过是求自保,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梦溪的眸光微微一敛,轻叹道:“在这西京的王公贵族中,能好好的活着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时候是要踩在别人的尸体上往上爬才能换得一时的安宁,你说的这些我是信,可是却又有点不以为然。”
楚晶蓝没料到那个性子嚣张的梦溪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梦溪却又道:“皇兄那里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楚晶蓝这一次没有道谢,只是看着梦溪浅笑,浅笑的嘴角微勾,将帘子放下,轿夫便已起轿。
她看着梦溪缓缓离开,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了一分惆怅,梦溪纵然起来极为简单,可是生长在皇室中的子女又能有几个简单的?
乐辰景见楚晶蓝梦溪呆在一起,破天荒的没有跟过来,他是知道梦溪的性子,不愿意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白玲珑见他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眸光一片幽深。
此时那些人大多已经离开,苏连城不愿和乐辰景呆在一起,也已带着侍卫离开。
白玲珑看着乐辰景道:“世子在想什么?”
乐辰景的眸光抽回,扭过头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后道:“要你管?”
白玲珑随洛王回西京的路上就已经见识过他的性子,他回到西京之后也曾与他见过几次面,他就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确切的说,他除了给过楚晶蓝好脸色外,从来都没有好好的和人说过话,她轻笑道:“我有说过我要管世子吗?世子自有世子妃去管,与我何干?只怕是世子想多了。”
乐辰景的眸子寒气四溢,冷冷瞪着白玲珑,她却淡然笑道:“晶蓝是这世上最出众的女子,我若是男子也会动心,可惜的她已经名花有主,如今有孕在身,又是世子名义上的妹子,世子若还放不下,到最后也许苦的只有自己。”
乐辰景的身子暴然而起,大手如铁爪一般直取白玲珑的喉咙,她见他眸子里杀机极旺,心里微惊,欲侧身避过,没料到他出手极快,将她所有的生门尽皆封死,她无处躲避,只能咬牙承受,那掐在她喉管上的手如铁爪一般,痛的她脸都白了,他只要再大一分力道,她知道她喉咙就会被捏碎,而他的手却已停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却已有了一抹不屑,她眼里的不屑明显激怒了乐辰景,他的眼里有了噬血的红色,杀气腾腾,她脖子上痛的厉害,说不出话来,却用了极其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最是讨厌看到这样的眼神,没料到这个女人竟不怕死,他强忍着心头的怒气道:“若不是我不杀女人,今日定要了你的命!”说罢,他的手一松,白玲珑便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后又道:“今日只是给你一点教训,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白玲珑的眸光淡淡,强忍着咳嗽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咳……的汉子,没料到却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除了用武力解决事情之外……你还会什么?”
乐辰景怒极,杀气惊的他的发都束了起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到白玲珑的面前道:“我会做的事情很多,比如说让你生不如死!”
白玲珑轻叹了一声,眼里的怜惜更浓,她低低的道:“好吧!那我等着!”说罢,她却将一样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转身越过乐辰景大步离开。
乐辰景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清瘦而又倔强,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条,眸光里有了一抹复杂。
楚晶蓝一上马车,一双温暖的手便将她团团抱住,她微愣,旋即闻到了熟悉的淡淡木叶香,她的嘴角微勾,将身子往他的怀里拱了拱,然后轻声道:“你今日怎么来呢?”
“我担心你。”安子迁轻轻咬着她耳朵道:“虽然知道玲珑会保护你,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妥,便跟了过来,幸好你没事,否则我就算把红颜那个贱人剁成十八块也于事无补。”
“你既然来了,方才怎么不在外面等我?”楚晶蓝含着笑问道。
安子迁笑了笑道:“这不是低调吗?我来了若是给人撞见了,还不得说我没有半点男子汉气度,天天跟在自家媳妇后面?”他想到梦溪,心里忍不住恶寒。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不疑有他,轻声道:“的确,你是男子汉,又岂能跟在我的ρi股后面。”
“不过我刚才做了一个决定,在西京时候,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才不管别人如何去说。”安子迁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道。
酥麻的感觉顺着他的呼吸传来,她不禁轻轻抽了一口气,轻声道:“别糊闹了……”她的声音却被他的唇给盖住,温柔而又轻软,她的心尖儿微微一颤,身子便软倒在他的怀里。
唇齿相依的曼妙感觉让经过劫难的她心里更加愉悦舒适,她的眸子微微合着,手已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一手环着她纤细的腰,另一手Сhā一进了她的发间,轻轻摩挲着她如缎子一般的秀发,若不是顾念她有孕在身,他只怕会狂野的要了她。
苏连城回到西京之后,命人将红颜和苏秀雅送回苏府之后,就被皇帝宣进了皇宫。
皇帝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面色不好,苏连城进来之后便跪在地上行礼,皇帝也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冷冷的问道:“你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微臣听闻舍妹也去了那里,实在是太过担心,便赶去查看一二。”苏连城头贴着地面道。
皇帝冷笑道:“你倒是和你的妹子感情深厚,听说那个红颜也在那里?你今日不是为她去的吗?”
苏连城依旧低着头道:“皇上的吩咐微臣自不敢违抗,只是骨肉至亲却还得挂念,今日是微臣失职,请皇上降罪!”
“降罪?你担的起这个罪吗?”皇帝怒极,一掌重重的拍在了龙案之上,屋子里原本极其安静,他这一掌拍下犹如惊雷一般响起。
苏连城心里一惊,却似旧淡定的道:“微臣实不知万知楼会参与这件事情,更没有料到世子也赶了过来,微臣带过去的那些人马没有一人是世子的对手,就算全上也完不成今日的任务。”
“你倒是极具机变之才。”皇帝冷哼道:“今日里你救了那么多家的小姐,倒让他们承了你的恩!”
“微臣素来承的是圣上的恩。”苏连城的头微微抬起来道:“他们当中,很多都是洛王爷的人,若是因为这一件事情真的承了微臣的恩,也便是承了圣上的恩。”
皇帝的眸光幽深,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冷着声道:“你倒是会说话,罢了,起来吧!今日虽然没有达到朕预期的目的,却也别有一番收获,京城伊和刑部的主事也刚好换一换了。”
苏连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皇帝在做的时候也瞒着他,而他又是绝顶聪明的人,隐隐猜到了这一出事情,便设计带了一队人马前去救人,只是一番折腾下来,他去的终是晚了一些。只是如今起起皇帝连梦溪也杀,他的心里便有了三分寒意,心里无端端的升起了惶恐,他知道他的心思瞒不过皇帝,却又莫名的心寒。
皇帝见苏连城目光清冷,当下便问道:“你是否在怪朕太过狠毒?”
“微臣不敢。”苏连城轻声道:“今日梦溪公主也在,圣上的心情必定也和微臣一样,她们固然重要,可是如今形式所迫,还得以大局为重。再则这场事情是青鸾姑娘所操办,圣上的心情必定比微臣还要复杂,只是今日之事,终是功亏一篑。”
皇帝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到如今,也只有你才能理解朕的心情,梦溪那个丫头实在是太不规矩了些,日后朕是不能再让她出门了。”
苏连城静然不语,皇帝却又道:“朕听说银面阎罗今日出现是冲着红颜去的,这事是否属实?”
苏连城听到皇帝这一句话顿时寒毛倒竖,知道今日的事情已在皇帝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若是不剔除掉的话,日后祸患无穷,当下忙跪在地上道:“圣上明鉴,臣已查清今日出事时红颜、公主和楚晶蓝三人站在一起,银面阎罗摆明了是为楚晶蓝而去,只是红颜恰巧晕倒在银面阎罗的怀里,所以才会让公主有此误会。”
皇帝的眸子凌厉无比的看着苏连城,苏连城却一片坦然的站在那里不动,过了半晌,皇帝将目光收回道:“朕听闻你在杭城时也曾见过银面阎罗?”
“微臣是见过。”苏连城坦然答道:“当是微臣奉圣上之命欲将他收归朝堂,反倒扫了他一顿奚落。”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问道。
苏连城想了想后道:“武功高强,深不可测,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皇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人物不能为朕所用,当真是可惜的很啊!”
“依微臣看,银面阎罗与楚晶蓝有私,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苏连城看着皇帝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后道:“如何下手?难道朕光凭谣言就将楚晶蓝问罪?再则今日他虽然出现,却是连梦溪都能证明他是为了红颜而去!和楚晶蓝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苏连城淡淡的道:“其实要用银面阎罗,也不见得就一定要拿住楚晶蓝,四日后圣上不是让楚晶蓝和安子迁一起进宫谢恩吗?寻个由头将两人留下便可,有他们两人在手,一则有了安府和楚家的银粮,二则可以牵制住洛王和银面阎罗。”
皇帝闻言眼前一亮,却又问道:“今日的事情要如何收场?乐辰景已经去过现场,依着他的聪明只怕已看出了些许蜘丝蚂迹!”
“这个简单。”苏连城轻声道:“将那些尸体毁了,然后再责令刑部和府伊去查,只要没有证据,洛王也不能怎么样。再则圣上上次和洛王因为怀素的事情已经有些不快了,圣上是一国之主,他心里就算有怀疑没有证据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帝的眸子温和了些,上上下下再次将苏连城打量一番后道:“满朝上下也只有你能为朕为忧了!”
苏连城垂首道:“能为圣上分忧是微臣的职责。”
“很好。”皇帝轻叹一口气道:“如今朕的身边就缺你这种聪明又忠心的臣子,好好做,首辅的位子朕替你留着!”
“谢皇上!”苏连城忙跪下来道:“能为圣上排忧解难是微臣最大的荣幸,必当全力为之!”
皇帝轻轻摆了摆手,苏连城再次行了一个礼,这才躬身退下。
皇帝坐回龙椅中,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些疲惫,他登基已有十载,这些年来看着洛王的势力一日大过一日,心里又惊又怕,想起父皇临终交待话:“当年朕与靖王争夺皇位时,将靖王逼落山崖,靖王参破红尘贩依佛门,洛王却一直为此事不平,觉得朕有欠靖王,洛王原本就是有野心之人,皇儿切不可小视,必要是须想法子除之,在皇室之中,有的只是皇家的尊严,却从来都没有过亲情。”
皇帝轻叹了一声,有些恨自己当年太过年青,处事不如洛王周全,如今已失了不少先机,他目前唯一可倚仗的也只有他的皇家正统的君主之威了。
他沉思半晌后唤道:“战杀!”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男子从后殿走了出来,行了一个礼后道:“圣上有何吩咐?”
皇帝缓缓的道:“你这几日去跟着苏连城,看看他和银面阎罗到底有没有关系。”
战杀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皇帝见战杀离开后轻声道:“朕到如今已是谁都信不过了,只有加倍小心行事,苏连城,但愿你说的话是真的。”
万荷亭的刺杀事件因为受伤的都是大家闺秀,其惨烈程度让人发指,几个时辰之内便已经传遍了整个西京,传闻皇上龙颜大怒,责令刑部和京城伊撤查此事,并要求七日之内破案,若是破不了的话,一律革职。各家受伤的小姐都得到了厚恤,在这次事件丧命的小姐的母亲都被接进皇宫由皇后亲自安慰。
然而神奇的事情却意外的发生了,那些刺客的尸体当夜被一场火给烧得干干净净,传闻那间堆放尸体的屋子四周都是茅草,起火的原因是因为值夜的侍卫的灯笼不小心掉在茅草之上,所以才会失火。
皇帝闻言龙颜大怒,将那天晚上值夜的侍卫全部问罪。
苏连城将一切处理完后已是三更之后,他独自一人站在西京的街头,望着天边的孤星冷月的残辉,不知不觉中竟有了一抹淡淡的伤感。
仕途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步入仕途不到一载,数次被皇帝破格录用,这不到一载的时间时,他看到了太多的血雨腥风,他隐隐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无奈和寂寞。
男子汉在世,但求顶天立地,而他为官之后可以说也算是用尽了手段,早已不能如以前那样近乎自夸的说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苏连城的眸光悠悠,想起今天皇帝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便知道皇帝的心里已经对他起疑了,自古伴君如伴虎,这近一载的时光,没有人比他对这句话的体会更深。
他恍恍惚惚的回到苏府之后,隐隐听到了雅轩那边传来了啼哭声,他细细一听,便知道是红颜在哭,他才一进来,管事便迎上来道:“大人,你可回来了,姑娘自从醒来后一直在哭,老奴是劝也劝不住,您快去瞧瞧吧!”
苏连城此时实在是没有耐心再去哄红颜了,当下淡淡的道:“我乏了。”说罢,便径直回了房。
管事一愣,还想再劝,却又想起他是主子,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命人侍候苏连城洗漱。
苏连城洗涑完之后想要入睡,无奈红颜一直在哭,声音还越来越大,他心里实在是烦燥的很,当下又披了一件外袍便去了雅阁。
他一进去,便听的到红颜凄苦的声音传来:“城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的心里原本就烦燥,以前听到那千娇百媚的声音心里觉得极为舒服,今日里许是那声音带了哭腔,却让他的心里更加烦燥了,他伸手一把将红颜推开,红颜一时不备,竟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她忍不住双手撑着地面,却忘了手上有伤,这一下痛的更加厉害了,忍不住长长的抽了一口气。
苏连城听到抽气声才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往日里那张风情万千的脸此时由于受了伤,用纱布层层叠叠的包着,看只露出眼睛和嘴巴,那张嘴上明显也受了伤,原本柔媚的唇也有些发黑,以前那又妙到极致的剪水双瞳由于哭泣而又红又肿,早已没有往日的万千风情。
苏连城的眼里不由得升起一阵厌恶,若是以前红颜早已发现他的不快,断然不会再去招惹他,只是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的脸又被划花了,她只顾得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之中,并没有看到苏连城的异常,也忘了她如今的模样,当下哭的一片凄惨道:“城哥哥,你一定要为我报仇,楚晶蓝实在是太过恶毒了,竟和公主一起来欺负我!公主将我推入泥潭,楚晶蓝拿刀划伤我的脸……”
她说到这里陡然想起了什么,话说不下去了,终于查觉到了一些不对,当下忙止住哭泣,抬眼朝苏连城望去,不望还好,这一望直让她的开始颤抖,苏连城的脸色极度不好,以前那双温柔无比的眸子里也透着十二分的寒意。
她愣了一下后忙抹了一把泪道:“我只顾着自己的事情,都忘了城哥哥累了一整日,城哥哥想必也饿了,我这便门厨房去准备城哥哥爱吃的云片糕。”
说罢,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无奈手上有伤,今日又流了太多的血,再加上她又哭了近一个时辰,身上早已没了力气,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苏连城听到她后面的那句话眸子里柔和了一些,他伸手一把将红颜拉起来道:“不用了,我不饿。”
他这一拉,红颜便顺势躺进他的怀里道:“城哥哥,抱抱我,我好怕,一闭上眼睛都是血,都是刀!”
她的声音有些抽泣的味道,身子柔若无骨的靠在苏连城的怀里,人还是以前的人,脸却已面目全非,苏连城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以色看人的男子,可是此时看到红颜的模样,却再也没有她没有受伤之前的悸动。
他淡淡的道:“都过去了,不要怕。”
他温柔的声音让红颜的心里踏实了些,红颜又道:“我真的很怕,城哥哥今夜陪我一起睡吧!”
“我明日还要早朝。”苏连城淡淡的拒绝。
红颜忙道:“我不会再哭了,绝不会影响城哥哥休息,只是此时心里实在不安,想城哥哥陪陪我!”
苏连城的眸光微凝却没有说话,他不说话红颜便当他同意了,当下微笑着拉着他的手,只是她这一笑脸上的伤口被扯开,顿时痛的她抽了一口气,她也忘了她此时脸上全缠着纱布,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裹了起来。
苏连城却没有动,红颜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他却用平淡无奇的口气问道:“洞房夜里迷香是你放的吧!王大夫也是你花了银子收买的吧!”
红颜愣了一下,初听不明白他话里意思,细细一想便想起苏连城说的是他和楚晶蓝的洞房花烛夜,一时间不明白苏连城为何提起那件事情,只是心却有些紧张了起来,却依旧装傻的道:“我不明白城哥哥是什么意思。”
苏连城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的道:“那天晚上是你整理的洞房,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经过你的手的,夏妈妈说那天你点燃了一支香,说洞房太冷,需要一些温暖的味道。”
红颜的眼睛里已有了一丝惊异,苏连城又缓缓的道:“我上次回杭城的时候,去找过王大夫,他说他进苏府的时候许妈妈给了他一锭银子,然后他就说了谎话。”
这一次红颜再也装不下去了,却撒娇道:“城哥哥……”
“这些是不是你做的?”苏连城看着红颜的眼睛轻轻的问道。
红颜知道他虽然不喜欢楚晶蓝,可是平日里也不喜欢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把戏,只是他此时的声音太温柔,以至于她觉得他只是随嘴问问这件事情,于是她轻声道:“城哥哥,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楚晶蓝原本就是一个心机极深,极度恶毒的女子……”
“你比她善良吗?”苏连城看着红颜问道:“公主说你今日里拉着楚晶蓝做垫背的,是不是?”
“当时情况紧急。”红颜轻咬着唇道。
苏连城微微眯了眯眼,却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红颜,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红颜抬眸看着他,他却又缓缓的道:“那就是你的善良,当初你在我的面前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却连稚子都杀,红颜,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人到危机关头,都会身在不由已。”红颜咬着唇道:“再说了,城哥哥不是极讨厌楚晶蓝吗?我只是想帮城哥哥而已。”
苏连城闻言却笑了,一双凤眸冷的如千年玄冰,红颜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心里不禁满是惧意。
苏连城看着她道:“没错,我是讨厌楚晶蓝,是不愿娶她,是恨不得杀了她,但是那些事情我自己会做,轮不到你来帮我做。再说了,你今日真是会晕,可是觉得能傍上银面阎罗便也多一分依靠吗?”
第十章
红颜闻言愣在那里,见油灯下的苏连城冷若冰霜,一时间觉得陌生至极,心里一阵发冷,她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来。她因为出身青楼,最是知道男人的心思,而她跟在苏连城的身边时间已长,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他虽然不如寻常的书生那般迂腐,却也受这世俗的影响,她顿时明白他面上可以疼她宠她,对她好,可是却并不会给她名份。这世间的男子最是忌讳的就是女子的贞洁,她早无贞洁,如今在他的心里只怕早已存下其它的心思,她日后要如何在他的面前立足?
一念及此,她的心里满是悲凉,却又有些不甘,发自内心的不甘,于是便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苏连城又缓缓的道:“我最是讨厌那种心机深沉又恶毒的女子,没料到自己的枕边人竟也是这种女子。红颜,你当真太让我失望了。”
红颜急了,当即大声道:“是,我是恶毒,因为她害死了姐姐,还要嫁给你为妻,我恨她入骨,恨她那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还能拥有那么多的东西!而我却一无所有!我也恨你明明厌恶她到了极致,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动了心,你一看到她,便忘了姐姐是怎么死的,也忘了姐姐之前是如何将我托付于你!你虽然答应过姐姐要好生照顾我,可是这一年多来你是如何照顾我的?在外人的眼里好似对我极好,宠我上天,可是到如今都不给我一个名份,我想问问你,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苏连城的眸子里有了一团火,红颜又道:“没错,我是答应过你,不在你的面前提姐姐的事情,可是你呢?是不是早已将姐姐给忘记呢?”
“你逾越了!”苏连城也恼了,声音也大了三分。
红颜冷笑道:“逾越?逾越了什么?在你的心里只怕是从来就没有过我的存在,我的出现也不过是姐姐的替代品罢了,若不是我和姐姐长的有三分相似,你会对我好吗?”
苏连城的眸子里寒茫重重,红颜又咬着牙道:“是,我是没有姐姐好,没有姐姐的冰清玉洁,没有姐姐的小鸟依人,在你的心里我什么都不是!如今我容颜尽毁,再不像姐姐了,你也不用再将我留在身边了!没错,我是恶毒,我是恨楚晶蓝,恨她带给我的一切灾难!更恨她夺走了姐姐的性命!所以我巴不得她死!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她毁了姐姐,如今又毁了我!你口口声声说爱姐姐,要为姐姐报仇,可是今日里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伤了她,你就为他不平!你就是如此去爱姐姐的?”
苏连城的眼眶一片通红瞪着红颜,红颜却已大哭着一ρi股坐在了地上,边哭边道:“姐姐,你死的好惨啊!我这般活着做什么,倒不如随你去了,也省得城哥哥那样看我!”说罢,她猛然起身,重重的就朝墙上撞去。
苏连城一把将她拉住,怒喝道:“够了!”
红颜却还在哭道:“你拉我做什么?我原本就出身低贱,只是依赖你而存活,如今你也不要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谁说我不要你了!”苏连城忍不住道。
红颜伏在他的胸口哭泣道:“我如今容颜已毁,也没有脸再留在你的身边了!”
苏连城轻声宽慰道:“没关系,我不在乎,一直以来我喜欢的都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脸,如果你在乎的话,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大夫,把你的脸治好,包管不留下一点伤痕?”他的眸光浅淡,心里一时间却有些乱。
“真的吗?”红颜睁着一双满是水气的眼睛问他。
“我从不食言。”苏连城轻声回答。
红颜见好就收,伏在他的胸口道:“城哥哥待我真好,姐姐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她也无比聪明,再不提离开之事。
苏连城静然语,眸光却又深了些。
这一夜苏连城并没有睡在雅阁,他将红颜哄睡之后便回了房,他才一离开,原本已经睡下的红颜眼睛便已睁开,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里满是嘲弄。
苏连城离开之后,一个人半躺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想起了过往的许多事情,有关于巧巧的,也有关于楚晶蓝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巧巧的样子,她手里挽着一个花篮美站在蔷薇从中,清新灵动的如同天上的仙女,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纵然事隔多年之后,他再次回想起那一幕,他的心尖儿依旧在颤抖,曾几何时,他一度认为那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美妙的时光。
泪珠从他的眼眶滚落,他伸手拭了拭,曾经的幸福给了他一段极美的回忆,却也让他这些年来痛苦无比,佳人的逝去对他而言是极大的打击,他恨不得自己去死来换回她,而她却那样消失在生命之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在他的印象中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的楚晶蓝。
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所有的一切都已逝去,唯独留下他承受着那绵绵密密的相思。
然,相思无用……
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直到五更,又到了早朝的时间了,这一日不知道又要面对怎样的风雨?他以前一直想要的荣耀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却莫名其妙的有了深深的厌恶,发自内心的厌恶。
当玩弄权术成了每日的事情时,他突然觉得很累,发自内心的累。
安子迁和楚晶蓝回到王府的时候,洛王已经下朝,万荷亭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洛王府里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乐辰风正牵着马走出来,见两人回来松了一大口气道:“妹子,让九哥好生看看,有没有伤着?”
楚晶蓝看着他关切的目光,心里满是温暖,她和乐辰风相识不过几日,他便这般关心她,实属难得,她微笑道:“我没事,让九哥担心了。”
乐辰风的眼里却还是不放心,一边拉着她的手往王府里走,一边差人去请大夫。
安子迁看到乐辰风那副样子心里有些不痛快了,只觉得这洛王府的公子们一个个都没有礼数,男女就算是兄妹十岁都不能同席,更别说这般拉着手了,这乐辰风当真和乐辰景是一个德行。
他的眼睛眯了眯,一把分开两人的手,他一手拉着楚晶蓝,一手拉着乐辰风道:“有劳九哥挂心了!”
乐辰风被他的举动弄的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当下也没放在心上,咧着嘴笑了笑道:“父王正在相思居候着妹子了,他怕妹子出事,差我去接的,我一见妹子没事心里开心,失礼之处还请妹夫别放在心上。”
他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安子迁倒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气了,当下浅笑道:“无妨,无妨!”
楚晶蓝觉得乐辰风也是一个妙人,当下却打趣的看了一眼安子迁,他脸皮本厚,只是嘻嘻一笑便已揭过,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众人到达相思居之后,洛王先是安慰了一番楚晶然,见她没事后心里一安,他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问了一遍之后,眸子里满是幽深,他冷笑道:“他如今是越来越过份了,竟是连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也做得出来了,本王当真是对他太好了些,以至于他越来越没有分寸。”
乐辰清也在一旁相陪,轻声道:“父王,这事情只怕也有些古怪的,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想,做不得准。而我们的猜想若是对的话,这事只怕会被人想办法揭过,只怕如此大张旗鼓的处事还会有后着,我们要更加小心的行事了。四哥今日也去了万荷宴,一会回来便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到时候才好应对。”
洛王看了乐辰清一眼,眸光幽深入些,他淡淡的道:“你行事虽然稳妥,可是却太过稳妥了些,这件事情应该尽早行动,而不是等到证实了再行动。清儿啊,料敌千里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啊!你这一点远不及你四哥。”
乐辰景的性子虽然不好,但是是个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人,而且本身又极为聪明,看问题也看得极为透彻,只是他的性子太过地张扬,有时候难免会竖敌。
乐辰清微微躬身道:“多谢父王教诲,我哪里能和四哥比,他自小就比我聪明的多。”
楚晶蓝闻言看了一眼乐辰清,却见他的眸光平和,她的心里有了一些感触,却也存了一分怀疑,面上浅陌。心里却不禁在想,洛王行的是什么事情她心里是极清楚的,这件事情若是成功了,洛王共有九个儿子,那个宝座在洛王的心里又属意于谁?
她的心不知为何剧烈的跳了一下,心里已有了一丝惶恐不安,自古以来为了那个位置兄弟相残的例子实在太多,洛王的几个儿子她虽然只见到乐辰景、乐辰清和乐辰风三人,这三人虽然各有千秋,却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男儿,其它的那几个,依着洛王之前的介绍,个个都是极优秀,这么优秀的人都没有其它的想法,她是不信的。
只是那些事情终是太远之后的事情,而且是建立在洛王成功的事情上,若是不成功,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空淡。
楚晶蓝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那件事情必竟还太遥远。
洛王看着安子迁问道:“你今日怎么也去万荷亭呢?”
安子迁叹了口气道:“之前晶蓝和玲珑有些过劫,我怕她生晶蓝的气,这一次会为难晶蓝,原本想要进去陪晶蓝的,门房却说我是男子不让进,于是我便听能在外面候着了。如果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去了。”说罢,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楚晶蓝啐道:“你进去也只会让我担心,你这副身板还能护着我不成?”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男人!”安子迁看着她道:“力气总会比女人大一些,我若是在的话,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让红颜拉着你去挡那一刀,我先将她给劈了。”
乐辰风闻言却怒了,当下怒吼道:“那女人是出了名的不要脸,竟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晶蓝轻叹道:“我原本也不太喜欢她,却没有料到她竟存了如此狠毒的心思,若不是银面阎罗及时赶到,今日我怕是见不到父王了。只是好在老天开眼,她自己掉进泥塘,毁了容貌。”
乐辰风拍手笑道:“活该,那么恶毒的女人活该项有那样的报应!”
洛王看了她一眼后淡淡的道:“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蠢女人罢了,苏连城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又岂会真心待她,她如今容貌尽毁,苏连城只怕也不会再留她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她觉得如今的苏连城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已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了。她以前以为苏连城对红颜是真心的,因为以前他在杭城的时候曾扬言要娶红颜为妻,可是她到西京后才知苏连城却是至今都没有给红颜任何名份,如今看来两人的感情也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坚不可摧了。
而如今看到苏连城做下的事情,却又觉得一切都不简单,处处昭显着他的野心,那样一个有野心的男子也许可以有一个出身青楼的姬妾,却绝不会娶青楼女子为妻。他也许可以容忍他和红颜的风流韵事成为西京说书先生的嘴上的故事,却也只是一段多情的佳话罢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是有风流之事,但是只要不是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便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品行。
而苏连城平日里也算洁身自好,从来都不夜宿青楼,他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就已是朝三品大员,更兼他一表人才,除了红颜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女子,家中更没有妻室,西京里想嫁给他的女子数不胜数。
楚晶蓝的眸光悠悠,苏连城要娶的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为妻,红颜可以是他的红颜知已,他弃她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洛王看到她的表情,当下淡然一笑道:“蓝儿,你今日也受惊了,好生休息,西京里如今风云四起,只怕到处都有危险,你这一段日子就好生呆在王府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寻常时候我是可以躲在王府里,可是再过四日我便要进宫谢恩,只怕那一关不太好过。”
洛王微微沉思一番后道:“你被封为郡主,原本就需要进宫谢恩,这事是推脱不掉的,再则那一日在宴会上皇上又对远溪提起过这事,躲是不能躲的,只是所有的一切却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你这几日好生休息,我会安排相应事情,断不会让你有事。”
楚晶蓝轻声道:“女儿让父王费心了。”
洛王却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切说起来却是为父的错,若是不收你为义女,便也没有这一场祸事。”
楚晶蓝的眸光转深,定定的看着洛王道:“这事怨不得父王,是女儿的劫数,对女儿而言,能做父亲的女儿,是女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的目光温暖,含笑的脸上如同晨曦一般清新明亮,洛王知她聪慧,有许多事是瞒不过她的,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当初收她为义女时所怀的心思她早已猜到,而他也知道她当初认他为父时也存了其它利用的心思。
两人原本都是心思极为深沉之人,却又都是那种重情之人,因为利益而结在一起的亲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竟一日深过一日,今日听闻她受惊,洛王的心里也恼火至极,低头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那一日只是随口答应的护佑之语,到今日已变得情真意切。
洛王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发,柔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楚晶蓝的如何不知他心境的转化,眸子里升起了一层水气,却只是看着洛王不语。
洛王轻轻点了点头,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便和安子迁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回到碧涛轩时,安子迁看着楚晶蓝道:“你觉得父王是什么心思。”
楚晶蓝的眸光微敛道:“我以前不信他为努力护你我周全,而今日我却信了,他的眼睛骗不了人。”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轻叹道:“你若是信他的话,那么我也信他。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怎么样,我们除了借助洛王府的势力之外,还得为自己留其它的后路。”
楚晶蓝的目光温暖,安子迁轻轻搂着她道:“你可知道今日看到那一幕我有多么害怕!我的妻儿容不得别人损伤半分!”
楚晶蓝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伸手搂住他腰道:“远溪,有你陪在我的身边真好!”
安子迁的眸光坚定而又有了几分杀气,有的人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只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正在此时,大夫来了,给楚晶蓝把完脉之后道:“郡主只是受了惊,迟些喝杯压惊的茶然后再喝两剂安胎的药便没事了。”
楚晶蓝含笑道谢,大夫却又道:“郡主的心志之坚让人佩服,实不相瞒,老夫今日也替其它的小姐把过脉了,她们的脉像都不如郡主的沉稳。”
楚晶蓝笑了笑道:“我只是想着自己的有孕在身,不能吓到了我的孩子。”
大夫的眼里满是敬佩之华,然后行了个礼后道:“郡主慈母心肠,难怪上天会给郡主双生胎了!”
这一次是楚晶蓝第一次从大夫的嘴里听说自己怀的是双生胎,当下喜道:“真的是双生胎呢?”
“是!”大夫微笑道:“如今已快五个月了,胎像都很平稳,双生胎的胎像都极为稳妥,必定是一对极为健的孩子。”
安子迁闻言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以前的大夫只说可能是双生胎,却没有一人敢确诊,而眼前的这个大夫在西京也算是极为有名的,他说的话自然是准的,当下忙让圆荷取出银子来厚赏了大夫。
圆荷、圆珠、红梅和绿叶闻言都开心至极,四个丫环叽叽喳喳的说着吉祥的话,楚晶蓝的脸上满是笑意,心里却又多了一层隐忧。在二十一世纪生双胞胎的风险就比单胎要大的多,而在这个女子生孩子半边身子躺在棺材里的古代,只怕是更加危险的事情。
只是她见众人都极为开心,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依旧浅浅而笑。
入夜后,一条极为敏捷的身影从碧涛轩跃了出去,如疾风一般便掠过屋脊和树丛,最终落在城南的一处简陋的民房之中,他缓缓的推门而进,却见里面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屋子里却站着五六个汉子,里面有苗冬青和韦渊。
众人见安子迁进来,恭敬的朝他行了一个礼,他轻轻点头,众人这才起身,他轻声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吗?”
苗冬青看着他道:“今日一早皇上秘卫战杀便调动了三十名禁卫军出了京城,埋伏在在万荷亭的四周,苏连城似乎也知道这件事情,却并不没有阻止,下朝之后回到家才知道红颜和苏秀雅也去了万荷亭,于是他便匆忙的借了一队人马直奔万荷亭,依种种情景看,苏连城是猜到了皇帝的计划却没有料到玲珑将红颜和苏秀雅也约了去,梦溪公主的武功原本平平,依着玲珑给出的消息今日那些黑衣人下手里对梦溪多有顾忌,若不是她拼死护着,只怕楼主赶到的时候,夫人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安子迁的眼里已冷如寒冰,他沉呤片刻后又问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今日事败,他一定会遮掩,只怕会借势换了刑部和京城伊之位,我已命人将那些杀客的尸体送了几具到刑部,刑部侍郎是我们的人,知道如何处理后续的事情。”苗冬青缓缓的说着一应安排。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道:“洛王府有何应对之策?”
“玲珑已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乐辰景,乐辰景也动了真怒,估计用不了多久,南疆便有一场大的变动。洛王府早已的吩咐人去处理相应事情,他已暗中调动洛王府藏在西京南郊养了多年的死士,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但是据我估计,应该会呼应世子南疆的事情,到时候会有大的变故。”苗冬青的眸光有了一抹担心。
安子迁却淡淡一笑道:“甚好,这事倒也有趣的很,这件事看起来好似不算大,只怕里面的杀机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些。”
苗冬青又道:“今日下午那些得救的女子家人都去苏府致谢,洛王爷下午也让八公子带着礼品前去安慰各家小姐,明眼人都知道这也是场较量,只怕有许多人的心里还是会犹豫不决,只是洛王轻营多年,在朝中危望有时还会高过皇上,却不知谁输谁赢了。”
安子迁冷笑道:“这局棋由得洛王和皇帝去下,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事情便好。”
苗冬青点头同意他的话,却又道:“今日皇帝将苏连城宣进宫说了好一会话,然后战杀便暗中跟在苏连城的身边,看那情景,只怕苏连城今日里擅自带人到万荷亭已引得皇帝不快了。而明日早朝时乐辰景只怕会提到苏连城擅自带人到万荷亭之事,到时候再一挑拔,事情就变得更加有趣。门主,若是让苏连城发现皇帝派人跟着他,只怕这一对君臣从此以后心里都会生隙。”
安子迁笑道:“这倒有趣了,不过也由得他们去斗。我想看看这件事情皇帝会如何处理了,这场局皇帝以为他是十足十的赢家,那么我自要再为他添一些情趣才是,省得他整日坐在高位之上都无所事事。”
韦渊轻哼一声道:“那个昏君动谁不好,竟敢动夫人,不给他一点教训怎么能行!”
安子迁只浅浅一笑,然后对韦渊道:“既然你如此看他不顺眼,明夜便从暗道进去,将他的传国玉玺拿出来玩玩,明着告诉他是万知楼的手笔便是。”
韦渊闻言眼睛都亮了,看着安子迁道:“楼主,要不要再偷几副圣诣?”
“不可,所有的圣诣都是有编码的,而且存放的地方都有高手把守,还有重重机关,你能将玉玺盗出来便已不错,不可再招惹其它的事端。”安子迁冷着脸吩咐道。
韦渊的听他说的慎重,忙道:“我遵从楼主的吩咐,只是好不容易进皇宫盗宝,若是只拿走一样东西也太亏了些。”
旁边的一个舵主笑着打趣道:“我听说宫里的女人个个都长的不错,你觉得进宫一趟太亏的话,不如再偷个人出来!”
韦渊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道:“皇帝用过的女人我才不要!”
一屋子的人闻言都哄堂大笑,安子迁闻言面色却变了,众人见他不笑,都想起了白玲珑,想着她一心想要报仇,日后指不定也会成为皇帝的女人,众人都知白玲珑虽然流落青楼,却是一个极高雅的女子,一时间都有些婉惜,也都笑不出来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风云诡变,皇帝先是斥责了京城尹一番,再将刑部尚书和侍郎大骂了一顿,一方面斥责京城尹没有治理好京城,另一方面又骂刑部能人的尸体都看不好,以至于有昨夜尸体集休被烧之事。
刑部侍郎肖东生在挨完骂之后便命人将一具黑衣人和受伤至死的镇公国府的尸体抬上了殿前,皇帝见到那两具尸体愣了一下,却很快就回过神来问肖东生怎么回事。
肖东生跪倒在大殿之上道:“微臣昨日奉诣查案,知道事情极大,而这些刺客来的又太过突然,像是有组织有纪律经过特训的人一般,微臣觉得若是将尸体全放在起恐有不便,便命人将其中的几具尸体放在了刑部的验房,昨日里众位小姐由各位家主领了回去,可是定国公府的身死的丫环的尸体却都放在万荷亭中,微臣到定国公府之后,三小姐青鸾也觉得事大,便让微臣也带走了几具尸体。昨夜微臣连夜彻查了黑衣人的身份,又得兵部侍郎洛王世子相助,连夜查询了大量的资料,确认被杀之人的伤口太过特殊,致死原因全是要害受伤,世子认为那些伤只有皇城侍卫才有,而那些杀手的身份微臣也已经确认,确是皇城的侍卫,这人便是侍卫李玉凉。”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皇帝的脸色微变,好在他有珠帘覆面,否则他今日是要出丑了,他的手重重的抓紧了龙椅,目光不自觉得扫了苏连城一眼,苏连城的眸光转深,昨夜的事情他自认办的极为妥当,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全部都一把火烧干净了,这具尸体又是从何而来?
乐辰景上前一步道:“数年前,圣上见微臣的剑术极为特别,让微臣好好调教大内侍卫,微臣细心调教了那些侍卫之后,因为招数太过有效,后来京中侍卫训练的法子都按微臣的法子在教,所以微臣一看到那些小姐们身上的伤口却觉得眼熟,所在才连夜找肖大人。”
皇帝恨的牙痒痒,面上满是赞赏的道:“两位爱卿做的极好,可是依两位爱卿所言,这一次的凶杀案竟是大内侍卫所为,到底是谁那么大胆,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宫中的侍卫都由禁卫统领节制,此事若许要问一问黄大人了。”乐辰景冷着脸道。
上次事情之后,皇帝虽然同意将黄恨秋卸职由严战飞统领,但是已过去四日,皇帝虽然已经罚过黄恨秋,但是却一直没有夺他的职,也没有让严战飞任职。
皇帝勃然大怒,宣黄恨秋入殿,他才一进殿,皇帝便大怒道:“黄恨秋,你当真让朕失望至极,前日和章弥勾搭偷朕私印,早日竟又派侍卫到万荷亭杀死那些小姐,你食君之俸,行的却是让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朕又岂能容你,来人啦,拖下去午门斩首!”
可怜黄恨秋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被人给拖了下去,他大叫冤枉却没有人理会。
接下来皇帝又重赏了刑部侍郎,夸他是个心细之人,赏了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却将京城尹打了三十大板,理由是失职,京城尹这一顿打挨的实在是冤,心里却知道此时还能保住官位已属不易,又哪里敢多言。
皇帝当着朝中所有大臣的面,将禁军副统领严战飞升为正统领。
朝中大臣看到皇帝处理这件事情的态度和方法,明眼人已看出其中的关窍,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洛王从始至终只是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朝中的大臣们都心知这是洛王和皇帝的一轮斗法,下朝之后,洛王府前便有了一堆前来谢恩和探望之人,谢恩是感谢世子为那些枉死的亡灵讨回了公道,探望是楚晶蓝受了惊。
当下傍晚,首辅辛仲山也去了一趟洛王府,皇帝从战杀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脸都气的扭曲了。
相较于朝中的紧张而又满是杀气的气氛,住在驿站中的乌铮却显得轻松无比,他吃着侍女剥好的葡萄高跷着腿坐在虎皮大椅上,听着探子收集来的消息,他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嘲弄。
待探子将朝中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完之后,他哈哈大笑道:“这皇帝当真是个蠢的,原本想嫁祸给洛王,然后好收买人心从中夺权,不想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只怕朝中所有的大臣都知道皇帝动手杀了他们的子女,如此一来,君臣之间便会生隙,他算是惹上了大麻烦了!”
拉格笑道:“这皇帝是极蠢的,洛王这一次只怕是要占大便宜了!”
乌铮的眼睛微微一眯后道:“只不过这样的便宜也不是太好占的,皇帝吃了这么大的暗亏又如何会罢手,只怕以后还有好戏看了!我们如今就在这里看戏,什么都不做!”
拉格赞道:“大王英明!”
乌铮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听说洛王的郡主昨日也在万荷亭,我和安子迁也算知交,拉格,你说本王是不是该去探望一番郡主啊?”
拉格看了看乌铮,然后伸手挠了挠头后道:“这事大王决定,郡主身边的丫环凶悍无比,刚好趁这一次机会好好修理她一番。”
乌铮微微掀了掀唇,命人将从草原上千里迢迢运来的马奶葡萄抱上一筐,再命人将那张巨大的虎皮带上,便准备带着侍女仆从一起去洛王府看楚晶蓝。
只是他的东西才准备好,便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乌铮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这西京也真够乱的,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事,现在竟还闹到驿站来了,当真是太不像话了!”
拉格也皱着眉头道:“大王,我帮你把那不守规矩的混蛋轰走。”
乌铮想了想后道:“反正都要轰,就让本王去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跑到这里来生事!”
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众人见他一出门,便也抱着葡萄和虎皮跟了出来。
乌铮才一出去,便见到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手里挥舞着长鞭正在抽打着驿站的守卫,那神情之凶悍让比之红梅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手中的鞭子挥得猎猎生风,一袭粉衣在侍卫中转动,灵动无比。
乌铮以前是比较喜欢凶悍一点的女子,可是自从上次见到红梅之后就对那些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女子没有半分好感,此时看到那女子的鞭法虽然不错,身材也极不错,他却没来由的升起了几分厌恶。
他心里暗暗在想,难怪西风国都喜欢娇滴滴的女人,现在看来也是有些道理的,女人强悍一点虽然好看,但是没有了那分温柔就真的不像女人了。
他见了那女子的小蛮腰微微一扭,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双手环抱胸前品头十足的道:“小腰还蛮有力的,若是在床上应该还有几分狂野……腿也蛮细的,看着也好看,就是那脚踢下去也没有几人能消受美人恩……脸长的也算不错,就是那双眼睛也太凶了些,咦,还在瞪我,喂,瞪什么瞪,你难道不知道女人应该温柔一点吗?”
他的汉语说的有些生硬,表情也是在看戏,那女子正是梦溪,她自小娇生惯养,平日里哪个不是对她吹捧奉承,难听的话还没有人敢对她说。她今日来这驿站是来找安子迁的,安驿站的人马是乐辰清调动的。
乐辰清心知梦溪和乌铮赐婚后,依着梦溪的性子,十之八九是要闯驿站来找乌铮的,女子婚前找男子传出去是要被笑话的,所以乌铮住下来之后就对守驿站的官员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要让梦溪进去。
梦溪第一次进驿站是偷偷的爬上来的,见东院的守卫森严这才先转到西院,却遇到了安子迁,这一次原本也想偷偷爬进去,没料到却被侍卫发现了,发现就发现好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梦溪直接严令守卫退下,那些守卫得了死命令又如何会放她进去,所以拼死也得拦住她,这样的举动倒把梦溪惹恼了,直接抽出鞭子开始打人,却被语不惊人不罢休的千赫王看到了。
梦溪大怒道:“哪里来的野蛮子,敢如此无礼!我来找我的夫婿,关你屁事!”说罢,她也懒得去对付那些守卫了,鞭子直直的朝乌铮挥了过来。
那些守卫听到公主大人的粗言秽语,一个个都恨不得钻地洞,公主大人啊!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你未来的夫婿啊!
拉格挡在乌铮前一把抓住鞭子道:“哪里来的野蛮姑娘!”
乌铮啧啧的道:“你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在我们草原也没有人敢娶,借你们汉人的话说,你的夫婿是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才会娶你这样一个凶婆娘!拉格,好生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恶女人,连驿站也敢闯!闯了驿站也就算了,还敢对本大王大呼小叫!你不用对她客后,使劲给我打,让她知道我草原的男儿不像西京的男儿那般脓包,可容不得女人去欺负!”
第十一章
乌大王的话差点没将那些守卫吓的趴倒在地,天可怜见,终于有人敢这样对公主说话了!乌大王在众守卫的心里,形象顿时无比高大。众人在心里暗道:“男人!这就是真正的男人!”
拉格笑了笑,就要动手。
梦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说过,顿时火冒三丈,当下咬牙切齿的道:“哪里来的野人!敢碰本公主一根毫毛,本公主灭你九族!”今日乌铮穿了一件草原的长袍,那长袍花花绿绿,头上还Сhā着几根漂亮的鸟毛,在她的眼里看来,只有野人才会这样穿,而他身边的那那些汉子,一个个都不同于西京的男子,个个粗犷无比。
她这一句话说的杀气腾腾,纵然是拉格那样的汉子也愣了一下。
“公主?”乌铮哈哈大笑道:“你这副样子还敢自称公主?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野蛮无比!凶悍无比!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还公主!只怕是狗屁公主!你若是公主,这天下间就没有平民了!”
守卫闻言对乌大王的崇拜之情再次高涨,却也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知道这事再误会下去就不好收场了,守卫长大着胆子欲告诉梦溪眼前的人就是千赫王,于是他道:“公主,这位是……”
“啊!”梦溪的暴怒的声音盖过了守卫的声音,她使劲想抽回鞭子,而拉格拉的太紧,她用了极大的劲愣是没有将鞭子拉动半分,她怒极忍不住大叫道:“来人啦!给本公主将这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乱棍打死!敢羞辱本公主,本公主要将他碎尸万段!”
守卫暗想:“公主你若是将他毁尸万段的话,你只怕得做寡妇了!整个西凤国只怕没有男人敢娶你!公主啊,你是丢人丢到家了!”只是这些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却是半句都不敢说出来,抬眸看了乌铮一眼,却也没有人敢动他分毫。
守卫长期期艾艾的又试图解释:“公主,这位是……”
梦溪见那些守卫看来看去,就是没有一个人有动静,心里的怒火顿时烧的更加的旺了,当下怒吼道:“你们都死了吗?本公主的话没有听到吗?再不动手的话本公主灭你们九族!”
她由于愤怒,气的小脸红通通的,可爱的很,只是那眼里凶光,却能让守卫长吓的腿直打哆嗦,在这西凤国最可怕的不是皇上,也不是脾气极度不好的世子乐辰景,而是任性妄为的梦溪公主!
乌铮原本双手环抱胸前在看笑话,只觉得今日的事情比西京天桥上的猴戏还要好看的多,在看到那些守卫没有动静,守卫长唤梦溪公主的时候,他觉得事情好像偏离了某些轨道。这个看起来长的不错,性子却绝对不敢恭维的女子不会真的是个公主吧!
他对皇室的成员还是比较清楚的,只是这些清楚仅限于皇子,对于皇室里有几个公主就一直兴趣缺缺,对乌大王而言,女人很多时候只是暖床的工具罢了。
于是乌大王有些鸵鸟的想,皇帝既然想要拉拢他,那么赐婚的公主怎么着也得有几分公主的样子吧!他是听说梦溪有些任性,但是再任性也不可能做出如此野蛮的事情来,而且汉人不是一直有个什么未成亲的夫妻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吗?公主自小养在皇宫,皇宫又是天下规矩最多的地方,是断然养不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公主!就算是出了很大的意外养出来了,那么也一定不是皇帝赐婚给他的梦溪公主!
守卫们有些为难的看着乌铮,乌铮两眼一瞪,怒喝道:“哪里来的无知女子,竟然敢在本王的面前口出狂言,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本王早赏你十个大耳刮子了!”
他的话才说完,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这声音虽然不大,却令全场震惊,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着那双挥出去的手。
那手不是乌铮的,而是梦溪的!
草原的勇士们都瞪大眼睛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他们的大王被打了!他们一直视如天神的大王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
怒气骤然而起!淳朴的草原汉子们都怒了,敢打他们的大王,这女人一定是疯了!他们的大王又岂能被打!如果梦溪不是女人的话,他们早已涌上去将梦溪暴打一顿了!可是此时他们却瞪大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他们的大王!
乌铮也呆了,草原的王室虽然没汉人这么多的规矩,可是他自小也是极受人尊敬的,从来没有人敢打他!草原人善武,他从小和人练摔跤,却从来都没有人敢伤他,也没有人能伤到他!
就连他的母妃也从来舍不得打他,今日他竟被一个女人打了!而且那个女人还自称是公主!汉人的公主!这世道太疯狂了!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梦溪,梦溪那一巴掌打下去心情却爽了,当下斜着眼睛瞪着他道:“本公主又岂是你们这等野人可以碰得?就凭你刚才动了打本公主的念头本公主就难将你杖杀!王爷?你这样一副野人的模样,还敢自称是王爷!也不瞧瞧你那副嘴脸,眼睛像是鹰一样,鼻子像雕一样,嘴巴老虎一样,脸长的像狮子一样,身材就跟熊一样,完本就是一副野兽的模样!你说你是从草原来的是吧!把你们的大王给本公主叫出来,他那样的男子才最有男子汉的魅力!你敢冒充他,尽些本公主让他把你五马分尸!没大没小的混帐!”
乌铮挨了打,又被她这样一顿臭骂,还在他的属下面前丢了脸,若是忍得住他就不是堂堂的草原王了!只是对方是个女人,他也不能可能真的她给他一巴掌,他就还她一巴掌,当下嘴角微微一勾,大步上前,一把拎起梦溪的衣领,由于他的力气太大,一把便将梦溪给拎了起来。
他原本身材极为高大,比梦溪高了大半个头,此时一拎,倒有几分老鹰抓着小鸡的感觉,他冷笑道:“很不荣幸的告诉你,我就是草原之王!谁敢将我五马分尸?”
他这样一拎,他脸便靠在梦溪脸旁,两人的脸都气的有些红,鼻息相闻,两人的眼睛都瞪的像铜玲。
梦溪原本是想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是当她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时,她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比她还凶,他没瞪眼的时候,她不觉得他的眼睛有多大,可是一瞪眼,她就傻了眼,只觉得那人的眼睛不但大,而且里面满是精光,那愤怒的火焰似能将她烧毁一般。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睛显得再有气势一点,但是不知怎的发现她往日里的那些骄纵和凶狠的气息此时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已显得有些怯场,而且就算她表现的和以前一样强悍,也远不如眼前男子眼睛里冒出的怒气和杀气。
生平第一次,天不怕地不怕的梦溪公主心里升起了一抹惧意。她的胆子是极大的,也不怕这世上的任何事情,就算是她那天面对那么多的杀手她也不曾怕过,可是此时她却有些怕眼前的男子了。
这股惧意来的太过突然,她的心里不知怎的就升起了浓浓的无措,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气,突然觉得有些怪,她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眼前的男人给拎了起来,双脚完全不着地。
梦溪的心里开始发慌,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却发现脚离地居然有一尺了,眼前的男子实在是壮硕至极,浑身上下都透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那张如刀削成一般的五官不若西京寻常的男子般柔和,满是野兽的般狂野之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不如乐辰景那般带着肃杀之气,却别有一种傲气和霸气。
她的心尖儿微微一抖,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场完全被眼前的人给压了下去,惧意一生,怯意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将她淹没,她心里一怒,便再也顾不得面子等等其它的东西,同时嘴巴一扁,眼里便有了一层水气,那水气泛滥的极快,很快就将她的眼睛淹没,再然后眼睛里便有珍珠滚落,初时只是一滴,紧接着便如雨下,再接着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喷薄涌而出!
乌铮原本觉得挨了打太没面子,本想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子,没料到他只瞪了她几眼,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便有泪珠滚落,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梦溪已经放声大声起来:“大男人欺负女人,呜……好不要脸啊!”
乌铮原本因为怒气聚集睁的和铜铃有的一拼的眼睛顿时满是愕然,他好像没有把她怎么着吧!她哭什么?好像那个挨打的人是他吧!她委屈什么?她说他欺负她?他什么时候欺负她呢?冤啊!这简直就比六月飞雪还要冤啊!
梦溪这一哭,所有的守卫和乌铮的侍从全愣在那里,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乌铮看着那些望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拎着梦溪的手是放也不是,继续拎着也不是,他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气。他自问驰骋草原内外,走遍大江南北,见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这是什么状况!挨了打还得被人反咬一口!
乌铮忍不住怒吼:“你哭什么哭,老子又没碰你!”有些惊慌的乌大王心里发虚,脏话快要暴出口了,也是他的汉语不好,又用草原上的话咕噜了几句。
他不吼还好,一吼梦溪便放声大哭了起来,声音之大,吵得乌大王的生朵生疼,他第一次对自己做下的某件事情后悔了起来。
梦溪一边哭一边道:“男人打女人你还有理了!你凶什么凶!”
乌铮的只觉得眼前有一群乌鸦飞过,紧接着他似看到了晴朗的天空下起了雪花。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明白汉语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句话的真谛,他仰天长叹,却已有些啼笔皆非,当下厌恶的用眼睛扫了梦溪一眼,却见她哭的梨花带雨,虽然看起来有三分狼狈,但是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悍气,他原本还准备的一堆骂眼前女子的话,看到她这副样子却也骂不出口了……
草原的儿郎们都知道,他们的大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哭,因为怕,所以也极度讨厌,而此时大王脸上的表情也实在是太过古怪,他们集体咽了一口口水。
乌铮斜眼间看到那些侍从的表情,他就知道他的一世英名只怕今日就毁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了,他心里的怒气再起,当下手一松,将梦溪重重的摔在地上道:“颠倒黑白,本王懒得和女人计较,给我滚!”
梦溪又哪里会理他,她贵为公主,也是极好面子的,她今日期在一群守卫的面前颜面尽失,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她这般被乌铮摔在地上,她只觉得ρi股好像要摔开花了,当下从地上爬起来大怒道:“放肆,你怎么跟本公主说话的!敢叫本公主滚,你这是邈似皇族!本公主要治你的罪!”
那些守卫见这事已经越闹越大了,再这样闹下去依着梦溪的性子,只怕是要出大事了,当下守卫长走到梦溪的面前道:“公主,这位便是千赫王,这罪只怕是不好治……”说到这里他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话说完了。
梦溪听到这句话大怒道:“什么千赫王不千赫王的,就算是天皇老子,这样待本公主也得砍头……什么,你方才说他是谁?”她骂了半句之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终于回过神来反问。
守卫长极好脾气的道:“回公主的话,这位便是千赫王。”
“什么?”梦溪一把抹掉眼泪,差点没跳起来,却大声道:“他是千赫王?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千赫王!”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只是一看到乌铮站在那里的气势,再看到他的身边那些身材高大威武的侍从,她的心里便不再确定了,只是眼前的人若是千赫王,那么她之前见到的那个温暖的如春风一般的男子又是谁?
拉格听说她是公主,也不敢乱来,只是大王的身份又岂容人怀疑,当下朗声道:“这世上没有男子比我们的大王更加魁梧英俊,他不是大王还有谁能做我们的大王!”
梦溪被惊的连眼泪都忘记流了,而拉格的那句话却让她觉得似被五雷轰过,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乌铮看到她那副样子,却有些受打击,他哪里不像千赫王呢?他可是草原上最英俊的男人!这女子长的什么眼睛!
乌铮见她不再哭了,也不愿再和她在这里纠结下去,当下便对拉格道:“当真是个疯子,本王不和疯子一般计较!”说罢,他便大摇大摆的往门走去。
他的身体与梦溪擦肩而过的时候,梦溪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他道:“你真的是千赫王?”
拉格见到她那副样子,只道她又要动手,当下一把将她拉开道:“不得对我们的大王无礼!”
梦溪咬了咬牙,原本因为生气而一片红润的脸色,到此时已苍白如纸,那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她被拉格推开后守卫长忙扶着她道:“公主,这位的确就是千赫王,属下也可以做证!”
梦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天道:“天要亡我!”
乌铮初时以为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环是被他吓到了,此时听到这句话便知道这事情只怕和和他想像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守卫长一见他皱起眉头,当下忙道:“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还是王爷千万不要生气。这位便是我朝的公主,王爷也不要失礼了。”
乌铮觉得守卫长的话说的带刺,心里有些不舒服,当下冷哼道:“是公主就能任性妄为了吗?小心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守卫长点头哈腰的道:“这件事情倒不劳烦王爷操心了,公主已经许配人家了。”
乌铮闻言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竟要娶这么一个凶悍的女子为妻!”
他的话一说完,他身后的那些侍从全部都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里满是嘲弄。
守卫长的眼睛转了转,又细细的想了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就在前日,皇上将公主赐婚给了王爷,王爷想必还记得吧?”
这一次轮到乌铮被五雷轰顶了,他瞪大眼睛了看梦溪,然后看着守卫长道:“你没有弄错吧!”
守卫长恭恭敬敬的道:“如今到适婚年纪要出嫁的公主只有梦溪公主一人!”
乌铮彻底石化,他也忍不住仰天长叹,然后怒吼道:“这开的什么玩笑,这样的女子也是公主吗?本王要退婚!”
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梦溪闻言也恼了,当下大声道:“我也不要嫁给你这个野人!”
拉格等众侍卫呆愣在那里,原本的嘲弄在看到他家主子变的和锅底一样的脸后就全部一本正经,同时也在心里为他家的主子默哀。
乌铮怒极反笑,再次将梦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梦溪也将他再次打量了一遍,然后两人极有默契的各自扭过头去对着地主就吐了一口口水。
梦溪冷笑道:“本公主就是嫁猪嫁狗也绝不嫁给你这个野人!”
乌铮也不甘示弱的道:“本王就算是娶猪娶狗也绝不娶你这个悍女!”
梦溪微笑道:“如此甚好,既然我和王爷两看生厌的话,就烦请王爷上书给皇兄,要求解除这次的婚约!”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里有了一抹得意。
乌铮看到她那张含笑的脸,见她的脸上泪痕未干,却又笑颜如花,生生晃花了他的眼睛,他却冲梦溪笑了笑后道:“本王为何要解除这场婚约,本王只是说不娶你而已,可没有说不纳你为妾,你这样的女人就是欠调教,等本王把你弄到草原之后再好好教训,到时候看你怎么嚣张!”
梦溪愣了一下,乌铮却又笑了,然后走到梦溪的身边,轻挑的用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道:“明明是个美人嘛,就是性子不好,还是有调教的空间。”
梦溪气的想吐血,扬手又往他的脸上招呼了过去,他却笑了笑,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啧啧,脾气是真的不好嘛!真是需要调教,在我们草原是没有女人敢打自己的相公,以后我也不会给你打我的机会。唉,除了一张脸长的好看一点之外,其它的就没有一个优点了,日后得让嬷嬷好生教教你了!”
说罢,他伸手重重一甩梦溪,梦溪被他推开了一尺,然后大步走出了驿站,他一出去,拉格忙和其它的侍卫一起走了出去。
梦溪扭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大怒道:“草原蛮子!”
乌铮闻言扭过头冲她笑了笑,临转头时还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她顿时气的快要吐血。
乌铮却朗声大笑,她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心里的怒气没地方撒,见守卫长正站在她的身侧,她怒极,扬起一巴掌便赏给了守卫长,然后怒骂道:“他方才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他就是千赫王!看到本公主出洋相你很开心是吗?”
守卫长忙吓得跪在地上道:“奴才方才有提醒过公主……”
“还敢狡辩!”梦溪大怒,抬起一脚便将他踢倒在地,然后气呼呼的奔了出去,却在门口遇到前来抓她回宫的太监,她心里怒气难平,又将那太监好生教训了一通。
乌铮脸上的笑意在转过头来的时候就没有了,拉格有些担心的问道:“王,你真的要娶那个凶婆娘吗?”
“当然不会娶!”乌铮的脸色发黑的道。
“那你方才还那样说?就不怕她跑到皇帝那里靠你的状?如今草原和西京的关系复杂的的很,会不会再生出什么事情来?”拉格看着乌铮道,方才梦溪那一掌打的有些狠,他们大王的脸上有个印子。
乌铮看到了拉格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脸色有些高深莫测的道:“如今京中这么乱,皇帝哪来的心思顾我,只是这圣诣已下,我不可能退婚,一个女人嫁到草原又能闹出什么风浪来。但是我是真不想娶她,之所以那样对她对说话,不过是让她自己去求皇帝解决婚约罢了,也好省得我日后再为那样的女子费心。”
“大王英明!”拉格连忙赞道。
乌铮却叹了一口气,因为梦溪这一闹,他的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当下便再也没有心情去看楚晶蓝了,也没有心情再去洛王府搅那摊子浑水,当下差人将葡萄和虎皮送去了洛王府,他自己则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梦溪回到皇宫之后,心里委屈异常,她实在是想不明她看中的白马王子怎么就变成了那样一个粗犷的野人!她轻轻叹了吸鼻子,只觉得今日的事情让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她心里恼怒到极致,想去找乌铮拼命,可是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的她不可能对乌铮做出什么来。
她很想去求皇帝将两人的婚约解除,只是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一天是她自己苦苦求着皇帝赐的婚。并且还在皇帝的面前发了誓,决不后悔她的决定。如今反悔,她自己就不在理,根本就不可能说服的了皇兄。
如今她该怎么办?她迷茫了,只觉得心里难受的要命!
她一时间不太明白那一日她看到的那个男子是谁,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天安子迁的话:“在下安子迁……”她的眼睛转了转,却开始抓狂,那个温雅无比的男子不会就是传闻中猥琐无比的纨绔子弟安子迁吧!她不敢相信这个推断。
只是想起那一日皇帝赐宴的外男只有安子迁和乌铮,既然他不是乌铮,那就只可能是安子迁了!她为这个发现继续抓狂,心里一恼,一脚便掀翻了那张红木雕花方桌,可怜桌上的景泰蓝花瓶顿时摔成了碎片,一屋子的宫女脸都吓得变了颜色。
梦溪还想告诉自己安子迁不可能有那样的气度,可是一想起传闻中的楚晶蓝和她亲眼看到的完全就是两个人,她惨叫了一声,自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声道:“流言害死人啊!”
她发泄完之后,心里却更加的急了,迫不及待想要去洛王府证实自己的想法,于是一把将被子掀掉,然后大步就从后窗溜出去,却发现后窗不知何时也站了两个侍卫,她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只得另寻法子,只是心里有事,就如同百猫挠心一般难受。
安子迁和楚晶蓝看到乌铮送来的那些东西,两人都淡淡一笑,恰巧乐辰风走了进来,看到那一筐葡萄后惊道:“草原上的马奶葡萄,好吃的不得了,妹子,可以分我一点吗?”
楚晶蓝还未回答,安子迁已极大方的道:“九哥若是喜欢,这一筐就全送给九哥了!”
乐辰风大喜过望,当下毫不客气的道:“如此便多谢了!”
安子迁微笑,乐辰风已经连着吃了好几颗葡萄,楚晶蓝看着乐辰风那近乎孩子气的表情后道:“九哥,你来找我有事吗?”
乐辰风忙将葡萄皮吐出来道:“一看到好吃的我险些都忘了,父王让我来告诉你,最近不要和万知楼的人有什么接触,否则只怕会惹火上身。”
楚晶蓝乖巧的点了点头,却又问道:“我来王府这么多天了,怎么没有看到怀素呢?”
乐辰风淡笑道:“大哥去赈灾,父王不放心,便将怀素夫妇派出去保护大哥了。”
“夫妇?怀素成亲呢?”楚晶蓝的眼睛顿时瞪的极大,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乐辰风笑产道:“是啊,之前有个女子来找怀素,父王说那女子是万知楼的人,不能留在王府,便将那女子给赶了出去,没料到那女子也是个有性格的,她被父王赶走之后便拼死去救怀素,刚好收集了一些证据,父王后来终是和皇上闹了一些不愉快,却还是将怀素给救了出来。怀素出来之后,便将那女子也带了回来,求父王同意他娶那女子为妻。最初父王不同意,后来三人在书房里聊了半晌之后,也不知怀素对父王说了什么,后来父王终于同意了。”
楚晶蓝闻言微怔,当下扭头看了一眼安子迁,安子迁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怀素是知道安子迁的另一重身份的,她的心里有了一分猜想。
安子迁却对乐辰风道:“如此说来,怀素和那女子倒是好姻缘了。”
乐辰风却叹了口气道:“这个就是不好说了,只是那女子好像还在生怀素的气,整日里都板着一张脸,不给怀素好脸色看,怀素倒好,那个稳重的一个人竟整日对着那个女子陪笑脸。等他们回来之后,你们看到了就会知道,当真是有趣的紧。”
楚晶蓝也笑了,许晓玉就这样嫁给怀素,倒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却也是一件好事,这两人的心结要慢慢打磨才能消得去,先将两人绑在一起更加增加两人的感情。她想起刚到西京时洛王说大哥赈灾遇险派人前去相救之事,八成是那个时候出发的。
她许久没见许晓玉,心里有些想念。
第二日一早,西京城的气氛明显异于往常,到处可以看见禁军的身影,来来往往个个面部表情严肃,看那情景,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安子迁的嘴角含着浅笑将身子半倚在王府的门口,半个时辰前,苗冬青送来了消息:昨夜韦渊潜入皇宫,将传国玉玺盗了出来,今日一早掌事太监发现传国玉玺不见,当即急的到处去找,原想将这件事情捂下来,而事情实在太大,知道必是死罪,在写好遗书之后便寻了短见。
安子迁看到那些四处奔忙的禁军,嘴角微微一勾,他收到消息后便已命苗冬青将传国玉玺丢失的消息四处散播,他估莫着不到一个时辰,这件事情便会传遍整个西京。
果然,他大门口听到过往的路人在讨论这件事情,他的眼睛眨了眨眼便准备进王府,正在此时,一顶精致的软轿停在了洛王府的门口,安子迁收住脚,扭头一看,却见苏秀雅婷婷玉立的从轿中走了下来。
安子迁一见是她,眉眼里有了一分寒意,他到如今还记得当日因为苏秀雅,他险些和楚晶蓝走向陌路,他的这个看似善良而又单纯的表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子了。
他半眯着眼睛,苏秀雅却已看见他了,当下微笑着打招呼:“表哥,你和表嫂来到西京怎么也不到苏府去坐坐?我和大哥可都是你们至亲的人啊!”
安子迁的嘴角微勾,浅笑道:“咦,表妹怎么也来西京呢?”
苏秀雅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无可奈何的道:“杭城里的事情,表哥也是知道的,我……”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却知道安子迁必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咦,表妹怎的又将发给放了下来呢?”安子迁有些大惊小怪的道:“你如今虽然和如海和离了,可是必竟是个嫁过人的妇人,此时将发放下,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苏秀雅闻言面色微红,轻轻咬了咬唇后道:“表哥……我记得表哥以前最是疼我,怎么今日一见就如此奚落于我?”
“我哪有奚落你,只是实话实说,我是真的有些好奇。”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道。
苏秀雅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咬了咬唇之后终是鼓起勇气道:“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将发放下只是想揭过以前的事情,想重新开始……”
安子迁打断她的话道:“哦,原来是想重新开始啊!原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表妹存了其它的心思。原本还在想如今表哥的身份可不比以前了,是当今最得宠的朝臣之一,依着表哥如今的身份,为表妹再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也是难事,原本还担心哪家的公子倒霉会将表妹当新妇娶,却不想表妹只是想重新开始,虽然不能再做人的原配,但是做续弦还是可以的。”
苏秀雅今日来洛王府原本是存了其它的目的,最初还在担心要如何进到洛王府,却在门口遇到了安子迁,心里正暗自欢喜,却没有料到安子迁一改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一见她便是一顿挖苦,她心里气恼的很,再听到安子迁说出这番话之后,脸上再也挂不住。她斜眼见守在门口的家丁,脸上都带着几分嘲弄。
她抬眸看着安子迁,安子迁也在看着她,他的嘴角边挂着一抹浅淡笑意,只是眼里却一片冰冷。
她的眼里有了一层雾气,安子迁的脸上的笑意更浓,眼里的寒意却更重。
苏秀雅原本是个极聪明的女子,看到此时的安子迁便知道他不喜欢她,她轻轻咬了咬唇后道:“表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子迁摇头着道:“我们之间从不存在任何误会,从始至始你只是我的表妹罢了,除去这一层之外我们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任何关系了,更谈不上任何感情了。”
苏秀雅微微一怔,安子迁又缓缓的道:“我不知道表妹今日到洛王府来有什么事情,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帮不上你的忙,就算能帮上,我也一定不会帮。”
苏秀雅的眼眶红了,安子迁面上依旧一片坦然道:“我以前最是见不得女人哭,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女人的眼泪都是有毒的,所以我现在一看到女人的眼泪便会躲,表妹若是想哭的话就在王府门前放声大哭吧,我就不陪了!”说罢,他转身欲走。
苏秀雅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我不过是许久没见表哥了,想和表哥说说话,我知道二哥和大表哥的事情让苏家和安府有了嫌隙,可是我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表哥的事情,表哥为何如此待我?”
安子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苏秀雅后道:“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表妹,你这段日子和表哥在一起时间长了,还将他那一套扯谎的本事全给学齐了,我表示佩服。只是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你为什么来洛王府就不用在我的面前瞎编了,你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我劝你现在还是快些离开吧,省得一会四哥回来了难看。还有啊,你别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拉拉扯扯,我只是你的表哥,不是你的亲哥哥!而且我很爱的我娘子,坚决不会受任何诱惑!”
“是他对不起我,又不是我对不起他!又有什么难看的!”苏秀雅面色难看,咬着唇道:“若非因为他,我又岂会落到如此的地步!”她的话是这样说,却终是脸皮薄,将抓着安子迁的手松了开来。
“所以你就连晶蓝也一并恨上,所以才设下那样的计谋让我钻进去吗?”安子迁冷冷的道:“实不相瞒,从你存心害我和晶蓝的那一日起,我对你便再也没有半分亲情。”
苏秀雅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安子迁,他见乐辰景已经回来,刚从马背上下来,当即眼珠子微微一转,然后用乐辰景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知道你自从那一日四哥将你掠走之后,心里就有了他,只不过这件事情他心里并不清楚,你今日来王府是为了找他,我劝你还是快些离开王府的,四哥若是知道你的想法,只怕会生气的。”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苏秀雅咬着牙道:“整件事情我才是受害者,他回来了正好,我刚好向他讨回公道!”
“哦?你要讨什么公道?”乐辰景冰冷的声音传来,苏秀雅当即怔在了那里。
第十二章
安子迁看到一脸寒冰的乐辰景,当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表妹,刚好世子回来了,你就把你的心事告诉他吧!今日里就把事情说清楚,也省得你日后天天牵肠挂肚。”
苏秀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转过头去看乐辰景,却见他整个人冷的像冰,眼里还带着三分戾气,她原本一直盼着见到他,此时看到他时却又蓦然失了勇气,她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愣是没说出话来。
乐辰景的眉头已微微拧起,那双眸子扫了苏秀雅一眼,然后极为不屑的挪开,冷着脸看着安子迁道:“这里是王府,不是你们安府,说白了你还是借住在王府的,不要把你们家那些不着调的亲戚带到王府里来!”
苏秀雅的面色一青,乐辰景瞟了她一眼,然后用极为不屑的语气道:“王府可不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不懂得分寸的人最好早些滚到一边去,省得污了爷的眼!”
安子迁有些为难的道:“冤枉啊!表妹可不是我叫来的,是她自己来的,而且是为四哥来的!”他说罢,又看着苏秀雅道:“表妹不是要讨回公道吗?四哥已经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乐辰景有些不悦了,冷笑道:“我需要认识你家表妹吗?”
安子迁暗叹乐辰景说的话杀伤力巨大,苏秀雅对乐辰景动了心此时再找上门来无疑是自取其辱。
果然苏秀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而乐辰景又扫了她一眼,然后又下了定语道:“不认识!”说罢,他抬脚就要朝前走去。
苏秀雅却在他即将越过她的时候轻声道:“我是想感谢世子在万荷亭的救命之恩,世子当真忘记我了吗?”
乐辰景冷冷的反问道:“万荷亭?爷没记得救过你,我那日去是去救我家妹子的,和你没有关系。若是真的救了你的话,那也是不过是顺手。还有,爷需要记住你吗?”
苏秀雅的眼眶一红,泪水就要溢出来了,乐辰景却恼了,手轻轻一扬苏秀雅便觉得一股巨大会的压力袭来,她一时不备,便倒在了地上,他却已经越过了她,满脸不悦的道:“爷最讨厌女人哭,也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要不然爷一定一掌劈了你!”
苏秀雅还欲说话,他人已大步走进了王府,他走到安子迁的面前时,狠狠的撞了安子迁一下,把他撞的差点没有摔倒。
安子迁瞪了一眼乐辰景,乐辰景却直接无视他,他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苏秀雅,然后不紧不慢的道:“人在这个世上,最怕的就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罢,他也再理会苏秀雅,大步走进了王府。
苏秀雅委屈的想伏地而哭,乐辰景说不认识她!他居然说不认识她!他对她对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说不认识她!她站起来想要和他理论,而他人已走进了王府,她咬了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欲冲进王府,看门的侍卫却将她拦住道:“王爷有命,非王府中人没有贴子不能入内!”
苏秀雅瞪了侍卫两眼,却见那侍卫看她的眼神极为不屑,她正欲说话,其中的一个侍卫便道:“世子是如天神一般的人物,以岂是你这等不知道天空地厚的女子所能有肖想的?以为是姑爷的表妹,就会不一样吗?一表三千里,更何况还只是姑爷的表亲,你就省省吧!”
“就是!”另一个侍卫接话道:“这年头的女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竟倒追起男人来了!真是可怕!”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个将苏秀雅上下打量一番后,却对她笑道:“世子是看不上你的,不过你也有几分姿色,不如来追我吧!”
苏秀雅听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当下气的眼睛通红,脸也红的如同红布一般,跺了跺脚便转身离开了,那两个侍卫却还在笑。
安子迁穿过抄手游廊,正打算回碧涛阁,突然一只手从搭上了他的后背,他条件反射的就想一个后旋脚将人踢飞,只是才欲动作,想起这是在王府里,便生生忍住,冰冷的声音传来:“日后再将苏秀雅带到王府来,我就剁了你!”
安子迁愣了一下,乐辰景又道:“如果不是看在晶蓝的份上,你这个混蛋休想住在王府!由得你在西京自生自灭!”
安子迁闻言想笑,乐辰景已一把将他扔在了地上,然后大步离开,安子迁的脚下微点,稳住了身形,看着乐辰景分花拂柳消失在花园里,他的眉毛微微扬了扬后道:“真是一个不招人喜欢的人!”
然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服,一扭头便看到楚晶蓝正站在园子里冲他笑,她的身边还站着乐辰风。他顿时明白乐辰景为何只丢下几句狠话便大步离开的原因,他也朝她笑了笑,乐辰风却叹了口气道:“四哥脾气不好,妹夫不用放在心上!”
安子迁笑了笑道:“只表妹今日来找四哥,却被我撞上,四哥认为是我把表妹带到王府来的,说来也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楚晶蓝的眸光转深,看着安子迁道:“我今日里收到表妹的贴子,没料到竟来的如此之快,看来她是当真想四哥了。”
乐辰风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晶蓝不愿说人是非,正欲拒绝回答,安子迁却已八卦无比的把之前在杭城时乐辰景抢亲的事情说了一遍,他的口才本好,又添油加醋了一番,整件事情听来也就有几分香艳了,乐辰风听完后哈哈大笑道:“四哥真是威猛,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佩服的不得了!不过你那什么表妹就有点不太要脸了些,竟然只见一面就对四哥投怀送抱,果真是世风日下啊!”
安子迁和楚晶蓝听到他的一席感叹,两人都满头黑线,乐辰景和乐辰风果真是亲兄弟,这见解果然非常人所能有!
乐辰风见两人不说话后又道:“我四哥那样的人才,普天之一下也不知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妹子,你的闺中蜜友里若是有合适的女子,一定得给四哥介绍一下!”
楚晶蓝暗暗叹了一口气,却道:“我日后会多加留意,九哥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改日我也跟父王说说该操心你的婚事了。”
乐辰风脸色有些尴尬,然后嘻嘻笑道:“我的事不急,妹夫你慢慢陪妹子玩耍,我想起父王交待的事情还未做完,先去做了!”说罢,竟一溜烟的跑了。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样子忍俊不禁,安子迁也笑了。
红梅笑道:“这个九公子倒是个妙人,操心世子的婚事,一提到他的就自己跑了,还害起羞来,比女子的脸皮还薄,日后寻着机会可能好生取笑他一番。”
圆荷瞪了她一眼后道:“你来王府已经生出许多事情了,就不要再去生事了!他是堂堂的王爷之子,日后指不定还要封郡王的,由不得你去胡闹!”
红梅扁了扁嘴道:“就你老成!”
苏连城下朝之后回到苏府,只觉得心里烦燥的很。玉玺丢失之后,皇帝大发雷霆,却将这件事情给禁了下来,已调动了京中所有的人马去找玉玺,对外只说宫里失窃,要捉拿盗贼,他却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皇宫重地,守卫何等森严,能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将传国玉玺盗走,注定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只怕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其它的阴谋。他想起那天红颜在万荷亭里发生的事情,他的心便轻轻跳了跳,嘴角边有了一抹苦笑。
他是文官,皇帝却命他协助寻找玉玺,还拔给了他不少的人马,早朝后洛王那句“恭喜”,听得他到如今还有一些恍惚。
皇帝吩咐的事情他不敢拖延,回到家里取了一应用具后便出了门。
苏连城站在望川楼上,望着一片繁华的街道,他的心里有一些恍惚,这样找玉玺当真是大海捞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光华意味不明。
刑部侍郎肖东生站在他的身边道:“最近当真是多事之秋,先是万荷亭的惨案,现在又是这一摊子事情,实在是令人忧心啊!”
苏连城看了他一眼后道:“肖大人上次万荷亭的案子办得不错,皇上一直在夸肖大人,说肖大人足智多谋,胆大心细,是个难得的人才。这件案子虽然不小,但是想来也难不到肖大人。”
“苏大人就不要奚落我了。”肖东生长叹了一口气道:“上次破案靠的不过是运气罢了,深更半夜被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却看到几具尸体,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吓人的事情了。我哪里及得上苏大人,如今苏大人是所有朝臣中最得宠的一个,圣上一直在夸苏大人聪明无比,有经纬地之才,这一次圣上让我和大人一起办这个案子,我心里才踏实些,这一次的事情还劳苏大人多费心了!”
苏连城笑了笑道:“肖大人办案多年,经验丰富,我不过是协助肖大人办案而已!说到底,这办案之事我还得向肖大人学习。”
肖东生笑了笑,最后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苏连城的心里有些猜想,却也不太敢确定,也懒得再和肖东生打哈哈,他的眸光悠悠转动,肖东生看了他一眼后道:“如今这事用蛮力是查不出来的,可是若不用蛮力也是查不出来的,我去西边看看,这边就有劳苏大人了。”
苏连城轻点了点头,那边肖东生已带着近侍离开了,他站在临街的望川楼上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欲回他早已定好的包房,却见门口倒了一个人,他微微一惊,一扭头他随身的近侍也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
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心跳却不由得快了起来,只是也知道来武功比他高出太多,若是想取他性命的话,他只怕早已归西。这般一想,他的心倒安宁了下来,他轻轻咬了咬牙,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门一被打开,便见到一个头戴银制面具,身着雪色衣裳的男子坐在桌前喝着酒,桌上还摆着几个小菜。
苏连城愣了一下,那人也不看他,只浅浅的道:“苏大人,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悦耳,苏连城看不到他的样子,却在看到那张银制面具时笑了笑道:“这段日子有劳阁下费心,为本官找了一堆的事情,本官正想谢阁下了!”
安子迁闻言笑出了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苏大人是越来越幽默了,难怪如此合圣上的心意!”
苏连城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今苦不堪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阁下所赐,阁下此时又何必出言挖苦于我?”
安子迁笑道:“谁不知苏大人极得圣宠,这样的人又岂会苦不堪言?”
苏连城淡淡的道:“阁下神出了鬼没,今日找本官想必不是来和本官打机锋的吧!”
“打机锋?”安子迁大笑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打机锋,我这人性子直,可没有你们文人的弯弯肠子,心里想苏大人了,所以就过来找苏大人聊天了。”
“如此我倒要好生谢谢阁下了。”苏连城淡淡的道:“算来我与阁下只有一面之缘,却不知阁下的想是从何而来?”
安子迁微笑道:“我那一日在见到苏大人之后,细细想了想苏大人的话,心里很受启发,一直都想来谢苏大人,却由于锁事缠身,一直都不得空。今日里知道苏大人有烦心的事情,所以特来为苏大人解忧!”
“哦?”苏连城看着安子迁道:“为我解忧?看来在这件事情上阁下是费了一些心思了。”
安子迁的眸子里透着三分笑意道:“费心倒是不费,就是想着苏大人的好罢了。”
苏连城自是不信他的鬼话,当下嘴角微扬,浅浅一笑,只是淡淡的望着安子迁,安子迁却又道:“望川楼的酒当真是的不错的,又香又醇厚,苏大人怎么不喝一杯。”
“本官酒量浅,一沾杯就会醉倒,如今有要事缠身,实在是不能喝,还请阁下见谅。”苏连城的眸光浅淡,看不到太多的光华。
“那就当真是太过可惜了些。”安子迁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想着在和苏大人谈生意之前,先和苏大人喝上几杯,不想却是我一厢情愿了。”
苏连城终是在安子迁面前的桌边坐了下来,然后缓缓的道:“阁下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找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再拐下去天都黑了。”
安子迁的笑了笑,却起身将窗户打开,然后看着窗外的风景道:“从这里可以看到皇宫,那里承载了多少的风雨和功绩,每日宫门一开,在那端庄的大殿之上,那个极为威严的人物就会发布一些消息,很多时候一条人命不过是他嘴上的一句话而已。”
苏连城的面色有了一分凝重,没有Сhā话,安子迁却又道:“而一个人一生富贵荣华也只是那个人的一念之差,得到他的信任就会一世富贵,而他的心里若是对你起了猜忌,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家败人亡。”
“阁下不就是在做着家破人亡之事吗?”苏连城冷冷的道。
安子迁看到大开的宫门里有一骑飞出,他轻轻的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另寻一条出路,总不能每日呆在那里,等着别人来决定我的生死,所以才想请苏大人帮忙?”
“阁下是想被招安吗?”苏连城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安子迁的手指放在唇边道:“苏大人真不会说话,什么叫招安?那些谋反的人才有招安之说,而我只是江湖中人,从来都没有做过谋反之事,又岂会需要招安?”
“你是没有做过谋反之事,却杀了许多朝庭要员。”苏连城看着安子迁道。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我没有杀朝庭要员,我杀的不过是贪官污吏罢了。”
苏连城的眸光转深,安子迁却又道:“我知道苏大人一定不会认可我的话,但是苏大人也做了这么久的官,应该早知道如今天的官场是怎样的情景。”
苏连城不答,安子迁却笑了笑道:“一朝功成万骨枯,皇权之下,又埋了多少人的白骨!”
苏连城听着他那用调笑的语气说的很严肃的问题,一时间心里有了万千的感触,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心里也有着万千的感慨,安子迁看着苏连城道:“苏大人怎么不说话?”
“阁下找我过来不就是让我听阁下说话吗?我听着就好。”苏连城缓缓的道:“阁下把话说完之后说一起,我有皇命在身,不能耽搁。”
安子迁微笑道:“原来苏大人并没有用心在听我说话!我既然敢耽搁苏大人的时间,就一定会将这些时间给补回来。”那一骑已越奔越近,快要到望川楼下了。
苏连城淡淡一笑道:“阁下的心不诚,和我说话又有太多的算计,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好好听阁下说话,只是又畏于阁下的威势,不得不在这里做阁下的听众。”
“苏大人以前在杭城的时候找我,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安子迁浅笑着问道。
苏连城淡淡的道:“原本觉得阁下有一身的本事,若是不为朝庭效力实在是有些可惜,可是阁下被女色迷了心窍,本官纵然有再好的想法,也阻不了阁下的一腔爱美之心。”
安子迁眨了眨眼道:“原来苏大人如此想我,看来我今日是白费一番心思了,原本想让苏大人为我引见一番,却不料这一切只是的我一个人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告辞了!”说罢,他对苏连城拱了拱手,然后准备起身离开。
苏连城听到他的话心微微跳了跳,又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东西,心念如电转,忙道:“阁下止步!”
安子迁回眸望着他,他看到那魅倒众生的眼神时微微呆了呆,只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眼熟,然后问道:“敢问阁下手里拿着是什么东西?”
安子迁看到苏连城眼里的震惊,他的心里暗道不好,却依旧淡定无比的道:“这个正是苏大人想要而又得不到的东西!”
苏连城愣了一下,安子迁又道:“说实话,为了替苏大人拿到这样东西,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劲,不想苏大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转身就不认帐了,我如今拿着这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好在这东西的玉质还不错,可以割下来给我的心上人做首饰。”
苏连城听到他的话,只觉得里面暗藏玄机,一时间却又弄不明白里面有什么玄机,安子迁却又道:“苏大人当真是聪明至极,知道圣上对苏大人起了疑心,所以才会派人跟着苏大人,只是这些事情说来却也是极麻烦的,却能得到皇上的青眼相看,却是极为不易之事!所以苏大人可得好生珍惜。”
苏连城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很快就惴测出其加的意思,安子迁却突然伸手将手上拎着的那一袋东西塞到苏连城的怀里道:“不管苏大人如今打的是什么算盘,我们江湖中人最是守信,我欠苏大人的人情就只有用这个还上了,我在这里祝苏大人步步高升,前途无量!”说罢,他整个人便如一阵旋风一般奔上了露台,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的就奔到了楼下。
苏连城正在犹疑间,忽听得一声清斥声响起,然后便见得一个黑影如风般奔了过来,他顿时知道有麻烦了,他极快的将那包东西塞到了桌子下面,却不料肖东生也走进来大声道:“银面阎罗!大伙小心了,那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肖东生一见到苏连城忙关心的问道:“苏大人,你怎么样呢?”
“我没事。”苏连城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他方才和安子迁说话不过是拖延时间,早在他看到门口倒下去的人时,他就已经给外面的人守卫发出了危险的讯息,他原本想等那些人赶过来救他,却不料安子迁也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和他演戏,而方才安子迁和他的对话,只怕早已被闻讯赶来的战杀和肖东生全听了去,他暗暗叹息了一声,暗骂安子迁实在是太过阴险,竟如此设计他!
肖东生闻言似放了心,却见得那桌布在晃动,当下便一剑刺了过去,桌下并没有人,只有一个方开的包袱,他微微一愣,便将那包袱拎了出来。
苏连城一看到肖东生的举动,眼睛微微一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闪过,他眼里的寒意重了三分,他正欲阻止肖东生挑剑的举动,肖东生却已将那包袱挑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传国玉玺,苏连城暗暗咬了咬牙,却还是极为震惊的道:“玉玺!”
肖东生愣了一下,将那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传国玉玺!他顿时呆在了那里,当下便看着苏连城道:“苏大人果真不同凡响,一出手竟就找到了传国玉玺!”
苏连城看着肖东生道:“这玉玺明明是肖大人找到的,本官不敢居功。”
肖东生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苏大人当真是极贤明之人,只是这事我却不敢居功,若非苏大人在此,我定然找不到这玉玺的!”
苏连城的嘴角微扬,眸子里却满是寒霜。
正在此时,战杀已经回来,他冷厉的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玉玺,然后看着苏连城道:“苏大人好本事,一出马便找到了传国玉玺,战某佩服之至!”
肖东生的眼睛眨了眨后道:“战大人,这玉玺是我和苏大人一起发现的。”
战杀斜眼看了一眼肖乐生,冷冷一笑后道:“玉玺我先带进宫了,到时候自然会在皇上的面前说起肖大人的功绩!”
肖东生忙道:“多谢战大人!”
苏连城闻言的眸子里有一抹无可奈何,他原本想设计肖东生,却不料肖东生那一句争功的话就生生撇清了关系,他恨恨的咬了咬牙,扭头看了一眼肖东生,却见他的眼睛闪闪生光,仿佛真的立了很大的功劳一般。
战杀也不理会肖东生,看了苏连城一眼后便带着玉玺离开了望川楼。
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合,也不理一会肖东生自顾自的走了下去。
肖东生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微扬,眼里却满是不屑。
苏连城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是个灾祸,他到如今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一场由银面阎罗布下的局,却是生生将他扯进了一场怀疑。而战杀今日又来的那么突然,这中间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极为清楚。
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皇帝原本就对他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再加上今日的事情,他算是百口莫辨了!
皇城里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不少,那些侍卫也都匆匆收兵回营了,他原本预计皇帝很快就找他,不料他在外晃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是没有人来寻他。
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可能是万知楼的手笔,只是一直觉得万知楼再厉害也不可能潜得进守卫森严的皇宫,到如今天,他才知道他终是低估了万知楼,这个只是传闻中的帮派并不纯碎只是江湖中的帮派,只怕朝中还有不少他们的势力。
苏连城的心里莫名的害怕了起来,他知道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意味着什么,以前他有满腹的信心,而如今那些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淡了。原本以为他尽心尽力为皇帝做事,必然能得他皇帝的信任,而今天却知道要得到皇帝的信任是件多么难的事情。
他信步走在街头,心里无端的升起了一抹落寞,夜色降临,灯盏相继在大街上亮了起来,那条白日就十分繁华的街道在灯光泛起来的时候更加的繁华了,而他的心却更加的空荡了起来。不知怎的,他竟有了一种恍然如梦境的感觉。
他微同将头抬起,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他的嘴角微微一勾,曾经他也曾巧巧这样漫步于街头,然后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那星星真美,就如巧巧明亮的眼睛。
回忆如梦,他站在街角望着星星,眼里有了一分迷离,只是佳人已逝,纵然有再浓的思念也于事无补,以前以为有个相似的红颜在他的身边,他心里的思念会淡一些,只是红颜是红颜,巧巧是巧巧,两人再相似也于事无补。
苏连城再次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欲拂去那满头的影子,转头间却看到不远处的街角有一女子施然而过,那身形,那眉眼,那微笑,像极了巧巧!
他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以为是他太过想念巧巧才有那样的错觉,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而那女子依旧还站在那里,他顿时大喜过望,是老天爷看他太可怜了吗?所以将巧巧还给他呢?他当即欢喜的大声唤道:“巧巧,巧巧!”
他一边唤着巧巧的名字,一边朝那女子奔了过去,正在此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阻住了他前进的路,他心里大急,忽忙绕过马车,而等他绕过马车之后,那个站在街角的女却已经不见。
苏连城心里大急,忙奔去找,而那里只余下一阵清风,他有些激动的四处张望,却看到一抹粉红色的裙角消失在他一间屋后,他匆匆奔了过去,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措败的喘了口气,见旁边坐着一个老汉,便问道:“老丈,方才可有看到一个穿粉色衣服的端庄女子从这里过?”
那老汉看了他一眼后道:“看你长的斯斯文文的,没料到也是个下流的痞子,这好人家女儿会来这里吗?不过穿红衣服的女子倒是不少,个个都漂亮的很!”
苏连城闻言愣了一下,终是定住心神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却见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耳中不时传来女子清脆而又有些发嗲的声音,才发现他方才恍恍惚惚中竟来了西京的飘槐街,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街。只是他从楼后过来,所以才没有遇到在门前拉客的女子。
苏连城看到这种情况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他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巧巧纯洁的如白莲,若是真的还活着的话岂会来这种地方?他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对自己道:“苏连城,你难道忘了吗?巧巧是死在你的怀里,你亲自将她入土为安的,又岂会活着?方才那女子只不过是长的有几分像她罢了,根本就不可能是他!”
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他离开之后,却没有看到那间屋子的窗户被一双纤纤素手推开,一张娇美的容颜从屋子里探出头来,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的呆了呆,旋即又笑了笑,然后再伸手将窗户了起来,然后听得老鸨在她的房前唤道:“红霜,快些开门,张大官人来了!”
那女子在屋子里娇声应了一声,很快就去将门打开,一个肥胖的男子走了进来,抱着她便道:“宝贝儿,可把爷想死了!”说罢便去脱她的衣服,她嘻嘻笑着,半推半就便和那男子在大床上躺了下来,红纱帐被放下人,遮住了一室的春光。
苏连城回到苏夜之后,便去找了红颜,还未走近,便已听到苏秀满是怒气的声音传来:“你这个贱人,你哪一点配得上我的大哥,却总把自己当做一回事!还想来管我的事情,也不看看你是谁!”
红颜冷笑道:“我是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了,你说我贱可是你又能比好上多少?至少我绝对不会巴巴的去找男人,怎么,被乐辰景奚落了一顿就回到家里来找我撒气,门都没有!说到底,你也不过是被人休掉二手货罢了,不比我高尚多少!”
苏秀雅今日在洛王府前受到的待遇,两个轿夫一回来就对红颜说了,红颜早就看苏秀雅不习惯了,一见到她回来便借着送刺绣之迹一顿冷嘲热讽,苏秀雅又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奚落,便和红颜吵了起来,只是苏秀雅再聪明,也不如红颜放得开,她出身青楼此时在苏府又不用顾忌那些形象,说起话来便刻薄的很,苏秀雅必竟是个大家闺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又哪里说得出来。
苏连城听到两人的吵架声,心里烦燥的很,原本因为巧巧而起的万千感慨,在听到红颜那刻薄的话语后便消失到九宵云外了,他怒喝道:“吵什么吵?嫌家里还不够乱吗?”
他这一吼屋子里顿时便没了声音,苏连城冷冷的看了一眼红颜然后调头就走。
红颜的心里有些怕了,她平日在苏连城的面前都是一个极为温和女子,说话也一直装大方和端庄,此时的话却将她的本性暴露了出来,她的心有些七上八下,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去找苏连城,他此时正在气头上,去了只是找骂。
她瞪了苏秀雅一眼,轻骂了一声便回了房。
苏秀雅心里只觉得憋屈无比,原本在洛王府前受了侮也便罢了,一回到家还得受红颜那个婊一子的奚落,当真让她心里极度不平。她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那般冒然和杜如海和离,若是有那一层身份在,红颜又岂能如此说她!
而她和红颜之间原就不和,此时更恨不得红颜去死,当恨毒的种子埋下时,心也变得不平静了。
第十三章
皇帝看着失而复得的传国玉玺,耳朵里听着战杀的汇报,他的眸光深深,眉心微微跳了一下,他伸手将传国玉玺放进玉匣里时,战杀的话也已经说完,他却一直没有说话。
战杀说罢退在玉阶之下,双膝跪在地上道:“圣上,这件事里有太多的奚跷,苏大人回京之后说在杭城只见过一次银面阎罗,若是只见一次,银面阎罗决不会如此帮他。”
皇帝将身体靠在龙椅上,手轻轻一抬,战杀便缓缓站起身来,双眼看着皇帝,皇帝缓缓的道:“你说的很对,但是这事决没有如此简单,也许是敌人的离间计。”
战杀愣了一下,皇帝的眸子微微抬起,看着战杀道:“朕能信的朝臣已不多,不管苏连城是什么样的心思,朕如今都得用他。”
战杀看着皇帝道:“圣上何必如此隐忍,洛王纵然事大,却也不过是个臣子,若是真有了不臣之心,微臣愿意带人狙杀!”
皇帝的眸光清冷,看着战杀道:“你当真以为只要杀了王叔就没有事了吗?他一共有九子,那九个儿子个个都出色,而且都聪明无比,朕虽然这几年来一直在削弱他们的权力,可是他们个个都政绩卓然,就算是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也能成就一番事业,朕想不用他们都难。也曾一度设计害他们,可是王叔每次都棋高一着,每次朕一出手,他便已想到了后着,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啊!”
战杀微微皱着眉头道:“圣上如今处处受制于洛王,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会……”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眼里却满是担心。
皇帝的的手轻轻抚过不玺的匣子道:“玉玺在朕的手上,朕受命于天,又岂会怕他的那些小心思,这些年来明着在他的面前是吃了一些亏,可是暗处的事情却不尽其然,朕倒想看看朕的皇叔到底还有多少的本事。”
战杀微怔,皇帝却又缓缓的道:“下去吧,好生盯着苏连城,他有什么举动便向朕汇报!”
西京里风云诡变,原本因为玉玺失窃而紧张的气氛,随着玉玺的找到而消散,街上的禁军少了不少,只是那沉闷而又深沉的气氛却犹在,仿佛压在人心头的巨石,让人难以喘气。
只是不管西京的气氛如何沉重,对一直呆在王府内院的楚晶蓝而言却是极为安静和愉悦的,她这些年来一直忙着处理楚家的事情,整日里忙碌无比,到如今,她的心反倒静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西京的这一场风云由不得她来掌控,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客,在那巨大的权势之下,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笑看这一场风云了。
时间过得极快,很快就到了她和安子迁进宫谢恩的日子了,两人都知道这一次进宫意味着什么,可是两人的心情看起来都很愉快,眼里都含着浅淡的笑意。
洛王、乐辰景和乐辰清都上朝去了,家里只余一个乐辰风,他早早就将马车备好,然后略带忧色的看着两人,却见两人都淡定从容,他也笑了,看着两人道:“妹子,妹夫,我原本想着你们应该会有些怕,今日一见才知道你们比我强多了,以前四哥说妹夫是个懦夫,一点鬼用都没有,今日我才知道四哥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妹夫是没有四哥强悍,但是却也是个顶天地立的男儿!”
安子迁拍了拍乐辰风的肩膀道:“偷偷的告诉你,其实你这家四哥也不怎么样,整天都是板着一张脸,就像是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一样,不招人喜欢,男人还是随和一点好,像九哥就不错,日后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乐辰风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红了脸,当下啐道:“妹夫又在奚落我!”
“算起来你比我还要小上几岁,我天天管你叫九哥,你都不知道占了我多少的便宜,偶尔被我奚落一次又打什么紧,算起来还是我吃亏了!再说了,哪个男人不娶媳妇,你害什么躁?”安子迁笑的眉眼都挤在一起了。
乐辰风的脸更红了,楚晶蓝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道:“九哥,你为什么不涉足朝堂?”
乐辰风听到这件问题当下把腰杆子挺直了不少道:“父王说了,家中的兄长都在朝堂里拼搏,王府就没有人看了,我要留在家里把家看好。”
楚晶蓝闻言微怔,转瞬脸上却满是笑意道:“九哥当真是好样的,我好生佩服。”
乐辰风闻言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楚晶蓝的眼里满是认真,他将笑意凝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快些进宫吧,若是误了时辰少不得又要被人拿住错处了。”
两人上车之后,楚晶蓝轻叹道:“我觉得九哥是极聪明的,他虽然如今并没有什么功绩,看似懒散,却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免去兄长们的后顾之忧,日后若是真的大事能成,他的兄长们就算个个势如水火,却也不会为难于他。”
安子迁笑道:“听你的口气,好似觉得他更胜乐辰景一筹呢?”
楚晶蓝扬眉道:“他们两人原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好,父王将王府交由他打理,别看他年纪小,看起来不太懂事,可是前几日那些官员上门来以探望我为由拜访父王,却被他不着痕迹的打理妥当,光是这份本事就不小!所以我觉得日后若是王府里发生什么事情,必是由他来转危为安。”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极高。”安子迁看着她道:“那你说说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人?”
楚晶蓝啐道:“我又没有见过他,又岂会知道?”
安子迁却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道:“他是一只纸老虎。”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他又道:“只是就算是一只纸老虎,那也还是老虎,虎威犹在。”
楚晶蓝笑不出来了,他却又笑道:“只是就算是有虎威,却也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楚晶蓝的眸光深了些,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拉着他的手道:“万事不可轻敌,你我如今的身份实在是太过危险,说白了,在皇权之下,我们什么都不是。”
安子迁笑了笑,轻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子。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前,车夫取过脚凳扶两人走下马车,楚晶蓝望了一眼幽深的宫门,只是浅浅一笑,两人通报姓名之后,便有太监过来领着两人进了皇宫。
两人到大殿之后,守门的太监告诉两人皇帝正在和大臣们商议军事,让两人稍等,两人这一等却是一个多时辰。
安子迁尚好,楚晶蓝却因为有孕在身,站了这么久之后便觉得有此疲累,安子迁让公公搬把椅子过来给楚晶蓝坐,那公公却道:“圣殿之前谁也不能坐!”
楚晶蓝知道这必是皇帝刻意为难,当下对着安子迁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不妨事。”
安子迁的面色却已有些难看,却也知道此时只能忍耐,心里却又极担心楚晶蓝,当下便输了一些真气了给她,她才觉得好了一些。
如此又等了近一个时辰,那扇宫门才终是缓缓打开,只见几个身着红色官服的大臣从屋子里缓缓走了出来,众人见到两人时都微微一愣,两人也都不认识众人,只是微微低着头算是行礼了。
安子迁见崔文滔也随众人走了出来,他看了崔文滔一眼,崔文滔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了一抹担心。安子迁的眸光微深,心知今日之事只怕比他预期的还要麻烦的多,当下又缓缓将头低了下来。
大臣们离开之后,两人这才跟着太监缓缓走进了大殿,楚晶蓝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和安子迁一般跪下行了大礼。才一进门,楚晶蓝便闻到了一抹异香,她的心微微一惊,一时间不太明白为何这宫里会有这样的香气,她却已暗暗上了心。
皇帝威严的声音这才响起:“朕听王爷说尊郡主德才兼备,是难得的女豪杰,又听到一些关于尊郡主的传言,原本以为的定是一个长的虎背熊腰的威猛女子,不想今日一见竟是如此瘦弱,倒让朕有吃惊了。”
楚晶蓝低头答道:“传言最是不可信,因为听到人对另一个人说的话会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些自己的看法,所以美者便美,丑者更丑,悍者更悍,实际情况也许并不如此。臣女自小在杭城长大,自十五岁家父病重由臣女打理家业之后,便落下了一些悍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传言便将臣女说的彪悍无比。其实在臣女的心里,更希望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平淡而简单的过相夫教子的生活,不去为生计烦忧。”
皇帝听她说话的声音微低,虽然是一介弱质女子,却别有一番威仪,他心里暗暗吃惊,民间竟有如此出众的女子,难怪那只老狐狸执意要收她为义女,执意要为她争取郡主之位了。
他浅笑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楚晶蓝缓缓将头抬了起来,皇帝看了她一眼后将目光挪开,只是过了片刻,便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觉得她的姿色虽然不及他后宫的嫔妃,可是气质却远在她们之上,虽然不算绝美,却是清新动人,他的心神微微晃了晃,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当真是好气度,佩得上尊郡主之位。”
“多谢圣上赞美。”楚晶蓝不卑不亢的道:“只是人的长相是父母所给,原也由不得自己。”
皇帝笑了笑道:“你不怕朕?”
楚晶蓝缓缓的道:“圣上恩泽四方,昨夜父王还对臣女说,圣上是千古明君,做为圣上的臣民,是我等的福气,臣女对圣上敬佩无比,因敬佩而生尊重,若这分尊敬是怕的话,那便是怕了。”
皇帝的嘴角微微上扬,觉得楚晶蓝虽然是一个弱质女子,话却说的滴水不漏,其口才比之当朝不少的大臣都要好上许多,他想起以前问苏连城楚晶蓝是何种女子时苏连城回的话,顿时觉得有些意思,于是他又问道:“朕听闻你在嫁给安爱卿之前,曾和苏爱卿拜过堂,还是本朝第一个和离的女子,这一切可是真的?”
“这些都是真的。”楚晶蓝淡淡的道:“臣女与苏大人自小订亲,原本以为苏大人是臣女一辈子的依靠,奈何我与苏大人终是缘份太浅,被小人设计陷害,终是劳燕纷飞,好在臣女的相公对臣女不弃,这才有了这一段姻缘。”
安子迁早在皇帝盯着楚晶蓝看的时候就极度不悦了,此时再听到皇帝问到楚晶蓝的那一席话之后,心里怒气高胀,只恨不得把皇帝打成猪头。
他当下缓缓的道:“草民与苏大人原是表亲,草民与苏大人一直交厚,苏大人对红颜姑娘情根深种,当时因为红颜姑娘的事情而不愿迎娶晶蓝,还数次说要娶红颜姑娘为妻,于是成全了我和晶蓝的姻缘,也成就了苏大人和红颜姑娘的佳话,想来如今苏大人已娶红颜姑娘为妻,如今也幸福无比。”
皇帝的眸光幽深,浅浅的道:“哦?原来这苏爱卿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没有告诉朕,改天朕去问问何时能喝到他们的喜酒。”
“啊?”安子迁顾做惊讶的道:“苏大人还未迎娶红颜姑娘吗?草民自来到西京之后,便一直呆在王府,所以并不知情,若说了枉语,还请圣上降罪!”
“不知者无罪。”皇帝微笑道:“只是安爱卿既然和苏爱卿是表兄弟,就应该多加走动才是。”
“草民遵诣!”安子迁再次伏地道:“今日谢完恩之后草民便奉诣去见苏大人!”
皇帝闻言有些不悦,只是话是他说出来的,安子迁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往后说罢了,看来安子迁和苏连城的关系实在是不好。
他淡淡的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朕不过问。”
安子迁伏在地上的脸上满是不屑,当下又缓缓的答道:“是,圣上!”
楚晶蓝听到皇帝和安子迁的对话暗暗好笑,只是这皇帝似乎光顾着说话却不让两人起身,她在外面站了近两个时辰,此时又跪了近一刻钟,若是以前这都不太打紧,可是如今她有孕在身,实在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她只觉腹中微微有此难受,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差,才跪了一刻多钟决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怕是那股香味在做怪。她心知不好,当上便轻轻抚着肚子,人却已向安子迁的身上倒去。
安子迁见她面色苍白,心里怒气更重,当下半搂着道:“回圣上,贱内有孕在身,圣上是否可以赐她起身?”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才微惊道:“朕光顾着和你们说话,都忘了让你们起身了,都起来吧!”
“多谢圣上!”安子迁的低头谢恩,然后将楚晶蓝扶了起来。
楚晶蓝跪得久了,腿有点酸,忍不住晃了晃,安子迁的眼里顿时满是担心,一把将她扶住,她才没有跌倒在地,她回了他一记淡淡的笑意。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觉得这事有些意思了,他的眸光微转,然后关切的问道:“郡主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是朕大意了!来人,看坐!田忠民,去请御医!”
皇帝的话一落,门外便有公公尖声尖气的应了一声,安子迁看到楚晶蓝的样子,心里也极怕,一时间也不敢多说话,见太监搬了椅子上来,忙扶楚晶蓝坐下。
楚晶蓝轻声道:“有劳圣上关心!”她的头晕的厉害,知道那香很是霸道,再呆在这里只怕是要出事,当下身子再次一晃,两眼一白,似要晕过去一般。
皇帝看到她那副样子眸光微变,忙命人抬来撵轿,将楚晶蓝抬到最近的清风楼休息,安子迁欲跟上去,皇帝却道:“安爱卿不用太过担心,太医很快就到!你且在这里陪朕朕说说话。”
安子迁听到皇帝的话恨不得将他家的祖坟给全挖了,他心知今日楚晶蓝出现这样的状况完全就是皇帝的手笔,这殿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并不通晓医理,却也知这的香气中必然是有些古怪的,否则依着楚晶蓝的身体断然不会只跪这么一段时间就撑不住!
而皇帝此时卑鄙无耻的将他留在这里,不过是想趁他意慌意乱的时候跟他谈和件,或者可以这么说,皇帝此时命人将楚晶蓝扶下去,不过是以此事为要挟,他做的让皇帝满意了,楚晶蓝或许会没有事情,而他若是做的不如皇帝的意思,楚晶蓝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他和楚晶蓝早就知道今日里进宫会有凶险,所以两人一直都极为小心的防备着,没料到皇帝更加阴险,竟然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事情,竟是连毒都用上了,根本就无从防起。
安子迁想通了这一层之后知道担心和挂念是没有用的,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好生应对这个不要脸的狗皇帝!他这般一想,心里便也静了下来,然后跪倒在地道:“只要圣上能保贱内呣子平安,圣上想要什么,草民都没有意见。”
皇帝闻言眼里有一抹得意,却极为温和的道:“郡主算来也是朕的堂妹,朕自然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安爱卿不用太过担心。”
安子迁心里一阵冷笑,却伏在地上道:“劳圣上为贱内操心了!”
皇帝的嘴角微勾,看来安子迁爱楚晶蓝的事情是真的了,而楚晶蓝那样的女子也的确值得安子迁去爱,安子迁的聪明让他觉得极为省心,和聪明人说事情也没有那么累。
皇帝挥了挥,侍候在左右的太监和宫女全部都退了下去,他缓缓的道:“朕想要什么,安爱卿心里必定是极清楚的。”
安子迁微微抬起头来,皇帝又道:“上次安爱卿进宫,朕便觉得安爱卿是个可造之才,其才华一点都不逊于苏爱卿,朕有些体已话一直想跟安爱卿说,可是却又觉得有郡主在,那些话终是不太好说。”
安子迁的眸光深沉,浅浅的道:“草民和贱内原本只是普通的商家,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皇亲贵族,只盼着能守着自己的家业过一辈子。上次王爷去杭城收贱内为义女,实在是在草民的意料之外,后又承以圣上隆恩封贱内为二品尊郡主,草民一直以来都感激不尽,时时想着为圣上效忠!”
他说罢,又重重的扣在了地上。
皇帝闻言眼里有一抹亮光,却无比威严的看着安子迁道:“你们夫妇当真是承朕的情,而不是王叔的情吗?”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朗声道:“率土之宾,莫非王土,这天地万物都是圣上的,洛王爷也只是圣上的臣子!草民这种升斗之民就算是再分不清状况,也知道事情的大小和利憋,之前是一直不知道洛王爷的意思,以为他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可是草民这几日在洛王小住之后才知道这其中大有关窍,一直想寻个机会进宫面圣,却因为草民没有任何官阶,在皇宫之内是没有圣上的之召是进不来的,今日草民夫妇进宫,原本想像圣上表明心迹,却不料圣上却另有圣断!”
皇帝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道:“王叔都对你说了什么?”
安子迁的眼睛转了转后道:“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草民不敢!今日里草民只想向圣上剖示草民的心迹,只要圣上一句话,整个安府的所有便可尽数赠于圣上!”
皇帝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你倒是比你父亲聪明的多,也爽快的多,朕很喜欢你的性子!”
“多谢圣上赞赏。”安子迁的眼睛深如大海,又缓缓的道:“当初苏大人在杭城的时候,草民就曾向苏大人表明了草民的心思,只是当时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由不得草民去做主,所以才会想尽办法做上安府的家主,以为那样便可以为朝庭效力了,不想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事情,草民之前误会圣上的心意了,还请圣上责罚!”
皇帝的眸子也深了,他看着安子迁道:“你说你曾告诉苏爱卿你的心思?”
安子迁愣了一下后道:“苏大人说会将草民的心意转告给圣上!难道他没有告诉圣上吗?”
“上次朕让你住到苏府去,为什么不去?”皇帝冷着眼不答反问。
安子迁的眼里满是无可奈何,他长叹了一口气道:“贱内住在洛王府,草民心里关心她,当天晚上洛王爷又派人送来了纸条,让草民回王府住下,草民也是没有法子。”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倒又多信了几分,当下笑道:“真没有料到安爱卿还是一个多情的种子!”
安子迁叹道:“贱内身怀草民的骨肉,草民又如何能不担心。实不相瞒,贱内这一次有孕随草民来西京,一则是想向圣上谢恩,二来是怕草民得罪洛王爷,她是一片好意,却让草民左右为难!”说罢,他又长的叹了一口气。
皇帝见他言辞恳切,心里更信了三分,却缓缓的道:“安爱卿说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朕自是信的,可是却也需要看到安爱卿的诚意。”
安子迁忙道:“草民在杭城的时候,就听说辽东有灾情,草民心里便想替圣上分忧,便将家中的米粮都准备妥当,只要圣上一句话,草民便将那些米粮尽数送到西京来!”
皇帝的眸子里有了一分打量,却道:“朕是一知道辽东有灾便命章弥去请你进京,杭城和辽东相隔千里,你又如何得知?然后做好准备?”
安子迁暗骂皇帝反应太快,却也早有所备,当下忙道:“实不相瞒,洛王上次离开杭城时便留了几只信鸽在杭城,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会飞鸽传书给贱内,所以当章公公到达杭城的时候,草民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原本想着尽早和章公公进京的,却不料突然生了一场重病,所以才会拖延至今。”
皇帝听他说的合情全理,也不疑有他,只是一想到洛王早在带了信鸽在安府,心里便有些不太舒服,想来洛王这只老狐狸也是早有所备,所以他之前得到关于安府的消息不太准确,而依着洛王对安子迁的态度,只怕也是有些不太满意的,所以才会将情报隐瞒下来,好在安子迁聪明得到了安府的家主之位,否则他又被洛王给摆了一道。
皇帝这么一想,心里也就舒服了不少,如今战事频频,辽东又发了春灾,到处都需要银钱,安府虽然不算西凤首富,可是米粮屯积了不少,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米粮更宝贵了!
他缓缓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亲自将安子迁扶起来道:“委屈你了,安爱卿!”
安子迁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道:“能为圣上分忧,是草民莫大的福气。”
皇帝笑了笑,然后浅浅的道:“既然如此,洛王你就不要去住了,你出宫后便住在苏府吧!”
安子迁闻言很想一把掐死皇帝,却依旧有些担心的道:“贱内和苏大人曾经闹的不太愉快,这般住过去实有不妥。再则草民若是做的如此明显,只怕洛王爷也会生疑。”
皇帝淡淡的道:“谁说让郡主也出宫来着?郡主的身份尊贵,如今又动了胎气,这外面的大夫哪里及得上宫里的太医,便让郡主在宫里住下吧!”
安子迁听到皇帝这句话很想一把将他掐死!当上伸手挠了挠头道:“草民与贱内自从成亲之后就没有分开过,她住在宫里,草民住在宫外想要进宫极难,这……”
皇帝似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道:“你也想住在宫里?”
安子迁吓的忙跪倒在地道:“若是往常,草民自是不敢有半分要求,只是贱内如今有孕在身,若是分开,草民心中实是不安。只是草民也知道这皇宫内院外男是断然不能住的,外妇也是不能住的,圣上既然已经留下了贱内,不如也通容一下留下草民吧!草民只想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皇帝看着他那副吓得不轻的样子暗暗有些好笑,却浅笑道:“你还得出去为朕办事。”
安子迁当即跪下道:“草民在进宫之前曾和贱内商量如何来谢恩,想来想去都觉得只有将安府里所有的米粮全部奉上才能表达我们心里的感激之情,所以草民一离开洛王府的时候就已命贴身小厮去办这件事了,而今草民住在哪里都没有太本质的差别,京中之事,草民不清楚,也不愿去搅那摊浑水,还请圣上体谅草民的一片赤诚之心!”
皇帝的眸子在他的身上转了两圈后道:“你倒是一个极为识趣的人!”
安子迁忙道:“对草民而言,妻儿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如今能得到圣上的庇佑,实是草民上辈了修来的福气!”
皇帝见他全身上下都透着惶恐的气息,只道是今日的事情吓到他了,当下便道:“你起来吧!既然你有这样的要求,朕也允了你,等到粮草进京的时候,你再和郡主离宫吧!”
“多谢圣上!”安子迁行了一个大礼才缓缓站起。
皇帝又道:“你说你来西京之前有疾?”
“是!”安子迁低头答应道。
皇帝的眸光幽深,淡淡的道:“你既然进宫了,朕便宣太医给你也看看病,也许能治好你的陈疾也说不一定。”
安子迁当即大喜道:“多谢圣上!”心里却在骂:“你这个多疑的昏君,老子咒你生儿子没屁一眼!”
皇帝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轻轻摆了摆手命人交他带到了清风阁。
安子迁到达清风楼时,见楚晶蓝满脸苍白的半躺在床上,那模样比之前还要苍白几分,他顿时担心至极,他的身后传来了一记清冷的声音道:“放心,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有事!”
安子迁蓦然回头,便看到了郭品超那张冷然无比的脸,那脸上还赫然写着愤怒和不屑,他愣了一下,实在是不明白郭品超怎么会进宫成了太医!
郭品超对他横眉冷眼,他想起那天晚上将郭品超从楚家带出来之后暴打了一顿给扔到了荒郊野外之事,却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到了这里。
郭品超懒得理他,正在此时,一个公公进来道:“泉太医,圣上命你也顺便替安家主把把脉。”
安子迁愣了一下,他原本想着若是皇帝叫太医给他把脉时,用内功做些手脚便过去了,不想却遇到了郭品超,他是知道郭品超的本事的,他的那些手段一时间也没有把握能完全骗得过郭品超,而依着他以前和郭品超不和的事情,这混蛋若是想害他随便说上几句话皇帝便能治他欺君之罪了!
他心里暗骂流年不利,一时间也不知道郭品超的心思,心里也有了几分惧意。
郭品超看了安子迁一眼后对那公公道:“微臣遵诣!安家主,请!”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眯,看了郭品超一眼,郭品超却是满脸都是看戏的表情,那神情还有着几分得意,若是以前,依着安子迁的性子,只怕是要一巴掌拍花那张得意到极的脸,只是如今在皇宫内院,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而依着方才那个公公对郭品超的推断,他只怕已改了身份,和他们算是素不相识的。
淡定!沉住气!安子迁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于是他含着浅笑微微向那公公表示了谢意,然后便在大椅上坐下,然后手放在了小几之上。
郭品超看到他的表情赏了他一记白眼,然后伸搭上了安子迁的脉搏,安子迁知道此时用不着再隐瞒什么,怎么说也不过是郭品超的一句话。
过了半晌,郭品超终于缓缓的道:“安家主是否时常有心悸之感?”
安子迁微怔,旋即欢快的道:“太医当真是厉害,竟是一把脉便知晓!我的确时常心悸!”
郭品超淡淡的道:“那便是了,安家主以前必定做了许多费心之事,所以才会掏空了身子,引起心悸!此病得好生调养,万万马虎不得。”
安子迁听到这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当下叹道:“多谢太医!我日后会多加留心。”
郭品超轻轻点头后又道:“迟些我会开个法子给安家主,安家主每日服上三次,再修身养性,如此调理半月便会大好!”
“有劳泉太医了!”安子迁起身行礼。
郭品超看了他一眼后淡淡的道:“这是我的份内之事,安家主不用客气!明日我会再来给郡主和安家主把脉!”说罢,他收拾药箱便走了出去。
那太监也跟了过去,然后问道:“泉太医,安家主当真有心疾?”
“是!”郭品超有些不悦的道:“而且是有很严重的心疾,他的心上有个人洞,就是欲称的缺心眼,很难治的!公公若是信不过,大可以再叫其它的太医来给他把脉。”
那公公忙陪笑道:“泉太医虽然当太医的时日尚短,但是医术之高却是人人夸赞,比太医院的院首还要厉害三分,奴才又哪里敢怀疑。只是皇上吩咐奴才问仔细了,所以才会再次相问,还请泉太医不要放在心上!”郭品超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和太医院里的一直都不太和,可是他的医术却极好,一个月前宫里曾发时疫,便是他治好的,宫里许多太监和宫女都受过他的恩,所以平日里宫里的奴才们对他都是极客气的。
郭品超的眸光微转,却又问道:“圣上怎么如此关心这个安家主,说起来他不过是皇商罢了。”
那公公见四周无人,这才轻声附在他的耳边道:“这姓安的虽然只是皇商,可是他的妻子却是洛王府的郡主,洛王府如今的势力极大,就算是圣上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一次圣上将这一对夫妻留在皇宫,只怕还有其它的打算,这两人可不好得罪。”
郭品超闻言眼里却有了一抹怒气,顿时明白楚晶蓝方才为何会动胎气了,想来是皇帝的手笔,他虽然极不喜欢安子迁,也不喜欢楚晶蓝怀上安子迁的孩子,只是他心里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而一个女人怀上了孩子,便有了诸多凶险,再加之楚晶蓝怀的还是双生胎,根本就半点都马虎不得。
今日里也是巧了,他们去太医院请刘太医的时候,那刘太医刚好被洛王唤走,太医院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才轮到他。若是其它的太医,还不知道会如何!
他想了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处处透着巧合,这背后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一般,他的眸光浅浅,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当下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当权者当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日后止不定还有什么时麻烦。
他想通这些之后,又不禁为楚晶蓝担心,她如今有孕在身,这宫里危机四伏可如何是好?一想到这里,他便有些不安了。
安子迁陪在楚晶蓝的身边,楚晶蓝朝他微微一笑,他的眼里却已有了一分杀机。
那些宫女被楚晶蓝支走之后,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道:“今日大殿里燃了一种奇怪的香,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却知道那香是为我而备,所以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便开始装晕,没料到那香竟极为厉害,若不是我出来的早,又刻竟尽量少吸气,只怕今日是真凶险了。而今日若不是刚巧遇到了郭品超,后果实不堪设想。”
那香十分厉害,初闻只会动胎气,时间一长便会导致堕胎,而且后劲极大,若不是郭品超来的及时,并及时施针,只怕胎儿会保不住。
第十四章
安子迁没料到这中间还有这一节,他气的直想把皇帝剁成十八块!他的眼眶红了红,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混帐,这笔帐迟早要和他算清,用心竟如此狠毒!竟是连我未出生的孩子都算计上了!老子操他祖宗十八代!”
楚晶蓝知他常年混迹市井,却极少听他说粗话,此时听到知他是动了真怒,当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你答应了他什么?”
“将所有的一切给他,只求你和孩子的平安。”安子迁看着她道。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层淡淡的水气,却冲他浅笑道:“傻子!”
安子迁两眼定定的看着他道:“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加珍贵!那些东西原本就是身外之物,他想要我自然会给,只是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拿走,那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早有准备?”
“自然。”安子迁的眸光清冷,他缓缓的道:“纵是皇权如天,我也不会就此认命,想将我捏圆搓扁,也得看他有没有那样的本事。待到事情定下来之后,我定要让他断子绝孙!狗娘养的畜生!”他的声音不大,周身却杀气腾腾,也是如今所有的一切还未完全就位,否则今夜就要剁了解他!
楚晶蓝的眸子里也有了一分寒气,她浅浅的道:“这笔帐我也记下了。”
安子迁伸手轻轻抓着她的手道:“晶蓝,是我没用,险些害了你和孩子。”
“这哪能怪你。”楚晶蓝轻叹道:“这原本就是一场精心为我们设下的局,是人家的地盘,他又是皇帝,我们哪里能逃得掉,只是今日好在没有事情,日后我们更得步步为营了。”
安子迁看着她道:“在那些米粮没有被运进西京之前,我们只怕是出不了皇宫了。”
“无妨。”楚晶蓝轻声道:“我们都呆在皇宫里反而安全些,至少在这一段时间里皇帝不会动我们。”
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眸光一片温柔,轻轻抚了抚她柔顺的秀发。
楚晶蓝回了他一记温暖的笑意,只是她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有些乏了,安子迁替她将被角拢好,半倚在床畔陪着她。
清风楼里寂静无比,安子迁心里有些烦闷,他的眸光有些飘忽,听到门口似有什么东震落,他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却见一只青鸟落在窗前,他的眸光闪了闪,伸手轻轻摸了摸青鸟,青鸟振翅离开,却落在了不远的枝头之上,然后叽叽喳喳的唱起了歌来。
安子迁静静的听着青鸟的歌唱,眸子里满是浅陌的冷意,青鸟叽叽喳喳唱了好一会,便震翅远飞,他半倚在窗台前,将单手负在身后,眸子里已有了一股肃杀之气。
梦溪自从那一日受到打击之后,就一直显得有些精神不震,整个人有一种抓狂的倾向,想要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真相,依着她以前的性子,就算是所有的门窗全部被封起来,她也有法子逃出去,可是因为心里有那分对真相的惧意,冲出去的动力大不如前,整天猫在那里不愿动。
天不怕地不怕从不知烦恼为何物的梦溪公主终于知道什么是烦恼了!
她拖腮半卧在小榻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撕着碧柔刚采回来的花朵,碧柔和碧玉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满是烦忧,两人跟在梦溪的身边已经很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两人的心里有万般无奈。
碧柔大着胆子道:“公主,你自从上次出宫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梦溪不语,眼睛只盯前眼前的残花。
碧玉的眼睛转了转后道:“公主,你天天这样闷在这里,小心闷出病来,要不要去御花园里转转,御花园里的牡丹全开了,可漂亮了!”
梦溪赏了碧玉一记白眼,如今已是五月初了,牡丹的花季是没有过,但是此时也差不多要凋了,这个笨丫环真以为她是笨蛋吗?撒个谎都不会撒!
碧玉看到她的那记眼神,轻轻伸了伸舌头,碧柔却又道:“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呢?”
梦溪长叹了一声道:“如果你要嫁人了却发现那个要嫁的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办?”
两个宫女闻言大惊,碧玉睁大眼睛看着梦溪道:“公主,上次在御花园里看到的那个男子不是千赫王?”
梦溪闻言却恼了,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道:“都怪你们这两个笨蛋,那天什么情况都没有弄清楚,就非得说人家是千赫王!却不知道真正的千赫王根本就是一个野人,一点都不温柔!我这一次是丢人丢到家了,还赔上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碧玉和碧柔一听就知道出大事了,碧柔小心的道:“公主,你见到真正的千赫王呢?”
梦溪白了她一眼,她咽了口口水后道:“圣上最是疼爱公主,公主若是不喜欢千赫王的话,将那天遇到的男子找出来,让圣上重新赐婚!”
梦溪闻言欲哭无泪,她纵然是再鸵鸟也知道那天遇到的人和她是没有缘份的,若是那人是其它的人还好,她还能跑到皇帝面前去死缠烂打,可是那人偏偏是原本皇帝想要给她赐婚之人,她拼死拼活才将那门婚事压下,让皇帝将她赐婚给千赫王,此时再去找皇帝重新赐婚,不是自己给自己一嘴巴吗?
她不怕自己给自己一嘴巴,怕的是皇帝的心思,她以前也觉得皇帝是真的疼自己的,可是上次在御书房里听到皇帝和皇后的对话之后,她就知道在皇帝的心里,皇权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而她这个妹妹,也不过是替他稳固江山的工具罢了。
梦溪很苦恼,也很无助,短短几天的时间,让她不得重新去面对很多事情,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知道她以后要面对着什么。而乌铮的性子,她也算是见识到了,那个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她又想起乌铮将她一把抓起来的样子,她便气的胸口直起伏,那混球长的那么凶悍,还对她动了手,现在还是在西京,若是到了千赫草原,那还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碧玉见她不语,心里满是担心,又道:“公主,圣上最是疼你,你去求求他,他一定会允的!”
“滚一边去!”梦溪有些暴燥的道:“死丫头,你难道不知道君无戏言吗?圣诣都下了,根本就无从更改!再在那里胡说八道,小心掌嘴!”
碧玉吓的不敢再说话,碧柔一看架式不对,忙转移话题道:“公主,奴婢听说了一件怪事,这宫里除了未成年的皇子和公主外,再没有其它人能在宫里过夜,可是昨天晚上圣上却将安家主和天下第一悍妇楚晶蓝留宿在宫里了……”
“什么?”梦溪打断她的话道:“你说安子迁和楚晶蓝现在住在宫里?”
“是!”碧柔吓了一大跳,一时间不明梦溪为何会反应这么大。
梦溪的眼睛顿时瞪的极大,然后又问道:“他们住在哪里?”
“听说是住在闲置的清风楼……”碧柔小心的回答。
梦溪轻轻咬了咬唇,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转,她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大声道:“我要去见他们!”
碧柔和碧珠陡然听到如此大的声音,都吓了一大跳,梦溪却已经又咬着牙近乎自言自语的道:“我要去见他,不管他到底是谁我都得弄清楚!我不要再憋在这里了!”
两个宫女原本是怂恿她出去玩,可是听到她近乎石破天惊声音之后又有些担心了起来,都觉得她们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这一次也太不正常了些。
两人对视了一眼,碧柔小心翼翼的道:“公主……”
“你们去告诉皇兄,就说是我病了,去给我请个太医来!”梦溪吩咐道。
碧柔咽了一口口水道:“公主为何想要去见那两个最不成才的人?”
梦溪把眼睛一横后道:“闭嘴!谁说他们是最不成才的人呢?你见过他们呢?”
碧柔赶紧摇头,梦溪重重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没见过就不要乱说话!这世间的传言能信吗?”
碧柔伸揉着额头,不敢再说话。
碧玉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乖乖的去请太医,过了一会,太医终于来了,床上有人半躺在那里,太医行了一个礼后然后准备动手把脉,却冷不防后颈一阵剧痛,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已经晕了过去。
梦溪拿着一根粗大的棒子对着太医做了一个鄙视的动作,碧柔从床上爬起来道:“公主,这似乎有点不太妥当……”
她后面的话被梦溪的眼睛给瞪了回去,乖乖的闭上了嘴,梦溪轻哼道:“你们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每次都说这样的话,当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太医的衣服给我扒下来啊!怎么,还想等着本公主亲自动手不成?”
两人知道她动了怒,当下忙动手将那个倒霉的太医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给梦溪穿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梦溪道:“碧柔继续在床上装我,碧玉好生看着他,他醒来之后就告诉他是本公主把他打晕的,他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到皇兄那里去告我的状,只不过小心本公主把他在明塘街养外室的事情告诉他的夫人听。”
碧玉和碧柔齐声答应,暗道公主每次偷偷溜出去时都能想到一些让哭笑不得的法子,这个太医算他倒霉,其实不管是哪个太医今日来,若是生事的话,都不过避免的会在明塘街上有一房外室,聪明一点的人自然是知道公主难惹,这事只能瞒下。
梦溪的身材微微有些单薄,穿上那太医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她又往衣服里塞了一些东西,转眼间她便显得胖了一大圈,也高了不少,和那太医的身材就显得有三分相似了。
她顺利的走了出去,然后偷偷的越过宫中的耳目,很快就到达清风楼了,她站在外面仔细的看了看,那里一片安静,只余几个侍卫了守着门口。
天不怕地不怕的梦溪心跳如鼓,她想要过去一看究竟,却又害怕看到她预期看到的情景,一时间心里更加的踌躇,她在原地转了十个八圈之后,终于咬了咬牙越过树丛往屋子里看去,却见屋门半掩,什么都看不到。
她又不死心,绕了半个弯之后到了清风楼的屋后,后面窗户大开,她站的那个位置却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她心里一急,便爬上了一旁的歪脖子树,她才一爬上去往里面一望,整个人便石化在那里。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极为和美温柔的画面,两人都侧身坐在窗前,所以能看到清两人的样子。只见她那一日看到的俊雅男子此时手里正拿着一只眉笔,在给一个温和端庄的妇人画眉,那男子的动作温柔无比,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半含着笑意,那妇人的嘴角微微勾着,有几分清冷的眸子里此时如一汪秋水般看着眼前的男子。
梦溪只觉得脑袋完全停在了那里,这样的一幕曾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她一直渴望能有那样一个人她深爱的男子为她画眉。
看到这样的情景,她觉得她应该会很生气,应该冲过去大骂两人一顿,可是不知道怎的,她的心里虽然发酸却又觉得好画面太美,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就如同此爬在歪脖子树上偷窥一样,是多余的,是杀风景的……
她长到这么大,平日里也算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尽了,这天下间就没有她不敢去做的事情,可是此时她却突然觉得她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她纵然是天之娇女也不可能尽得人间之美好,就如同她一直渴望的美好婚姻,到头来只不人过是一场政治婚姻。她喜欢的良人早有心爱之人,她可以遥遥相望,却不可能深情相拥!
一滴泪珠从她的眼前滚落,落在旁边已有些凋落的牡丹花上,她的眸子里泛起水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隐隐又听到了在万荷亭里楚晶蓝含笑的样子,楚晶蓝含笑的告诉她安子迁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她当时还觉得安子迁那样的人是绝对配不上楚晶蓝的,而今看来,两人这般相处的样子实是恩爱至极,有如一对神仙眷侣。
梦溪伸手拭去眼角边的泪水,有些迷蒙的眼睛又清晰了起来,却见安子迁已替楚晶蓝画好了眉,此时已取了一面铜镜给她看,楚晶蓝的嘴角微勾,然后浅浅而笑,那笑容美的令人炫目。
梦溪的心里再次一酸,想起乌铮那副五大三粗不懂温柔为何物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堵的慌,大小姐的的脾气再次上涌,她不自觉的跺了跺脚,却忘了她爬在树上,这一跺脚便一脚踩空,整个人华丽丽的就朝有树下倒去,她惨叫一声,“扑通”一声巨响,整个人便以一记狗啃屎的姿势华丽丽的摔倒在地上。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屋子里的安子迁和楚晶蓝,确切的说只惊动了楚晶蓝一人,安子迁在梦溪出现在后窗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最初他没有认出是谁,只道是皇帝的暗岗,只是后来又觉得不太对劲,那爬树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然后他就知道那是谁了。
安子迁心里最初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他知道梦溪那让人极度无语的性子,原本担心那个脾气古怪说话无比惊人的公主大人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却不料厉害无比的公主竟自己从树上摔了下来。
安子迁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楚晶蓝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听到梦溪的叫声,她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安子迁,他浅笑道:“不过是一只调皮的猴子从树上摔了下来,不打紧的。”
楚晶蓝的眼里有一抹狐疑,那边隐藏在侧的侍卫早已奔了过去,大声吼道:“什么人!”说罢,长枪已经刺了过去。
梦溪从地上才爬了起来,便看到长枪刺来,她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当下一手抓住一把长枪,一个凌空踢便将那侍卫踢倒在地,然后怒骂道:“混帐,连本公主也敢动手,你长了几个脑袋?”
宫里的侍卫哪个不认识梦溪公主,此时见她摔的狼狈,穿的也古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而公主的脾气已经起来了,伸起手来便赏了那些侍卫一人一记巴掌,众侍卫挨了打,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侍卫长见公主动怒,忙问道:“公主不是禁足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呢?”
“我是被禁足了,可是方才皇兄又解了禁了,这皇宫里我想去哪就去哪!”梦溪将胸挺的高高的,一副盛势凌人的模样。
侍卫长自然是不信她说的话,当下又道:“既然如此,怎的没见碧玉和碧柔两位姑娘陪着?公主怎么穿了太医的衣服?”
“你蠢啊!”梦溪瞪着侍卫长道:“我想一个人出来还要带丫环吗?还有啊,本公主觉得这太医的衣服好看的很,我喜欢就穿上了,怎么?你还想管本公主不成?”
“不敢!”侍卫长的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
梦溪又怒道:“不敢就给本公主滚,小心惹毛了本公主,本公主灭了你全家!”
侍卫长心里纵有万千怀疑,也不敢得罪这个小魔头,当下忙带着一众侍卫退了下去。
他们才一退下去,梦溪便伸手揉起胳膊来,不用想她也知道她此时的模样十分狼狈,她还没有收拾好,便听得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她扭头一看,便见到安子迁扶着楚晶蓝站在不远处的花树下,两人端端是男才女貌相配至极,她心神有些恍惚。
她原本要蹦出口的粗话也尽数咽了下去,只觉得她这副狼狈的样子若是给安子迁看了去当真是丢人丢死了,只是转念又想,他都是其它女人的人了,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只怕从来都不在乎,当下把心一横,也不去整理身上的东西了,却恶狠狠瞪了安子迁一眼。
安子迁被她那一眼瞪得有些莫明其妙,却也知道她的性子,当下只当做没看到。
楚晶蓝却看到梦溪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惊,却微笑着问道:“公主可是知道我进宫了,特意来看我的?”
“不是。”梦溪直接回答,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便又道:“算是吧!”
楚晶蓝听她的话说的有些古怪,当下微微一怔,梦溪却已扁着嘴走到安子迁的身边道:“喂,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安子迁只觉得她这句话问的有些暧昧,却依旧淡定的道:“那一日进宫的时候不是告诉公主了吗?我叫安子迁,只是公主自己不信,非说我是千赫王,我这副瘦弱的样子,又哪里有一分草原大王的风姿。”
梦溪撇了撇嘴,安子迁的话是说的没错,他看起来是长的有些文弱,的确没有半点草野男儿粗犷的模样,那一日明明是她自己鬼迷了心窍,所以才会主认为他就是那个粗犷的汉子。
她的眼里升起了水气道:“你为什么不着重声明说你是安子迁?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安子迁很久以前就知道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尤其是女人生气的时候,尤其是那个极不讲理的女子,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鼻子,扭头却朝楚晶蓝看去,楚晶蓝的眸光浅浅,不见喜怒,他的心跳却快了起来,他家娘子越是淡定便越是生气,梦溪给他惹了不小的祸事。
他虽然知道他和梦溪还会有再遇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将梦溪误会他是乌铮的事情说给楚晶蓝听,可是却一直没有勇气,而和梦溪再次相见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安子迁想要解释:“晶蓝,我和公主……”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梦溪便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挥动着拳头怒打道:“混帐,竟敢骗我,竟敢骗我,你赔我的终生幸福来!”
安子迁被打的满头黑线,楚晶蓝半斜着眼睛看到眼前的闹剧,却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淡淡的看着,那双幽深的眸子更加的幽深清冷。
安子迁觉得事情越来越大条了,他见楚晶蓝的神色不对,终是恼了,一把将梦溪推开道:“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却也得顾忌一下形象,再这般无理取闹,当真是丢脸至极!”
梦溪扁了扁嘴,红着眼睛看着他道:“我就是没有形象,你去西京里随便抓个人问问,就知道我梦溪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再说了,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
安子迁无语,梦溪又道:“你这个骗子,骗走了本公主的感情,本公主就连发泄一下都不行吗?”
这一次安子迁只觉得天边有惊雷响起,他统共也就见梦溪两次,他怎么就骗了梦溪呢?再说了,他那一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梦溪他的身份,是她自己不信的,这会倒好了,全赖在他的头上了。
楚晶蓝闻言浅浅一笑,走到梦溪的身边,掏出手帕为梦溪擦干泪水道:“公主切莫生气,男人有时候说的话是算话的,远溪他原本就是个风流的性子,以前在杭城就招惹了不少的女子,我在嫁给他之前,他就有一妻三妾。我们成亲之后,我原本以为他已经修身养性了,不料他竟又招惹了公主,公主有什么话大可以对我说,我定还公主一个公道!”
梦溪听到楚晶蓝的话后泪水涟涟,一头扑进她的怀里道:“我恨你!恨你为什么比我更早的认识他!我若是比你早认识他,我一定不会把他让给你!”
楚晶蓝闻言也有些无语了,原本还有话要说的,却也说不出口了。
梦溪趴在她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止了哭泣,然后从她的怀里爬了出来,扁着嘴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如此优秀,为什么会如此冷静,你方才若是打我几巴掌,或者骂我几句,我也好寻个由头好好的为难你一番,然后再用些手段把你给逼走!可是你这些事情都没有做,我又该如何是好?”
楚晶蓝闻言失笑道:“公主说笑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又哪里敢对你下手。”
梦溪也破涕为笑道:“按着我以前的性子,若是想要什么,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可是这一次却打算放弃,必竟姐姐在先,我不能夺姐姐所爱。”
楚晶蓝的眸光深了些,她却已轻轻咬着唇道:“姐姐的眼光真好,世人眼里的纨绔子弟竟是如此玉树临风的男子,还如此的温柔体贴。也是他是姐姐的人,否则我一定会把他抢走!”
安子迁再次觉得天边有惊雷滚过,这样的女子怕也只有皇宫这样的地方才养的出来,绝对是吓死人不偿命的绝世天才,如此的不顾世俗,当真是让他开了眼界。如此当着他的面对楚晶蓝说要把他抢走!把他当成什么呢?兔儿吗?女人抢男人,这世道何是变得如此的疯狂呢?
楚晶蓝的眸子里也满是震惊,虽然她来自二十一世纪,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不是特别稀奇的事情,可是在这里却绝对是有些惊世骇俗的,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只是浅浅一笑。
梦溪却已经将泪水全部擦干,对楚晶蓝道:“姐姐,我都到你家门口了,你也不邀我进去坐一坐吗?”
楚晶蓝的嘴角微扬,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清风楼,安子迁却觉得有些头大,想要说话,却也知道在这两个女人的的面前他还是不说话的好,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三人进屋后,一边的花树下走出一个人来,他看了三人离开的方向后,眸光深了些,却极快的就走进了另一间屋子,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听罢之后眸光幽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站在一旁伺候的皇后却面带忧色的道:“皇上,公主行事素来极为古怪张扬,这一次又做下这样的事情来只怕会有后患。”
皇帝的伸手轻轻按了按眉心道:“看来朕得下严令禁梦溪的足了,否则只怕还要再生出事来。之前朕觉得将梦溪许给乌铮有些不妥,此时看来却是极为妥当的,安子迁和楚晶蓝两人如今困在宫里,安子迁又让安府将米运进西京,他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朕原本是想让楚晶蓝堕胎后留在皇宫里,然后让安子迁去外面处理所有的事情,不想他竟极为痴情,竟愿意和楚晶蓝一起呆在皇宫,而楚晶蓝的胎也保住了,实在是有些古怪。”
“其实也不古怪。”皇后轻叹道:“昨日皇上吩咐的太医被洛王支走,留在太医院里的太医是新进太医院的泉太医,那人医术高超,行事却是有些古怪的,所以才会全力保楚晶蓝的胎。”
“皇后的意思是那个泉太医是王叔的人?”皇帝微眯着眼睛道。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道:“臣妾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古怪罢了,臣妾昨日听到这事后派人调查了泉太医的底细,他的父亲是因洛王爷而死,和洛王府有不共戴天之仇,断然不可能为洛王所用。臣妾觉得,他昨日并不知情,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份罢了。”
皇帝的眸子微微一合,眼里有了一抹戾气道:“很多时候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是可能,这其中的事情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再说了,他们如今呆在皇宫之中,是死是生也不过是朕的一句话罢了。只是如今他们还有些用处,得留到米粮进京。”
皇后浅浅一笑道:“皇上说的是,对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是不需要手软的。”她和皇帝做了多年的夫妻,自然是知道皇帝的性格,皇帝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无比,可是行事却是极为狠厉,做起事来通常都是不留余地和活口的,他还是太子时,便将当时权倾朝野的青家连根拔起,那样的一个大家族在一夜之间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他的动作之快之狠让人咋舌,当时朝中和青家有关联的人几乎全部死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洛王借着那此缺失,在各个要紧的职位上都安排了自己的人。
皇后想起那件事情,心里还有一抹淡淡的害怕,而这几年来,皇帝手中的杀戮更重了一些,那些不合他心意的大臣几乎没有一人有好的下场。而洛王的势力也越来越大,两年前皇帝曾经设上一个局欲将彷效当年对付青家那样对洛王下手,而洛王却极快的反应了过来,当即调动了各方的力量,用手中执掌的虎符调动了守在京外的十万大军。
那天晚上,皇宫之前一片灯火辉煌,皇帝站在城楼之上却吓白了脸,终于明白洛王不是青家,当时他手里有五万禁军,若是两人真的动起手来,他没有太大的胜算,而洛王当时还有些事情受到皇帝的牵制,所以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退了兵,皇帝没有过问洛王深夜屯兵之事,而洛王也不提禁军之事。
事后,皇帝想尽千方百计要将洛王的虎符收回,都被洛王极为巧妙的化解开来。
皇帝为这件事情寝食不安,从那之后疑心病更重,对谁都不太相信,这两年来,皇帝和洛王一直都互相较着劲在斗着,两人各有输赢。皇帝的手下养着一批死士,原本想寻机会刺杀洛王,而洛王的手里也有一批武功高强的武士,两波人马暗地里已动了好几次手,却都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皇后在想什么?”皇帝的声音拉回了皇后的思绪。
皇后适时的轻叹一口气道:“臣妾只是在想这皇权的路上都是鲜血铺就,要到何时才能一享心中的安宁?臣妾这些年来已有些累了。”
皇帝伸手轻轻将皇后揽在怀里,轻声道:“没有办法,为了巩固皇权,朕只能狠下心来,决不能心软,因为只要朕一心软,指不定哪一日就会被人横尸于大殿之上!”
皇后的眸光悠悠,轻声问道:“皇上说的是,对安子迁夫妇也用不着手软,只是梦溪和他们走的甚近,只怕日后还有一些麻烦。”
“不妨事,乌铮不可能在西京呆很久的。”皇帝缓缓的道:“她嫁给乌铮之后便没事了,朕只有她这一个妹妹,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却已有了一分冰冷的寒气。
正在此时,门外的太监进来道:“圣上,定国公府的三小姐求见,现在宫门外候着。”
“青鸾来了!”皇帝的嘴角难得微微上扬,当下对皇后道:“你不是最喜欢吃她做的桂花糖藕吗?她来的可正是时候。”
皇后的眸光微转,桂花糖藕是皇帝最喜欢吃的食物,她却甚是讨厌,以前为了讨皇帝欢心,她曾撒过谎说桂花糖藕她也极喜欢吃,实际上,她却是一点都不想遇那粘粘的食物。她见皇帝的眸子里满是喜悦,知道白玲珑很得皇帝的欢心,迟早是要纳入后宫的,她的心里有些不悦,却装做极大度的道:“青鸾姑娘难得进宫,皇上又说她是皇上的解语花,臣妾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敢打扰皇上。今晨侍候太子的张嬷嬷说太子有些咳嗽,臣妾想去看看。”
皇帝微笑道:“那你就去看看吧,好生照顾太子!”说罢便起了身,却也没有细问太子的病情,已有些欢喜的对太监道:“去请青鸾进来吧!”
太监得令便下去了,皇后的眼里满是暗然,她早知皇帝是个薄情之人,对她不关心她没有怨言,可是听说太子病了却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却也知在这皇宫里,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她转身离开,心里却道:“万青鸾,也不知你能得圣宠到何时!”
白玲珑很快就进了宫,手里拎着一个精巧的篮子,她欲向皇帝行礼,皇帝却已一把将她扶起来道:“青鸾,这里只有你和朕两人,那些虚礼便免了。”
白玲珑微笑着道:“古人常说‘慎独’,越是没有人看,便越要将事情做好,这是臣女对圣上的敬意,容不得半点马虎。”说罢,她不着痕迹的挣脱了皇帝握着的手,温柔的行了一个礼。
皇帝的眼里满是愉悦,他最是喜白玲珑这副端庄稳重的样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失了礼数,虽然这样显得有些疏远,却很合他的心意,他待白玲珑行完礼之后道:“青鸾就是这副样子,永远都那么多礼数,定国公当真是教的极好。”
白玲珑浅浅一笑道:“臣女的父亲一直对臣女,圣上宠着臣女是臣女的福气,万不可有半分逾越。”
皇帝微笑道:“安国公近日可好?”
“拖圣上的福,父亲身子安好,只是见近日京中事多,有些不安。”白玲珑恭恭敬敬的说着话。
皇帝的眸光却冷了些道:“都是一此鼠辈罢了,对了,前几日万荷亭让你受惊了,有没有伤着?”
“臣女有圣上庇佑自不会有事。”白玲珑的眉眼里的笑意淡去,有些伤感的道:“只是那一日的事情实在是太惨,臣女每次想起都会暗然神伤,可怜了那些姐妹,臣女本是一番好意,却生了那样一桩祸事,好在刑部侍郎查案及时,还了众姐妹一个公道。”
那一日的事情皇帝最终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禁军统领的身上,维护了他的面子,只是此时皇帝听白玲珑说起时,心里又有了一些不悦,这一局棋他却是输了。
皇帝缓缓的道:“事情都查明了,青鸾不用太过伤心。”
白玲珑的头微微低着,皇帝却已伸手牵起她的手,白玲珑的眼里满是嫌恶,只是她低着头皇帝也看不到,等她的头抬起来的时候,眼里又是可人的笑意。
第十五章
皇帝嘴角微勾,白玲珑将头轻轻靠在皇帝的胸前道:“有圣上在,青鸾便什么都不担心,只是每次青鸾进宫一次都难,想见圣上一面也极难,原本想和圣上分喜青鸾的喜怒哀乐,而等到圣上想起青鸾的时候,却已失了所有的兴致……”
“这有何难!”皇帝浅浅一笑道:“迟些朕便赐你一个金牌,准你随时进宫。”他的手轻轻勾起白玲珑的脸,那双威严无比的眸子里满是浅浅的笑意。
在皇帝的心里,白玲珑不同于寻常的女子,她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小家碧玉的温柔,还有寻常女子没有的撩人风情,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清雅不俗,煞是好闻,一段日子他若是闻不到那股香味,心里便想念的紧。
皇帝是天之娇子,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尤其是貌美的女人,但是像白玲珑这样貌美又风情万千的女子却从未遇到过,而她不但貌美,还聪明的很。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独自泛舟在青湖之上,时值寒冬,她的身周竟有蝴蝶环绕,她当时弹着一首极为古谱的曲子,曲风清扬,她十指纤纤划过琴,端端是美丽又高雅,当时他疑心她是欲坠凡尘的仙子。一曲终罢,她见他来,却匆忙命人将小舟划走,身边的太监知他的心意,忙四处派人打听,才知道她是定国公失散多年的女儿。
他原本也疑心她极有可能是洛王派来勾引他的女子,必竟那一次偶遇实在太巧,所以派人严查过她的身世,她的身世是她的娘亲年青时和定国公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然后一直未嫁,再郁郁而终,她娘死后,她便带着定国公当年留下的信物进京寻亲,为进定国公府她是吃尽了苦头,被定国公的原配夫人百般为难。两人初遇的那一日是她去青湖边的法缘寺为亡母上香,她带着丫环到湖边赏景,见左右无人取琴而弹,心里有哀思所以琴音里满是伤感,那一次和他的相遇确实是一场意外。
纵然如此,皇帝心里还是有百般怀疑,后又试探了好几回,均被白玲珑巧妙的化解,而且每次都借着化解的机会让皇帝为她心动。
她原本就是极为聪明之人,又久在青楼,深谙男子的脾性,而她初到西京的时候,洛王又细细的告诉过她皇帝的性情,她与皇帝之间的相处虽然惊险连连,却也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白玲珑此时听到皇帝的话先是一喜,旋即轻轻摇了摇头后道:“圣上疼爱青鸾,青鸾是知道的,只是青鸾如今只是外臣之女,圣上将那么贵重的金牌赐于青鸾,这要传到御史的耳中,只怕少不了得说圣上了,圣上千古明君,青鸾不愿圣上因为青鸾而御史胡说。”
“青鸾都说了御史是胡说了,又何必放在心上?再说了,朕要宠哪个女人又岂容御史胡说?也是如今辽东春灾,南疆战事未平,否则朕早将你纳入后宫了。”皇帝原本还在想答应的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此时听白玲珑这么一说倒放下心来了,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值得他对她好。
白玲珑的眸子里满是欣喜,皇帝的嘴角微勾,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微微勾起她的下巴,见她粉嫩无比的红唇近在眼前,心里微微一动,头一低,龙唇便吻上了娇嫩的红唇。
白玲珑的心里厌恶至极,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而她这一颤在皇帝看来却是因为她这害羞的惧意,他的嘴角微微勾,见她的眼睛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俏丽的影子,美的让有心动。皇帝的心里满是欢愉,又轻轻的吻上了她的眼睛。
白玲珑的身体再次一颤,微微睁开眼睛道:“圣上……”
皇帝的气息粗重了些,然后轻声道:“青鸾,今夜宿在宫里如何?”
白玲珑的脸上满是红意,双眸含羞的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极快的将头低下来道:“这……这只怕不太合规矩……”
“规矩素来都说朕说了算。”皇帝看着她满脸娇羞的样子甚是满意,将她搂的更紧了些道:“天知道朕有多想要你,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你,还要等到晚上,朕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说罢,他的唇又吻上了白玲珑的脖颈。
白玲珑强忍着一掌将他劈晕的冲动,轻轻“嗯”了一声吃吃一笑便轻轻推开皇帝走到她带来的食篮边道:“青鸾做了圣上最喜欢吃的桂花糖藕,圣上过来尝尝吧!”
皇帝的嘴角微勾,眼里满是温和的看着她,她看了皇帝一眼,却又极快的将头低了下来。皇帝看到她这样的表现,当即爽朗的大笑道:“玲珑比之桂花糖藕更合朕的心意!”
白玲珑轻轻跺了跺脚道:“圣上就爱寻青鸾开心,青鸾不理圣上了!”说罢,她竟红着脸跑出去了。
皇帝看到她这副样子心情更好,原本因为国事而生的烦恼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白玲珑离开大殿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里娇羞犹在,脸上红晕也在,当值的太监听到皇帝的笑声再看到她出来的样子,一个个都嘴角含笑,知道她如今天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得罪不得。早有太监迎上来道:“三小姐,圣上有言,请三小姐今夜宿在宫里,此时若是无事可以在御花园里赏花。”
白玲珑面色潮红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见身后有人跟来,便轻声道:“我想一个人走走,公公们就别跟着了。再说了,在御花园里断然不会有事的。”
众位公公只道她是不好意思,见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再跟下去了。
白玲珑缓缓前行,她的眸子看起来依旧温和,只是眼睛里却已多了一分凌厉,她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之后,见楚晶蓝和安子迁正在凉亭下喂鱼,她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一松,当下微笑道:“郡主,你怎么也在宫里?”
楚晶蓝见她的眸子热切,知道她是刻意寻来的,她方才好不容易打发走多话的梦溪,原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安子迁却轻声告诉她说白玲珑进宫了,问她要不要见白玲珑,她心知这其中还有一些关窍,当下便和安子迁到这里来喂锦鲤。
楚晶蓝浅笑道:“昨日进宫谢恩,不想却动了胎气,幸得圣上怜惜,让我在宫里养胎,说宫里的太医比起外面的大夫医术要高超不少,于是我便与相公一起来留在宫里了,不想却又在这里巧遇万三小姐。”白玲珑在西京是定国公府的三小姐,定国公姓万。
白玲珑笑道:“可不是嘛,当真是巧的很了,那一日郡主离开后,我心里还想的紧,原本想着去洛王府看看郡主,无奈那一日出事之后,家中事多,父亲不让我出门,倒是我失礼了!”说罢,她轻轻朝楚晶蓝一揖,楚晶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一枚蜡丸便顺着楚晶蓝的手滚进了衣袖之中。
楚晶蓝含笑道:“那一日万三小姐也受了惊,还记挂着我着实让我感动。”
两人又在亭子里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来说去大多是一些客套话,说到后来楚晶蓝问道:“万三小姐什么时候出宫?若是方便的话劳烦给我父王带个信,就说我在皇宫里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白玲珑淡淡的道:“我今日不出宫了,圣上留郡主在宫里小住的事情王爷只怕已经知道了,郡主就不用担心了。”
楚晶蓝听到她说今日不出宫时微微一愣,她自然是知道白玲珑的不出宫意味着什么,她当真是没有料到白玲珑竟做的果绝至此,为了复仇,竟以身事仇人。她曾问起过安子迁白玲珑是个什么样的人,安子迁曾告诉她白玲珑聪明果敢,洁身自好。她知道安子迁嘴里的洁身自好的意思,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白玲珑的传闻,传闻说她在画舫数年,一直以来都是卖艺不卖身,她心里估莫着白玲珑怕还是处子之身。
她抬眸看着白玲珑,却见白玲珑的嘴角含着浅笑,眼角眉梢里却有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
楚晶蓝微笑道:“万三小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父王只怕已经知道我住在皇宫里的事情了……哎呀!”她的脚下一虚,直直的朝前栽去,白玲珑适时扶住了她。
她极小声的问道:“一定要如此吗?”
白玲珑也轻声答道:“我没有别的选择,当初我选择来京时就已做好了准备,如今大事将起,我已别无他法,若不伴在他的身侧,又岂会知他后续的举措,若拿不到金牌,又如何能轻易出入皇宫?我本是为复仇而来,死都不惧,又岂会惧其它之事。”
两人极快的说完话,楚晶蓝站起身来,白玲珑有些担心的道:“郡主如今有孕在身,万事要小心啊!”
“多谢万三小姐关心。”楚晶蓝捂着胸口站好。
安子迁却在旁嗔怪道:“你的身子不好,还喜欢到处到走,赶紧回屋子里躺着!”说罢,他对白玲珑轻轻点了一下头,便扶着楚晶蓝回房。
楚晶蓝没有再回头看白玲珑一眼,由着安子迁扶着她缓缓前行,心里却觉得堵得慌,白玲珑的心思她自是知道的,只是她也身为女人,知道对女人而言,很多时候宁愿死也不愿意将初一夜交给一个自己的一点都不爱的人,更何况皇帝还是白玲珑的仇人!
她的心里难过至极,只觉得白玲珑远比她想像中要坚强太多,而且对自己也太狠了一些。她知道等到这一次的事情了结之后,依着白玲珑刚烈的性子,只怕是再也活不下去,就算是能活下去,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
她的心里又有些不安,想要帮白玲珑一把,可是她如今身处皇宫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帮得上白玲珑?再则若是让皇帝知道她和白玲珑交好,只怕反而会害了白玲珑。
楚晶蓝生平虽然经历了不少的风浪,应对那些危机她有的是法子,虽然有犯难的时候但从来都没有解决了问题的时候,可是今日里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用,看到好友以身犯险却无计可施!
安子迁的耳力极好,又一直站在两人的身边,两人的对话他全听了去,他是知道白玲珑的心思的,只是听到她的计划时他的心里也有万千感触,总觉得像白玲珑那样的女子若是被皇帝以糟糕的话,也实在是可惜了一些,他想要劝她却也无从劝起。
两人回到清风楼时由于都担心白玲珑的事情,都没有说话,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都有些发愁。楚晶蓝早已将白玲珑的蜡丸展开,那里赫然写着:“一月后起事,在那之前,会安排人将你们送出宫。”
楚晶蓝将字条烧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顿时明白白玲珑为何要设计得到皇帝的金牌了,当下更加的神伤了,一双眸子里满是淡淡的无奈。
过了良久,楚晶蓝终于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其它的法子?”
安子迁摇了摇头后道:“我认识她比你的时间还长,更了解她的性格,她平素看着柔柔弱弱,仿佛经不起一丝风浪,可是心里却坚强无比,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惜一切手段的。”
楚晶蓝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安子迁又道:“我们如今身在客地,实难阻止,但是却也不是没有法子阻止。”
楚晶蓝眼前一亮,安子迁看着她道:“只是我们纵然阻止了这一次,但是往后的日子呢?她如今在世上了无牵挂,若是能有人让她心生牵挂,也许一切还有转机,可是青家的人早已死绝,这天下的男儿又没有几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楚晶蓝一想也的确如此,这件事情原本就于白玲珑的想法,她若是下定决心他们也没有法子。
安子迁对着她苦笑了一声,她朝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正在此时,门外珠帘轻响,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太监的声音道:“世子,你进去恐有不便……”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了一声惨叫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楚晶蓝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见乐辰景如一阵疾风般奔了进来,她愣了一下,清风楼是在后宫之中,外男寻常是不能进来的,乐辰景这一路进来只怕是用闯的。
她没有问乐辰景为何而来,却冲他浅浅一笑道:“四哥不用担心,我们都很好。”
乐辰景见她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眼里满是不悦,他瞪了安子迁一眼后骂道:“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媳妇也保护不好。”
楚晶蓝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昨日里发生的事情他只怕是全部都知道了,她轻叹道:“远溪已经尽力了,只是这事是圣上的主意,我们实在是防不胜防,好在远溪早就有提醒,否则是真要出事了。”
乐辰景冷冷的道:“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你得着如此维护他吗?”
安子迁闻言也恼了,当下冷冷的道:“我是没用,可是我有媳妇了,哪里像某人自称本事滔天,到如今还是个单身汉,你若是真有本事,先把媳妇找到再说!然后再试试看你能否保护好自家的媳妇,只怕随便哪个女人嫁给你,没给别人害死,就已经被你气死了!”
乐辰景闻言大怒,扬掌便欲来教训他,他也不惧,将头扬的高高的,满脸的不屑看着乐辰景,乐辰景的眼睛瞪的滚圆,眼见得就要动手了,楚晶蓝却轻笑道:“远溪虽然说了一堆的歪理,可是四哥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我娶个嫂子了。”
乐辰景扭头一看,却见楚晶蓝笑颜如花,眸光里有一抹淡淡的打趣,他轻哼了一声道:“你如今倒和这个混帐一条心了,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了!”
楚晶蓝抿了抿嘴道:“这就是夫唱妇随吧!再则远溪也没有说错,四哥的脾气素来不大好,将来也不知道是哪样的女子才能驾驭四哥的无双人才。”
乐辰景的眸光微寒,轻哼了一声,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忙轻声道:“父王让你们两人在宫里安安份份的呆着,他会想法子把你们救出去,外面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们两人好自为之。”说罢,他的轻轻一扫,一枚蜡丸便落在了安子迁的手里。
而他那一扬手的姿势,从别人看来便是给了安子迁一巴掌,楚晶蓝微惊道:“四哥,你怎么随意打人?”
乐辰景冷冷的道:“妹子,你这夫婿不但没用,还嘴贱,这一巴掌是他自找的!”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门外的掌事太监却已带着一众侍卫走了进来道:“世子,这里皇宫内院,未得圣上诣意,不能随乱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乐辰景一巴掌,只听得他暴怒道:“本世子和自家妹子说句话碍着谁呢?皇宫内院是外男不能擅入,但是本世子又不是闯进哪位娘娘的寝宫,只是来见自家妹子,你的屁话倒有一箩筐,实是找打!”
乐辰景的脾气之坏,在整个西京是出了名的,他一个不爽,动手打人是最常见的事情,这宫里的太监侍卫被他揍过的人数胜数,而宫中有三分之一的侍卫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众人见到他可以说是又惧又怕。平日里由于他的出人意料之外的行事,就连皇帝也听之任之,宫里敢拂他的意思的人没有几个,这掌事太监早就知道今日的差事必会挨打,方才在门外被他掀翻,头上已顶了一个大包,此时再挨一掌,半边脸便高高肿了起来,看起来极为滑稽。
掌事太监挨了打却还陪笑道:“世子是这世上最通情达理的人,虽然此次进宫只是为了见郡主,可是这必竟是后宫,世子来这里终究有些不太合适,如今郡主也见了,世子请回吧!”
乐辰景冷笑道:“本世子还没有和我妹子说上几句话,为何要走?你若是有意见的话,大可以去告诉圣上,就说本世子擅闯禁宫,再将本世子下狱便是,反正天牢那地方,本世子已经呆过很多次了。”
掌事太监顿时犯了愁,天牢那个地方西京里没有人不怕,可是那地方以乐辰景而言实在不是件事,这些年来,乐辰景在天牢里来来回回已有数次,里面的狱卒都和他相熟,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教天牢里囚犯武功。
有一次他下大牢也不知和那些囚犯说了些什么,竟集体造反,最终的结果是导致一部分武艺高超的犯人越狱而出,传言那里的犯人都巴不得他下狱以期能有逃出天牢之机。因为他实在是太能生事,而做下的事情通常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皇帝就算是想治他的罪也无从治起,所以皇帝也一直拿他极为头疼,他要去做什么,也不会太阻止他,只要做的不算过火,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最为奇怪的是,朝中的御史个个牙尖嘴利,可是却没有几人敢上折子弹劾他,其中的理由,讳莫如深。
乐辰景见掌事太监在那里发呆,当下怒道:“若是不拿本世子的话,就给本世子滚出去!再在这里碍,小心本事子挖了你们的眼睛!”
乐辰景做事素来是言出必行,曾说要砍断一个掌事太监的手臂,那太监以为他在宫里没有那样的胆子,一直不信,没料到一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整条胳膊肘就被乐辰景给砍断了,有这样的先例在先,又有谁敢怀疑他的话,刹那间便全作鸟兽散。
安子迁看到乐辰景和那些太监说的话,心里觉得极有意思,看得出来,在这个深宫之中,乐辰景还是极具震憾力的,他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当下眼珠子转了转,觉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转机。乐辰景一天到晚打他媳妇的主意,那么他也该给乐辰景找一房媳妇才是,这样才可以彻底断了这个混蛋对楚晶蓝的念头,只是那事想来是容易做起来却甚难。
乐辰景见他眼珠子乱转,心里一阵恶心,当下轻哼了一声做势又要动手揍他,他却已笑眯眯的道:“四哥方才的样子当真是威武不凡。”
乐辰景看他笑的谄媚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寒,当下将手松了回来,他却又微笑道:“我在宫里处处受制,这些个太监哪个都能欺到我的头上来,若是能借四哥一些威风那该多好。”
安子迁说罢满脸崇拜的看着乐辰景,乐辰景心里一阵恶心,鸡皮疙瘩差点都出来了,当上冷哼一声扭过头对楚晶蓝道:“你怎么能忍受一个男子如此娘娘腔?”
楚晶蓝知道安子迁也一直看乐辰景不顺眼,平日里是理都不愿意理乐辰景的,此时却突然说出如此谄媚的话来,其中一定有缘由,于是她微微一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倒是觉得远溪挺好的。”
乐辰景撇了撇嘴,她又浅浅的道:“我的性子原本就过于倔强,两个都极为倔强的人生活在一起只怕会家无宁日,远溪虽然没有四哥的才华和能力,却事事宠着我,处处让着我,我自己觉得极好。”
乐辰景闻言若有所思,屋后又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知道这屋外有人在偷听,心里无端端的又烦了起来,却也知道在这皇宫之中只怕到处都是耳目。
他冷笑道:“你喜欢就行,又没有人去逼你,只怕这个男人的性子太软,根本就护不住你。你哪天若是看他不顺眼了,跟四哥说一声,四哥马上把他变成宫里的太监!”
安子迁闻言想吐血,乐辰景看到他的样子心情大好,又对楚晶蓝道:“好久没有妹子在一起吃饭了,今日我吃了饭再走。”他的语气倒不像楚晶蓝被软禁,而像是去自家妹子家串门一般,门外那些偷听的侍卫闻言差点没趴在地上。
楚晶蓝还未说话,安子迁已笑呵呵的道:“如此再好不过,我们来西京之后一直在洛王府里吃吃喝喝,又得四哥悉心照顾,今儿个难得有机会请四哥吃一顿饭,当真是再好不过!”
门外的侍卫这一次全趴在地上了,乐辰景有才,这安子迁却更有才,皇宫是什么地方,又岂是他说了算的?再说了,他们原本就是喝皇帝喝皇帝的!这天下第一纨绔子弟果真名不虚传!
楚晶蓝不知道安子迁打的什么主意,却觉得将乐辰景留在宫里有些不妥,看这情景,外面的太监和侍卫只怕没有一人敢对乐辰景怎么样,她扭头看了一眼安子迁,安子迁却冲她眨了眨眼。她一时间不太知道安子迁打的是什么算盘,也只好依着他的意思道:“远溪说的甚是!”
乐辰景听到两人一唱一和,他的心里倒有几分不快了,这两人才住到皇宫里几天,就真将这里当做是他们的家不成?
他轻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梨木大椅上不说话,他不说话,安子迁也不说话,楚晶蓝早前就有些乏了,此时看到眼前的情景只觉得更加的乏了,便自顾自的半躺在小榻上休息去了。
三人这边没有动静,直把门外的侍卫和太监急的不行,却没有一人敢到屋子里来摧乐辰景,有机灵一点的太监,早将这事向皇帝禀报去了。
皇帝今日因为白玲珑进宫,心情显得很好,他批阅奏折时听到太监来报乐辰景进宫的事情,当下只是浅浅的道:“他今晚要在皇宫里吃饭?”
掌事太监忙点了点头道:“正是,奴才想去劝他,他就揍了奴才一顿。”
皇帝扭抬头看了那太监一眼,却见那太监的脸高高肿起,他冷冷一笑道:“洛王世子倒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胆子越来越大了!”
掌事太监忙低声附和道:“可不是嘛,洛王世子行事真是乖张无比,倒把这皇宫弄的像是自己家一般自在,再这样下去,指不定生出什么事情来!”
皇帝的眸子微眯,想将乐辰景治罪,可是若是找不到杀他的理由,只怕反而功亏一馈,再则他此次强行将楚晶蓝和安子迁留在深宫,原就不和规矩,若是要治乐辰景擅闯皇宫之罪,只怕依着洛王的性子,还得先让他难堪。
于是他淡淡的道:“退下吧!在宫门下钥之前让洛王世子离开便是。”
掌事太监无可奈何的应了一声,然后退了下去。
乐辰景不理安子迁,安子迁也懒得理乐辰景,正干坐着,郭品超带着药箱来给楚晶蓝把脉了,乐辰景觉得无趣去茅房出恭地去了。
安子迁将楚晶蓝唤醒后郭品超认认真真的给楚晶蓝把脉,安子迁却站起来打开了郭品超的药箱,他看了一眼药箱的结构,嘴角微微一勾,顺手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来。
他刚将药取出来,郭品超却刚好转身,一看到他手中的东西便怒道:“不要随便动人的东西!”
安子迁看了一眼郭品超道:“还记得被黑布罩头,被人暴打顿后扔在荒野的感觉吗?”
郭品超先是一愣,旋即大怒道:“混蛋,原来是你!”这近半年来他一直在找那个找他之人,却由于历经变数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人,反而身陷皇宫,此时听到安子迁的话只把他气的两眼冒星,那架式又要和安子迁拼命一般。
只是他手中的银针才露了一个头,安子迁手微微一扬抓住了他手腕上的曲池|茓,然后他笑眯眯的道:“不用如此激动,给我一份迷情药我便放了你,否则现在就剁了你这条胳膊!”
郭品超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威胁过,安子迁笑灿烂无比,他却觉得浑身上下寒意浓浓,他见过无数的笑容,却从来没有见过安子迁这么可怕的笑容,阅人无数的郭大夫心里升起了惧意,突然觉得这个安子迁并不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以前是小看他了。
安子迁的眉眼里笑意浓浓,郭品超却不敢怀疑他的话,当下伸手将安子迁手里的那味药夺了过来,然后又取出一个粉色的瓶子递给安子迁。
原本宫里不允许有这样的药,前日宫里的一个妃嫔为了讨皇帝的恩宠,让郭品超配了这样一味药,郭品超却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将药给那个妃嫔,所以就将药放在药箱里。没料到安子迁也要这样的药,他看了一眼楚晶蓝,眼里满是不解。
安子迁拿到药之后伸手摸了摸郭品超的手道:“乖!”
郭品超手上的压力一松,见到安子迁的行为之后只气的吐血,心道我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他说要什么药我就给他什么药?我何是变得如此没有骨气呢?
他的眼睛瞪的极大,却在遇到安子迁那含着笑却冷馊馊的目光时打了一个寒颤,咬了咬唇不理安子迁。
楚晶蓝在床上见到两人在咬耳朵,只道他们此次在皇宫相逢有什么话要说,也没有放在心上。
正在此时,乐辰景刚好出恭回来,安子迁极快的将药藏在袖子里,郭品超看了一眼楚晶蓝后道:“郡主的身体已经无事了,不过安胎药还是要接着服用,日后不可太过劳累!”
楚晶蓝微笑道:“多谢泉大夫!”
郭品超朝她行了一个礼后便朝门外走去,却刚好撞上了乐辰景,他微微一躬身便算是行了礼了,然后便走出了清风楼。
时间过的极快,这一场Сhā曲没有太多的人注意。
很快就要到了晚膳的时间,掌事太监早已手捧着三人量的饭菜走了进来,楚晶蓝一看那饭菜,竟比今日中午的丰盛的多,她的嘴角有了一抹笑意道:“今日里倒是托了四哥的福了。”
乐辰景的眸光森冷,他今日倒也不是想在这里用膳,他来这里只是想告诉宫里那些不长眼的人,若是敢欺负楚晶蓝,他必不会客气。此时听到楚晶蓝的话,心里便升起了一抹怒气,当上瞪了一眼伺候三人用餐的太监道:“日后顿顿要比今夜的好,否则我定要剥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人的皮!”
那太监吓的抖了一下,忙道:“圣上有诣意要好生伺候郡主,奴才们不敢殆慢!”
乐辰景这才轻轻点了点头道:“都下去吧!被你们这样看着哪里能吃的下饭!”
太监们闻言全退了下去,没有一人敢再留在屋子里。
乐辰景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银针,将所有的菜品试过之后隔了半晌见银针无事这才道:“可以吃饭了,你们日后呆在宫里可得谨慎一些才是!”
“多谢四哥关心。”楚晶蓝浅笑着答应,只是她的心里也极为清楚,皇帝若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的话,在这深宫之中机会太多,很多时候都是防不胜防。
安子迁微笑道:“还是四哥细心,我敬四哥求杯!”那掌事太监知道乐辰景好酒,这一次竟还送了一壶酒过来。
乐辰景却理都不理他,他的杯子半举在空中,也不觉得尴尬,含着笑将酒一饮而尽。
乐辰景欲自己端杯喝酒,安子迁却将他的酒杯抢了过来,倒在自己的杯中道:“这杯是我方才敬四哥的酒,四哥不赏脸,我就自己喝了!”
乐辰景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啼笑皆非,当下冷笑了一声,打算自己去倒酒,安子迁却很狗腿的抢在乐辰景之前将酒壶拿起,然后笑眯眯的道:“这一段日子承蒙四哥的悉心照顾,这杯酒该我为四哥倒!”说罢,他拿起酒壶为乐辰景倒酒。
乐辰景冷冷的看着他,他却笑得无比狗腿,乐辰景是知道他的性子的,此时这样献殷勤,必定是有些缘由的,斜眼看了那杯酒一眼,安子迁失笑,又将那杯酒倒进自己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道:“这一杯是谢四哥今日到宫里来探望我们,若非四哥,我只怕至死都喝不到酒了。”
安子迁虽然是笑着说话,可是眸子里却有一分苦意,乐辰景虽然脾气不算甚好,也没有菩萨心肠,可是此时却有了一分怒气,伸手拿过酒杯,安子迁赶紧为他倒上了一杯酒,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安子迁还要给他倒酒,他却一把将酒壶抢了过来,将安子迁一把推开,自顾自的为自己倒起酒来。
安子迁借着他一推之力坐在了地上,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耍赖,跌倒后自己乖乖的爬了起来。
楚晶蓝在一旁早已看出了一丝端倪,当下眼睛朝安子迁望了过去,安子迁却只是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她的眼睛微微一眯,心里微微一紧,却也知道安子迁做事素来是知道分寸的,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玲珑坐在大红的房间里,皇帝还未来,她原本一片坚定的心也变得有些凌乱,她想起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恍恍惚惚如坠入梦中一般,她心里有着浓烈的不甘,却也知道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女子最宝贵的贞节对她而言在很久以前就是一个利用的工具,而今不过是完成了她以前的计划罢了。
她想起皇帝下午对她的触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她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若是以这样的状态去和皇帝做那件事情,她只怕会吐。
她的眸光浅浅,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她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后将瓶塞打开,紧接着眼睛一闭,闭瓶中的药全部饮下。
她才喝完,门外便传来了“皇上驾到”的细长的嗓音,她的心一沉,却含笑迎了上去,皇帝的脸上满是笑意,微笑着道:“让你久等了!”
白玲珑娇羞一笑道:“一点都不久,能见到圣上青鸾好开心。”药劲已经缓缓上来了,她莹白如玉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意。
皇帝最是喜欢她这副样子,当下咧嘴微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娇羞的轻呤一声,由得皇帝将她抱上了那张大床,皇帝将她放下,嘴角含着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她的身体微微一抖,皇帝的眼里露出满意之色,大手轻轻解开她的衣结,雪白的脖颈便露了出来,她伸手轻轻揽住了皇帝的脖子,皇帝微微一笑,伸手往她的胸前抚去。
第十六章
白玲珑药劲上涌,轻呤了一声,皇帝甚是满意的欲去解她的肚兜,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到一声厉喝声:“什么人?来人啦!有刺客!保护皇上!”
白玲珑闻言一惊,皇帝也愣了一下,当即对白玲珑道:“你好生在屋里呆着,朕出去看看!”
白玲珑的眸子微微一眯,心里暗暗叫糟,这刺客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她的药劲已经上来,再在这里呆下去,只怕真的会出事,她重重的咬了唇,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后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玲珑将衣襟整了整,然后缓缓下了床,她的身子已有些发烫,眸子里透着淡淡迷离。
她半倚在窗户边,看着大殿外一片灯火辉煌,几个武艺高强的黑衣人极为迅速的将眼前的侍卫打倒在地,不远处的暗哨起动,剑拔弩张的气息骤然而起。
那些人的身形白玲珑是认识的,居中那个粗壮的汉子是韦渊,韦渊身后跟来的是任战和朱文,还有一些其它万知楼里的高手。
她心里微惊,他们这个时候到皇宫里来做什么?难道是为安子迁和楚晶蓝而来?她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安子迁和楚晶蓝住在清风楼,离这间宫殿极远,若是为救人而来说不通,若是为盗宝而来的话,此处距藏珍阁和御书房也远,而且以韦渊的武功和对皇宫的熟悉,是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白玲珑的眸子微微一眯,神志却已经开始有些迷糊,有些想不太清楚的事情到此进更加的不清晰了,迷蒙间,她陡然想起一件事,顿时把眼睛瞪的极大,人也陡然清醒了不少,泪珠忍不住就从眼里滚落了下来。她轻声道:“何必呢?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啊!”
她重重的咬了咬唇,让自己更加清醒了几分,有些焦急的望着窗外,却见韦渊长吼一声,一个飞身便将身藏匿在暗处的弓手一掌拍死,朱文和任战也极快的一刀砍了周围的人。
白玲珑轻轻舒了一口气,正在此时,她隐隐觉得有人进了屋子,她愣了一下,那人已走到她的面前道:“玲珑,跟我走!”
极熟悉的声音,她怔了一下,来人已抓住了她的手,男性的气息传来,她的身体不由得一颤,她陡然转身,来人一见到她的异常不禁一愣,入手的掌心一片灼热,他吓了一大跳。
白玲珑已经认出他是安子迁了,当下轻声道:“楼主,我意已绝,你不用管我,快些离开吧!”
安子迁的眸光变得一片幽深,他看着白玲珑道:“玲珑,你真傻……”他的话里还有千言万语,却都哽在了那里,他原本以为白玲珑愿意和皇帝在一起,虽然心里极度讨厌,却也是能做戏的,可是却没有料到白玲珑竟自己给自己下了药!
白玲珑苦笑着看着安子迁道:“楼主快些离开吧!不要误了我的事,我此时尚且清醒,再迟一些只怕会出事!也会被他察觉,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安子迁的目光里满是沉重,他的眼里有了一抹犹豫,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白玲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准备转身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突然转身问道:“玲珑,你若是真的以身事他,可有想过事成之后,你往后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白玲珑的神志有些昏迷,便顺着自己的心思道:“我原本就是为报仇而活,大仇得报,我这样的残花败柳之身,虽然无颜去见父亲和母亲,却也想再度承欢于他们的膝下。”
安子迁闻言身子微怔,那双细长的眸子里已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味道,他定定的看着白玲珑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若不让你死,你就断然不能死。以前你要做傻事,我没有拦你,这一次还想做傻事,我便万万不能成全于你了。”
白玲珑闻言愣了一下,陡然清醒了三分,她有些震惊的看着安子迁,安子迁却极快的伸手点了她身上的|茓道,她惊呼道:“楼主,你要做什么?”
安子迁的眸子幽深无比,最终咬着牙道:“你若是真的要以身事人的话,那也要找合适的人,绝不能是你的杀父仇人!”
白玲珑微惊,又如何肯答应,正欲出声示警,安子迁知道她的性子,当下再极快点了她的哑|茓,她呆了一下,眸子里有泪光滚落。
安子迁看着她道:“晶蓝总说我优柔寡断,做事不狠,对女子又存了几分怜悯之心,我这样的性子也不过是看了太多女子的无可奈何,真正令我动心的也唯她一人耳!你是我当初亲手救下的人,当初既然已经救下你,就断然不能再看到你去死了。我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为你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夫婿,才能彻底断了你的念头。”
他见白玲珑的眼里满是震惊,知道她误会了,当下浅笑道:“我虽然有风流之名,却从不行下流之事,再说我有心爱之人,又岂会再做荒唐之事?”
他这样一说白玲珑的眼里的震惊更多了,虽然不能说话,却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安子迁,那意思似在询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安子迁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后道:“我原本想着坑那个混蛋一次,没料到那混蛋的人品实在是太好!能得到你是他的福气!你日后若是好好调教他,也许他也能成为绝世佳婿!”
他这一席话说的白玲珑云里雾里,身上又烫的厉害,当下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安子迁却不理她,负着她轻轻松松的走了出去,他才一出去,一个身段和白玲珑有三分相似的女子便跃了进来,安子迁轻声道:“辛苦你了!”
那女子用含笑的声音轻声道:“老娘睡尽天下的男人,独独没有睡过皇帝,算起来赚大发了!”她说话的声音竟和白玲珑一模一样。
安子迁有些无语,知道眼前的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也不理会她,负着白玲珑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乐辰景从清风楼走出来之后,初时觉得夜风习习,凉爽的很,又觉得只是初夏的天气,怎么会如此的热?他走了百来步后,又觉得心里升起一抹极度怪异的感觉,下体也变得有些灼热了起来。
他心里暗暗吃惊,难道他是中毒呢?忙遇了一下气息,却觉得气息极为顺畅,而他不运还好,一运那种让他心惊的感觉竟更加的浓烈了起来,他是男子,自然知道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他细细想了一遍今日里发生的事情,今日里所吃的饭菜,他都细细的检查过,断然不会有毒,可是自己现在的身体明显不对,这中间一定有问题的!他猛的想起安子迁给他倒的酒,眸子里陡然升起了一抹杀机,忍不住在心里大骂安子迁是个王八蛋!
乐辰景心里的怒气一起,便恶狠狠的跺了一下脚人,跟在他身边的太监和侍卫都吓了一大跳,俱都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咬了咬唇,瞪视了众人一眼,转身欲往回走,侍卫和太监们今日都得到了皇帝的诣意,宫门下钥之前一定要将乐辰景送出宫去,当上为首的侍卫忙道:“世子,皇宫里不宜留外男过夜,还请世子体谅我们!”
乐辰景哪里会听得进去他的话,扬掌便欲朝那侍卫劈过去,不想手才一扬起,真气一动,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更加的浓烈了,那手竟一片松软,他整个人也忍不住跄了一下,那一掌便也虚了。
那侍卫见他抬手,只道今日身上定要挨一下了,没料到乐辰景却软绵绵的将手收回,他不禁愣了一下,没料到平日里脾气坏到极至的洛王世子竟然转性了!
乐辰景心里暗叫不好,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就会出大事,他当即眯子一眯,迅速的转过身大步朝前走去,暗暗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心里是知道安子迁对他下药的意图,心里不禁暗骂安子迁太过无耻,也只有楚晶蓝那个笨蛋才会喜欢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
乐辰景强自压下自己的思绪,当下冷着声道:“本世子自己会回洛王府,你们全给我滚下,谁再敢跟来我就剁了谁!”
乐辰景说话向来冰冷,而这一句却说的微微发主颤,好在他的余威犹在,那些侍卫和太监心里惧他,也没有听出问题来。更兼他说话向来是言出必行,那些侍卫和太监也不敢再跟来。
乐辰景见他们没有跟来,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当下忙寻了一个僻静处,盘膝坐下,然后强行用内力将那股躁动之气压下,他不压还好,一压只觉得那股气息窜得更加厉害了。原来郭品超在调配那个药方时,心里恨那妃嫔太过淫一荡了些,所以药力也调的极为猛烈,而且那药也极为特别,越是用内力去压,那药的反弹便越快。
乐辰景额头的汗珠已经渗了出来,身体不由得轻轻颤了颤,在心里早已将安子迁的祖宗十八代全部从坟堆扒了出来,然后全部剁成十八块。
只是在心里发泄完之后,还得面对眼前的残酷事实,他心里知道不管他今夜如何解毒,日后必定会成为安子迁嘲笑的对像!
他心里更恨了一些,寻思为了解决今夜的事情随便找个宫女或者妓汝解决了了事,只是这事实在是太过丢人!
他打定主意后站了起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现在不要说妓汝和宫女了,他连路都走不了。他心里暗骂安子迁狠毒,竟给他下了如此狠毒的药!正在此时,他隐隐听得不远处有厮杀的声音,还有侍卫大声叫:“有刺客!”
乐辰景只觉得头晕的厉害,只觉得到今日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过凌乱,他努力站起身来,却一下不稳,一下子撞上一旁的宫墙,那墙上的旁边有一坐假山,假山下有一块石头,他在撞在宫墙的时候脚下不稳也狠狠的踩上了石头,一记微微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他微怔,往下一看,却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漆黑的地道,他的身子一个不稳便重重的栽了下去。
韦渊和任战朱文见到一旁的鸟叫声,知道已经成事,当下都从怀里掏出十几枚火弹朝那些侍卫扔了过去,刹那间,众人的眼前成了一片火海,侍卫惨叫连连,待到烟雾消散,韦渊等人已经跑出去甚远了。
皇帝在一旁看到这样的情景,脸都气的紫了,他的皇宫竟由着这样一群人来去自如!
韦渊等人快速的逃走,极快的奔到乐辰景的方才躲的那个地方,一见到洞门大开,不由得愣了一下,众人心里暗道不好,当下对视一眼,便小心翼翼的朝下走去,一走下去,便觉得脚下一软,韦渊愣了一下,正在此时一手如烈风般袭来,韦渊大惊,伸手便朝乐辰景攻了过去。
乐辰景身中媚毒,此时能保持清楚已极为难得,又哪里是韦渊的对手,当下一咬牙集结所有的真气往后暴退,险险避开了韦渊的一掌后怒喝道:“什么人?”
韦渊听到他的声音愣了一下,觉得极为熟悉,而且地道里并没有杀气,只有一股淡淡的暧昧气息,他轻声问道:“世子?”
这一次乐辰景也愣了一下,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韦渊极快的伸手一把点了乐辰景浑身上下的|茓道,朱文忙伸手次机关合上,夜色深重,又隔得远,那些侍卫竟没有一人发觉,从侧边追了过去。
韦渊只觉得乐辰景的身上烫的怕人,不禁吓了一大跳,伸手一搭上乐辰景的脉门,他的脉搏凌乱而又狂躁,韦渊原本就是老江湖,虽然不太通晓医理,却也大致知道乐辰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顿时乐了,张狂的不可一世的乐辰景也有今日!
乐辰景的眸子半睁,气息凌乱无比,任战也听出不对来了,忙低头道:“韦大哥,这事有些古怪,依我看还是通知门主吧!”
韦渊坏坏一笑道:“我和这个混蛋第一次见在他就揍了我一顿,不管怎么样我也要讨回来!”说罢,他拎起拳头就给了乐辰景几拳,乐辰景恼怒至极,无奈身上中毒,又被韦渊点了|茓道,竟是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任战怕出事,轻声道:“韦大哥,意思一下就算了!”
韦渊这才罢了手,乐辰景因为药力上涌,这一顿暴打不便没有让他觉得痛,反而还有一种隐隐的快感,嘴巴却在骂:“混蛋,日后爷一定要宰了你们!”
韦渊只当他在放屁,当下和任战、朱文等人拖着乐辰景在地道里缓缓前行,几乎每座皇宫下都会有地道,这条地道自然也瞒不过苗冬青的情报网,当日韦渊就是从这条地道里偷了皇帝的传国玉玺。
众人走到下一个透气口前,任战放出了报信的青鸟。
安子迁负着白玲珑在皇宫里找了大半圈都没有找到乐辰景的影子,而白玲珑的身子越来越烫,已经昏迷了过去。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出事,他的眼里满是惆怅,暗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注间了白玲珑要被皇帝那个渣滓糟蹋?”
他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声,欲负着白玲珑再退回去,正在上时,身边的树上传来了一阵低低的鸟鸣,他听完之后有些好笑,暗骂道:“乐辰景你个混蛋,你可真是会躲!”
他骂完之后抱着白玲珑进了最近的地道,然后走到了青鸟说的地方,却见韦渊等人正在那里等他,他看了一眼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乐辰景,心里也觉得有些解气,当下却道:“你们早些回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韦渊见他的手里抱着已经昏迷的白玲珑,眼里有了一分询问,安子迁瞪了他一眼后道:“回去吧!”
韦渊等人素来怕他,此时听到他如此慎重的吩咐,就算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再问了,当下便带着任战和朱文等人退了下去。
安子迁看了一眼乐辰景,又看了一眼白玲珑,然后长叹一声道:“世道不公啊!一朵鲜花Сhā在牛粪上,乐辰景,老子原本想好好戏弄你一番,倒被你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你日后若是敢待玲珑不好,老子一定剁了你!”
此时乐辰景已经昏迷,听到他的骂声睫毛微微一颤,心里却在骂:“安子迁,你这个挨千刀的,等爷过了这一关,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的心声安子迁自是听不到的,若是能听到,只怕还会再暴打他一顿!
安子迁一手抱着乐辰景,一手抱着白玲珑,然后迤逦前行,他显然对皇宫里的地道也极为熟悉,在地道里七转八转之后便抬脚踢在了一扇石门的下侧,“轰”的一声轻响,石门开启,里面是一间石室,石室里竟修建的富丽堂皇,鎏金的桌椅,素雅的藤饰,富贵中又透着几分雅至,这石室是名匠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修建,是真正的星辰殿,拱形的天花板上上嵌满了夜明珠,当中那颗最大的珠子便是月亮,散落在四周的全是星星。
这座地一石室原是前朝皇帝为宠妃所制,那宠妃虽然长的无笔貌美,但是却得了一种怪病,平日里是见不得太阳的,所以皇帝为她建了这样一座石室,没料到建成之后叛军已攻进了皇城,两人还未来得及享用便已双双吊死。
苗冬青在发现这条地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间石室,那年冬天安子迁到西京来办事,不慎受了重伤便躲进了地道,当时他常从地道里溜到御膳房去偷东西吃,在回来的路上的觉得这块石头有些特别,当时怕是陷阱,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石室打开,当时他见到里面的东西时都愣在了那里。
他后来听到了皇帝和前朝宠妃的故事时曾想过日后要带着心爱的女子到这里来住上一晚,如今她是带着楚晶蓝进了皇宫,可是她有孕在身,出行极为不便,原打算待她生产完之后再带她来。而今日乐辰景被他算计,白玲珑又自服了春一药,这皇宫之中实没有比这里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了。
他知道女子的第一次素来是极为珍贵的,而他一直在心里把白玲珑当做是自己的妹妹,实不愿她就草草的将初一夜送出。只是因为心里对乐辰景有极大的成见,心里还是觉得亏得很。
那张铺着锦被的大床上还铺着前朝皇帝准备的龙凤锦被,那锦被虽然距今已有几百年的时间,但是那被子也不知是用什么所制,竟如新被一般,被子上放着一些避尘珠,上面竟是一点灰尖都没有。
安子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解开了白玲珑身上的|茓道,再将乐辰景身上的|茓道也解开,他轻轻拉开被子,将两人一并盖在被子底下。
他想起白玲珑的皇帝的事情,当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绢,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走出了石室,并石门也一并关了起来。
异性相吸的原理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验证,乐辰景和白玲珑都已经错迷,只是两人的身体遇在一起便觉得极度愉悦和舒服,开始只是手碰在一起,紧接着便是胸口对胸口,再后来唇也凑了过去,到最后终是变成两具身体缠纠在一起。
夜色蒙蒙,石室里光辉温柔无比,躺在床上的两人呼吸声一下重过一下,暧昧的气息传来,紧接着便是低呤浅哦,奏响了一曲极为悦耳的曲子。
石室之上,便是皇帝准备和白玲珑圆房的宫殿,那些刺客被赶走之后,皇帝龙颜大怒,将禁军统领严战飞唤来大骂了一顿,并责令其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刺客抓拿归案,否则就停职查办。
严战飞自然是知道皇帝的怒从何来,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领命而去。
皇帝看到他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怒气更重,只是一时间也拿不住严战飞的错处,也只能由得严战飞退下。
这般一闹,皇帝已经没有方才的好兴致了,只是想起白玲珑还在屋子里等他,那么他无论如何也得进去跟白玲珑说一声。
皇帝冷着脸走进了大殿,却见殿里的宫女大监不知何时已经撤走,殿里的灯火已尽数熄灭,里面一片漆黑。皇帝素来多疑,这么黑的宫殿他自然不敢进去了,他正欲出声,里面却传来了白玲珑千娇百媚的声音:“是圣上吗?”
皇帝轻应了一声,白玲珑又缓缓的道:“殿里好黑,青鸾好怕,圣上快些过来陪陪青鸾吧!”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娇弱,几分媚惑,皇帝原本已经失去的兴致此时又被勾了起来,他浅浅的道:“既然怕黑,朕便命人将灯点上!”说罢,他便欲吩咐门外的宫女掌灯。
白玲珑却轻声道:“不,青鸾一直在等着圣上,这灯一点,被宫女们看到了,只怕会说青鸾狐媚惑主!”
皇帝闻言却笑了,当下缓步走进来道:“哦?谁敢那么大胆胡说八道?”他嘴里这样说,却也没有出言让宫女掌灯,心里倒对白玲珑玩的这一出把戏甚有兴趣。
皇宫里从来都不缺端庄的女子,那别致的调情风格更合皇帝的心意,他的嘴角微微勾着,知道在这黑暗处再也没有其它人了,屋子里的格局他不是特别熟悉,此时宫灯一灭,屋里一片漆黑,他一不小心就撞在了正中的大桌之上。
他轻哼了一声,已有些恼了,身边却已传来一声惊呼:“哎呀,圣上没有受伤吧!都是青鸾的错,若是掌了灯圣上一定不会撞上桌子,圣上是万金之体,容不得有半分损伤,是青鸾考虑不周,请圣上责罚!”
她的话一说完,一具温软的女体便朝他靠了过来,他反射的伸手一摸,却摸到了比上等绸缎还要细滑几分的如水肌肤。
皇帝的眸子陡然转深,瞬间明白白玲珑那句狐媚惑主的真正意思,他轻轻一笑道:“这本是青鸾和朕的情趣,朕又岂会青鸾?”
他的话一说完,大掌便往轻轻抚上了白玲珑细长匀称的大腿,纤细的小蛮腰,然后是绵绵的温软。
白玲珑轻“嗯”了一声便倒在了皇帝的怀里,皇帝只觉得怀中的女子柔若无骨,他原要失去的兴致尽数回来,轻笑道:“真是一只会勾人的小妖精!”
说罢,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然后便将摸黑将她的身体放在了那张雕花大床之上,才一放上去,他的身边便也覆了上去。
身下的女子曲意迎逢,身子柔软灵动的如蛇一般,皇宫中的女子大多是端庄的,平日里顾忌着形像又哪里敢如此放一荡,虽然处处透着娇羞,她的纤纤素手所到之处,都能勾起皇帝的欲火。
她的手指轻勾,将皇帝的龙袍缓缓除下,皇帝只觉欲火似烈火一般烧过身体,那久违的年少的活力在他的四肢间漫延,他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和第一次得到女人一样,是那么的激动和情不自禁!
这一夜屋子到年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大床摇晃的声音一直响到天明。
第二日清晨,白玲珑在迷蒙中醒了过来,她只觉得身体极度不舒服,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入目清冷而又幽深的光辉让她的眼里有些迷离,这里哪里?
她的意识慢慢恢复,想起昨日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当下忙将眼睛睁开,却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颜,她顿时眼睛瞪的极大,那张脸分明是素来以冷厉和霸道着称的乐辰景的脸!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迷迷蒙蒙的想起昨夜里两人狂乱的情景,她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
她的心里大惊,一时间不太明白安子迁从哪里将乐辰景给弄了过来,他谁不好整,偏偏是乐辰景!她忍不住有些抓狂!手不自觉的狠狠抓上了床单,身体欲缓缓的朝一旁挪开,只是才微微一动,她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乐辰景的手就放在她的腰上!
她这一动,乐辰景便也醒了,他初时睁开眼睛也有些迷蒙,而当他看到白玲珑时眼里也满是震惊,震惊完之后却突然一把掐住了白玲珑的脖子恶狠狠的道:“怎么会是你!”
白玲珑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而他问出来的那一句话却是真的伤到了她,她轻咬着唇道:“我也想问世子为何会在此!”
乐辰景的手颤了颤,素来冷情冷性的乐大世子这一刻也有些崩溃了,他原本打算随意找一个不认识的宫女或者妓汝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日后安子迁敢笑他的话,他就一掌劈死安子迁。
可是眼前的女子偏偏是他相熟的,不但想熟,而且还有极大的作用,根本就杀不得!
他的手有些犹豫着缩了回来,隐隐想起昨夜疯狂的举动,冰冷无比的乐辰景也红了脸。
白玲珑见他的手松开,再见他红透了的脸,想起以前关于乐辰景的传闻:洛王世子不喜女子,寻常女子难以靠近他三尺之内,洛王府里更是无一通房无一妾室,至今仍未立世子妃。
她的心不禁微微动了动,却也知道以前乐辰景对楚晶蓝的心思,心里不禁也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心里却有些怪安子迁,纵然乐辰景这样的男子是极好的,和她却还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这样的人日后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她半躺在床上发愁,看到乐辰景那张红透了的脸,却又突然觉得乐辰景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以相处,他害起羞来的样子竟还有几分可爱和单纯。
她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乐辰景,依着乐辰景以往的性子,谁敢这样瞪他他一定早早将那人的眼珠子挖了下来,他的心念一动,身子一起,锦被便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他那只向白玲珑招呼过去的手已变了方向,伸手一把拉住了被子。
白玲珑看到他的样子,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轻笑出声,乐辰景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微微一眨淡淡的道:“我是女子都没怕,你又怕什么羞?”
“我哪能和你比,你在青楼里是一点朱唇千人尝,一条玉臂万人枕,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乐辰景的话说的刻薄而又恶毒。
白玲珑先是一怔,旋即也变了脸,然后冷笑道:“世子算是说对了,我原本就是人尽可夫的女子,所以和世子这一夜的露水姻缘世子也不用放在心上!”说罢,她便去一手搂着锦被一手去寻她的衣裳。
乐辰景听她动了怒气,心里升起了一抹怪异感觉,昨夜里冲破那一层阻隔的感觉到如今还隐隐记得,他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却见她的身上满是欢爱留下的痕迹,他见她看过来,忙将头别到一侧去。
白玲珑看到他的那副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楼主,你这一次可把我给害惨了!”
她感叹完之后却已将上衣穿好,那边乐辰景也将上衣穿好,只是两人昨夜的行为实是过激了些,衣服都有些破了,乐辰景满脸都是不自在,他忙去寻他的裤子,却发现裤子地床脚处,他伸手去拿裤子,勾了两次却都没有拿到,他顿时恼了,一把将被子掀开,却发现了那纯白的床单上,赫然有一抹鲜红。
他一看到那抹鲜红,原本心里只是有一点怀疑,到此时却已明白了十分。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咬了咬唇,当下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白玲珑一眼,白玲珑也看到了那抹鲜红,眼里却有了一抹悲凉,感觉到他的目光,她微微扬起头骄傲的道:“世子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个一点朱辰千人尝,一条玉臂万人枕的人,今日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便当做今日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没有半点瓜葛!”
这些话原本是乐辰景想对她说的,她此时说出来,乐辰景却觉得有些不爽了!当下瞪大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白玲珑。
白玲珑却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穿起裤子来,只是她昨夜毕竟初承雨露,这样一番折腾身子早如散了架一般,动作显得有些生硬,却又透着一丝倔强。
不知道为什么乐辰景看到她这副样子心念微微动了动,然后一句话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你若真是个处子的话,我会负责。”说完这句话,他心里又后悔的要死,觉得他今天一定是疯了,当下便将头扭了过去。
白玲珑听到他的话也愣了一下,待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心里升起的一抹开心又烟消云散,她淡淡的道:“世子看错了,我并非处子,这些鲜血不过是否我的手破了流出来的!所以,我并不需要世子负责!”说罢,她竟咬嘴就咬破了手指,在那床单上的鲜红之处再次滴上了她的鲜血,手指上传来的剧烈痛意反而让她觉得舒服了些。
第十七章
乐辰景闻言扭头看着她,却看到她冷着一张脸咬破手指,然后将鲜血滴上,他心里便无端端的起了一抹怒气,想要发作却又觉得今日的事情是终是他理亏,又不知道白玲珑为何会在这里,当下眯着眼睛生硬的道:“不管怎么样,昨夜的事情还是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白玲珑的裤子已穿好,缓缓起身道:“我昨夜原本是去陪圣上的,世子的出现只是一场意外罢了。”说罢,她整了整衣服看到了床边小几上的手帕,却见上面赫然写着:“皇宫地道,宫殿在上,醒来之后速从左侧之门入寝殿,前侧大门可通宫外。”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头便缓缓低下,暗自感叹。
她淡然的话却把乐辰景惹毛了,昨日白玲珑进宫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她的皇帝之间一直有些暧昧,他以前还曾问过洛王为何要选白玲珑这样一个不贞的女子进宫,到时候一行房被揭穿岂不更加危险?洛王只是淡笑不语。到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只是心里一时间却涌起千般怪异的念头。
他一把拉过白玲珑的手臂骂道:“你还真是极贱!”
白玲珑心里原本就极为委屈,此时听到乐辰景的话只觉得如一桶冰水从头淋下,她虽然身在青楼,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这样骂过她,她当下想也不想便给了乐辰景一记巴掌道:“世子说话注意一点,我虽然很轻贱,也由不得你这样辱骂!”
说罢,她不再理会乐辰景,自顾自的从地道里爬了出去,乐辰景想要伸手拦她,却见她眉眼间冷如冰霜,而他原本就有属于他自己的骄傲,又哪里容得她的轻视?她不理他,他自也不会去理她!
他轻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方才看过的那张白色手绢之上,上面的字迹飘逸而又大气,却让他忿恨无比!
白玲珑出去的地方竟是在龙床之下,她愣了一下便爬了出来,却见一个极为妖媚的女子正含笑看着她,她顿时大惊,那女子却对她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她的眼睛转了转,似明白了什么,女子冲她娇媚一笑将她扶了起来,看到她脖上的青紫打趣的一笑,白玲珑顿时脸红成了一片,那女子却伸手指了指龙床,却见皇帝还在床上熟睡。
白玲珑的眼里满是震惊,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却只是娇媚一笑,示意她上床。
白玲珑的眼里有了一抹谢意,便顺从的在床上躺下,她将外衫外脱,然后拉过锦被盖住。那女子的手在皇帝的面前招了招,皇帝的睫毛微微一动,那女子却已钻到了床底下,再从床底下了地道。
那女子下去的时候,乐辰景正望着那块血色手绢发呆,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一时间理不清楚。那女子不知道这里还有石室,便从一旁的地道穿了出去。
白玲珑刚躺好,皇帝便已醒了过来,他一看到白玲珑嘴角便微勾,轻轻将白玲珑揽在怀里道:“玲珑,你昨天晚上表现的实在是太好了。”
乐辰景原本还在发呆,听到这记声音从头顶上传了下来,他不禁一怔。原来这石室修建的极为巧妙,里面的声音上面听不到,而上面的任何声音在底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白玲珑轻软的声音传来:“能侍奉圣上,是青鸾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乐辰景闻言彻底石化,到此时,他已隐隐明白了什么,心里却莫名的憋的慌。
他离开石室之后,看到那条蜿蜒的地道时整个人愣在了那里,他也曾听说过皇宫下有地道的事情,但是却并不清楚地道的出入口在哪里,此时见到,却是有些吃惊的。
他想起昨夜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知道是遇上万知楼的人,但是万知楼里的人为何让他和白玲珑在一起?他忆起昨夜的狂乱,再想起今日白玲珑的冷静,他隐隐觉得白玲珑昨夜里似乎也中了媚药。
他是知道白玲珑和皇帝是有仇的,白玲珑的聪明和机变,他也是佩服的,他早知道白玲珑打算以身事皇帝的事情,如今想来便是昨夜之事,而白玲珑为何也会中媚药?皇帝给她下的?应该不可能,皇帝的身边从不缺女子,又哪里需要对女人用强?
唯一的解释是白玲珑恨透了皇帝,实难在皇帝的身下碾转承欢,于是便自己给自己下了媚药!
只是昨夜白玲珑为何会和他在一起?她上去的时候为何皇帝会说那样的话?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很多事情串成了一条线,有些事情已隐隐成形,他轻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道:“父王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白玲珑是万知楼的人啊!”
乐辰景对万知楼从来都没有半点好感,此时得到这个结论,心里不禁微微有些烦躁。
他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但是那个女子终是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碰过女人,此时心里竟也生出了一分烦乱。
乐辰景咬了咬牙,细细的想了一遍所有的事情,知道万知楼如今对洛王府没有恶意,否则昨夜就不是打他一顿而是直接杀了他。
他心里不禁更加厌恶安子迁了,若不是这个混蛋,他昨夜又岂会和白玲珑发生男女之事,只是不知道怎的,他无端端的又想起了白玲珑娇弱而又纤的身子,他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暗骂自己太过无用!
白玲珑的衣服凌乱,皇帝命人取来了一套雪色的宫装,那宫装的样式极美,领口坠着木耳边的花样,胸前坠着同色的花朵,袖口用金色的缎带拢起,腰间配了一条金色的腰带,她的眸光幽深,看了一眼衣服后用含羞带怯的目光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撒娇道:“圣上转过身去嘛!”
皇帝闻言失笑,想起她昨夜的温存,一抬眼便看到了她脖颈处的吻痕,嘴角微勾道:“朕都摸过了,亲过了,怎么?还不让朕看不成?”
白玲珑娇笑道:“圣上真坏,只是夜里是夜里的风景,若是全看了去便少了那一分滋味了。”
“小妖精!”皇帝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白玲珑的鼻子。
白玲珑嘻嘻一笑,门外却有太监道:“圣上,军机大臣们已在大殿上候着了,圣上何时去上朝?”
“现在是什么时辰呢?”皇帝轻声问道。
太监答道:“已近巳时了!”
皇帝愣了一下后道:“这么晚呢?怎的不叫醒朕?”他自从登基之后除了生病之外从来都没有不上朝的,而今日却一觉睡到这么晚,实在是太让他惊讶了。
太监在门外答道:“奴才不敢。”
皇帝闻言笑了笑,又看了白玲珑一眼道:“青鸾真是个妖精,昨夜可把朕给累着了,险些便上不了朝了!”他的话虽然是责备,但话里却是宠溺。
白玲珑不好意思的将头低了下来,皇帝看到她这副样子小腹处又是一热,他冲她眨了一下眼睛道:“迟些朕便给你嫔位好了,乖乖在这里等朕!”
白玲珑轻声道:“青鸾昨日进宫的时候都未向父亲和母亲说明,这般就住在宫里实有不妥,青鸾想先回定国公府住着,待到秋后圣上再接青鸾进宫,这样更何规矩些,也能堵住那些御使的嘴!”
皇帝微微皱眉道:“朕的女人岂能住在宫外?”
白玲珑的头更低了些道:“圣上对青鸾的心意,青鸾自是知道的,可是在青鸾的心里,却不想圣上因为青鸾而不顾祖宗的规矩,而圣上若是真的想青鸾的话,也可以随时宣青鸾进宫。”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皇帝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道:“青鸾真是一个懂事的女子,一点都不恃宠而娇,极合朕的心意,你执意如此,朕自也不能免强。”他说罢便欲走出去。
白玲珑却又低声道:“圣上只许自己想青鸾,却不许青鸾想圣上吗?若是青鸾想圣上的时候,可如何进宫?”
皇帝的嘴角微勾,从一旁的暗屉里取出一枚金牌递给白玲珑道:“日后想朕的时候便进宫来找朕!”
白玲珑伸手接过,含羞带怯的看了皇帝一眼后轻轻点了点头,却引得皇帝的哈哈大笑,太监宫女进来细细侍候更衣,皇帝心系朝堂,衣服穿好后随意用了些早膳便去大殿。
白玲珑在他离开之后,眸子里便满是寒意,她看了一眼那块金牌,眸子里便涌起了一抹泪水,虽然她的初一夜不是给了皇帝,可是终是失去了贞洁,想起那个自大而又狂暴的男子,她便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纵然昨夜里变故叠起,可是她终是达到了她的目的。
原本这事她应该淡然处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想起昨夜和乐辰景的举动,她的脸就莫名一红,只是再想起他今晨醒来说的话,她又觉得委屈无比。
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忘了昨夜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那套宫装,心里无端的厌恶至极,她素来不喜欢太纯净的颜色,可是偏偏又只有纯白之色才能衬出她超凡脱俗的气质。
而对如今的她而言,这样的白色只是一种讽刺,只是如今除了这一大衣服外她也不能穿其它的衣服。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将衣服穿好。
昨夜里皇宫里有刺客闯入又没有抓住刺客的事情,引得皇帝在大殿上发了一通怒,欲将禁军统领严战飞撤职查办,洛王却觉得不妥,大殿之上力举上任禁军统领出了多大的事情都没有撤换,而严战飞刚上任只因为一件错事便要撤换,实是不妥!
这是洛王第一次当着朝中所有大臣的面违逆皇帝的意思,以前她纵然和皇帝的意见相左,却从来都不会当着朝臣的面驳皇帝的脸面,皇帝当即龙颜震怒,欲责罚洛王,朝中竟有半数以上的朝臣为严战飞求情,个个都说皇帝这一位的决断太过武断了些,人恒过,然后能改,恳请皇帝再给严战飞机会。
皇帝看到那情景,只气的差点没有吐血,他看了站在那里不说话的苏连城一眼,苏连城知他的意思,只是洛王实在势大,此时若是在殿上驳洛王的意思,只怕会引起朝中的血雨腥风,当下只得道:“做臣子的自当以君王之意为重,圣上觉得严战飞不能用,那便是不能用。再则严战飞以前禁军副统领的时候并无卓越功绩,圣上重用,他自当竭力报之,不料一上任便出了差错,这样的人又如何能用?”
洛王当即反驳道:“苏大人的话说的极为在理,本王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苏大人是今科探花,一上任便破阁为五官通政参议,并一入朝就准你回家休假,一休假便破格升为三品通政史,这种种纵是皇上的意思,却也极不和祖宗的规矩。严战飞却是一级一级升上来的,纵然这些年来,没有大功,却也没有大过,而苏大人这上任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又敢说你没有过吗?上次万荷亭一出事,苏大人就带着禁军前去,苏大人好本事,竟未卜先知!上次圣上并未治苏大人私自调动军队之事,苏大人此时倒怪起严战飞行事不牢靠了,却不知谁更不牢靠!”
苏连城淡淡的道:“是对是错,圣上自有圣断,王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般指责本官,可是觉得圣人处事失公?”
“指责是不敢,意见却是有的。”洛王的眸子一眯,双手负在身后缓缓的道。
苏连城听到他这一句话不禁微怔,心却突然跳的快了起来,知道洛王这一句话意味着正式和皇帝撕破脸,那不臣之心却已召然若揭。
洛王却并不理他,双目直直的看着皇帝道:“微臣的意思是对事不对人,还请圣上明查!”
皇帝气的当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当下也不答话,只是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龙冠微低,散发着无尽的威严和怒气。
洛王单手负在身后,神情严肃,不见喜怒,那周身的气息竟也几分凌厉的威仪。
朝中那些中立的朝臣暗道不好,洛王这是要借严战飞的事情和皇帝叫板了,一时间满朝上下的官员,人人自威。
正在此时,当朝御史伍居正跪在金阶之下,大声道:“臣听闻前日圣上便将尊郡主楚晶蓝以及其夫婿安子迁传入宫中,并将其留宿宫中。自古以来,便有圣训后宫之中不得住外男外女,圣上此举实与礼不合,还请圣上三思,让二人出宫!”
皇帝没理那御史,眼睛只是看着洛王。
伍居正见皇帝那副样子又道:“圣上是千古名君,当熟知朝堂律法,万不可做有违祖训之事。定国公三女青鸾,纵然姿色倾城知进步,也终是臣女,不是宫妃,留宿宫中也甚是有不妥!再则因为她今日圣上早朝竟迟了近两个时辰,这于礼合,那女子实是妖物!还请圣上不要沉迷于女色!如今朝中动荡不安,南疆暴乱连连,辽东民不聊生,圣上实该慎言慎行,这样才能俯仰于天地间,是万千臣民的表率!”
伍居正的话一出,顿时满朝上下一片轰动,君王的错处御使虽然可以直言相谏,但是自皇帝登基开始,御史们素来只谏朝中大臣,却从未谏过君王,因为所有的言官都知道当今圣上极为护短,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错处,两年前曾有御史上折子提醒皇帝的一件错处,当即被皇帝寻了个错处罢了官,发配到边疆去了。
而这一次伍居正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相谏,件件事情都指皇帝失德失礼,皇帝那样护短的人又哪里受得了?谁借了伍居正如此大的胆子?
皇帝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恼怒过!这些朝臣们都想造反了不成?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曾想过楚晶蓝和安子迁的事情会洛王会不甘于如此受制,会私下里求他放人,没料到洛王竟如此张狂,竟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发难,当真以为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吗?
“啪”的一声,皇帝一掌击在一旁的小几上,声音极大,震得整个大殿都嗡嗡做响,原本议论纷纷的大臣们全都禁了声,或站着或跪在玉阶之下。
皇帝恼怒的道:“这是朕的私事,尔等休要去管!”
伍居正伏在地上道:“圣上是天下臣民的圣上,圣上的所有事情都和天下臣民有关!所以圣上从来都没有私事之说!这老祖宗制定下来的规矩若是连圣上都不遵的话,又如何让天下臣民去遵从?后宫之事,老臣原不该过问,可是却也容不得狐媚惑主的女子存在,否则圣上都做下了这等事情,往后那些权重一方的男子还不得做尽欺男霸女的勾当!”
伍居正是两朝老臣,如今已过花甲之年,平素极为正直,却已有一段日子不过问朝堂之事,今日一上朝,所说之话当真是让人震惊至极!
皇帝大怒道:“荒唐!朕只是宠一个女子,难不成就欺男霸女了不成?”
“圣上将未成婚的女子就留宿后宫,便是欺男霸女!”伍居正的话也说的石破天惊。
皇帝的脸都气的变了颜色,伍居正大声道:“吾皇本应是天地间最为杰出的男儿,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先帝啊,老臣对不住你啊!没有好好看住圣上,有负你所托啊!老臣有罪啊!”
皇帝见他连先帝也搬了出来,当上更为气恼,他咬着牙道:“来人,将伍御史给朕托下去,如此藐视天威,重责三十大板!”
门外的侍卫闻言便欲奔进来,伍居正竟大声痛哭道:“圣上如此风愎自用,当真是让老臣失望至极啊!人言忠言逆耳啊!真是忠言逆耳啊!老臣今日上殿直谏,原本就没有打算再活下来!先帝来,老臣来侍奉你了!”说罢,他竟重重的朝玉阶撞去。
“砰”的一声世响,鲜血四溅,朝臣一个都瞪大了眼睛,胆子小的,已经掩面侧过身去了。
皇帝看到伍居正的举动,顿时愣在了那里,眸子里满是震惊,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洛王已经跪下来道:“伍大人只是直言相谏,圣上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逼死了两臣元老,这让臣等这些做臣子的日后如何事主?”
他的话一说完,满臣文武全部跪了下来,皇帝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却从来没有见人这样死在他的面前,他愣愣的道:“朕没有想过要杀伍御史,只是差人打他三十大板而已。”
“伍御史年过七旬,三十大板这样的弄罚就算是年青力壮的汉子也难以承受,他这样的古稀之人又如何能承受的住。这般拖下去受刑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圣上明明就有逼死他之心,此时又何故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怜伍御史一生忠君爱国,没料到却落到这个下场,还请圣上给众臣子们一个说法!”洛王在阶下厉声指责。
洛王的话一落,阶下的百官便集体回应,朝堂文武竟要集体辞官!
皇帝的手微微发抖,知道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大了,伍居正死了是不打紧,却不该死在金殿之上。他顿时明白伍居正的事情根本就是洛王精心策划的,先让伍居正用言语来逼他动怒,然后伍居正血洒金殿,让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他心里暴怒无比,一时间却也无可奈何,看着群情激愤的朝臣,他只恨不得那些人全部滚蛋,只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若是离位的话,对整个西凤国都是一个劫难。
他咬了咬牙,决定放下九王之尊的威严,然后缓缓的道:“朕无心逼死伍御史,是朕的错,来人,拟诣,御史伍居正刚正不阿,是朝中栋梁之臣,以国礼葬之!”
皇帝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朝臣,然后大声道:“退朝!”然后自顾自的从金殿上走了下来。
朝朝文武跪地扣拜,此时却是个个心里都有些不安,明眼人都知道今日是洛王向皇帝宣战了,从今往后西凤国的朝堂只怕都难以太平了。
早有人将伍居正的尸体抬了下去,洛王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风云四起的天空,淡淡的道:“要变天了!”
他身边的人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由于伍居正的死,皇帝顶不住朝臣的压力,三天后将楚晶蓝和安子迁从皇宫里放了出来,以示他遵重祖宗的法度。
楚晶蓝早前就从安子迁那里知道了伍居正的死,便能猜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洛王安排的,她知道洛王不放心他们呆在宫里,却没有料到他竟用伍居正的死Ъ皇帝放两人出来!心里知道洛王的计谋,每次皇权的更替必定会流血,而伍居正只怕是在这场皇权更替下死去的第一人,而往后的日子,只会有更多的人投入这一场血腥之中。
在将两人放走之前,皇帝诏见过一次安子迁,询问安府的米粮何时可以进京,安子迁说准备出发以及路上的时间大约要半个月,他在进宫的那一日便发出了消息,他如今进宫已有五日,再过十余日米粮便能进京了。
皇帝看的龙眸甚是威严的看着他,他立马跪在地上道:“圣上若是急着要,草民再派人去摧一摧便是。”
皇帝淡淡的道:“你不用去摧了,朕已派对了三千虎骑营前去杭城取粮,想来会在路上遇到。”
“圣上圣明!”安子迁伏地道。
皇帝的眸光深沉,看着安子迁道:“朕能信得过你吗?”
安子迁苦笑道:“草民是圣上的臣子,命都是圣上的。”
“很好。”皇帝很满意他的回答,看着他道:“既然如此,朕便再给你安排一个任务,你若是做好了,日后加官进爵不成问题。”
安子迁当即两眼放光,忙问道:“不知圣上有何安排,草民必当肝脑涂地把事做好!”
皇帝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满是不屑,商人就是商人,稍微许点小利就动了心,面上却庄重的道:“朕不要肝脑涂地,只要在洛王府里做好内应,将洛王的一切如实向朕禀报便好。”
安子迁却愁了,看着皇帝道:“草民只是洛王的女婿,而那个女人都只是认来的,王府里的事情他们必定不会告诉草民,草民只怕是难以得到消息。”
皇帝的眸光清冷道:“只要你有心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安子迁闻言似吓了一大跳,当下忙道:“草民明白了,请圣上放心!只是我得到了消息要如何告诉圣上?”他的眼里满是为难。
皇帝轻轻击了一下手掌,战杀便多幕后走了出来,安子迁一看到战杀顿时吓了一大跳,皇帝却又道:“不用担心,日后他会派人跟你联络。”
安子迁看了一眼满是杀气的战杀咽了咽口水,忙点了点头。
战杀看着他的样子更加不屑,却也朝他点了一下头。
皇帝缓缓的道:“安爱卿,从今往后你就是朕的心腹了,好好做事,朕必定不会亏待于你。”
“草民谢主隆恩。”安子迁满脸笑意的跪在了地上。
皇帝笑了笑后道:“好了,跪安吧!”
安子迁缓缓起身退了出去,走到无人处他冷笑一声,然后几可闻的骂了一句:“蠢货!”
由于伍居正的死,整个西京的官场都变得有引些紧张了起来,六部衙门更加的忙碌了起来。而辽东的灾民久得不到朝庭的赈灾银粮后,情绪是一日比一日高涨,似有暴乱的倾向。赈灾大臣乐辰明已连续上了十二道折子,请求朝庭拔下赈灾的钱粮,而他在折子里历数他在辽东所做之事,不可谓不用心,不可谓不为民着想,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纵然想再多的法子也无事无补!
而南疆那边已经连续上了十八道折子说军情严重,南蛮子凶悍无比,士兵们食不裹腹,若是长此下去,必出大乱!
兵部尚书崔文滔将军情一一向皇帝禀报之后,皇帝实是觉得头疼,命朝臣们想办法捐银钱买米粮,而朝臣一听说皇帝要银,一个个将裤腰带都勒的紧紧的,只推说无钱。皇帝大是震怒,命苏连城为筹钱大使,在京中富商及大臣捐银子。
苏连城在接到圣诣之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是文弱书生,在朝中的根基原本就不稳,而京中官员自上次洛王和皇帝叫板之后,便已经站好了各自的阵营。他直到此时才发现洛王的党羽之众都超过了他的想像,京中的官员又一个个都是极为玲珑的主,他就算是奉诣筹钱那些官员也只是做做面上的事情,捐个几两几十几百两,根本就不痛不痒,再这样下去到期限后他断然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
他平日里也是个极为敏感之人,自从那一日银面阎罗将玉玺交给他之后,他就明显的感觉到了皇帝对他的不信任,虽然他曾寻机会向皇帝解释那一日的事情,皇帝只是笑道:“朕又岂会上那些奸邪小人的道?苏爱卿尽管放心,朕对你是十二分的信任,如今这满朝的文武官员里,朕文官只信你,武官只信崔文滔。所以你大可放心,好好办事,朕断断不会亏待于你。”
皇帝说完这些话之后,便让他在三个月内筹集三百万两银子,并告诉他:“如今国库空虚,处处都要花钱,朕听闻辽东那边隐有暴乱的倾向,若是真的出事,就难以收拾了,你先想办法筹一百万两先应辽东的急。朕日日想起辽东的百姓衣食无着落就痛心疾首,恨不能与其共甘苦!”
皇帝的话说的客气而又带着点点伤痛,苏连城却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做戏罢了,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皇帝这样的信任除了考验之外还有利用。
苏连城知道这件事情后有皇帝盯着,前有洛王拦着,根本就不可能做的好,到时候只怕还得生出一堆的事情来,而在这皇权和权臣的倾轧间,他极有可能被夹死。
他心里极度烦闷,决定先去找崔文滔问问京中官员的情况,他到的时候,崔文滔正在看信,听得门房说他来了,忙将信收了起来,然后起身去迎,两人见面打过哈哈之后就在书房里坐了下来,苏连城有些苦恼的道:“晚辈自进京之后,一直得大人照拂,如今圣上给了晚辈一件差事,晚辈实不知道如何去办,还请大人帮忙想个法子。”
崔文滔自然是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当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我也说圣上的诣意了,以往这样的事情都是户部的官员在做,只是如今六部多半被洛王掌控,户部尚书也是洛王的人,圣上知道那人不能用,所以才将大任降于苏大人的身上,这一则是圣上对苏大人的信任,再则也是对苏大人的考验。”
苏连城长叹一口气道:“这此晚辈自是知道的,只是这样的差事实是难办,昨夜晚辈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好的法子,今日便来向大人请教了。”
崔文滔幽幽的道:“苏大人是少年才俊,圣上不止一次夸苏大人极有应变之才,又足智多谋,又岂会没有好的就对法子?再则我虽然是做了多年的京官,但是说到底也是个武官,又哪里来的你们这些文人的弯弯肠子!”
苏连城苦笑道:“听前辈这样说,便是不愿意帮晚辈呢?”
“不是本官不愿,而是这事太过凶险。”崔文滔长叹一声道:“苏大人可以说学惯古今,古书上不乏智慧,苏大人也许可以善加利用。”
苏连城不解,崔文滔却又笑道:“我之前在国子监玩的时候,曾听学子们念‘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将主位之人拿下,其它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晚辈也想过。”苏连城看着崔文滔道:“只是做这事终是要用一点蛮力,还需要崔大人的支持。”
崔文滔的眼珠子转了转后道:“苏大人真是聪明人,今日里来找本官又岂是来找本官商议的,分明是设了个套子,只待本官钻下去!”
苏连城看着崔文滔道:“晚辈并非有意要设计前辈,而是来请前辈救一救晚辈,这些事情就算是晚辈想的再好,前辈不应也是白搭。”
崔文滔笑了笑,苏连城又道:“放眼满朝文武之中,能让晚辈信服的也只有大人了!还请大人帮晚辈一把!”
崔文滔的眸光浅陌,却长叹一口气道:“你今日找上了门,又知我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只怕也早已想到我会帮你。我现在是知道圣上为何去会重用你了,你果然是个人精!”
苏连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晚辈哪里是什么人精,根本就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如今不过是向前辈借命罢了,前辈就不要笑话我了!”
第十八章
崔文滔听到苏连城的话眸光一片幽深,却只是浅浅一笑,两人在书房里商议了近一个时辰苏连城才离开。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高中之后会是锦绣前途,如今看来却不过是水中月雾里花罢了,他只觉得累的很,前所未有的累,让他的心里万般无措。他是读书人,书上不乏有朝政切换时的故事,每个故事基本上都是用血泪和枯骨堆成的。
他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中站对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只是他的心里也很清楚,对他而言,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洛王的拒绝,皇帝的拉拢,让他从一始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崔文滔借给了他两千人马,这两千人马能做什么事情他却有些迷茫了,这京中不缺权贵,他自高中之后一直爬的极快,早已得罪了许多人,此时朝中的那些官员只怕有更多是在想看他的笑话吧!他心知皇帝行事阴狠残暴,并非明君,而洛王又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他半靠在马车上,他心里觉得憋闷伸手将帘子拉开,却发现已到洛王府的门口,刚好看到楚晶蓝和安子迁双双从马车上下来,楚晶蓝的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又哪里还有一分传言的悍气,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见她时候,她梳着两个小小的包髻,睁着一双明亮却微微显得有些老成的眸子,当时父亲说这个就是他以后的媳妇,他当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躲到里屋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感觉就变得有些怪异了,应该说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有些怪异,他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在小小少年的心里对媳妇那个词的不屑,也不喜欢父亲为他准备的婚事,他一直想寻一个他中意的女子,而不是家中为他定下的女子。
所以当初在听到她的悍名时就没来由的讨厌,又因为会试落弟,他心情也好,原本应该迎娶她的事情也一拖再拖,而后又认识了巧巧,那个只能刻在他灵魂里的名字,而后巧巧又因她而死,他心里是恨透了她!所以当初不顾声名带着红颜回了杭城,原本是想要羞辱她一番,然后再将婚事退了,父亲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只得娶她,却没料到在洞房花烛夜里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而他与她,已越走越远,都恨毒了对方。
而如今,他这般看着她暖暖微笑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她和恶毒两字联系在一起。他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洞房里发生的事情,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是他?而他的命运是不是也会因此改变?
他不知道!
而今却有一种别样的辛酸涌上了心头,如这夏日的烈阳一般,灼的他的心有些生疼,有些堵,有些无措……
她如今和安子迁这般站在一起,端端是一对佳偶,极为相配。他到如今还没有想明白安子迁为何为会爱上她,那风流的性子又如何会为了她而收敛,安子迁又为何为了她而愿意做安府的家主,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楚晶蓝似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还在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楚晶蓝先是一怔,旋即淡然一笑,那笑容里有着一分嘲弄,三分不屑,三分怜悯,三分无所谓,他的心抖了一下,旋即回了她一记极为不屑的眼神,然后将车帘放下。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样子,嘴角的嘲弄倒更重了三分,安子迁在她的身边也看到了这一幕,当下浅笑道:“估计表哥这段日子有得愁的了,那银子又岂是那么好筹的!”
楚晶蓝扭过头看着安子迁,却见他细长的眼睛含着笑,挺直的鼻梁里已没有往日的阴柔之气,他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丝制长袍,站在风里端端有玉树临风的感觉,还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她的嘴角微扬,安子迁问道:“在笑什么?”
楚晶蓝微笑道:“方才看到了苏连城,此时再看着远溪,突然觉得远溪越来越英俊帅气了!”
安子迁闻言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打趣道:“你家相公我一向都很帅气,只是你以前没有发现罢了。”
他原本以为楚晶蓝只会一笑置之,没料到她的嘴角微扬道:“嗯,远溪说的很对,你么的这么帅气,我以后可能看紧了些,若是被其它的女人抢走可就亏大了!”
安子迁哈哈大笑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就放心好了,没有女人能抢的走的!”
来接两人的乐辰风,他刚及弱冠,还未婚娶,此时听到两人的对话耳根子都红了,当下忍不住道:“妹子,妹夫,你们要说这些肉麻的话麻烦回到屋子里关起门来再说,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伤心败俗的话,丢不丢人?”
安子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反正你迟早得娶亲,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自己捂着耳边便是!”
乐辰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他却又眨了眨眼道:“我那里有一套珍藏的春宫图,那图画的极为到位,你不懂那事,刚好让你开开窍窍!”
乐辰风的脸更红了,瞪了安子迁一眼道:“也不知妹子怎么会看上你,你简直就是个流氓!”
安子迁笑道:“九哥发现真相了,我在杭城的职业就是流氓!”
乐辰风瞪了他一起,转身欲走开,却走不到两步又退了回来,走到安子迁的面前道:“今天晚上拿来给我瞧瞧!”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伸手弹了乐辰风一下道:“假正经的浑小子!”
乐辰风红着脸嘻嘻一笑,楚晶蓝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便问道:“听说今日四哥没上朝,怎的不见四哥?”
“四天前四哥从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有些不太对劲,脖子上还有抓痕,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居然红了脸,然后说是猫抓的,我就一直觉得奇怪四哥那样的人物,哪只野猫有本事能近他的身?后来八哥说那哪是猫抓的,分明是女人抓的。八哥还为四哥占了卦,说今年四哥红鸾星动,一定会娶一房漂亮又聪明的嫂子。”乐辰风笑嘻嘻的说着乐辰景的八卦,那双眼睛转啊转,可爱的很。
楚晶蓝闻言先是一怔,后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想起四天前的那天晚上安子迁回到清风楼时一直在笑,她问他为什么笑,他却只神秘兮兮的道:“我把乐辰景彻底解决了!”当时她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再问时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如今听乐辰风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了几分,只是对那个女子却生出了几分好奇。
她扭头看着安子迁,他却笑嘻嘻的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是极好的,不过你也知道你四哥的性子,是那种牵着不走、赶着倒走的别扭性子,你日后遇到他得好生劝劝他的,要不然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乐辰风更加好奇了,他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听妹夫的口气,好像知道那女子是谁?”
安子迁的眸子转了转后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哥一直不喜欢我,这种私密的事情又岂会跟我说?”
乐辰风一想也对,当下眉眼里满是好奇,安子迁的眼睛眨了一下后道:“你日后寻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去问问他!”
乐辰风闻言却苦了一张脸,他其实已经去问过了,却被乐辰风掀了一个大跟头,而且最近几日乐辰景的脾气极度不好,他又哪里敢再去招惹他?
三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了王府,乐辰风迷信的寻了柚子叶和火盆给两人趋霉气,楚晶蓝看到他的举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愿拂他的意,和安子迁一起跨过火盆。
这番一折腾楚日蓝回到碧涛轩时已觉得有些累了,红梅、圆荷等人一看到两人回来当时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把皇帝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了一遍,乐辰风在旁听着直摸鼻子,说起来他和皇帝也是同一祖宗,只是这些天来他已经见识到了红梅的凶悍,圆荷缜密的心思,圆珠不饶人的嘴,又哪里敢说一句话!只是暗自觉得他家妹子的丫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众人激动完之后,楚晶蓝便在床上躺下来休息,安子迁见她睡下便也要去准备其它的事情,只是他在走过操手游廊的时候一把剑冷不叮的朝他刺了过来,他极为机敏的往后一退,那人显然已经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拳便朝他的后背袭来,他听到后背的拳风,一记驴打滚便险险躲过了那极为凌厉的一击,模样虽然透着几分狼狈,但是应变速度之快却人震惊。
安子迁才一滚开,便扯着嗓门大叫道:“刺客!有刺客!”他一扭头,便看到了乐辰景那张暴怒的脸。
王府是何等地方,附近的侍卫一听得有刺客,便全部奔了过来,一看到是乐辰景,不禁微微一怔。世子不喜欢姑爷的事情,整个王府的人是知道的,只是姑爷才些回来,世子就拿刀砍姑爷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吧!
于是众侍卫全呆呆的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人敢说话。
乐辰景冷着脸道:“没事了,都给我滚!”
安子迁知道这些侍卫一走,依着乐辰景的性子,少不了要挨一顿暴打,他此时又不愿暴露他的身份,当下微笑道:“世子在跟随开玩笑了,说抓伤他脖子的那只野猫是何等的厉害,又是何等的销魂!”
他的话一说完,乐辰景脖了上的青筋暴起,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安子迁,而那些侍卫却已经知道世子暴怒是为何了,当下一个个掩嘴轻笑,却不敢笑不声来,若不是惧怕乐辰景的淫威,只怕已有人开起了香艳的玩笑。
乐辰景一看到那些侍卫的笑意,怒气更重,当下冷笑着一把将安子迁拎起来道:“是嘛?你好像知道的还挺多的吗?”
安子迁见他眸光冷厉如刀,也不惧他,当下笑嘻嘻的道:“我知道的不需要多,有用的只要一点点就好。说到底,其实是我极度关心四哥,怕四哥一直这么憋着,会伤身体!”
一旁的侍卫有些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安子迁见乐辰景的眼睛已瞪的如铜铃一般,当下又笑道:“大家都是男人,能理解的,四哥又何必动怒?”
乐辰景不语,只是瞪着安子迁的眼睛里多了一分杀气,安子迁却又不怕死的道:“我知道四哥一向洁身自爱,寻常的女子是断然入不了四哥的眼,可是这女子嘛也是有千万种的,也有一些不错的,毁了人家的青白就要敢于承认嘛!”
乐辰景听他的话里有话,当下眸子里多了一分思索,安子迁的眼睛眨了一下后道:“女人的心其实大多是极柔软的,经不起折腾,而男人嘛,虽然不能下流,但是却也不能失了风度,那些风度很多时候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要过得了自己这一关!若是得了人家的清白,再一脚把人家给踢开,那叫不负责任!不负责任四哥懂不懂?不懂也没有关系,把人娶回来之后慢慢琢磨就会明白了……”
乐辰景越听越怒,当下咬着牙道:“混蛋,若不是你,又岂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要杀了你!”说罢,扬起一掌就向安子迁拍了过去。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威严的吼声:“住手!”
乐辰景见乐辰风拉着洛王走了过来,当下眉头微皱,瞪了安子迁一眼,便将安子迁重重的推倒在地,然后扭头便走开了。
安子迁被他大力推的直晃,乐辰风见他的头往假山上撞去,忙一把将他扶住,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和四哥开个玩笑,没料到他却当了真。”
洛王是何等精明的人,知道乐辰景虽然脾气极不好,也不喜欢安子迁,但是若是没有事情他断然是不可能这样发作的,其中的种种事情,他也隐隐猜到了些许,当下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安子迁道:“那日在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子迁站稳后一本正经的道:“四哥在清风楼里吃了一顿饭,然后就离开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父王就得问四哥了。”
洛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当下眼睛微微一眯后道:“和玲珑有关吗?”
安子迁暗赞洛王就是否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只这样些许关联的事情也能联想到一起去,他却顾做惊讶的道:“玲珑又怎么呢?”
洛王见他的眸子里满是真诚,一时间也猜不透那事和他到底有多大的关系,但是事后他曾见过白玲珑一次,而乐辰景明显不愿意见白玲珑,白玲珑和乐辰景的性子他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样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别扭,若是强行扭在一起,只怕是难以获得幸福的。
只是那些事情也只是洛王的猜测,如今朝堂上下已经满是风云,他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猜两人的心思,只是这两人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也是一个大麻烦。他曾设想过,那一夜若是乐辰景和白玲珑在一起,那么躺在龙床之上的女子又是谁,皇帝是极为聪明之人,又阅女无数,又岂会分不清是不是白玲珑!
洛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安子迁后道:“她没事。”
安子迁轻哦了一声,洛王的眼睛微微一眯后又问道:“听说你答应了圣上将安府所有的一切全部拱手送给朝庭,是真的吗?”
“我当时没有其它的选择。”安子迁无可奈何的道。
洛王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本王还听闻你出皇宫之前答应做皇上安置在王府的奸细,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安子迁坦然回答道:“因为我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他心里暗叹这洛王还真是神通广大,皇宫里才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洛王的耳目,只怕皇帝身边的近侍也有洛王的人。洛王会知道这件事情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洛王这样问他便让他觉得洛王果然是个极明白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洛王双目定定的看着安子迁。
安子迁知道要在洛王的眼皮子底下玩一些小把戏是极难的,当下缓缓的道:“我听从父王的安排。”
洛王闻言却笑了,安子迁又问道:“父王可是让我将计就计?”
洛王淡淡的道:“这难道不是你原本的想法吗?”
安子迁也笑了,他见洛王跟他说话的时候四周的侍卫都在,心里暗骂这老狐狸当真不是人,这些侍卫中只怕也是有皇帝的耳目的,他这样做当真是一石二鸟,当上微笑道:“父王英明!”
洛王笑了笑,便带着乐辰风离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果然见一个侍卫出了王府,洛王冷笑,乐辰风轻声问道:“父王,要不要除去他?”
“不用!”洛王缓缓的道:“皇帝原本就对安子迁存有疑心,刚好趁这一次尽数打消,日后还有大的用处,而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也留着,否则拔了这个,还会有另一个被安Сhā进来,倒不如将他放在明处的好。”
乐辰风伸了伸舌头道:“还是父王英明,只是妹夫是何等心思,父王当真有把握吗?”
“他是极聪明的,知道怎么做,你若是不放心,就暗自留心吧!”洛王淡淡的吩咐。
乐辰风轻应了一声,眸子里却有了一抹无可奈何,这个刚及弱冠的少年的眼里有了一抹和他的年纪不相符的老成。
入夜后,安子迁听到后院有两声夜枭的叫声,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将早已准备好的纸团拿在手里,然后偷偷的出了院门,见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他将纸条递给了那个黑衣人便转身回来,那黑衣人拿到纸条后便极快的离开了后院,却没有发现后院的墙边赫然站着重一个人,那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暗道:“妹夫,但愿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戌时三刻,皇帝坐在龙椅上摊开了一张字条,看完一遍后微微一笑道:“战杀,你过虑了!”说罢,他将纸条递给站在一旁的战杀。
战杀看完那张字条后笑道:“这个安子迁,不但是个人精,还是个极为识实务的,知道这样的进退也是不易,好在当初没有杀他,如今还有这一层做用。”
“乔玉落的事朕一直极为婉惜,她是朕最为出色的探子,这一次突然失踪,十之八九是被王叔除去了,朕原本一直在担心难以掌握王府的事情,如今又有了一个安子迁,倒也是一件好事。”皇帝的眼里难掩得色。
战杀忙道:“那是圣上圣明,留下安子迁一条狗命便是让他为圣上做事的。”
皇帝淡淡的道:“这叫物尽其用。”在他的心里,像安子迁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人,只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罢了。
战杀笑了笑,却又问道:“圣上让苏连城去筹款,他能完成任务吗?”
“那是他的事情。”皇帝淡淡的道:“他做好了朕会赏他,若是做不好,朕就可以借这个由头好生给他一点教训了。对了,虎骑营的人马何时可以到杭城?”
“再过三日便能到。”战杀淡淡的道:“若是路上能遇到,就证明安子迁是有诚意的,而若是没有遇到的话,那么这一次就会执行圣上的命令,那三千人马会将安府所有的人全部杀光,将安府里所有的一切尽数夺走。”
皇帝的手指头轻轻敲了一下椅背道:“很好,朕等着杭城那边的消息,安府的财富虽然不是西凤国之最,可是米粮却是至关重要的,如今朝堂上下都在看着朕了,这一次若是不能将辽东的灾情压下,不能将南疆的事情平定,王爷只怕会趁机发难。”
战杀轻轻点了点头道:“洛王是一日比一日嚣张了,再容他如此发展下去,后果实不堪设想。对了圣上,崔文滔借了两千人马给苏连城筹款,这事要不要去问?”
“不用。”皇帝淡淡的道:“这事崔文滔在朕的圣诣下达给苏连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请示过朕,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倒是个极为有机敏的。”
战杀闻言也愣了一下,原来皇帝行事是留了好几手的,在他的心里,只怕从来没有信过任何人,伴君如伴虎的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鸟类振翅的声音,战杀忙道:“估计是虎骑营的首领传来的消息。”
皇帝点了点头,他这才将窗户打开,却见一只鸽子停在那里,战杀将鸽子腿上的纸条拆了下来,他将纸条打开看了一眼后道:“圣上,虎骑营来消息了,说是在路上遇到了安府的遇粮队,他们将身份亮明之后,安府的人已将所有的米粮交给了他们。”
“很好!”皇帝的眼里满是欢喜道:“有了这些米粮,朕就不再怕皇叔了!”
战杀忙跪下道:“圣上英明,洛王不过是自寻死路!”
皇帝又问道:“虎骑营有没有说那些米粮何时遇到西京?又有多少米粮?”
“约有一百万石。”战杀也欢喜的道:“依着虎骑营行军的速度,约莫五天便能到京。”
皇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不可一世的笑容道:“很好,这一次的事情做的很好,战杀,你派人飞鸽传书给容飞,这次的事情做好了,朕重重有赏!”容飞是虎骑营的首领,虎骑营不同于禁军,这是一支属于皇帝的秘密队伍,只听命于皇帝,虽然不像禁军那样掌管着西京的安危和宫禁之责,但是个个都是皇帝挑选择出来的精英,专司刺杀之责,遍布西凤国。
战杀忙道:“是,微臣这便去处理!”
他临走前得到的是皇帝的死命令,要将这些尽快遇到西京,可是一百万石米是个极为巨大的数量,而他又信不过那些运米的安府的人,他并没有从安府的管事手中将米接过来,而是将那些负责运米的安府的脚夫和下人尽数杀死,然后再从当地的官衙之中调了一拔兵士帮忙遇米。
府衙一见那些牌子,知道是皇帝的人马,当下忙全力配合,连夜调集人马帮忙运粮。
有幸存者去一旁解手险险避过一劫,看到那场杀戮只道是遇上了劫匪,当下吓的半死,寻了一匹马连夜朝杭城赶,当他到达杭城的时候皇帝也收到容飞的飞鸽传书了。
二少爷听到那小厮痛哭着说完在路上发生的事情时,原本以为是安子迁命万知楼做下的事情,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对,安子迁是断然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后细细盘问那小厮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那些人都穿了什么衣服。
当小厮将那些人的行头描述了一番之后,二少爷气的眼珠子都快迸出来了,当即大怒道:“混帐!混帐狗官,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能做下!是不是还准备将安府也一并杀光?”
那小厮不明白他话里意思,他也不解释,当下便命人将那小厮扶下去休息,他原本也是个极聪明的人,虽然不太明白西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已经知道在皇帝的眼里只怕是容不下安府了,如今虽然算是破财消灾,却不知往后还有什么灾祸!
二少爷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觉得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当下便召集了他原本散落在四处的金钱帮帮众,然后制定了一项极为大胆的计划,那些小厮何其无辜,只是运了一下米,竟就招来了杀身之祸!他要替他们报仇!
二少夫人和二少爷是多年的夫妻,觉得二少爷最近的行为有些异常,便问二少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少爷想到这件件桩桩的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便对二少夫人道:“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只是往后安府再不如以前了,我知道你当初嫁给我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安府的钱财,而今这一切很快就没有了,也许你能二少奶奶也做不成了,所以我现在可以给你一纸休书,然后再给你一千两银子,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
二少夫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大怒道:“安子期,你这个混帐,居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没错,老娘当初嫁给你的时候是看中了安府的钱财,而不是你这个混蛋的人,可是如今我们成亲已快十载,就算当初是仇人只怕都会生出感情来了!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说休我就休我!”
二少夫人发起威来的样子极具杀伤力,二少爷没来得的一颤,心里却又觉得极为温暖,当下轻声道:“我不过是不想你吃苦……”
“放屁!”二少夫人怒道:“老娘这些年跟着你吃的苦还少吗?之前你整天只知道去外面厮混,把老娘娶回家来也不过是你的母亲当做出气筒罢了,虽然这些年来我是在钱财上没有吃苦,可是在内心里所受的煎熬你知道吗?”
二少爷看着二少夫人不语,二少夫人瞪大眼睛看着他道:“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些,老娘的日子过的舒服了一些,你就想休我?我告诉你安子期,门都没有!你若是敢休我,我立马带着定哥儿死在你的面前!”
二少爷看到二少夫人那股子狠劲,心里没来由的全是暖意,他伸手一把抱住二少夫人道:“你这个凶婆娘,就不知道好好说话吗?老子不过是试一试你,你就那么大的反应!都娶了你这么多年了,性子竟是一点都没改,也不知道你在母亲的面前怎么维持那副温驯的样子!”
二少夫人怒道:“那是老娘自己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再问你一句,你还休不休妻?”
“不休!”二少爷忙道:“我家媳妇如此强悍,我又哪里敢休!”
二少夫人这才破泣为笑,却狠狠的在二少爷肩头咬了一口道:“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二少爷吃痛骂道:“凶婆娘!你敢这样对你的相公,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番!”说罢,他一把将二少夫人打横抱起,然后恶狠狠的扔到了床上,再然后直接扑了上去。
安子迁将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便准备回房,正在此时,一旁的树丛里传来了一声鸟叫,他微微一怔,待听清楚之后,眼里已有了浓烈的怒气,他寒着一张脸回了房。
楚晶蓝见他面色不佳,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呢?竟气成这般?”
“皇帝是不折不扣的人渣!”安子迁的眼睛里杀气腾腾的道:“那混帐竟将运米的五百人全部杀死!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根本就不会武功,他竟能下得了这样的杀手!真不是人!”他之前便知道皇帝处事的手段,所以有些担心这一次的事情,故命二少爷选的都是不会武功的脚夫帮忙运米,以此想打消皇帝心中的杀念,没料到却还是害死了一群无辜的人。
楚晶蓝对于安子迁的这些事情是知道的,她的眉眼里也有了一分怒气,当下缓缓的道:“我终于明白玲珑为何会如此的恨皇帝了,也明白为何父王一直想将这个狗皇帝拉下来了,他根本就不是人,行事竟能如此的狠毒!若是你的米没有遇出杭城,他是不是还打算将安府的人全杀呢?”
安子迁冷笑道:“我素来不喜欢做以暴制暴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我却不介意做一次。若不是如此,他还真以为他自己是真命天子!”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我听说这次皇帝是派了三千虎骑营的人马前去接米,众所周知虎骑营的人马个个都是高手,若是硬碰硬,只怕会有所损伤。”
“我没有那么笨。”安子迁缓缓的道:“所以今天晚上我会让苗冬青去找郭品超,只是郭品超性子也不好,怕他不配合,还得请你帮忙。”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我估莫着郭品超也不喜欢皇帝,只是这事也不能对他明说。”说罢,她拔上头上一根发簪递给安子迁道:“有这根发簪在,这个忙他应该会帮的。”
安子迁的脸色却不好看了,轻声问道:“这根发簪是他送你的?”
他原本以为楚晶蓝会否认,没料到她却点了点头道:“是的,上次我们在皇宫里遇了险,他怕我再出事,便将这根发簪送给了我,说这发簪能辟百毒,所以这几日我便一直戴在头上。”
安子迁不悦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声音里怎么听都泛着酸意。
楚晶蓝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吃醋吗?”
安子迁先是一怔,旋即浅笑道:“怎么可能?你家夫君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再说了,你今日也夸我长的帅,就证明你的心在我的身上,那浑蛋就算是再用尽心思也没有用的。”他的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寻思着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再寻一块布袋罩住他再暴打他一顿,然后再把他扔到山上喂狼!
第十九章
楚晶蓝哪里知道安子行迁此时心里的小九九,当下只是浅浅一笑,然后又取过笔墨,细细写下了她的要求,言辞间满是恳切之意,请郭品超勿必帮她这个忙,他看了一眼后赞道:“知我心者,晶蓝也!”
楚晶蓝微微一笑,安子迁知道事情紧急,拖延不得,当下轻声道:“我去去就来!”
她轻轻点头,他一把掀开后窗,身子如大鸟一般朝外奔去,乐辰景此时正站在院子里发呆,见隐隐有人影从碧涛轩里奔了出去,他心里暗暗诧异,当下施展轻功忙跟了上去,没有料到那人的武功也极好,轻功尤其高明,只几个起落,便已经失去了踪影,而此时他的人已站在了闻西楼的屋顶之上。
安子迁一路向西飞奔,夜色蒙蒙,银月如弯勾般半悬在天际,他的心思微微有些复杂,眼神也深了一些。
乐辰景的眼里满是疑惑,眸子凌厉的如天边盘旋的苍鹰,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人就在附近。
安子迁早已查觉有人跟来,他悄无声息的和苗冬青接头之后,将一切东西都交给了苗冬青,苗冬青很快就带着信物从屋子里奔了出去,身形极为灵动的如同狸猫。
苗冬青才一走出来,乐辰景便发现了他,一个飞身便朝苗冬青扑了过去,安子迁早有所料,一记凌空的盘旋踢便朝乐辰景的身上招呼了过去,乐辰景见他来势凶猛,只能往后来疾退。
这一阻,苗冬青已极快的消失在夜幕之中,安子迁的身体也已稳稳站在了乐辰景的面前。
乐辰景一看到安子迁的那张银制面具,当下冷哼道:“是你!”
安子迁笑道:“否则世子以为我是谁?”
乐辰景微眯着眼睛道:“你潜进王府做什么?”
“当然是私会情人啊!”安子迁双手怀在胸前道:“难道就允世子你天天伴在佳人之侧,就不许我去看看我的意中人吗?”
“有那么简单吗?”乐辰景冷笑道:“你们这些鼠辈,平日里连面都不敢露一下,只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还好啦!”安子迁也不生气,只缓缓的道:“细细算起来我和世子还是同道中人,虽然都有盗香窃玉之心,可是我却没有做得世子那么直接。那一夜的温香软玉在怀,我相信世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到底想做什么?”乐辰景冷冷的问道。
安子迁缓缓的道:“我对洛王府和世子都没有恶意,世子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那天晚上我若是想要世子的性命的话,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是我没有那样做,反而送了一个美人给世子。”
乐辰景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安子迁却又道:“世子中的是什么毒,明眼人都知道,而我也认为像玲珑那样的女子配世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世子以后的脾性还得改一改,若是一点都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的话,纵然世子伟岸至极也会不招女人喜欢的。”
乐辰景被说到了痛处,只觉得自己被人戏弄了,怒气上涌,当上扬起一掌便朝安子迁攻了过去,安子迁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也不和他解释,直接还手,他原本也就对乐辰景存了一堆的怨气,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转眼间,两人已过了二十余招,纵然乐辰景出手再狠,安子迁也能淡然应对,不管他有什么样的招式,一点都不惧,仿佛对乐辰景的招式极为了解一般,乐辰景越打越是心惊,当下和安子迁一记对掌后身子往后翻开,离安迁约有两丈的距离,他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功路数?”
“实不相瞒,我曾想过要将世子生煎油炸,却又不愿意用小人的方式,所以就只好暗中去查世子武功的套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研究了几个月之后便对世子的招式极为熟悉了。所以说句难听的话,我若是存心要取世子性命的话,不过是件易如反掌之事。”安子迁的话说的轻描淡写,手掌却因为和乐辰景方才对打的那一掌微微有些痛,此时不由得轻轻甩了甩,暗骂乐辰景没事干嘛把武功走这么刚猛的路线。
乐辰景的眸子里有了一抹难以置信,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将安子迁放在眼里,可是此时才发现这个传闻中的风云人物比他想像中的要厉害太多!
他定定的看着安子迁,安子迁也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四周的空气也显得有些冷了起来。
过了良久,乐辰景轻哼了一声后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想护我心爱的人的安全而已,绝不会影响洛王的大计。”安子迁淡淡的回答。
乐辰景微眯着眼睛道:“楚晶蓝已有了安子迁的孩子,心也在他的身上,她的心里只怕也从来都没有你,你还愿意守在他的身边?”
安子迁缓缓的道:“她能幸福,我就很开心,至于她爱不爱我,那是她的事情,而我的心里爱着她,那是我的事情,和她无关,我愿意这一辈子都在暗中守护她。”
乐辰景的身子一怔,目光里多了一丝迷惘,安子迁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乐辰景只怕也想学他了,当下又道:“因为我一直为她守身如玉。”
乐辰景的眸子一片挫败,当下咬了咬牙,瞪了安子迁一眼,便大步离开了。
安子迁看到他那副样子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眸光微惊,心里一惊,当下极快的朝洛王府掠去。
乐辰景想起方才和安子迁说的话,心里一时间有些乱,和白玲珑纠缠的情景又在眼前回放,他想要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晰。
漆黑的街道延伸向远方,在花容朦胧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乱,有些无措,还有一些淡淡的惆怅和无可奈何。
夜风吹来,拂过他的发,他的眼睛微微眯着,有些坚毅的五官此时也充满了犹疑,他单手负在身后,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乐辰景心里有走,走的也有些慢,待到他回到洛王府后,看到一眼还亮着灯火的碧涛轩,心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眸子转了一圈之后,突然走上前去,一脚就将房门踢开。
红梅正在大厅里整理东西,一见他闯进来,当即大声道:“世子,郡主已经睡下,你若是想见郡主,请明日再来。”
说罢,她欲起身拦他,他轻哼了一声,一把便将红梅给掀翻了,红梅大惊,知道不是对手,却还是再次冲了上去。
而此时乐辰景已经走到里间了,却见楚晶蓝和安子迁双双站在床前,看那情景,似乎是正准备宽衣睡觉,他看了安子迁一眼,楚晶蓝却问道:“四哥半夜前来,可是有事?”
乐辰景直勾勾的看了一眼安子迁后,眸光一沉,却没有再说话,又直接走了出去。
楚晶蓝和却又在他的身后道:“我听说四哥有了心仪的女子,若是得空方便的话,我想见见她!”
乐辰景闻言再次看了她一眼,脸却已红了,再恶狠狠的瞪了安子迁一眼,然后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楚晶蓝看了他的身影嘴角微勾,安子迁叹了口气道:“他真的对我起疑心了。”他的声音还是戴着面具时的声音,方才他是没有说话,一说话一定会露馅。
楚晶蓝看着他道:“其实也不必要再瞒着他了。”
“有必要。”安子迁定定的看着楚晶蓝道:“这是我们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暴露,父王的心思太深,我总觉得很多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容飞带着三千虎骑营的士兵往西京赶路,此时虽然还未到盛夏,可是今年西凤国的天气不同于往常,春日雨水较往常多的多,而夏天就比往年还要热得多,容飞又赶时间,一直催着急行军。只是一百万石粮草都是用马车装着,到大坡的地方却还得有人帮忙去推,一番折腾下来一个个都热得喘不过气来,那些征调过来的兵士原也没有吃过苦,此时这样一折腾,又哪里受得了,只是迫于三千虎骑营高手在,敢怒不敢言。
时值正午,天热的一丝风都没有,众人实在是热不过了,便央求容飞让众人在前面的林子里小息一下,容飞自持众人武功高强,人数众多,便同意了众人的请求。
众人一阵欢呼,忙加把力气赶着马车进了前面的林子。
林子里树叶繁茂,实在是个乘凉的大好去处,只是人数实在太多,米粮也太多,足足将林子占了大半。林子时是一条平坦的路,里面四周都是不太高的小山,有山影遮蔽,里面竟透着一股阴凉之气,众人一进去便觉得暑意消了不少。
众人正在休息的时候,忽然闻到四周传来一股异香,容飞觉得那香气有些怪异,正欲命人去查,身边的军士却已过来报告道:“统领,前面有十几个女子过来,说是要去昌平府献艺,您看是让不让她们过去?”
“这个时辰哪里来的女子?”容飞一听便觉得有些古怪。
那军士却道:“是从平州来的艺妓,昌平府的知府五十大寿请她们前去助兴。这条路是平州到昌平府的必经之路。”
容飞知道平州的艺妓是西凤国的一绝,虽然不是个个都国色天香,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曾见识过一回,如今还回味无穷。
他当下便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让她们过吧!”
那军士便下去传令,不多时,容飞便见一群女子婷婷走来,居然个个都姿色不俗,就算是在平州的艺妓馆里也是极为出众的。
那些女子显然没有料到这里有这么多帅气而又英俊的男子,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吃吃娇笑,那笑声在这在闷热的夏日里实是比清风凉水还要解渴,却又带来别样的热潮,而她们走路的样子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娇俏中又透着无尽的妩媚,再那般一笑,当真便有了万千的风情。
众人眼睛都直了,当下都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女子的酥一胸和俏臀看,有的好色一点的,口水都险些流了出来,这些人平日里都极辛苦的操练,有的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碰女人了,此时一看到这样的绝色,有的已经把持不住了,口水已往下流,喉结开始发紧。
为首的女子最是美貌,她的半张脸虽然用布遮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双销魂夺魄的眼睛。
她缓缓前行,被她的眸光扫过的男子只觉得魂都要被勾走一般。
容飞见这群女子如此貌美,一时间也有些惊奇,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纵然她们是艺妓,可是终究是一群弱质女子,又哪里敢这样结伴上路?
正在此时,为首的女子已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她遮面的面纱,露出了她精致的下巴,他不禁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女子有三分面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一阵香风袭来,他条件反射的把摒了一下气息,却还是有一丝香气钻进的他的鼻孔,那女子冲他娇笑一声,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然后他愣了一下,她的嘴角微勾,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微微眨动,然后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只这一下,他的脑中便警铃大做,突然想起三年前看到的那纸密诏:采花女明媚儿媚技无双,心狠手辣,已有不少朝庭大员丧身在她的手中。
这个念头一起容飞便觉得大事不妙,当下身形暴起,拔剑便朝那女子的头上砍去,他一边砍一边大声道:“这是一群妖女,全给我杀了!”
那女子在他的眼睛微微有异时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她娇笑一声,身体往后疾倒,然后手中的银铃一摇,方才那些还在吃吃而笑的绝色女子一个个都娇笑了起来,那笑声透着无尽的嘲弄和不屑。容飞听到笑声心里暗暗吃惊,扭头一看,却见那些警觉极好的虎骑营士兵竟没有一个动手,反而一个流着口水在那里嘻嘻笑着,他知道今日里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容飞能做虎骑营的首领,武功自是非凡,若不是出声示警的话,那女子只怕是逃不脱他那必杀的一击,那女子倒地之后,微微一笑道:“小哥儿,你倒是好样的,竟能识破这一成,只是方才的香味好闻吗?怎么就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男人虽然勇猛一点比较好,但还是要懂得温柔才会招女人喜欢!”
她的话一说完,就千娇百媚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又透着无比的媚意,有人一听到那笑声,已迫不及待的冲到她的面前抱住了她。
容飞原本还想再朝她砍去,那扬起来的手却已没了力气,他顿时大惊,怒喝道:“妖女!”
那女子千娇百媚的推开了那些抱着她的男子,吃吃一笑道:“没错啊,我就是妖女!不过这世上的男人都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你看看你们这些个不要脸的男人,嘴里在骂我们不要脸,可是你们却比我们还不要脸,否则又岂会着我们的道?”
容飞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他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大惊,只见那些人一个嘴上都露出近乎花痴的微笑,竟没有一个人拔刀。
那女子轻轻掩了一下唇,然后巧笑俏兮的伸出了莹白如玉的手指,轻声道:“小哥儿,你们个个都长的帅气的很,姐姐我很是喜欢了!可是我却不太喜欢那些对女人和小孩老人动粗的男人,所以了,只好对不起你们了,将你们全送到在狱里去了!”说罢,她的眼睛微微一眯,一股在杀气自四方荡起,弓拔弩张的声音传来,众女子停住笑意极为机敏的跃到了树上。
箭如飞蝗般射了过来,惨叫声骤然而起,这些昔日里手染鲜血的男子,此时却成了别人待宰的糕羊,到死时竟是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鲜血如注般喷了出来,艳色的如同深秋的红叶,再如红叶一般散落在地!
每一注鲜血的喷出,都有一个人倒下。
容飞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般配异样的感觉,只觉得心跳如雷,那狂躁的悸动让他几近抓狂,他听到身边的惨叫声蓦然回首,却见那些昔日和他一起共同进退的人个个都无任何还手之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最为可怕的是他们到死都还在笑。
容飞的心里升起浓郁的惧意,当下咬了咬牙,听到身后的破空之声,他一把抓住最近的一个同伴,利箭穿透那人的胸膛,他却借着那一抓之力飞跃而起,整个人越过了树梢,然后再踏着树枝腾空而起,如大鸟一般朝远去飞去。
那女子见他中了毒还能冲出重围,嘴角有了一抹赞赏,当下轻吹了一声口哨,立马便有几支箭朝容飞射去,容飞虽然中了毒,但是神志还算清明,当下强咬着牙挥剑斩断射来的利箭,只是他的动人快,那射手的技工也极佳,他才拦下三根,第四根已朝射穿了他的手臂。
他一咬牙,将手中的剑朝后疾掷,只听得一声惨叫声传来,弓手已被他砍死,他如疾飞一般已经奔出了包围圈。
那女子的眼里满是赞赏道:“怪不得那狗皇帝能如此嚣张,原来手中还有这样的高手,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我们再去传递消息了,楼主果然有先见之明!”
一场杀戮很快就停了下来,三千虎骑营的精英除了容飞外无一人存活,那些征调来运米的衙差也尽数丧命,苗冬青看着那血流成河的景像,眸子里只余清冷。
那女子跃到苗冬青的身边道:“楼主平素一直都极为仁慈,这一次看起来是动了真怒了,只是弄出这么大的手笔,就不怕皇帝报复?”
“他没那个精力了。”苗冬青淡淡的拉开那女子攀在他肩上的手道:“如今南疆已起了战事,那边只怕已极不安生,今日又失了这些米,他是连一点嚣张的本钱都没有了。”
“那如今这些米运到哪里去?”那女子又轻声问道。
苗冬青淡淡的道:“统共也不过两万来担米,虽然不算才多,但也不能浪费,先运到最近的分舵里去吧!给各位兄弟们用。”
“不是一百万担吗?怎么才两万担?”那女子惊道。
苗冬青淡淡一笑道:“安府的米早就被楼主转移了,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米,不过是另一场局罢了。”
那女子风情万种的眼睛里也有了一分痴傻,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可是只有两万担米又如何能瞒过容飞的眼睛?还有,以前的米,楼主又运到哪里去呢?”
“容飞见是安府的米队,心里早已没有怀疑,但是还是会检查,所以楼主就在运粮车的最上面一层放了米,其它的全是泥土,原本想要好好恶整一下皇帝,没料到皇帝那么残暴,所以楼主才临时改变了主意。”苗冬青淡淡的道:“至于其它的米在哪里,你自己去问楼主吧!”
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却有些不太信,她走到马车前将马车上面的米袋打开,里面全是大米,再打开下面一层,却全是沙子!
苗冬青懒得理会她,她却又走到他的身边道:“门主这一次给的药真是极好,再给我一点如何?”
“给你去害人?”苗冬青冷冷的道。
那女子的身体已全部粘到苗冬青的身上道:“哪里是害人,分明就是救人嘛!苗哥哥,我知道你最好的了,最疼媚儿的了!”
苗冬青轻哼一声,一把将那女子从他的身上甩了下来道:“明媚儿,你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去对付其它的男人或许有用,但是就不要在爷的面前摆弄了!”
明媚儿撇了撇嘴,有些不太甘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苗冬青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又扭过头微笑道:“其实楼主这药也不全是自己配的,是从神医郭品超那里要来的,你如果觉得好用的话,就去找郭品超,我相信他一定会给你这个美人几分面子。”
明媚儿的眼里顿时散发出幽幽光华,苗冬青一看到明媚儿那样的表情,心里暗暗好笑:“郭品超,你就等着倒大霉吧!你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楼主,不是找死吗?被明媚儿缠上,你就自求多福吧!”
众人将大米遇走之后,再将那些泥土全部取出来倒在地上,由于泥土众多,这般一倒出来,便将那三千人的尸体全部埋在了地下。
苗冬青忙完之后便带着众人散了,却没有看到对面的高岗之上还有一群人看到了全部的过程,二少爷长叹了一口气后道:“五弟啊五弟,你终于肯下这样的杀手了,当真是不容易,看来那狗皇帝做的也实在是过火了一点,我原本想来Сhā一手,却没料到你做的更加的周全,只是苗冬青这混蛋做事还是有一些不太牢靠,我就再帮你一把吧!”
二少爷说罢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他身后的那些帮众轻啸了一声,紧接着便闻到了火药的味道,紧接着又是轰的数声巨响,方才还好好的的小山轰然倒塌,泥石重重的覆在了那些尸体之上,原本还只是薄薄的一层泥土,这般一轰便几乎将所有的尸体全部都埋在里面了。
苗冬青等人还未走远,听到这一声巨响顿时一愣,扭头隐隐看到高岗上撤走的人,嘴角微微一勾,却也没有再做理会。
容飞原本已逃得远远的,神志已有些不清,听到那声巨响便又清醒了三分,只是那药劲已尽数上涌,就算他武功再高强也撑不住,当下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韦渊见他晕在了地上,双手环在胸前道:“楼主说要留一个活口回去报信,否则你这个混帐又哪里能活到现在!今日是算你命大了!”他伸手摸了摸容飞的胸口,果然在他的胸口摸到了一块铁制的令牌,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轻轻吹了声口哨,一匹马飞奔而来,他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安子迁和楚晶蓝坐在王府的花园里散步,忽听得树上传来鸟鸣之声,他细细的听了听,然后嘴角微微一勾,对楚晶蓝道:“事成了,有人只怕要气的吐血了,依着那人的脚程和联络方式,大概三天后消息会传回西京,到时候只怕会有大事以发生。”
楚晶蓝有些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安子迁笑着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她微微一愣,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鸟,瞬间便明白了什么,眼里却有了更多的好奇之色。
安子迁微微一笑,正欲解释,却听得空中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他的眸子顿时眯成了一条线,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凄惨的鸟叫,然后便见一人极为嚣张的从空中翻了下来,那人笑嘻嘻的一把接住那只被利箭射穿的飞鸟,一个凌空外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紧接着浅笑道:“本王许久没有打猎了,今日来王府做客,听到这鸟叫声一时技痒,没有吓到阿迁和郡主吧!”
安子迁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一那个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头上Сhā着几根绚丽羽毛的乌铮,只恨不得把这个混蛋给剁了!这种青鸟极具灵性,而且珍贵无比,苗冬青总共也就养了十几只,驯化好就更少了。这一次若不是身在王府和皇宫,传递消息极为不易,他也不会将这青鸟拿出来用。这个乌铮倒好,一出来就结果了一只青鸟的性命,真不是一般的混帐!
安子迁强压下要将乌铮拍死的念头,微笑道:“怎么可能没有吓到,阿铮可得好好补偿我们!”
乌铮哈哈大笑道:“阿迁,你啊就是太胆小了,平日里像个娘们一样秀气,少了一分男子汉气概。不过你说我吓到你们了,那么我也该赔的,这样吧,我就赔你一只鸟!”
他这句话说的粗犷而又大言,而言语里又透着几分暧昧,楚晶蓝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听过不少荦素搭配的话,此时再一听到,懒得去搭理他。
安子迁却笑道:“这只鸟又不是我的,你赔鸟给我做什么?一听你这话就是没有半点诚意的。”
乌铮的嘴角微勾,呵呵一笑,将那鸟举了起来细细的看了看道:“这可是难得的青鸟,在我们草原上也管这咱鸟叫神鸟,那时因为它极为通灵性,今日里手痒,随意一射,倒是做下了错事,实在是罪过!”
安子迁一听他这一席话,就知道这个混蛋八成是知道青鸟的作用了,心里更加的恼了,只是话终是不能说的太白,也许回头他得提醒一下苗冬青了,再用青鸟传递消息已经极不安全了。
他的眸光浅浅的看着乌铮,乌铮却也笑的灿烂无比,然后自顾自的走到安子迁和楚晶蓝的中间,将楚晶划挤到一边,然后攀上安子迁的肩道:“喂,只是一只鸟而已,用不着摆出这么大的谱吧!”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眯,乌铮又道:“我们草原有驯鸟之神,厉害无比,他想要什么样的鸟都有,你若是真的想的话,可以要多少送多少。”
“这么好啊!”安子迁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
乌铮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恼,反而喜滋滋的和他靠得更近了些道:“我看阿迁好像最近有烦恼一样,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要同甘共苦的,你说是不是?”
“是!”安子迁当下忙答应道:“只是我沉得最近的日子过的不错,不想吃苦了,阿铮请便!”说罢,他懒得再理会乌铮,然后拉着楚晶蓝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晶蓝在一旁已听出里面的机锋了,她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乌铮,见他的眸光深沉,她的眸光转动,却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乌铮见她回头,整个人虽然透着清冷,却又别有一番风情,他的心不禁又跳了一下,乐辰风的声音响起:“千赫王爷,这是内院,外男不宜入内的。”
今日里乌铮来洛王府和洛王闲聊,两人没有一人愿意切入主题,都在相互打哈哈,如此鬼扯了一个多时辰,洛王寻了个机会说有事在身要暂且离开,这是极明显的逐客令了,乌铮听懂了却装做没有听懂,反而对洛王道:“王爷去忙,上次来的匆忙都没有好好欣赏王爷,不如王爷让九公子来陪本王四处走走就好。”
洛王恼他脸皮厚,却因为他身份特殊,不好轻易得罪,便让乐辰风过来陪他。
乌铮原本和乐辰风在前院边走边缘,他听到那鸟鸣之声心里觉得太过怪异,见旁边放着一张弓和一篓箭,也不管乐辰风同不同意,拿着弓和箭便翻过了内墙,射杀了安子迁的宝贝青鸟。
他自己也是通鸟语的,只是青鸟的言语他却是听不太懂,只隐隐听到了“米”“杀”“死”几个字,他原是极聪明的人,想起近日来西京里发生的事情,便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原本想寻个机会和安子迁好好谈谈,没料到安子迁根本就不买他的帐。
他看着安子迁和楚晶蓝离开的背影暗自出神,心里却已有了计较,他咧嘴朝乐辰风嘻嘻一笑道:“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只是你们汉人的规矩真不是一般的多,男人和女人同在一片天空下,又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就比如说郡主吧,原本就是极为出众的人物,却因为那该死的礼教缚束变得无比的压抑,真不知道你们汉人的那些礼数有什么好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朝门外走去,手里还不忘拎着那只已经死透了的青鸟。
安子迁听到他的话轻哼了一声道:“真是否个不折不扣的混帐!”
楚晶蓝也笑了笑道:“他的性格的确不敢恭维,只是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的话,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不见得。”安子迁单手负在身后道:“他那样的人看起来好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是根本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这种人若是太快让他达到日的,很容易就过河拆桥。再则他有极强的野心,并不是那种好想与的人,将他养大了,日后说不好又是一个祸害!”
“远溪好像并不喜欢他?”楚晶蓝看着安子迁道。
安子迁笑了笑道:“我对他的评价只是我对他一番观察后得出来的结论,和个人喜恶无关。”
楚晶蓝也咧嘴笑了笑,她抬头望了一眼碧蓝的天空,那明亮而又干净的的颜色让她的心神恍了恍,她浅浅一笑,风起,乌云极快的从天边涌了过来,她淡淡的道:“要变天了!”
安子迁不说话,却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第二十章
这一日平安度过,因为青鸟已死,消息无法传达,安子迁入夜后又出去了一趟,苗冬青等人刚回到西京,他细细的询问了这一次的事情,苗冬青又将二少爷用火药炸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安子迁听到后笑了笑道:“真没有料到二哥的性子还如此火暴,不过也好,既然做了,就做的更大一点吧,你去通各个分舵,全部都撤到安全的地方,若是遇到官差就避其锋芒,打得过的就打,打不过的就跑,不做无谓的牺牲,再从各个分舵里挑出几个口才好的人去一趟辽东,咱们就把这把火现烧的旺一些。”
“那乐辰明怎么办?”苗冬青问道:“他是奉诣赈灾,便掌管辽东一应军情,我们的人只怕会和他起冲突。”
“你先给晓玉通个信,让她把我们的大致计划告诉怀素,怀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此时我和夫人还住在洛王府里,怀素应该是放心的,再让怀素告诉乐辰明,我们没有恶意,乐辰明混迹官场多年,又是洛王的得力助手,想必也是懂得如何处理的。”安子迁不紧不慢的吩咐道:“但是如果他真的要和我们起冲突的话……”
安子迁顿了顿后不紧不慢的道:“那就不用客气了,因为这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苗冬青轻轻点了点头道:“门主说的是,属下这就是去办。”
安子迁却又将苗冬青唤住后道:“对了,你们最近也查一查乌铮的动向,我就不信那个混帐整天能安安生生的呆在驿站里不生事,如今危机四伏,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威胁我们生命安全的人。”
苗冬青应了一声,便极快的退了下去,安子迁却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如今各方势力交错,稍有不慎,便会赔上身家性命,楚晶蓝有孕在身,他再也容不得一点闪失了。
第二日中午,楚晶蓝和安子迁正在用午膳,忽听得前院传来吵闹声,安子迁笑道:“如今西京里的官员胆子都越来越大了,竟是撒野撒到洛王府来了。”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不知道。”安子迁坦然的道:“我只是知道洛王府里有下人是没有人敢这样吵的,而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只怕也不会闹到这里来。”
“我们出去看看。”楚晶蓝放下碗筷道。
安子迁拦着她道:“你如今有孕在身,就不要再到处乱走了,这些事情交给我们男人去处理就好。”
“我天天呆在这一尺见方的地方都快要发霉了,如今只是过去看看,又不Сhā手,再说了,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楚晶蓝冲他浅浅一笑道。
安子迁的眉毛微皱道:“晶蓝,你说话真夸张,王府占了大半条街,到被你说成一尺见方了,这话被父王听到只怕得说你了。”
楚晶蓝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是允了,当下微微一笑,伸手拉过他的手一起朝前院走去。
两人还未走近,便听得一阵哭声传来,那哭声显然是个精壮汉子的,声音凄惨无比,断断续续的的声音传来:“王爷,你可一定得为了下官为主啊……苏连城他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他不是人……再这样下去……可叫我们如何在西京活啊……”
楚晶蓝的眉头微微皱起来道:“苏连城又做什么呢?”
安子迁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眸却深了些,想起那一日她和安子迁从宫里出来和他偶遇的情景,他那样的眼神曾让她一度认为他已对皇帝失望,不会再去生事,如今想来却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些。只是对苏连城而言,此时已没有过多的选择,他那样的一个人心思深沉又透着阴险,若真是用心去人做什么事情,倒也有几分可怕。
她和安子迁在门外细细的听了一会,便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昨夜里苏连城带着两千人马围了京中首富年重华的家,年家的长子娶了九门提督鱼长天的四女儿,而九门提督的长女又嫁给了洛王的三子乐辰星为妻,算来都是一些姻亲关系。
苏连城打着奉诣筹款的旗帜大摇大摆的去了年家,年家一看情形不对,便命人去给鱼长天报信,鱼长天是个粗人,一听说苏边城去了年家生事,但点了几百亲卫就去了年家。
年重华虽然是个商人,但是一直仗着和洛王府以及鱼长天的关系,也没太将苏连城放在眼里,说话也不太客气,一口一句洛王,眼里是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苏连城原本就口才极好,再稍加扭曲年重华的意思,便让年重华说出了“京中我只认洛王爷,其它的人我都没有放在眼里的话。”他原本说的是苏连城,不想苏连城便直接问他“是否圣上也入不了年老爷的眼?”
年重华知道苏连城是皇帝的宠臣,知道话似乎说错了,想要打圆场,刚好鱼长天又带着几百号亲卫过来,一看那架式,只道是苏连城要逼年家交银子,又听得后院有女眷的哭声,他二话不说带着人便欲冲进来,苏连城的人要拦他,他的脾气一上来便将人全部给掀了,一时间陷入一场混乱。
而年重华一听说鱼长天来了,底气也便壮了,当下便道:“谁入得了我的眼关苏大人什么事情?难道苏大人今夜想将年家抄家不成?”
“年老爷对圣上大不敬,来人啦,将人给绑起来送交刑部!”苏连城一见事成便将年重华给抓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闯进来的鱼长天,当即大声道:“本官奉皇上之命在筹款,谁敢拦本官?”
鱼长天怒道:“你是奉诣筹款,可不是奉诣抢劫!”
苏连城冷笑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本朝的兵马若没有圣上的诣意,是不能随意调动的,敢问鱼大人可有圣诣?”
鱼长天愣了一下后道:“没有!”
“可有圣上的口谕?”苏连城又问道。
“没有!”鱼长天大声道:“本官的亲家被人无故围剿,本官看不过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所以就过来看看!”
苏连城当即冷笑道:“鱼大人既无圣诣,又无圣上的口谕,便私自调兵,其罪极大,来人啦,将鱼大人一并给本官绑了,明日一早本官便要面圣!”
鱼长天又岂会如此缚手就擒,当上便带着亲卫和苏连城打了起来,苏连城的人马比较鱼长天的多的多,再加上崔文滔又给了苏连城几个高手,很顺利的便拿下了鱼长天,并给鱼长天上安上了一个谋逆之罪。
今日早朝的时候,皇帝在大殿之上宣读了鱼长天谋逆的罪名,当即便判了一个斩立绝,并下令将鱼家操家。治年重华大不敬之罪,斩立绝,并操家。鱼长天九门提督的位置由皇帝的心腹战杀直接担任,九门提督的官位虽然不大,却是手掌实权,拱卫西京内外的安危,可以说是重要至极的职位。
而皇帝更是当着所有文武大臣的面说朝中有人有不臣之心,要彻查鱼长天和年重华之案!
洛王原本在朝中就已有些心烦,暗骂鱼长天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莽夫,却又觉得有些要古怪,他和鱼长天相识多年,虽然知道鱼长天行事是冲动了些,可是却不是一个胡来之人,这一次做下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谁知道他才一回到王府,年家和鱼家的人便全部都上门来请他相救,而早已依附于他的朝臣,因为这一件事情也有些心神不宁,明眼人都知道,洛王府在西京的财力有年家撑着,而兵权有鱼长天,此时苏连城将这两家连根拔起,洛王府在西京便显得极为危险。
楚晶蓝虽然不太清楚朝中局势,但是听明白整件事情之后心里暗暗吃惊,苏连城这一计当真是毒的很,洛王府的消息原本极为灵敏,可是苏连城却能瞒过洛王府的暗线将这件事情做下,并拿住了罪证,当真是厉害至极。
洛王心里烦闷,没有心情听那些人哭诉,寻了个由头让乐辰风好生安抚那些人,自己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却见楚晶蓝和安子迁在门外,他笑了笑道:“你们怎么来呢?”
“女儿听得前院太吵,就出来看看。”楚晶蓝轻声道:“不料却是出了大事。”
洛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理起来却是极麻烦。倒是亏了苏连城,也不知是想了多久竟想出了如此一个狠毒的计划。依着今日上朝的光景,本王若是理会这件事情,皇帝只怕会给本王安一个谋反的罪名,话说这个罪名他早就想安在本王的身上了。而本王若是不理会这件事情,满朝上下的官员只怕会认为本王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日后又岂会再尽心尽力帮本王?”
说罢,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眸子里有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
“父王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吗?”楚晶蓝看着洛王轻声问道。
洛王笑了笑道:“本王又不是神,自然也有棘手的事情,听蓝儿的口气仿佛已找到处理事情的法子?”
楚晶蓝摇了摇头道:“女儿只是一个闺中妇人,又哪里明白朝中的这些大事,只是觉得这件事情若是因苏连城而起,那么解决的法子就应该着落在他的身上,必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洛王的眸光转深,轻叹了一口气后缓缓的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解铃还需系铃人?嗯,这句话说的极好,同是天子之臣,却凭一面之言定罪,这原本就不妥,但是要搜集证据却并不容易啊!”
楚晶蓝轻轻眨了眨眼后道:“其实父王也不用如此发愁的,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有极多解决之法,对此时的皇上而言,九门提督的兵权是极重要的,年府的家财也是极重要的,同时苏连城的声明也是极重要的,若是苏连城只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的话,那么他所谓的那些罪证也不过是他为了完成圣上的诣意而施的恶毒的法子罢了。”
洛王闻言终是笑了,他看着楚晶蓝道:“蓝儿,你当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楚晶蓝浅浅一笑道:“父王过奖励了,我哪有父王说的那么厉害,只是说出我心中的想法罢了,苏连城在京中官员的眼里或者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是青年才俊,可是在我的心里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洛王也笑道:“若是全西京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人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信他说的话,圣上只听了他一面之辞就下的判词就算能将一切揭过,也必然会寒了许多朝臣的心。”他的嘴角微微勾着,眸子里满是灼灼之华,那些算计很快就在他的心里成形。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只是浅浅一笑,却没有再说话,洛王再次笑了笑,然后看着安子迁道:“好生照顾晶蓝,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安子迁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答应了一声,洛王便已转身去了书房。
楚晶蓝朝洛王轻施了一个礼后便和安子迁又回到了内院,安子迁看着她道:“你想借父王的手对付他吗?”他知道楚晶蓝是恨极了苏连城,这个法子却已和朝堂扯上了关系,所有的事情一旦和朝堂扯上了关系,日后想要脱身就难,而楚晶蓝如此聪明,还不知洛王又是什么样的心思。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不是借父王的手对付他,而是觉得他那样的人怎么样也该有些教训了,整日里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齿!”
安子迁淡淡的的笑了笑后道:“表哥行事比起在杭城的时候的确不算是君子,只是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牵涉到了朝堂之争,我们若是一直介入到时候恐难脱身。今日里你出的主意,虽然有些是私心,也有一些是在为父王考量,可是父王的心里只怕会生出其它的心思来。”
楚晶蓝的眼里满是不解,安子迁叹了一口气后道:“如今越是这般,我的另一重身份越是不能让父王知道了,否则必定会灾劫。”
“为何?”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分凝重。
安子迁看着她道:“你可能并不太清楚万知楼的势力,之前父王也派人欲将万知楼灭了,却又吃了不小的亏。而这一次因为皇帝对你下手太狠,所以我就把他的三千虎骑营全给灭了,而辽东那边,万知楼的门众更是有十几万之众,所以若是把万知楼的门众全加起来的话,到如今只怕已有二三十万人了。”
楚晶蓝闻言吓了一大跳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安子迁摊了摊手道:“人最多的是辽东,那边灾情严重,那里的地就有不少的地是安府的,所以安府在那边原本就有极大的势力,而以前父亲就一直对管那边的地心有余力不足,所以我早早就安Сhā了万知楼的人在打理那边的田地,这一次春灾一起,我便让人将免了那些农户的租子,然后又派人大修水利,将草涝排出,然后又从南方运了种子过去重新种下水稻,虽然以前能种两季,今年只能种一季,却也大大的缓和了灾情,若是处理得当的话,秋后还能有丰收,到时候就不愁了。所以当初我虽然送了十万石米给乐辰明,可是却给了老百姓种子,乐辰明虽然有心赈灾,可是下面却是皇帝安Сhā的人,一直在搞破灭,于是我便让那边的分坛主开仓赈灾,凡是租种安府的地的百姓,都没有挨到饿,可是春涝太大,我也不可能已一家之力而养一方,又看不得那些灾民受苦,然后就当地的分坛主将他们吸收进了万知楼。”
楚晶蓝闻言只觉得头痛,她忍不住道:“远溪,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对女人耳根子软,没料到你是对谁都耳根子软。你说你养那么多人做什么?”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冒进她的脑海,她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是想……”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安子迁却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知道我的,我根本就是一个懒散之人,又哪里来的那分心思?再说了,那个位置看起来高高至上,好像威风八面,可是说话难听的话,想要安坐其上,必定需要捞空心思去对付朝野上下所有的人,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我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那你把那些人解散了吧!”楚晶蓝松了一口气道:“你这一重身份怀素是知道的,日后保不定也会在谁的面前露出马脚,到时候让父王知道了这一层,只怕真有一些麻烦。”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还不能解散,他们还有一些用处,或许到关健的时候还能保我们一命。”
楚晶蓝听到他这一番话也有一些无可奈何,她是知道安子迁并没有问鼎皇帝宝座之心,可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在经营着万知楼,万知楼的势力却是一日比一日强大,虽然他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自保,但是到如今天的规模,又有谁会相信他仅仅只是自保?
楚晶蓝心里惆怅,一时间却也没有极好的应对之法,如今的她也只能静看这一场风起云涌了。
第二日一早,楚晶蓝和安子迁刚用完早膳,圆荷便拿着一下贴子走了过来,她的脸色有些难看,看那情景,像是在和人生闷气一般,她轻声问道:“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圆荷咬着牙道:“这年头阿猫阿狗都牛气冲天了,原本只是跳梁小丑的人物,却硬生生把自己当回事,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谁惹到我们的圆荷呢?生这么大的气?”楚晶蓝知道圆荷素来稳重,等闲是不会生气的。
圆荷咬了咬了唇道:“倒不是谁惹到我了,而是我实在是讨厌某些人的自命不凡,这哪里是什么请贴,摆明了就是要挟!”她说完,就把一张贴子放在楚晶蓝的面前。
楚晶蓝将贴子打开一看,却见上面赫然写着“女子与男子同在一片天下,如今圣上有急,我们虽然不能如大丈夫一般奔赴战场,却也该尽自己的一分力,只有存有异心之人才会不顾国之安威。郡主聪慧识大体,虽有孕在身定也会以大局为重,切莫因一已不便也陷洛王府于不义。谨在苏府恭候郡主大驾!”
落款是同乡苏氏秀雅。
楚晶蓝看到这张贴子忍不住笑了笑,也难怪圆荷会生气,这苏秀雅的这张贴子写的不可谓不嚣张,处处透着你若是不来,就等同于谋反的气息。
“郡主还笑的出来!”圆荷微扁着嘴道:“如今好生可在王府里,竟还有这等恶狗欺上门来!”
圆珠在旁也看到了这张贴子,她登时大怒道:“苏秀雅是什么玩意,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三品官员的妹子,什么都不是,竟敢这样对郡主说话,真应该将她拎起来暴打一顿!”
“打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红梅双手负在胸前道:“苏家的人都是一群不要脸的,哥哥是个混蛋,妹妹是上婊一子!全贱到一起去了!郡主,我陪你一起过去,包管把那个混蛋女人的脸像ρi股一样大!”
楚晶蓝看到群情激愤的三人,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不用过于生气,前日之事,父王吃了大亏,我听说这一两天朝臣有不少到苏府去拜访,皇帝又重用苏连城,她的气焰嚣张一点再正常不过,苏连城打的是奉诣筹款的招牌,红颜毕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那就唯有苏家的小姐出手了。苏连城找大臣们要银子,苏秀雅找各家的小姐夫人要银子,原也正常。”
安子迁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表妹心思倒是缜密的很,她知道你极不喜欢她,就算是送拜贴上门,你也必定是不会理的,可是这样的贴子送上门了,你却不得不去。如今朝中局势紧张,皇帝和父王的关系也极为紧张,你若是以有孕为由推脱不去的话,只怕依着苏连城的心思,是会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的。可是若是去的话,表妹必定是不安好心的,而红颜又是个极不要脸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情来。”
楚晶蓝浅笑道:“既然不能不去,那去就好了,也不打紧。”
安子迁的眸光深了一些,楚晶蓝又道:“上次在万荷亭上皇帝也是吃了一记暗亏的,这一次就算是要做什么事情,也必不敢再明着来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有什么好怕的!”红梅双手环在胸前道:“那些个贱货若是敢生事的话,来一个我打死一个,来一对我就打死一双,怕他们做什么?”
楚晶蓝笑了笑道:“很多时候靠武力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红梅轻轻扁了扁嘴,楚晶蓝又能浅笑道:“圆荷,去收拾一下,把我的那对东珠耳珠带上。”
圆荷微愠道:“郡主,你不会真的要捐东西吧?”
“为什么不捐?”楚晶蓝淡淡的道:“我的夫君把整个安府都捐了出去,我自然应该响应我夫君的号召,把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捐出去。”
圆荷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笑了笑,楚晶蓝又道:“将我的那套粗布碎花的罗裙寻来,替我挽一个简单的发髻吧,然后将我以前最常戴的碧玉梅花簪戴上。”
圆荷闻言大喜,当即将那些东西全部寻了过来,只是那套裙子由于她怀孕的缘故已经显得有些小了,楚晶蓝干脆将腰间剪开,然后命圆荷寻了同色系的布来在上面巧妙的接了一块,圆荷手巧,直接在接口处用细红粗粗的绣了一个俏丽的花边。她再将裙子微微改良,在裙裙边嵌上了一层浅色的荷叶花边,当楚晶蓝再将那条裙子穿在身上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安子迁半托着腮道:“晶蓝,我才知道原来你穿粗布衣裳也这么好看!”
楚晶蓝微笑道:“难道我穿其它的衣服不好看吗?”
“人美,穿什么都好看。”安子迁咧着嘴笑道。
其它的几个丫环闻言都笑了起来,圆荷忙着为她装扮,她的耳上只戴了一对极为简单的珍珠耳环,头上的发簪简朴和她的衣服相衬,倒别有一番韵味。只是她纵然穿的极为简单,可是本身的气质不俗,倒一点都没有让人觉得那衣服是粗布所制的了。
楚晶蓝装扮好之后,却见安子迁也换上了一套极为简单淡蓝色粗布长衫,平日里头上束发的金环已经取下,只用一根同色系的丝带将发半缚,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洒在了脑后,那浅笑间竟别有一番风流之色。
楚晶蓝已许久没有见他这副打扮,当即愣了一下后道:“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安子迁扬了扬眉道:“算来我到西京已经半月有余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去表哥的府上拜访,表哥叫了我多次,若是再不去便显得有些失礼了,这不,你瞧我的礼品都准备好了。”说罢,他的手一抬,露出了两上只有手肘大的酒坛子。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你就拿这些东西去看你表哥?”
“有何不妥?”安子迁扬了扬眉道:“如今安府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给了朝庭,我如今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如今能带两坛酒去看表哥已是倾家荡产了。再则这两坛酒大有学问,表哥必定极为喜欢。”
他微微有些夸张的话语引得一旁的众女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方才的不快气息已尽数散了。
楚晶蓝眨了眨眼道:“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只是你没有贴子……”
“串亲戚需要用什么贴子?”安子迁不以为然的道:“除非表哥居高位之后就忘本了,不认我这个穷亲戚了。”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安子迁却又道:“我家娘子也是随我走亲戚的,可不是因为那个贴子才去的苏府。”
楚晶蓝的眸光更加温和了,她将圆荷用首饰盒包好的东珠耳环一并放到安子迁的手上道:“相公说的太有道理了,咱们和苏大人原本是极亲的亲戚,今日不过是去苏府走亲戚罢了。这里还有一份薄礼,劳烦相公一并替我拿着。”
安子迁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
两人准备妥当之后命先去禀过洛王,洛王原本不允两人出门,待看到两人的装扮之后只是淡然一笑便让两人出了门,却还是有些担心两人,出动了王府的一队暗卫暗中保护两人的安危。
两人走出王府时忽听得一阵鸟鸣之声传来,安子迁愣了一下,扭过头一看,却看到了今生至死难忘的一幕:只见乌铮身穿一件白虎皮的衣服,半露着胸膛,下身也不知道穿了什么,反正是没有遮住一半的身体,露出两条修长而又均称的大腿,他的脸上带着炽热而爽朗的微笑,头上以前Сhā着的是短短的华丽羽毛,今日却Сhā了好几根足有三尺来长的孔雀毛,他的跨下一骑了一匹强壮的白马,手中不知道用什么线牵着几十只青鸟,那些青鸟似受了惊,在空中乱处乱飞。
楚晶蓝轻轻咽了一下口水,这个乌大王果然非寻常人也!每次出场都整得震憾无比!今日这副光景,当年是比二十一世纪非洲的训鸟师还要夸张十倍!
乌铮的身后还跟了十几个粗犷的侍卫,这一伙人走在大街上,不时有人观望,若不是他们都长得太过高大,估计四周的人早围过来把他们当猴子看了。
安子迁抚额然后低头,想装死不认识他,某人却极不识相的骑在高头大马上欢喜的打招呼道:“阿迁!好巧啊,我们又遇到了!”
安子迁想骂人,巧你个头,老子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只是人家打招呼了,实不能不理,必竟人家也是堂堂的王爷。他深吸了了一口气,乌铮却已从马上跳了上来,一窜便走到了安子迁的面道:“我在溜街,没料到竟这么巧就遇到你了!我昨天不是杀了你的一只鸟吗?答应过你加倍赔你,今日便带了三十八只过来,你挑挑看,喜欢的话我全部送你!”
人生到处是狗血,安子迁一直觉得他的人生已经充满了狗血,可是今日才知道,以前的那些狗血实在是不算什么,这年头谁会如此疯狂的送人三十八只鸟?
而且那送鸟之人一身野人的行头,当真是有些惊世骇俗。
安子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微笑,然后浅陌的对乌铮道:“多谢阿峥了,那只鸟不是我的,所以死了也就死了,用不着赔的。”
他的话是这样说,可是一看到那些青鸟的种类时,眼睛又亮了三分,这些青鸟只只都是青鸟中的珍品,若是苗冬青看到的话,只怕会十分欢喜,只是可惜的很,乌铮送的青鸟就算是品种再好,他也不能收,若是收了,日后他所有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乌铮的掌控之中了。
这个该死的野人……
乌铮明明看到他眼里的亮光,却偏偏被他拒绝了,他的心里暗暗好笑,当下伸手欲去揽安子迁的肩,安子迁极快的蹦到了一旁,却见地上华丽丽的落下了疑是地鸟屎的可疑物品。
安子迁恶寒,乌铮却似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他用了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道:“阿迁生我的气了吗?”
老子连你全家的气都生了!安子迁在心里骂,面上依旧维护温和的微笑,乌铮却笑眯眯的道:“今日里阿迁的这一生打扮真好看,随意无比,比我们草原的儿郎还要帅气三分!”
安子迁忍无可忍,终于淡定无比的道:“我再帅气也及不上阿,我这一生的打扮再好看也没有阿铮的好看。”
乌铮笑眯眯的答道:“这个倒是真的,你再帅气也有几分女子的气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险些便把你当成女娃娃了!而我是草原上的真汉子,也是草原上公认最为英俊的人!”
安子迁见过厚脸皮的,也见过自夸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夸的人,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面露微笑道:“是吧!”
乌铮再次欲过来拉安子迁,楚晶蓝却在旁微笑道:“今日和王爷偶遇实是极巧,也是一种缘份,我们今日要去走亲戚,就不能陪王爷了,还请王爷见谅。”说罢,她朝他微微一福。
乌铮微笑着把楚晶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却见她的身上满是不凡的气度,虽然穿了一件极为的普通的衣服,却端端是好看的很。他的心里微微有些发酸,这个女子他是看上的,如果她不是安子迁的妻子的话,他一定要抢回草原去做大妃。
他的目光热烈,楚晶蓝暗骂他无礼至极,只是经过这几次,也知道他行事的风格,只好暗自忍耐,那边红梅却已看不过眼了,双手环在胸前往楚晶蓝的前一挡,手中的鞭子已经出来了,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那鞭子已如灵蛇出洞般朝乌铮的方向扫去。
第二十一章
乌铮见鞭子挥来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饶有兴趣的看了红梅一眼,鞭子在他的脚边落下,红梅的眸光冷淡中透着不屑,他却嘻嘻笑道:“真是的个凶婆娘,日后也不知哪个男人能驯服得了你。”
红梅知道和这个混蛋做口舌之争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当下冷着眼将鞭子轻轻在空中抖了一下,如果不是顾忌他的身份的话,方才那一鞭子就要抽到乌铮的身上了。
乌铮只得再往后退了一大步,红梅这才不冷不热的道:“这地上灰尘太多了,夫人,我帮你掸掸灰。”
楚晶蓝浅笑道:“甚好,就是怕惊到王爷了。”
乌铮只得道:“没事,没事,本王没有那么胆小,只是一条鞭子而已,本王不惧!”
红梅的眼睛里满是敌意,乌铮想上前来也不敢。
安子迁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过去吧!也许还能赶上午饭。阿铮,再会!”说罢他朝乌铮轻轻拱了拱手。
楚晶蓝含笑着点头,乌铮却在旁道:“据我所知,阿迁在西京除了王府之外只有一个亲戚,阿迁不会是去苏连城苏大人的家里串门吧?”
“阿铮当真是聪明无比,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确是去见我表哥的。”安子迁浅笑道。
乌铮却来了兴致,当下笑眯眯的道:“我和阿迁一见如故,是过命的兄弟,阿迁的亲戚便也是我的亲戚,儿郎们,走,随本大王串亲戚去!”
“是,大王!”身后的威武大汉发出响亮的回答,震得半条街都哗哗作响。
安子迁却有一些哭笑不得,这乌大王也太懂得攀关系了吧!过命的兄弟?他们何时有这么深的感情呢?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原本觉得和乌铮这样走在一起,安府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只是一想到乌铮那惊世骇俗的性子,若是带过去也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安子迁微笑道:“正是,我和阿铮有过命的交情,阿铮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我一定得把阿铮带给表哥看看,要知道,我这个表哥是和我从小一起光着ρi股走大的!”
楚晶蓝明白安子迁的意思,今日里的苏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带着这样一个活宝去也许事情会变得不太一样,于是她微微一笑,便坐上一旁早已备好的马车。
圆荷和红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轻叹了一口气,便也跟着跳上了马车,红梅走到车辕处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乌铮。
马车缓缓前行,后面跟着骑着高头大马头身穿虎皮头Сhā孔雀毛威震一方的草原大王,那强悍的造型让人侧目,乌大王的心理素质极强,任由四周百姓打量却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而他身后的那些侍从,个个威武不凡,众百姓躲得远远的看着。
当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到达苏府的时候,却见那里已经泊满了马车,楚晶蓝的马车一过来欲停下,那边管事便已走上前来道:“敢问夫人是哪位?”
“安府楚氏。”楚晶蓝轻声道:“今日里我与夫君一起来探亲。”
那管事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她嘴里的安府楚氏的身份,好半晌后才道:“这门口已没有泊马车的地方,还请夫人将马车停到街尾再步行过来!”
楚晶蓝轻掀车帘,见苏府门前虽然停了很多的马车,却也并不是没有停车的位置,她当下缓缓的道:“那边不是还空着一个位置吗?”
那管事有些傲慢的道:“那是给定国公府三小姐预留的。”
楚晶蓝又指着一旁的空地道:“那也有个空位。”
那管事冷冷的道:“那是给威武将军府的夫人留的。”
红梅闻言却恼了,怒道:“我家郡主的身份可一点都不比他们的低,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二品尊郡主,你家小姐给这么多人预留了位置,怎么就不给郡主预留一个?”
“实在是抱歉,忘记了。”那管事说这一句话的时候透着一丝不屑。
红梅大怒,只恨不得跳下马车将这个混蛋给掀翻,楚晶蓝却缓缓的道:“这里为人预留了吗?”她指着路中央道。
“那倒没有。”管事冷冷的道
楚晶蓝淡淡的道:“既然没有给人预留,那就停在这里吧。”说罢,她已带着红梅和圆荷下了马车。
管事微愠道:“这里是路中央,不能停马车,若是停在这里,便会堵住整条路,还请郡主不要让小的为难。”
楚晶蓝淡淡的看了那管事一眼后道:“真是抱歉,我今天的马车还就停在这里了,别人要如何过我可管不着。至于会不会让你为难,我并不关心,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既然郡主心意已决,那么小的只有得罪了!”那管事冷哼一声,手一扬,身后便走出几个大汉,那管事淡淡的道:“我家大人有命,苏府门前容不得路塞,所有会堵住路的东西要全部清除!你们便将这马车给拆了吧!”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很好!那你们就将这马车拆了吧!”说罢,她也不以为意,扭头便欲离开。
那管事却愣了一下,这些事情原本是红颜交待下来的,他方才见楚晶蓝衣饰简单,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却也知道她终是王府的郡主,若真将马车拆了便是真的与洛王府撕破了脸。而他方才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吓她而已,原本觉得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妇人,又能有什么见识。可是此时他倒有些为难了,她竟真的让他去拆。
楚晶蓝见他不动,便对红梅道:“红梅,这位奴才如此为难,你便帮他一把吧!”
红梅会意,当下从怀里掏出一把斧子便劈在了地上道:“哪有人用双手拆马车的,我这把斧子借给你们用用!”
那管事何曾见过这么凶悍的丫环,她手中的斧子落地刚好砍到他的鞋尖上,方才若是再往前递半寸,他的脚趾便会被斩断,他顿时吓的脸都白了,忙往后退了一大步,而他的鞋子却已经被砍了一个大的口子,脚趾头全露了出来。
楚晶蓝微笑道:“红梅,你吓到这位奴才了,温柔一些。”
红梅忙轻声应道:“是的,郡主!”她的话一说罢,便从地上将斧子捡了起来,然后递给了那管事。
管事愣了一下,欲伸手去接,红梅的手却陡然失了力气,那斧子便重重的落下,然后砸在了管事的脚背之上,直把他痛的哇哇大叫!
楚晶蓝轻叹一声道:“我素闻苏大人是个极为治家之人,怎么今日里的奴才却如此的无礼!”
管事的咬了咬牙,当下怒视了她一眼,她却又道:“你要拆就赶紧去拆,我极忙,可没有功夫陪着你玩!”说罢,她大步朝前走去。
管事怒极,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他,顿时脸上一片潮红,当下怒道:“把停在居中的那辆马车给我毁了!”
楚晶蓝闻言轻轻摇头,原本以为苏连城今日会为难她,怎么着也会请一个聪明一点的来,不料却是一个蠢货!
乌铮一直在旁看着,一直都没有说话,他这个经常在权利中心打滚的人早已经看透了所有,他嘴角微抿,决定帮两人一把,待人那管事将马车砍碎之后,他牵着他的那匹宝马放到管事的面前道:“很抱歉,我这马也没有地方放,你也一并砍了吧!”
“又来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那管事见他浑身上下穿的古怪,只道他是街头卖艺的,当上毫不客气便命人去砍乌大王的宝马,不料到那马是极通灵性的,见有人的斧子劈了过来,当即一个回旋踢,便踢到那人的胸口,生生将那人给踢飞了,一口鲜血迸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那管事一见死了人,当即大惊,却怒道:“哪里来的浑帐,竟敢在苏府门前撒野!”
乌铮平日里安子迁的面前看起来脾气极好,却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他的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轻摇了摇头,拉格却冷笑道:“我家大王又岂是你这种狗奴才能骂的?兄弟们,收拾他!”说罢,他扬起一拳便打在了那管事的脸上,那管事又哪里受得住,当即被打趴在地上。
乌铮却又冷冷的道:“我这匹马名唤驰风,是我千赫草原的圣物,你竟敢动手杀我的马,这事我得找你们的苏大人说道说道了!”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苏连城,他一见乌铮也来了,管事又被打飞,知道出了事,忙上前打圆场道:“见过王爷!”
乌铮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后道:“别给我来那些虚礼,你平日里是怎么管教奴才的?先是当街毁了尊郡主的马车,然后又欲杀我草原圣马,可是觉得我们草原的儿郎们都太好欺负了不成?”
乌大王怒气冲天,苏连城知道这个人不是随意能得罪的,当下便将那已被打的浑身是血的管事唤过来给乌铮道歉,乌铮并不吃这一套,当下依旧怒道:“你们这些汉人嘴里个个都说着仁义道德,其实什么都不是!完全就是伪君子!真要道歉,跟驰风去道歉吧!”
苏连城知道他极其难缠,还想跟他说几句好话,乌铮却是冷眉竖眼,看那情景,根本就不会理踩他,他叹了一口气,那管事知道今日惹了不该惹的人,当下看了那马一眼,马喷了一个响鼻,他吓得忙道:“这蓄生如此凶悍,我们又哪里能碰得到它!”
乌铮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那些草原儿郎们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苏连城怒道:“蠢货,那是千赫草原的圣物!”他又扭过头对乌铮道:“下人有欠管教,得罪了王爷,这个人便交由王爷处置好了。”
乌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却走到楚晶蓝和安子迁的面前道:“我以前不懂得什么是以权压人了,今日却是懂了。”
安子迁忙道:“我相信这必定不是表哥的意思,阿铮不用生气。”
“不是才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弄个下人出来顶罪,说到底还不是主子的问题!看不起我们草原直说就是,用不着如此拐弯抹角!如今朝中的权臣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事我得找圣上为我做主!”乌铮气呼呼的道。
安子迁忙道:“阿铮是来随我串亲戚的,就不要那么小气了,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再说了,表哥是当朝重臣,已经向你陪过不是了,总不能让朝中三品大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打三记耳光吧!”
“那倒也是。”乌铮当即笑嘻嘻的道。
苏连城在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暗暗吃惊,一时间想不明白安子迁何时与乌铮如此相熟了,两人一唱一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暗自生疑,他当即走到安子迁的面道:“表弟今日怎么有空来苏府呢?”
安子迁浅笑道:“来西京这么久了,原本早就想来拜访表哥,却又惧怕表哥的威仪,怕表哥不认我这个亲戚,所以不敢来。可是又觉得若是不来的话,又实在是失礼,所以今日便备了薄礼前来,不想表哥的门弟真是高了不少,我这样的穷亲戚实在是不敢高攀,竟当众砸了我的马车,我只好先告辞了!”说罢,他轻轻一揖,便拉着楚晶蓝的手欲离开。
苏连城忙赔笑道:“只是一个误会罢了,我和表弟如同亲兄弟一般,又岂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来,里面请!”
安子迁笑了笑道:“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表哥还把我当做亲兄弟吗?”
苏连城笑的温暖道:“你我的兄弟之情深厚无比,和金钱没有任何关系。”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听表哥这么一说,我也便放心了。此许薄礼不成敬意!”说罢,便命红梅将他准备好的两小坛酒给递了过去。
苏连城神色不变的收了那两坛小的只有拳头那么大的酒道:“表弟人来了就好,又哪来这些虚礼。”
“这酒我揉和了蝎子、蜘蛛、毒蛇等物的精华,实为十全大补酒,知道表哥辛苦,所以特地带来给表哥补补精气神。”安子迁笑的满是关心。
苏连城的嘴角微微一勾道:“表弟有心了。”他依旧极为淡定的收了下来。
乌大王不甘寂寞的道:“我今日去看阿迁,他说他要来苏大人家里串亲戚,我出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说罢,他便将手中的几十只鸟一并递了过去。
苏连城这一生收过无数的礼,却从来都没有收过如此别致的礼物,当下愣了一下后道:“王爷不生下官的气已是最好的礼物。”
“一码事归一码事。”乌铮不以为然的道:“去串亲戚肯定要带礼物的,要不然就没有礼貌,至于门口方才发生的事情嘛,我们以后再慢慢清算!”
苏连城闻言只得将鸟接了过来,他最是讨厌家禽鸟类,此时让他收拿下这些东西,实是让他恶心无比,却又不得不将东西收了下来,他接过后便将东西递给了身后的管事,纵然如此,他却还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他的额头之上,他心里一阵恶心,伸手一摸,一股异味传来,他险些便吐了出来,对众人说了句:“失陪一下!”便飞奔进了府。
安子迁和乌铮看到他的那副样心里都忍不住想笑,两人对视一眼后,安子迁对乌大王的膜拜之情油然而生。
那边早有人领着众人进了苏府的大厅,楚晶蓝一进来,便有人要领她去一旁的花厅,安子迁不冷不热的道:“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不用避讳男女之别。”
那人的眼里满是为难道:“我家小姐今日里在花厅里办了一场捐赠,还请郡主移驾。”
安子迁却恼了,瞪了那人一眼后道:“表哥家都是些什么下人,一个比一个无礼,先不说郡主身份高贵,你家小姐却是连个诰命都没有,且说苏家和安府的关系,你家小姐来这里也还得称她一声表嫂,你一介奴才竟敢这般对她说话?”
楚晶蓝只是淡然无比的喝着水,并不说话。
躲在帐后的苏秀雅听到这一袭话,心里大是不悦,却也知道安子迁说的是事实,当下巧笑着走上来道:“表哥今日也来了啊!”
安子迁微微一笑道:“听表妹的语气似乎是不太欢迎?”
“怎么会!”苏秀雅微笑道:“只是上次见面以为表哥生我的气了,不愿再见我,所以今日见到表哥我便有些欣喜。表哥和表嫂的感情当真是极好,让人羡慕的紧,日后若是想见表哥我便知道要先将表嫂请过来才是。”她浅笑着走出来,却见一旁还坐着一个粗犷的汉子,那汉子还半祼着胸膛,穿着还极为怪异,她不禁愣了一下,想要躲回帐后也来不及了。
安子迁笑道:“这位是千赫王,和我有过命的交情,表妹不用回避,再则你也已经是妇人,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女子,不怕!”
苏秀雅的脸色当下变的有些难看,乌铮却道:“我听说你们汉子的女子成婚后会将发束起来,怎么你家表妹的头发还是放下的?”
楚晶蓝在旁解释道:“秀雅以前是成过亲,可是半年前便已经和离了,如今也算是没有夫家的妇人,将发放下来也是可以的。”
“是吗?”乌铮的眼里明显满是不信,他将苏秀雅上上下下再打量一番后道:“我怎么看都觉得她这样把发放下来是在骗人!成过亲的女人就应该有成过亲的样子,没有我们草原女子的爽直,我不喜欢这个女子!”原来那一日乌大王认错楚晶蓝之后,回去恶补过汉族的规矩,知道女子成亲之后是将发盘起来的,而成亲的女子头发则是放下来的,此时看到苏秀雅这副样子,只一眼,他就极不喜欢。
苏秀雅最是好面子,从未被人如此奚落过,偏偏对方才还是个王爷!又是她自己有错在先。
她轻轻咬了咬唇后道:“王爷……”
楚晶蓝打断她的话道:“王爷的性子直,有话藏不住,也不懂我们汉人的习俗,表妹可千万不要生王爷的气!”
苏秀雅红着脸看着楚晶蓝,楚晶蓝却又笑道:“我今日收到表妹的贴子心里很是开心,表妹巾帼不让须眉,有如此的胸怀让人敬佩无比。”
苏秀雅已平静了些,轻叹道:“说到巾帼不让须眉,我哪里能和表嫂比。只是觉得辽东的百姓太过可怜,南疆的将士为国尽心尽力却食不裹腹,我虽然是一介弱质女子却也想出自己的一分力。”
楚晶蓝微笑道:“表妹真是个善良的女子!”
苏秀雅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表嫂如今有孕在身,原本不想打扰表嫂的,可是又觉得若是没有表嫂在旁帮衬着实是不妥,所以就将表嫂请了过来,还请表嫂见谅。”
她笑的温婉大气,眉眼里也尽是温和,看着楚晶蓝的目光还带着淡淡的崇拜,仿佛今日里送给楚晶蓝的贴子不是她写的一般。
楚晶蓝见过很多坐装的人,但没有几个能装的像她这样自然的,她的嘴角微扬道:“我哪有表妹说的那等本事!表妹如今是京中小姐夫人们争相膜拜的对像,我还得向表妹学习才是。”
这样的打太极楚晶蓝自小就会,此时心里虽然觉得恶心,却也不露半分不悦,她看着苏秀雅温和的眉眼和气的还有些发红的脸,暗暗感叹苏秀雅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乌铮却极不喜欢这种说话的方式,他不喜欢太过粗野的女子,可是像苏秀雅这种太过做作的女子却更加让他恶心,他的嘴角微微一撇,眸子里满是不屑的打断道:“你们有话可以直说吧,这样绕来绕去累死个人!”
楚晶蓝浅笑,苏秀雅的眼底有了一抹怒心,心里是极度讨厌这个什么千赫王了,她却依旧保持着面上的淡然道:“表嫂既然来了,就随我去一趟花厅吧,各家的小姐和夫人都在那里等表嫂了!”
楚晶蓝见她这么想她去花厅,便知道那里必定是为她准备了些什么,她有孕在身实不能冒这个险,当下正欲拒绝,乌铮却道:“好啊,就去花厅,本大王最是喜欢美貌的女子了,我来西京之前,别人都说西京的闺秀们个个都国色天香,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
安子迁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后道:“晶蓝,你身子不便,我陪你一起过去。”
苏秀雅急道:“那里全是女眷,你们去怕不合适。”
“有个屁不合适的!”乌铮一巴掌拍在小几上,那些茶盏便有一半跳了起来,茶水溅了一地,巨大的声音让苏秀雅也吓了一大跳,他却又凶神恶煞般的道:“你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既然要请人去,就不要再推三阻四的!再说了,在我们草原上,男女是可以一起吃饭喝酒的!”
“这里不是草原!”苏秀雅咬着牙道。
乌铮冷笑一声,将苏秀雅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道:“的确不是草原,可是皇上一直对我说要我把西京当成是我自己的家一般,我就把这里当成草原了,你如果有意见的话,大可以让皇上告诉我这里是客地,让我守着你们汉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他的话把苏秀雅堵的死死的,直气的她的脸变了数个颜色。
楚晶蓝发现这个乌铮还真是个妙人,虽然实在是太不守规矩了些,但是也不失可爱,她和安子迁互看一眼,都选择不说话,苏秀雅朝她看了过来,示意她打圆场,楚晶蓝又岂会理会她,只当做没有看到她的那一记眼神。
苏秀雅不说话,乌铮却已经恼了,他大怒道:“你这个娘们怎么回事?哑了不成?去就不去,不去就拉倒?站在这里不说话算哪一出?”
苏秀雅知道眼前的这尊瘟神得罪不得,当下只得道:“表嫂这边请!”
乌铮大摇大摆的走在两人的前面,安子迁微微一笑,忙走在楚晶蓝的身侧,乌铮能去得花厅,他自然也能去得。
苏秀雅气的袖袍下的手握成了拳,却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只得由着乌铮去,却在心里暗骂草原的人全是浑蛋!
苏府并不算甚大,但是修建的却极为精致,九曲回廊上的花纹也煞是好看,做工极为精美,只是苏连城到西京的时间不算太长,里面还是有些地方建的不太细致,院子里的树也还小,虽然到了夏日却也并没有枝繁叶茂的感觉。
一行四人走到花厅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莺声燕语,乌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个什么梦溪公主横蛮无理,他实在是不想娶她,原本以为依着她的性子必定是要和他退婚的,可是他等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动静,实在是有些不太正常。或许,他应该为这件事情再烧一把火,那样的女人虽然娶回草原后他有的是法子治她,但是必竟费神。若是能让她知难而退,倒是一件妙事。
乌铮的眼珠一转,嘴角含了一抹坏笑,他原就走在最前面,当下伸手便去推花厅的大门,苏秀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一大盆水从天而降,将我们英俊帅气的乌大王淋了个落汤鸡。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有了三分寒意,虽然时值夏日,被淋一盆水并不打紧,可是她是孕妇,若是要在苏府更换衣裳的话更本就不可能有合适的,苏秀雅为了羞辱她可算是处心积虑了。
乌大王被淋了这么一大盆水,原本就有了三分怒气的脸此时怒气更重了,当下大怒道:“这就是你们汉人的规矩吗?”
苏秀雅知道坏了事,当下忙道:“也不知哪里来的水,王爷请移步内厅换衣!”
乌铮原就聪明,知道这一场局根本就是为楚晶蓝而设,他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他当即冷冷一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水,苏小姐果真是会说话,也难怪你的前夫会休了你,你若是我的女人的话,就凭你有这些花花心思,本王就得好好的待你了!”
乌铮的声音极大,响彻整个花厅,其实从他一进到花厅被淋开始,里面所有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花厅原本并不大,里面却已坐了二十几个朝中权贵的夫人小姐,乌铮的话,几乎每个人都听进了耳中。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苏秀雅,只这一瞬间,苏秀雅便气的满脸发白。
她之前受了乌铮的气只能暗自忍着,原本想着将这尊瘟神伺候好之后让他别乱说话,却忘了花厅里还有一盆为楚晶蓝所备的水,此时一淋到乌大王的身上,他若是善罢甘休也就不是乌大王,他一句话便将她苦心经营了许多的高雅未出阁女子的形象击毁,她又如何能不恼?
她扭头看了一眼楚晶蓝,暗恨楚晶蓝怎么就把这样的一个人带了过来!楚晶蓝却朝她微微一笑道:“表妹千万不要生气,千赫王也不过是气极了所以才说出你以前的事情,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只是和离罢了,不是多大事情。”
她的声音不算大,可是此时花厅里极静,她的话倒有半数人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那些名门贵妇们原本还以为乌铮不过是在胡说八道,此时听到楚晶蓝的话便全部证实了她们的猜想,一时间看向苏秀雅的眼里满是鄙视和不屑。
苏秀雅红着眼睛看着楚晶蓝,楚晶蓝却只是淡然的站在那里,苏秀雅也许很聪明,可是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原本以为因为她的身份不敢把苏秀雅以前的事情抖出来,而且抖出来只怕也没有人会信。因为楚晶蓝的悍名早已传遍西京,而苏秀雅却是以端庄娴雅而在西京闻名,再加上楚晶蓝和苏连城的那一段过往,所有的人只会认为楚晶蓝是在报复。
可是此时楚晶蓝却借了乌铮的口说了出来,然后自己再温婉的劝说从旁证明了苏秀雅曾嫁过人的真实性,她又笑的温和,眼里满是关切和安慰,屋子里的贵妇们自然是全部姓了她的话。
楚晶蓝的心里对苏秀雅满是不屑,突然觉得苏秀雅也是个极蠢的,以为苏连城如今得了势,洛王失了势,又险些和谋反扯上关系,往日里那个行事微微有些嚣张的楚晶蓝必定不敢得罪于她,只是她终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也把楚晶蓝想得太简单了,她知道苏秀雅的根底,又岂会怕苏秀雅?
苏秀雅咬了咬唇,眼眶虽然红了,却也依旧不乱方寸的道:“表嫂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千赫王不过是怒极了在胡说而已!”
楚晶蓝见苏秀雅在此时还在装,行事和街边的泼妇实没有本质的差别,当下浅笑道:“哦,表妹听不懂吗?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曾经发生的事情呢?你和如海虽然没有孩子,却必竟是嫁过人了,这般散着发真是有些不妥。”
苏秀雅怒极,当下恶狠狠的看着楚晶蓝,她那张温婉的脸此时再也保持不了那分淡然了,楚晶蓝见她似要和自己撕破脸一般,当下也不以为意,那双清冷而又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苏秀雅,没有一丝温度。
苏秀雅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知道此时若是再和楚晶蓝对着干,实在是没有一点好处,正在此时,乌铮暴怒的声音再次传来:“把客人淋透了放在这里不管,这就是你们苏家的待客之道吗?”
楚晶蓝见目的已经达到,给安子迁使了一个眼色,安子迁忙道:“阿铮不用生气,这事只是一个意外罢了,你先去一旁将衣服换了,千万别着凉了!”
安子迁的声音温和无比,听得一众女眷微微一怔,乌铮也见好就收,当下冷哼一声道:“今日里我给阿迁一个面子,迟些再和苏大人去算帐!”
屋子里的女子最初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看到他半祼着胸膛只觉得有些不妥,而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更是吃惊,却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闯到这里来。
他去换衣服的时候,苏秀雅带着楚晶蓝和安子迁走进了花厅,由于方才这一闹,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楚晶蓝和安子迁的身上。
第二十二章
初时,众女子觉得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太过寒酸,布是粗布,周身还没有一丝饰物,站在这个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显得极其不合时宜,而等到两人含着笑携手走进来时,众人只觉得两人当真是一对壁人,楚晶蓝的身上完全没有传闻中的凶悍之气,而安子迁也完全没有传闻中的纨绔之气。
楚晶蓝的气质高雅大方,虽然只是粗布衣裙却衬得她丰姿旧卓绝,她的腹部高高隆起,透着母性的安详温和。安子迁的气质虽然温和随意却又透着一般别样的磊落风流之色,那张微微有些阴柔的脸上又有一丝坚毅,他微微散落的发为他平添了一抹不羁的色彩,而他那双细长而又温和的眼睛目不斜视,只看着楚晶蓝,那双眸子里分明透着浓浓的深情。
异性相吸,安子迁的出现只看的那些尚还在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都砰然心动,完全忘了安子迁这样一个男子站在女人堆里是一件多么不合适的事情,也忘了传闻中的安子迁是多么的上不得上面。只觉得若是能觅得如此佳婿,她们也不枉此生了。
楚晶蓝一走进花厅,便看到大厅前面的地上有一块地主透着油腻的光华,她小心的避了开来,这才细细打量花厅里的布置。里面主要的色调是明婿的暖黄,鎏金相嵌,上首吊着几盏精美的花灯,那样式是时下西京最为流行的,花灯的光华暖暖照下,照得整个花厅一片明丽,桌子全是上等的红木所制,上面已摆满了菜肴,那些菜肴竟道道精致无比,而且还极为昂贵,装菜的盘盏竟全是上等的雕花瓷,华贵无比。
除了西南角的桌子外其它的桌子上都坐了人,而那个位置是在整个花厅最偏僻的角落,也就是所谓的末席。楚晶蓝心里冷笑连连,今日里苏秀雅是摆明了要让她难堪了,竟安排她坐那么偏的地方!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一股贵气四周荡开,眼睛温和的扫了一眼坐席上的女子,那些女子大多打扮的极为华丽,艳丽的衣饰透着一抹浮燥之气。左首首席坐着一个贵妇人,她的皮肤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只有三十几岁,可是一双眼睛却透着几分精练和苍桑,只一眼,楚晶蓝便知那贵妇人不简单。
那贵妇人的目光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相碰,她温和一笑,那贵妇人也笑了笑,可是眸子里却有了一抹连楚晶蓝都看不懂的复杂。
安子迁看到四周射来的目光,他倒是坦然的紧,他以前为掩饰身份常去青楼楚馆,每次一次总会被女子上下打量,他以前以为那是妓子们的轻浮,可是如今一见到这些名门闺秀们的目光,他心里暗暗冷笑,大家闺秀们大多也都是装出来的,虽然看起来端庄,可是骨子里也不见得就有多高雅。
苏秀雅一看到众女打量两人的目光,心里恨的要死,忙向坐在东首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终是回过神来了,正欲说话,安子迁却抢在那女子之前道:“我和郡主今日收到表妹的贴子,说要为国出一份力,众位小姐可能不知道我早在半月之前就已将安府里所有的资产和米粮全部捐给了朝庭,郡主知道我的决定之后,也将随身所带的首饰饰物全部捐了出去。今日里来这里,实是有些囊中羞涩了!而郡主又说,不管我们如今的处境如何,表妹有了这要的邀约,不捐实在是不妥,所以就将她如今最为珍贵的一对东珠耳环捐了出来,以表我们的一片爱国之心。”
两人身上穿的实大是简单,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而安府将家财全部捐出的事情,在西京不说人尽皆知,但是朝中的大员还是有所耳闻的,此时一见两人两袖清风的模样,倒也信了几成。
楚晶蓝浅笑道:“这是我们的一份心意,还请表妹不要嫌少。这一次表哥奉诣赈灾,实是件劳苦之事,我们是至亲之人,自当要加倍支持才是!”说罢,她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苏秀雅看了一眼后将盒子接了过来道:“表哥和表嫂的心意,我感动至极,只是表嫂如今住在洛王府里,表嫂又极得洛王的宠爱,王府不会又岂会看着表嫂吃苦?我听大哥说,京官中多数捐了款项,而王府一直没有动静,是不是王府存了其它的心思?”
楚晶蓝闻言面色一板后怒道:“表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王府没有动静?什么叫王府存了其它的心思?表妹清楚王府里的事情吗?”
她刚才还笑的温和,一听到苏秀雅的话立即变脸,连声质问的话让苏秀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当下愣在了那里,心知她方才太过急躁了些,话也说的急躁了些。
楚晶蓝看到苏秀雅的样子后又大声道:“父王对圣上忠心耿耿,不说其它的,这些年来王府为国出了多少的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四哥这些年来征战沙场,不顾自己的生死,和南地疆的将士同吃同睡,国库空虚,四哥就用王府的银两来买粮草,供大军吃喝,更将自己的俸碌全部都捐了出来。我大哥这一次奉诣去辽东赈灾,朝庭的款项拔不到位,他只恨不能承受寻常百姓之苦,将多年的奉碌一次全部拿了出来给灾民们买粮,还有我二哥三哥五哥六哥,平日里用尽心力效忠朝庭,为朝庭立下了多少的汉马功劳,表妹来京的时间尚短,只怕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她的眸光将所有的人扫视了一遍之后又道:“而我的父王,这些年来可以说为国尽职尽职,各位兄长们能如此爱国,为国着想,却全是否父王的功劳。而王府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只因这一次没有捐款,便被表妹说成是有别的心思?表妹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苏秀雅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虽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话已说出了口,就再也没有转环的余地了,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楚晶蓝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洛王府势大,朝中人尽皆知,这一次国难当头,却一两银子都不捐,似乎说不过去吧!”
楚晶蓝冷笑道:“我以前以为表妹是个识大体的,今日里才知道不过是个人云亦云的蠢货!何谓洛王府势大?没有捐银子就是有其它的想法?只凭一件事情就将我父王多年做的事情全部否认,表妹当真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女人,实不配在这里装模做样的主持什么捐赠之事!今日的话,我会回去告诉父王,必让他去圣前为王府讨一个公道!”
苏秀雅愣了一下,楚晶蓝却已经寒着脸一把将已经送出的东珠耳环抢了过来,然后厉声道:“表妹如果觉得不服气的话,可以让人去王府里查一查,看看如今的王府里除了吃穿用度之外,是否还有多余的银子!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件事情,苏大人说是奉诣赈灾,这些天天天去找朝中的大臣筹银子,可是苏府却依旧华丽无比,今日里苏小姐请我们用餐,这桌上摆的却是山珍海味,苏小姐在这一顿饭上花的银子可以让辽东的百姓吃上几日了!”
苏秀雅今日里弄这一出,原本只是为了让楚晶蓝难看,再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提高她在西京的地位,唯恐被西京的这些小姐夫人们看不起,所以在用料上极尽奢华,却不知她这样做却已和她打着筹款的名头相违了。而京中众女参加的宴会,实难有如此奢华。她这样的安排,让众女赞叹不已,她心里还暗自得意过,觉得有此一事之后,西京里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她了!
苏连城这几日一时忙里忙外,也没有空去管她的安排,没料到楚晶蓝这一席话便直接说中了厉害处。众女初时觉得这些东西华贵无比,心生羡慕,却也没有细想,此时楚晶蓝一说出来,众女便觉得有些不妥了。这些女子大多是朝中大臣的家眷,都是有几分见识的,此时楚晶蓝将话一挑聪明一些的便已闻到了里面其它的味道,一时间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她看到满座的女子面色的改变,心知大事不妙,她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她素来极为聪明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当下免力笑道:“我不过是怕殆慢了各位夫人和小姐,所以才交菜式做的好一些,哪有表嫂说的那么严重!若是觉得不妥,我让人撤下便是……”
楚晶蓝看了她一眼后道:“撤下?苏小姐这一句说的真是有些好笑了,你将这所有的东西撤下是不是打算扔掉?若是如些的话苏府也太过奢侈了些!一扔便扔了几千两银子!一扔便扔了整个辽东所有百姓几天的口粮!苏小姐请不要叫我表嫂,你这样的亲戚我实在是高攀不起!难道苏大人不过是仗着在圣前得了宠,所以就一直严以待人,宽以律已不成?拒我所知,苏府靠的也不过是苏大人一人的月份俸,而朝中三口官员的的月俸也不过只有一月一百两而已,苏大人来西京不到一载就置下了这么大的宅子,苏府又过的是如此奢华的生活,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郡主的话也说的太严重了一些!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只是一顿饭而已,又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了,这些银子都是从老家带来的!”苏秀雅的眼里也有了一分怒气,看着楚晶蓝道。
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所谓见小知微,大事大家也许都能做好,可是小事最能反映一件事情的本质!也许杭城的苏家真的贴补了许多,可是那些微隐藏在背后的事情却让人无法想。我不知道苏小姐心里是如何想的,又是如何看待这一次捐款的事情,也许在苏小姐的眼里这不过是一场表演,其目的是彰显苏小姐的高尚情操,倒不见得真的有多么怜惜那些穷苦的百姓。安府将一切捐出,我们夫妻两人虽然没有苏小姐那么博大的情怀,却愿意为了辽东的百姓尽我们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纵然我们此时已一无所有,可是一想到我们的那些家业能为辽乐百姓做些事情,便觉得一切都值了。我是见不得辽东百姓吃苦苏小姐却还在这里大摆宴席吃山珍海味,这样的亲戚我是不能认了。”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安子迁终于不紧不慢的道:“我一直以为表哥是个谦谦君子,到如今我却失望至极,我虽然再不成才,也知道急天下之所急,可是表哥身为朝庭命官却如此不顾百姓死活,表妹看起来似大仁大义却也不过是打着赈灾筹款的招牌而别有所图。我今日里恳请各位小姐和夫人帮我做证,我以安府的家主身份宣布,安子迁从今天往后再也没有苏大人这个表哥,也没有苏小姐这个表妹,和苏府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一丝关系!”
此言一出,满坐哗然,一时间不太明白今日的这场宴会怎么会如此,有些识大体的贵妇人已经明白今日之事以后意味着什么了,朝中的局势素来是瞬息万变,前一刻是重臣后一刻便也有可能是罪臣。
左首的那位贵妇人见楚晶蓝一进来虽然言笑晏晏,可是从一开始便把所握了所有的局面,发怒、指责、表明立场,件件事情都做得极为漂亮的,最难能可贵的是,楚晶蓝从和苏秀雅交手开始,只字不提那盆水以及地上的那片油迹,只从国家大义出发,话里却不给苏秀雅留一点情面,旁敲侧击的指出苏秀雅是个爱幕虚荣和伪善之人。
她的眼里满是赞赏之色,事已至此,她也该推波助澜帮楚晶蓝一把了。
于是她缓缓站起来道:“我们本是来捐银子的,可是苏小姐的这一场宴会所花费的银子实在是太多,这顿饭我们是万万不能吃了!告辞!”说罢,她的目光冷咧,带着两个贴身丫环便缓缓朝门外走去。
她走到楚晶蓝的身边时,眸光里有一抹深意,见楚晶蓝看了过来,她赞赏的笑了笑。
苏秀雅实在是没有想到今日的事情竟会闹成这般,她当即走上去欲去拦那位夫人,忙道:“辛夫人,请留步……”
那位夫人却并不理她,昂首阔步的朝前走去,那位夫人一走,其它的夫人小姐便也相继道:“这顿饭太过奢侈,我们吃不起,多谢苏小姐美意了。”
很快大厅里便走的七七八八了,楚晶蓝冷冷的看了一眼苏秀雅却也准备离开,苏秀雅却一把抓住她道:“如今你可是满意呢?”
“的确满意。”楚晶蓝不冷不热的道:“苏小姐此时准备和我撕破脸吗?我原本以为你还会再装久一点时间,没料到你竟是如此迫不及待!”
苏秀雅愣了一下后怒道:“是你先对不起我在先!”
“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过!”楚晶蓝的眸光微寒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苏秀雅大怒道:“楚晶蓝,你真是不要脸,你被我大哥休了,就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到我的身上,我和你从来都是无怨无仇,你怎么能如此狠毒!你如今倒好,直接不承认,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楚晶蓝冷笑,她看着苏秀雅那张扭曲的脸,嘴角微勾,她素来不喜和人做口舌之争,但是苏秀雅今日存了如此恶毒的心思,她若是会吃这样的暗亏她就不是楚晶蓝,她看着苏秀雅道:“真正不要脸的那个人是你!没错,我之前将你的名字告诉四哥的时候,是存了一些不太好的心思,那是因为本能的惧意和害怕。所以也一直对你心存愧疚,也曾想过要补偿于你,所以你住在安府的时候,我一直都对你极好,甚至也为你的事情去找过四哥,却没有料到你竟自从那一日见到四哥之后,就存了非份之想,可是四哥是什么样的人,又岂是你这个整天只会在家里装大家闺秀实则恶毒无比的女子所能配得上的?”
苏秀雅怒道:“你真是会颠倒黑白,明明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错,却全部推到了我的身上,你怎么能如此的不要脸!若不是见到乐辰景,我又岂会对他动心,又岂会受到那样的对待!”
“那是你自找的!”楚晶蓝一字一句的道:“是你自己白费了我对你的愧疚!来到西京之后,我原本还在想,若是你安份守已,那我也和四哥一样做一回君子,将你在杭城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瞒下来,可是你自己在做些什么?不让我的马车停下,想我一介妇人从街头走过来?在门口放一大盆水,不过是想将我淋成落汤鸡!我有孕在身,前面这片地满是油脂,我只要被水淋到往前走一步就必然摔倒在地,我如今的身子又哪里还能摔倒!你根本就是处心积虑了要我的命!此时竟还敢这样质问于我?苏秀雅,就算是我之前有错,也不可能一直放任你伤害我!就算你之前是很可怜,你也不可能用你的可怜来要挟我一辈子!”
苏秀雅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然后大怒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自己做下了错事不但不承认,害了人一辈子竟还敢如此坦然!”
楚晶蓝冷冷的看着她道:“我害了你一辈子?你根本就是自找的,虽然事情是因我而起,可是你却有一个好夫婿,他并不介意那些事情,当时你若是不鬼迷心窍的话又岂会有这样的后果?你如今做的,也不过是为你自己之前做下的错事负责而已。怪只怪在你太过虚荣,太过自以为是,生了不该生的念想,动了不该动的歪念!”
“楚晶蓝,你真无耻!事到如今你竟还敢这样说!”苏秀雅的两只眼睛一片通红的道:“什么叫做我生了不该有的念想?若不是你让我见到了他,我这一辈子都会安安稳稳的度过,又岂会有其它的念想!没错,我是喜欢他,他的心里也必然有我,可是却一直将我拒之门外,也不过是你在他的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毁了我的名节!若不是你百般阻挠,我和他早就在一起了!我就用不着如此费心的来准备这些事情!楚晶蓝,你已经得到了你的一切了,为何就不能成全我!”
楚晶蓝听到苏秀雅这句话只觉得有些无语,她看着苏秀雅道:“原来你恨我并不是因为我当初把你的名字告诉四哥,而是你以为我在阻挠你和四哥在一起。苏秀雅,你真的很可悲,也很自以为事,四哥是什么样的人?他会看上你这种虚荣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吗?你是有几分姿色,可是却不是国色天香,还是他人之妇,可是他呢?他是堂堂的洛王世子!军功震天下的洛王世子,世上独一无二的伟岸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爱恨分明,最是讨厌那些虚浮的女人!他会爱上你?你在做白日梦吧!不要说我从来都没有在他的面前说过你的不是,就算是我天天在他的面前说你的好,他也不可能看得上你!”
她以前最不喜和人做口舌之争,今日里却觉得像苏秀雅这样的女子,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
“你胡说!”苏秀雅大怒道:“他看我的眼神明显是有着怜悯的,就是你!你在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楚晶蓝无比佩服苏秀雅的自以为是,她冷笑道:“好吧,你要这样认为那就这样认为吧!反正今日里你我也撕破脸了,那么日后我也就不必要再对你客气了。而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我想我也该找机会要回来了,今日里的事情你权当是一个教训,你开了这样的头,我当然得要一些回应才是。”
安子迁听到苏秀雅的话,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前那个可爱而又天真的苏秀雅是一去不回了。
苏秀雅咬着牙道:“楚晶蓝,你终于承认了吗?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晶蓝冷笑道:“好,我等着,等着看你如何对付我。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显然是忘了,我是楚晶蓝,有仇必报的楚晶蓝!别人敬我一寸我必敬人一尺,而人若是是存了心的想要欺负我,我必十倍报之!很抱歉的告诉你,苏秀雅,你今日已将我之前对你心存的愧疚全部用完了!日后不用等你对付我,我也会给你颜色看的,以前在你的手里吃了几记暗亏,我因为愧疚忍下了,日后可就不会再忍了!”
苏秀雅怒极,扬掌就朝楚晶蓝伸手挥来,红梅一把抓住她的手道:“说不过就动手?苏小姐果然与众不同,不过没有关系,我也很与众不同,我陪你!”说罢,她的眼睛一眯,手微微一折,苏秀雅顿时惨叫出声,她的手再一甩,便将苏秀雅甩倒在地,她的脚微微一抬,便将苏秀雅再踢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她的发全散了下来,一时间显得狼狈无比。
红梅轻哼了一声,极度鄙夷的看了苏秀雅一眼,双手环在胸前,没有再出手。
楚晶蓝原本担心红梅脾气上来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必竟这是在苏府终不宜太过张扬,而红梅只是将苏秀雅的手甩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当下淡淡的道:“苏小姐好生在家里候着,改天我请你吃饭!”
说罢,她便大步朝外走去,安子迁忙伸手扶着她,一转身便看到了换好衣服的乌铮和苏连城,看两人的神色似已来了好一会了。
乌铮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兴奋,那张脸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苏连城脸色铁青,冷冷的看着楚晶蓝,楚晶蓝却冲他淡淡一和笑,他的眸子里顿时更冷了几分,却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倒在地上的苏秀雅的身上。
安子迁的眸光转了转,嘴角有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乌铮却眨了眨眼后怪异的道:“我不过是去换了一套衣服罢了?怎么人全不见呢?美人呢?我还没有看够美人啊!”
安子迁不冷不热的道:“阿铮若是想看美人的话回头让公主将各家的闺秀召集在一起,想来也是一件容易之事,就是不知道公主允不允了。”
乌铮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安子迁道:“阿迁的主意是不错,回头我问问公主便知。”说罢,他居然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安子迁看到他那副模样有些啼笑皆非,当下拉着楚晶蓝的手便往外走,苏连城的脚步微移便挡在了他的前面,两人对视一眼后苏连城道:“久不见表弟,我有些话想和表弟说。”
“苏大人还是叫我安子迁吧!”安子迁淡淡的道:“我方才已经当着京中名媛的面用安府家主身份宣布了一件事情,我安子迁没有苏大人这门尊贵的亲戚,所以日后苏大人遇到我还是不要再叫我表弟了,苏大人位高权得,我高攀不起!”说罢,他轻轻一揖,牵着楚晶蓝的手便朝一旁走去。
苏连城的眸光幽深,没有再拦安子迁却淡淡的道:“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安子迁笑了笑,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大步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乌铮自然也就不会再呆在苏府,当即嘻嘻哈哈的笑了笑,便随着两人走了出去。
苏连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双眸子里却有了一抹杀机,他猛然转头,定定的看着安子迁和楚晶蓝的背影,然后大声道:“只愿你不后悔!”
安子迁的脚下丝毫未停,他也没有回答,伸手轻轻一摆,便当做是对苏连城的回答。
乌铮却回头看了一眼苏连城,他以前对苏连城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宠臣行理是既毒且狠,对于君王来说,这样的人是很好的利刃,而这样的臣子一旦失了势就必然会被众人倾轧。
他突然觉得他这一次从草原来到西京,收获还真是不小!而今日里在苏府里发生的事情,若都是苏连城的意思,那么这样的人必定是难以成事的。而若是这一切苏连城并不知情,是他的妹子所为,那么苏连城就更难以成事了。
乌铮此时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来西京其实是有很多打算的,而朝堂局势的变化对草原的影响也是极大的,他是绝不能选错人的。
他看着前面走的飘然而又洒脱的安子迁,眼里的趣味更浓,这一对夫妻当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秀雅在屋子里轻声低泣,一见苏连城过来便道:“大哥,你也看到了,他们真是太过份了!不过是一个没有权势的郡主和什么都不是的皇商,竟敢跑到苏府来撒野!”
苏连城看到苏秀雅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眸子微微一眯,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终咬着牙道:“谁允你今日在此宴客的?”
苏秀雅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眼泪都忘了流,睁大一双眼睛看着苏连城,苏连城又一字一句的道:“早前我就曾对你说过,让你不要去惹楚晶蓝,你却偏偏不听,如今这般你可满意呢?”
“大哥,我是你妹妹啊!”苏秀雅轻泣道:“我被人欺负了你不但不帮我,居然还说我!”
苏连城眸光森冷的看着苏秀雅道:“也就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所以我才留了几分情面,你若不是我妹妹,我只怕早将赶走了!”
苏秀雅闻言大惊,却咬着牙道:“可是他们今日都欺上门来了!”
“你还在怎样颠倒黑白!”苏连城的嗓门陡然大了几分,把苏秀雅吓了一大跳,他接着又道:“今日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平日里看着极聪明的,今日怎么就用了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妹子,那是楚晶蓝,不是一般的女人,你的那些法子女人吵架的时候用用就好了,竟还用到这里来了!这一次我算是被你害惨了!你还是回杭城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苏秀雅忙求情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帮大哥而已,大哥好不容易有今日的成就,又得了圣上的信任,我只是想帮大哥把事情做的更加完一点,彻底灭了洛王府的威风而已,今日若不是千赫王跟了过来,这事是一定能成的!”
苏连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加的无奈,他闭了闭眼半晌后终于缓缓的道:“你回杭城吧,西京不适合你呆!”
苏秀雅咬着唇道:“大哥明知道我没有脸再回杭城,若是执意要逼我回去的话,那我就只有死在这里了!”说罢,她的下巴一抬,眼里满是狠绝。
苏连城闻言脸色微变,当下看着苏秀雅的目光更加的冷了,他这个妹子的性子,他最是清楚,清高中透着刚烈,说到就会做到,他心里不禁满是后悔带她来西京,当下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你想呆在哪里便呆在哪里吧!只怕你日后会给苏府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苏秀雅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原本精心准备的一场宴会全泡了汤,她今日里精心的打扮也不过是成就了别人的一场笑话。
她的头微微的低着,心里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她不是不知道楚晶蓝的本事,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一直觉得像楚晶蓝那样的聪明人必定会有极多的顾虑,所以做起事来必定是放不开的,纵然楚晶蓝以前在杭城再狠再厉害,可是这里是西京,楚晶蓝纵然是郡主,却也是个尴尬的郡主,是成不了事的。可是她终是没有想到楚晶蓝的胆识远胜于她!
她知道今日过后,整个西京必定会讨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还曾经被休弃过!她原本打算借由这一系列的事情把自己的身份再往上推高一层,她就不信乐辰景不会为她侧眸,则如今她是已婚之身扮闺阁少女的事情只怕会沦为整个西京的笑柄!
她恨!她怒!她恼!为何所有好的东西全部属于楚晶蓝,而她就要如此低声下气的活着?被人嘲弄的活着?她不甘!
只是想起今日的事情她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并没有吩咐管事为难楚晶蓝,虽然之前是让人在门上准备了一盆水,可是在得知乌铮他们要跟来的时候已经命贴身的丫环将水盆取下,更没有让人在门擦上猪油,她虽然恨楚晶蓝,却只是想让她难堪,并没有想过要害她腹中的胎儿,这中间明显有别人的手笔。
正在此时,一声轻脆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她扭头一看,却见红颜身着一袭大红的衣服婷婷玉立站在那里,只是脸上蒙着面纱,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苏秀雅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她顿时大怒道:“是你!原来是你!”
第二十三章
红颜浅笑道:“小姐在说些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哎哟,这里这么多的菜都没有人吃啊!真可惜啊!小姐请的那些客人都去哪里呢?”
苏秀雅怒极,冲到红颜的面前便打了红颜一巴掌,这一下她用尽了力,直把红颜打的摔倒在旁,她大怒道:“你这女人怎么如此恶毒?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害了大哥!若没有大哥的庇佑,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妓汝!到今日,竟敢算计到我的身上来!这个不要脸的表子!”
“什么妓不妓汝的,说的那么难听!你也不见得比我高雅多少!”红颜不以为意的道:“你不是扬言要将我从苏府赶出去吗?我倒想看看是谁有这样的本事把我从苏府赶走!我见过很多不要脸的小姑子,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小姑子,出了嫁回到娘家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张扬的在自己哥哥家里长住,还想借哥哥的势想寻一位如意郎君,当真是异想天开,你还真以为把头发放下来就是黄花大闺女了不成?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天下间的男人哪个不是现实的,只要不是处子之身的女子对男子而言就和妓汝没有本质的差别!”
苏秀雅大怒,扬掌欲再次朝红颜打去,红颜却一把的抓住她的手臂道:“怎么呢?说中痛处呢?觉得难过呢?真要觉得难过的话就去找楚晶蓝算帐去,打我算什么本事?你可别忘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楚晶蓝而起,和我可没有关系!我听说当年有人因为被世子抢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得到世子的欢心,想要爬上枝头做凤凰!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一只山鸡罢了!当年为了装模做样的表示自己有多么的贞烈,还去投河自尽!投河自尽怎么没死?真是不要脸!真是会装啊!”
红颜的脸被面纱盖着,只能看到那双满是阴毒的眼睛,苏秀雅气的胸口起伏,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被这个女人利用了,她轻轻咬了咬唇后一字一句的道:“楚晶蓝的帐我一定会和她算,但是你的帐,我也一并记得。你方才说的话,我可不太认同!再说了,就算是一样,也分美貌的导陋的,你如今的这副样子只怕是哪个男人看到都会倒胃口!”
她的话一说完,便将红颜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面纱下的脸上伤口已经愈合,上面却长满了枷,狰狞的交错在脸上,以前那张娇美无比的脸已经没有半点美感可言。
苏秀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伤口,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丑啊!真不是一般的丑,你以后晚上最好不要乱出来走动,否则只怕会吓死人!啧啧,也不知道我大哥日后看到你这副样子还亲不亲得下去!还有,就算是我真的下贱的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到装我觉得没有人能比得过你!明明是个妓汝却偏偏要装贵妇人的样子,你不嫌恶心我还有嫌恶心;明明在苏府没有任何身份,可是整天还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在府里走来走去,让人以为你是苏家的当家主母,可是你那满脸的风尘气质,又哪里有一分当家主母的样子?”
红颜当即气的脸色大变,苏秀雅却冷哼一声,朝她走近一步后道:“我大哥是何等的人物!就算是曾经被你迷惑过,那也只是迷惑而已!是不可能娶你,也没有将你放在心上过!你想做苏府的当家主母?下辈子去吧!”
苏秀雅的话字字句句说中了红颜的痛处,她知道她和苏连城之间最初的维系是巧巧,而让苏连城一直宠着她的不过是因为她的绝色容颜还有她懂得进步的性子,而如今她却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倚仗了。自从她被毁容之后,苏连城就以事务繁忙为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间。
如今她的脸被苏秀雅揭开,再被苏秀雅这般骂了一顿,又哪里受得了,以往在妓院的狠劲又涌了上来,当下一把抓住苏秀雅的头发道:“你这个贱货,明明是自己不要脸,却还敢来说我!你自己在杭城呆不下就跑到西京来撒野,我告诉你,就算城哥哥他不娶我,那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这个贱货在这里说什么?”说罢,她用力一扯,苏秀雅的秀发便被扯下了一把。
剧痛传来,苏秀雅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扯掉了一般,却偏偏又失了力气,她本是大家闺秀,论到撒泼耍横自然不是红颜的对手,只是今日心里实在太恨,见红颜的手就在面前,当下想也不想便重重的一口咬了下去,这一下极狠,恨不得咬掉红颜一块肉,红颜当即便痛的惨叫了起来,她大怒道:“你个贱货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你!”
她说完便拎起拳头朝苏秀雅的颈后拍去,这一下用力狠了一点,直接将苏秀雅拍晕了过去。
那边有丫环看到这副场景,当即惊得大叫道:“杀人了!”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回到书房的苏连城,他听着丫环的描述只觉得疲累无比,他轻声道:“罢了,我知道了,把小姐抬回房,然后请大夫来看看吧!至于红颜,先将她关到柴房去吧!我这几日不想再见她,也不想再听到有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他冰冷的话只听得丫环心里暗暗吃惊,丫环不敢说话,只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他当即冷着声道:“还不快去做事?不想要苏府呆了吗?”
丫环闻言吓的不轻,应了一声一溜烟便退了下去。
如楚晶蓝所料,第二日她在苏府前发生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西京,她依旧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和在杭城里众人相传的故事却有些不太一样了,她以前是以一个蛮横而又凶悍的形象贯穿整个故事的始末,可是这一次她却破天荒的做了一回苦情的女主。
传言依旧沸沸扬扬,以前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苏家小姐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耻下贱的女骗子,她在杭城已经嫁过人,来西京之后却将发放了下来装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实乃极度不知廉耻之人!为了掩盖这件事情的真相,她费尽心思遮提,尊郡主楚晶蓝之前在万荷宴上没揭穿她的真面目是心存善良,可是这一次她却为了隐瞒事情的真相设下计策,竟欲害尊郡主的性命!心思恶毒的令人发指!
尊郡主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不堪之人,行为举止端庄无比,就算是被苏秀雅欺负到那个份上了还想忍气吞声,刚好这事被千赫王撞见了,才替尊郡主讨回了公道,揭穿了苏秀雅卑鄙无耻的性情。
这次的传闻和之前对楚晶蓝的传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初众人还在想这事到底哪方才是对的呢?望川楼里最有名的说书先生牛四闵道:“事情的真假一看便知,以前说尊郡主品行不端的不过只有苏府的两个妇人,可是这一次见到苏秀雅对尊郡主无礼的却是京中的名门贵妇,当时几乎京中所有品性端庄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场,谁真谁假便一目了然了!”
西京百姓顿时恍然大悟,都赞牛四闵一言道出其中的前窍,那苏家小姐当真是卑鄙无耻至极!
于是原本已传的人尽皆知的西京第一桩和离事件,众人微微一想尊郡主既然人品高雅,那么那桩和离事件的男主角就有了莫大的嫌疑,莫非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谣传罢呢?于是,一直倍受人尊重的苏大人的人品也受到了莫大的质疑。
原本苏秀雅到西京之后因为苏连城的关系,京中不少的权贵为了和苏连城拉拢关系,再加上她出众的样貌和良好的教养,有不少人托煤婆上门提亲。而此次的事情一发生,那些被媒婆送到苏府的庚贴也被人尽数取回。
苏秀雅面色灰败的看着那进进出出的媒婆,以及苏府里那些用异样目光看她的婢女和小厮,气的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愿出门。而就是因为这一分生气,让她的心里对楚晶蓝的恨又重了一分,她如今这样的局面,全是拜楚晶蓝所赐!这笔帐她一定要设法讨回来!
楚晶蓝一行人走出苏府大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轻声唤她:“郡主!”
她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小丫环走到她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后道:“我家夫人说郡主的马车已毁,想邀郡主同车,还请郡主赏个脸。”
楚晶蓝微怔,她在京中除了白玲珑并没有相熟之人,这人主动相邀却说的极为温和,只说同车,不说相送,既全了楚晶蓝的面子,又显得那人随和,这主人只怕不凡,当下问道:“敢问尊夫人是?”
小丫环微笑道:“我家夫人说郡主上了马车便知。”
楚晶蓝觉得和人不熟,此时又是多事之秋,恐生事端,正欲拒绝,小丫环却道:“郡主不用担心,这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我家夫人有其它的意思也做不出来,再说安家主和王爷还在一旁看着了!”
人家已经把话说的这么白,楚晶蓝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当上浅笑道:“如此就劳烦你家夫人了!”
安子迁使了个眼光,红梅和圆荷便忙跟在楚晶蓝的身边。
小丫环微笑着把楚晶蓝请上了一旁的华丽马车,安子迁心里担心,一直跟到马车边,小丫环捂着嘴笑道:“早前就听闻安家主极疼郡主,原本以为这世上的男子都是粗心的,没料到却还有如此体贴细的心的男孟子,安家主和郡主当真让人羡慕!”
安子迁见那丫环极为伶俐,当下笑道:“你的口才如此之好,显然见得你家夫人调教有方,也必定是极为疼你的,日后定会为你寻个好夫婿,你就不用急了。”
小丫环顿时脸红的像块布,轻轻跺了下脚便走到后面的马车上去了。
楚晶蓝由人扶着上了马车,却见车里坐着方才第一个走出门的妇人,她先是一怔,旋即冲那妇人微微一笑,那妇人也朝楚晶蓝道:“惊扰郡主了,还请郡主见谅。”
“不知夫人找我可有事?”楚晶蓝微笑着问,她看了一眼马车,马车里装饰的极为华丽,金丝楠木的车身,转角处用纯金包住,里面放着一张红木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些糕点,车帘竟是华贵的蜀锦所制,她心里知道眼前这个妇人的身份必定不凡。
那妇人却又问道:“你听闻郡主是杭城楚家之女?”
“正是,敢问这位夫人是?”楚晶蓝微微施礼后问道。
那妇人不答反问道:“可是锦缎坊楚家?”
楚晶蓝见她问的有些蹊跷,当下便又问道:“楚家的锦缎坊在杭城是大有名气,可是在西京却是没有几人知道,夫人可曾去过杭城?”
那妇人笑了笑道:“何止去过,我也是杭城人,自小在那里长大。”她的眸光有些深远,似在回忆什么。
这次轮到楚晶蓝微惊了,当下却微笑道:“真没有料到竟能在西京里遇到同乡。”
那妇人也叹道:“是啊,我原本也以为再也见不到楚家人了,不想却遇到了郡主,敢问郡主令尊是否名讳景堂?”
楚晶蓝再次大惊,这妇人是杭城人知道锦缎坊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知道楚老爷的大名却有些不太正常了,她当下问道:“夫人如何知道家严的名讳?”
她这样回答便算是承认了,那妇人闻言眸光似水,将楚晶蓝细细的打量一番后道:“他是我的大哥,我又岂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楚晶蓝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出生之后的确听楚老爷说起过他还有个妹妹,只是两家一直都没有通往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却并不知道。后来楚老爷过世之后,刘氏曾提过要通知这位并谋面的姑姑,只是楚老爷一死,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而西京离杭城又有千里之遥,这件事情便作罢了。她便认为那个姑姑只怕已经不在了,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回杭城探望一二?
那妇人见她的眼里满是吃惊,当下淡笑道:“我就担心会吓到你,原本想着要不要和你相认,今日见你将短短几句便将苏秀雅说的哑口无言,我心里开心,我们楚家的女儿又岂是别人能欺负的!”
楚晶蓝轻轻咬了咬唇后道:“我曾听家严说起过姑姑的的事情,只是此时见到姑姑却还是有些吃惊。”
“你父亲还好吗?”那妇人轻声问道。
楚晶蓝一听那妇人提起楚老爷,当即神色一暗道:“父亲去年冬日便过逝了。”
那妇人闻言大惊道:“你说什么,大哥过逝呢?”
“父亲自五年前便得了重病,那病极难医治。”楚晶蓝轻声道。
那妇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怎的没有人通知我?”
“我只知道有姑姑的存在,却从来不知道姑姑在哪里?父亲殁时也未曾交待,母亲曾说要通知姑姑,却也不得其法。”楚晶蓝看着那妇人道。
那妇人长叹一口气道:“我当年曾做下一些糊涂事,惹得大哥和父亲大怒,唉!我原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了,他们也该忘了,却没有料到大哥竟至死都不曾原谅我。”
楚晶蓝闻言微惊,那妇人却又轻声道:“而我也是懦怯的,这么多年也不敢回家看一眼,虽然早知道父亲和母亲必定是过逝了,可是家里还有大哥,没料到大哥竟也去了,晶蓝,我的亲人如今也只余你一人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那妇人却又轻叹道:“想来也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所以才让我这一生无子无女!孤苦无依!好在你来了西京,否则……”
她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却已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楚晶蓝见那妇人已近五旬,眉眼间隐隐和楚老爷有三分相似,她见那妇人言辞间透着浓浓的伤感,知道她必定是和楚家已多年未曾联系过的姑姑了。只是两人原本就极为陌生,此时这般在马车里相认,她也有些无措,只是看着那妇人,却并未说话。
那妇人将泪水抹尽之后才道:“你和我不熟,原是极正常的,此时陌生了一些也无妨,你若是有空的话,就去辛府里坐坐,我们再好好聊聊。”
“辛府?”楚晶蓝微微一怔后反问道:“哪个辛府?”
那妇人微笑道:“首铺辛仲山的府第。”
楚晶蓝平日极为淡定,听到这个消息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那妇人却又浅笑道:“我当年离开杭城之后,遇到了仲山,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世家的少年,如今却已成了首辅了,世事弄人啊!”
楚晶蓝忍不住道:“姑姑,你既然已经觅得佳婿,怎么不回杭城看不看爷爷奶奶?”
“我没脸见他们。”那妇人浅浅的道:“当年我做下的错事实不能原谅,我之所以还能活着,也是上天看我可怜,在结算以前欠下的债。”
楚晶蓝见她的眸光里满是浓烈的悔意,一时间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劝也无从劝起,当下只是看着她道:“姑姑也不用过于执着过去之事,只是如今西京风云变幻,我和姑姑这的关系还是不要和其它人说起才好。首辅辛大人和父王之间原本就有一些事情,两人都是殿堂上说一句话就会风云变色之人,若是让圣上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怕会无端起了许多猜疑。”
楚氏听到楚晶蓝的这些话嘴角微微一勾后道:“你果真是个极为懂事的孩子!”这些话原本是她想对楚晶蓝说的,此时由楚晶蓝说出来让她的心里很是开心。
楚晶蓝微笑道:“也不是我懂事,而是来西京后见到了许多事情,今日里苏秀雅是如何对我的姑姑也看到了,如今在这西京城里想要我的命的人可不少,所以方才姑姑叫我上马车的时候我才有诸多犹疑,还请姑姑见谅。我如今处事不得不步步为营,为了腹中的孩子,实不想再生事端了。”
楚氏轻轻点了点头后道:“你做的很对,我以前见苏秀雅的时候就不是太喜欢,昨日收到她的贴子原本不想来,只是我家老爷劝我过来一趟,必竟如今苏连城极得圣上欢心,我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楚晶蓝笑了笑,楚氏却又问道:“我听到了你和苏连城的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楚晶蓝到西京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也曾想过要到王府登门拜访,只是想起那些传言,觉得楚晶蓝是个轻浮而又不知进步的女子,所以印象实是不好,而洛王和辛仲山的关系又极为微妙,她便想看看再说,不想今日一见楚晶蓝,和传闻中的大不一样,所以她才愿意把她的身份告诉楚晶蓝。
楚氏这些年来在西京的贵妇人圈中滚爬,自然是知道一些利害关系,所以处事也极为谨慎。
楚晶蓝自是知道她的想法,当下简略的将之前在杭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楚氏大怒道:“苏连城真是一个衣冠禽兽,竟是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当真是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在这些事情上,我们女子终究是吃亏的,纵然我是那件事情的受害者,可是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我却是不守妇道的,而他和红颜的事情就成了精彩的风流韵事了。”
楚氏冷笑道:“也是你的性格如此清高,若是换了我早将红颜那个不要脸的贱人给收拾了!最可气的是你明明被人欺负了,红颜竟整日在京中贵妇人的面前说你是如何如何凶悍,如何如何厚颜无耻,我以前是听一半信一半,觉得女子做到那个地步终是过了些,不想这中间还有这样事情!竟敢下药毁你清白,当真是以为我楚门无人了吗?”
楚晶蓝听到楚氏的话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凭空多了一个姑姑,这姑姑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她微微敛目,选择不说话,楚氏却又道:“晶蓝,不是我说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为自己辩解?难道就想吃这个体哑巴亏不成?你是嫁人了,可是女子的名声很重要,哪里由得他们去胡说八道?”
楚晶蓝轻叹道:“这世俗原就偏于男子,而且京中众人又有一种先入为主的目的,不管我做得是好是坏,在他们看来我却是个错的。而我在京中又没有相熟之人,冒然说事情的真相,也只会让别人误以为是我自己心虚,在那里污陷他们。”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楚氏想了想后道:“只是这句气绝不能这样咽下!既然动不了苏连城,那就从苏秀雅开始,反正今日的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那我就去添一把火,让这个苏秀雅从此在西京嫁不出去!”
“多谢姑姑!”楚晶蓝轻声道。
“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谢!”楚氏轻声道:“你是聪明,心却太善了些。”
楚晶蓝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腹部道:“我只想给孩子积些福。”
楚氏叹了一口气后问道:“几个月呢?”
“已经五个多月了!”楚晶蓝微笑道。
楚氏的眼里满是温柔,正要此时,马车停了下来,楚晶蓝一掀帘子却是到了洛王府,她轻声道:“我先回去了,这段日子就不去辛府探望姑姑了。”
楚氏点了点头道:“你日后也少走动一些比较好,必竟你有孕在身,禁不起折腾。”
楚晶蓝含笑答应,楚氏便将车帘放下,嘱咐车夫赶车。
“娘子!”安子迁的声音传来,她愣了一下后便见得安子迁和乌铮两人共乘了一匹马奔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乌铮的群侍从,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楚晶蓝轻轻咽了一口口水,这样的一幕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被那些腐女们看到的话,不知道又得YY出什么来,她免力淡笑,安子迁却已从那匹高头大马上跳了下来。
乌铮一见他跳下马,他也跟着跳了下来,低眉顺眼跟着安子迁,楚晶蓝看到两人的表情只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在乌大王由于被那盆水淋了后将头上的孔雀毛拔了下来,又穿了一件布衣,倒也没有之前那副惊世骇俗的样子。
她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安子迁,他的眼睛瞟了瞟,然后眼珠子再转了一圈,她便明白他是被乌铮缠的没有法子了才和他共乘一骑,当即笑了笑。
安子迁却对乌铮道:“我到家了,有劳阿铮了。”
乌铮的眼睛眨了眨后道:“都到家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我家娘子累了。”安子迁直接拒绝。
乌铮却笑了笑,有些暧昧的走到安子迁的面前道:“不进去就不进去,只是我今日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
“你什么时候帮我了呢?”安子迁的眼里满是不解。
乌铮撇了撇嘴道:“你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学了苏秀雅那个女人的把戏,竟然还装!今日若不是有我在,你们的苏府之行会如此顺利?”
安子迁淡淡的道:“我有叫你陪我去吗?”
乌铮的嘴巴更扁了,当下也不理他,走到楚晶蓝的面前撒娇道:“仙女,你家的相公就是个赖皮,不如休了他跟我走吧!我体格强壮,身体健康,在那方便的能力尤其出众,包管一个顶他两个……”
“滚!”安子迁再也忍不住了,寒着脸挡在他的面前,红梅闻言给了乌铮一记鄙视的目光,手中的鞭子轻轻的抽了抽,便传来了破空的声音。
乌铮不但不滚,也无惧红梅手中的鞭子,当下笑嘻嘻的道:“真的,你考虑一下。”
楚晶蓝抚额,这混蛋看起来是赖上他们了,安子迁若不是看他的身份特殊早已将他揍扁了,当下不冷不热的道:“我看你是想让你的草原全部荒芜吧!”
乌铮闻言眼睛一亮,安子迁的眸光微深,轻附在他的耳边道:“你的心思我全部知道了,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身无分文,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占天下米粮三成的米商了,帮不上你的忙了,你如果真的觉得不甘的话,自个去找圣上要去!再敢来缠我,小心红梅的鞭子。”
“你终于肯跟我说这些了,我还以为你还要一直装傻了。”乌铮的一双眼睛灼灼生华,他看着安子迁道:“你的那些话都是明面上的话,我可不信,你也许能骗得了那个傻子皇帝,却骗不到我。你说你将所有的米粮都给了皇帝,你骗鬼去吧!你这种精到奸诈无比的米商会那样大出血?真是比大白天见鬼还要难!”
安子迁懒得理他,当下不慌不忙的道:“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没有法子,不过你再来缠我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我不怕!”乌铮嘻嘻哈哈的道。
安子迁看到他那张无比赖皮的脸,心里暗自纳闷草原的百姓一定眼睛瞎了,才会选这样一个浑帐做他们的大王!
安子迁也微笑道:“嗯,你是不用怕,只用准备面对就成了,对了,我听说公主到处在找你。”
乌铮不以为然的道:“大老爷们又岂会怕一个女人!女人再强悍,还不能被男人压在身下!”
安子迁无比膜拜的道:“阿铮说的话真是句句精僻无比,我佩服无比,只是私下觉得是阿铮压倒公主还是公主压倒阿迁,这件事情还需要时间证明。”
乌铮极为不屑的道:“这不是极为明摆着的事情吗?一点都不需要怀疑,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再宽广再纵深起伏的地也是被天压着的。”
安子迁微笑道:“果真是精僻,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乌铮听他说的古怪,不禁愣了一下,却听得身后传来清脆的女音道:“根本就是在放屁!”
乌铮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子迁,暗骂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浑蛋,骂完后才缓缓侧目,却见一个身穿嫩黄|色宫装的俏丽女子带着一众丫环站在一旁,他原本是极为不屑的看了一眼,没料到看了一眼后觉得到好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一次见梦溪时她和一群侍卫打成了一团,当时虽然穿的是件粉色的女装,但是却因为粗野的动作和些霸道狼狈的神情以及微微散落的发,显得有些粗野。可是这一次的她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脸上有着精致而又淡雅的妆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三分怒气却让眼睛里多了三分英气,那精巧的鼻子高高耸起,秀丽无比,粉唇晶莹中透着诱人的光泽,再配上那套嫩黄|色的衣裙,用乌铮的眼光看来,端端是人比花娇,极为符合他以前对美人的观点,既秀美又不失英气,若是抛开她那重娇蛮公主的身份,这样的女子无疑是极合他心意的。
梦溪见他看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她毫不客气的回瞪了过去,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晌午后的太阳下转动,直比太阳光还要霸道几分,只是她看着乌铮的目光是极为不屑的。就算乌铮今日里头上没有Сhā着鸟毛,就算他身上穿的是今年最为流行的翻云滚边图案,就算他的脸长的英俊而又帅气,可是在她的眼里看来却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人。
她只觉得那件华贵的衣服穿在乌铮的身上是浪费无比,那袖子明显短了一截,不像自己的,倒像是偷来的,那一头半披着的发看起来如野草疯狂的长满了园子一般刺目,那张脸是还能看,可是脸形太过刚毅,如被刀削过一般透着几分刻薄,他的身材极为高大,比她足足高出在大半个头,身形也极为魁梧,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山一般,透着几分压力。
她最是讨厌他的那双眼睛,虽然里面满含精光,可是此时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直接和暧昧,她的鼻子发出一声轻哼声,心里骂道:“真不要脸!”含蓄是什么知不知道?那眼睛分明是饿狼!
乌铮平日里身边从不缺女人,之前也曾领教过梦溪的性子,此时一看到她那样的眼神,便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极度讨厌自己。他的男性自尊大受打击,他在草原是人见人爱,可是一到西京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先是看上楚晶蓝,可是楚晶蓝从未正眼看过他,楚晶蓝是有夫之妇他是认了,可是梦溪也这样看他,便让他觉得极度不爽!
他当下也将目光抽回,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哼道:“我听说皇室的女子最重教养,可是公主却满口脏话,而且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温柔,也不知那些礼数哪里去呢?”
第二十四章
“本公主一般是见到什么人就用什么样的法子,若是让王爷看到本公主粗野的一面,那只能证明王爷粗野至极。”梦溪半眯着眼睛不以为意的道。
乌铮冷笑道“男子粗野一点那是真性情,女子粗野了那就是粗鄙,依我看公主只怕是在西京没有人敢娶,这一次本王进京了因为不知道公主的性情,所以就强行塞给本王吧!”
梦溪也不生气,当下微笑着走到安子迁面前道:“堂姐夫这般绑着发真是好看,既潇洒又风流,某些人也学你把头经半绑,可惜却像个鸡窝!”
“多谢公主夸奖。”安子迁讪讪一笑,他扭头看了一眼楚晶蓝,却见楚晶蓝正煞有趣味的看着两人,他心里暗叹梦溪和乌铮也真是一对绝配,这两人要生活在一起,那日子绝对是过得有滋有味,包管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梦溪又笑道:“堂姐夫长的真是好看,脾气也好,不像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明明是个狗屁不通的货色,却偏偏要学汉人说什么天和地,却不知道我西凤国的皇室就是千赫草原的天,千赫草原就算是再厉害,水草再丰茂,也不过是西凤国的领地而已!”
她的下巴微微抬着,透着几分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少女清新而又明媚的气息泛起,明亮的眼睛挑衅的看着乌铮。
乌铮想剁了她的心都有了,当下咬了咬牙,梦溪做出这样的比喻无非是告诉他她不过是下嫁给他罢了,两人若是真的成婚她也是他的天!而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却不能再反驳半句,因为了一旦反驳的话就是有不臣之心,他这一次来西京虽然说是来面圣和叙职,可是也知道皇帝不过是想将他从草原里抽出来,让他不能生出不臣的举动罢了,他已数次向皇帝请辞回千赫草原,却被皇帝以各种理由和借口留了下来。而他原本想要的米粮也没有拿到,此时就这样走,也不太甘心,只是这类似于半软禁的生涯,也当真让他觉得憋屈无比。
他冷冷的看了梦溪之眼道:“说到底公主是看不上本王了,既然看不上,为何不亲自向圣上请诣,将这一场婚事取消?”
梦溪白了他一眼,他却又道:“本王还听说当初是公主自己求着要嫁给本王,如今可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若是真在玩的话,就把你的那些小性子全给收起来,本王不喜欢太凶悍的女人!”
“没错,当初是本公主向皇兄求的诣,可是那不过是把我的堂姐夫当做是你罢了,你以为你这种野人本公主真的看得上吗?”梦溪的眼里满是不屑的道:“欲擒故纵,我呸!就你这德性,本公主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梦溪石破天惊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安子迁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原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却没料到缺根筋的梦溪竟将这话就这么直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他只觉得有些头痛,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眯着,当下看了一眼安子迁却没有说话。
乌铮愣在了那里,只觉得男性的尊严大受打击,他顿进怒道:“你既然如此喜欢你的堂姐夫,怎么不嫁给他?”
“我也想啊!”梦溪轻哼道:“可是他不是娶了我堂姐了吗?他若不是娶的我堂姐,我是怎么着也得嫁给他的!”
乌铮恨恨的咬了咬牙,梦溪却又语不惊人不罢休的道:“你不是说本公主很粗野吗?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吗?那么你就去求我皇兄取消那份诣意啊!说不喜欢却又没有一点行动,是不是你心里喜欢本公主却又不好意思承认啊?”
乌铮的眼睛微微一眯,怒极反笑,当下露出白森森的道:“公主果真是惠质兰心,如此知晓本王的心事,当真是难得啊!”
梦溪原本是壮着胆子说出那一大堆惊世骇俗的话,原本是盼着这个呆头笨猪能够去退婚,必竟无论哪个男人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喜欢别的男人。可是乌大王倒好,直接承认了下来!
她咽了咽口水,强忍住暴怒抓狂的情绪,当下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就更不应该用如此低劣的手法吸引本公主的注意力了,本公主喜欢温柔一点的男人,可不喜欢你这种五大三粗行事又不知道检点的男人!”
“没关系,公主现在不喜欢不打紧,等你到了草原之后一定会喜欢的。”乌铮笑的白牙森森。
梦溪打了一个寒战,楚晶蓝微微一笑,轻轻拉着梦溪的手道:“公主今日怎么到王府来呢?”
“我来找堂姐的。”梦溪微笑道:“我们进去再说。”
楚晶蓝轻轻点头,便和梦溪缓缓朝里走去,安子迁却笑着问乌铮道:“阿铮要不要去王府坐会?”
乌铮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安子迁,暗骂他是浑球,却又笑道:“不了,我还有些事,改天再来看阿迁。”
他说罢带着他的那些草原儿郎们大步走了出去,消失的速度和来的时候一样快,安子迁微微掀了掀眉,他还以为乌铮这货是天不怕地不怕,能打得能骂得也能耍得了赖皮,没料到却有些怕梦溪,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有趣的很。
梦溪对王府极为熟悉,又和乐辰风一起长大的,一进到王府里便又和乐辰风斗了一阵嘴,然后在王府里东晃西晃。
众人虽然都极不喜欢皇帝,但是却并不讨厌梦溪,这个少女虽然有些城府和心机,也很喜欢无理取闹,但是却是一个善良之人。只是如今朝中局势紧张,处处都透着剑拔弩张的味道,她此时来洛王府难免有些深意。
乐辰风小心的伺候着他曾经的玩伴,却发现少女的眼里满是迷蒙之色,见左右无人时她坐在乐辰风的旁边道:“风哥哥,我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曾在那棵树上扎过秋千,当时我使坏,见你坐上去的时候把秋千的绳子割断了一半,当你荡到最高的时候,结果绳子却断了。”
“是啊,当时差点要了我的命。”乐辰风轻声道。
“我当时只是想吓一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命。”梦溪托着腮道:“所以当我看到你的头破了流血的时候我是真的吓坏了。”
乐辰风笑了笑,梦溪又道:“不过当时的喜怒都是那么的简单,可是如今却都懂得藏匿自己的心事了。”
乐辰风不语,只是看着梦溪,她轻声道:“我纵然看起来是最娇贵的公主,可是命运却不如寻常人家的女子,父皇驾崩之后,皇兄待我极好,虽然知道他将我嫁给乌铮是别有所图,可是我还是顺从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乐辰风笑了笑,梦溪又轻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在西京很快就有一场撕杀,我曾经最亲的人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而相互撕杀,我不愿看到。”
乐辰风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他以前一直以为有梦溪就是个疯丫头,于朝堂之事一概不知,只是整日里打玩疯闹罢了,没料到她竟是心如明镜。
乐辰风看着她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哪有的事!”
梦溪轻叹了一口气,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道:“我也希望是我胡思乱想的吧!不过今日是皇兄让我来洛王府的。”
乐辰风嘻笑道:“我猜也是,听说你前阵子又胡闹了,被圣上禁了足,皇宫里虽然困不住你,但是想要如此端庄的出现在这里却是不可能。”
梦溪轻轻咬了咬唇后道:“是啊,是不可能!我如今只盼着我的亲人都能平安!”
乐辰风愣了一下,少女却已经从石头上坐起来道:“皇兄让我来王府,我已经来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乐辰风没有拦她,看着少女大步走了出去,眸子里却有了一抹深思,他知道梦溪这次回去之后,日后只怕是再难这样大摇大摆的进王府了。他想起童年时那些欢乐而又单纯的日子,心里一时间有些百转千回,人若是不长大,只活在童年多好。
身后一只手轻轻拍在了乐辰风的背上,乐辰风微怔一回头,竟是乐辰景,他轻声道:“四哥……”
乐辰景没有说话,眸光浅浅,乐辰风知道他的意思,当下浅笑道:“四哥不用担心,我知道梦溪这一次带进王府的两个丫环是细作,之所以会和梦溪在这里闲聊,不过是不想让这个小丫头难过罢了。至于那两个细作取回去的东西是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乐辰景闻言轻声一笑道:“别人都以洛王府的九公子懒散的很,却不知道王府里所有消息的打探都是你在负责。”
乐辰风扁了扁嘴道:“若是有的选的话,我自然不愿做这件事,可是我也是王府的一份子,自然也想为王府出一分力。只是想起小时候和梦溪的事情,心里又有一些感触,这天底下最温暖的是亲情,可是就算是这样温暖的感情一遇上权利也就成了锋利无比的刀。”
“其实最温暖的是手足之情,可是天家的手足是用来被砍的。”乐辰景一字一句的道。
乐辰风愣了一下,乐辰景又道:“你可曾想过父王成事之后要如何吗?”
“那能如何?”乐辰风有些奇怪的道:“我们兄弟都平安的守在父王的膝下,再也不用担心那莫名的杀机,从今往后过上幸福的生活。算来我们兄弟九人全部聚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好,这几年更是四处奔忙,四哥这一次若不是被调回来,我们只怕还不能相聚在一起!”
乐辰景看着乐辰风那双明亮而又透着几分纯净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一扬道:“是啊,好久没有见其它的几位兄弟了,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好。四哥也和你一样,期盼着过上简单而又安定的日子。”
乐辰风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露在外面,可爱的紧。
王府九子,乐辰景最喜欢这个小弟弟,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是所有兄弟间最为单纯的一个,但是能力却较其它的几位兄弟更为出色,未入仕途,却将仕途上的事情看的比谁都清楚明白,最难得的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乐辰风见他面色温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下便问道:“四哥,你这几日怎么不去看妹子?”
乐辰景闻言面色一变,难得温和的脸陡然变冷,当下冷冷的道:“小孩子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问大人的事情做什么?”
乐辰风一阵恶寒,不服气的道:“我已经及冠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了,四哥是怕见妹子!”
乐辰景懒得理他,扭头便欲离开,乐辰风却一把拉住他道:“我知道四哥在外面有女人了,可是也不用如此不好意思吧!西京里像四哥这么大的男子早已成了亲,四哥有女人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乐辰景的面色一红,想掐死他这个胡说八道的弟弟,乐辰风却极不识实务的从怀里的掏出一叠画册道:“这是上次妹夫给铁画册,我到如今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想去问妹夫又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八哥又太过古板,怕被他看到了骂我,所以就来问四哥了。”
乐辰景不太明白聪敏好学的乐辰风有什么不懂的的,当下微皱着眉头把画册打开,才一打开,他的眼睛便瞪的如铜铃一般,那一夜白玲珑缠绵的情景猛的又冒进了他的脑海,他这几日一直在努力忘记那一夜事情,原本以为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没料到一看到那限制级的画面不自觉的又想了起来,他的脸顿时红的像布,呼吸也陡然急促了起来。
乐辰风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下忙道:“四哥,怎么呢?”
乐辰景暴怒无比,当上伸手重重的拍上了乐辰风的头,然后大怒道:“不学好的浑帐,竟然没事学安子迁那个人渣看春宫图,这段日子是不是没有教你就了不得了?就越发轻浮起来了呢?若是想女人的话去娶一房便是,居然在这里看这种脏东西!”
他越说越怒,如果乐辰风不是他最疼爱的弟弟的话,他暴怒之下只怕已一巴掌拍死他了,乐辰风被他骂的身子往后一缩,实在是不明白乐辰景为何会如此,心里又觉得有些委屈,不就是几副画吗?四哥用得着如此动气吗?
乐辰风一手捂着头一手去拿画册,谁知道乐辰景竟抓得紧紧的,他愣了一下,乐辰景便又拿那画册敲他的头道:“我真是对你失望至极,你这个不成材的混蛋!”他怒气难消,当下一用力,便将那画册给撕成了碎片。
乐辰风心疼加肉疼,却又不敢说乐辰景,见乐辰景动那么大的怒气心里也着实害怕。
乐辰景只觉得那一夜的事情一幕又一幕的在他的眼前回放,他的心顿时满是躁动,那异样的情结绪让他有些抓狂,撕了画册还是解不了恨,又不能打乐辰风,当下怒气上涌,一扬手便将身边有一棵已有碗口粗的树一掌劈断。
乐辰风吓的抽了一大口气,原本还有些想要问的也不敢再说,乐辰景忿然离开,他却一手捂着头一手摸着胸口,实在是不明白他今日是怎么惹到了乐辰景。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纸,心里后悔不已。
安子迁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好笑,他的双手环在胸前,眼里满是深思。
当天下午一回到驿站,乌铮便给皇帝递了贴子,贴子中尽数他昨日在苏府受到的对待,他的话素来就说的有三分夸张,虽然他的文采实在不怎么样,也乱用形容词,但是却形容的极为严重。比如说如何细数他的宝贝战马驰风如何被苏连城的管家羞辱,又是如何拔了的驰飞漂亮而又光洁的棕毛,再细数苏连城的态度如何的恶劣,他登门送礼,却当着他的表达了他对他送给苏连城的三十八只青鸟的恶劣情绪;再细细的诉说他昨日里如何被苏连城的下人给淋成了落汤鸡,苏家小姐又是如何的心高气傲羞辱于他,让他被再场的闺中女子嘲笑。还告诉皇帝那苏小姐竟敢违抗圣诣,让他把西京当成立客地。
那分折子里细数了昨日发生的种种,那形容词用的可谓惊才绝艳,皇帝看到后只觉得有些头疼。对于乌铮这个来自草原的汉子,皇帝实不想得罪,而苏连城如今还有大的用处,也不能问罪。乌铮说的那些事情虽然都不是大事,但是却也显得苏连城有些失礼。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一向态度比较中立的首辅辛仲山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弹劾了苏连城:“微臣觉得苏大人这一次奉诣筹款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激!虽然一直是尽心心力,而且没有以身做责,这些天来朝中大臣哪家没有捐赠?可是苏府到如今也没有以身做责。昨日里苏小姐请贱内赴宴时宴席上菜品有熊掌,山菇,鸭舌,鲍鱼,海参等许多珍品。其中还有血燕做甜点,山珍做菜引,极为奢侈!贱内说那样的菜品就算是要在国宴上也难得一见,苏大人身为朝庭的筹款官却过着如此奢华的生活,让人不得不生疑!”
他这一席话说的极为高明,没有说苏连城的品性,只说他不尽责,最后一句话却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引开,暗示苏连城借筹款这一事而中包私囊。
辛仲山的一席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立马就有人站出来道:“微臣听闻苏大人最近这段日子常带着两千人马四处筹银,这本是圣上的意思,微臣等实不好说什么。但是私底下认为苏大人的行为有些失当,他动不动就用那两千人马围住朝中大员的府宅,那架式不捐钱子就要用强一般。微臣不才,虽然早已将家中所有的东西全部捐献了出来,前日还被苏大人围了宅子!微臣的孙儿不满周岁,前日里被苏大人的侍卫一吓,连夜啼口不止,今晨小小孩童竟已咯血!还请圣上为微臣做主!”
苏连城扭头一看,却是户部尚书,他的眸子微微一眯,眼里已有了一抹愠色,其实他除了那一夜围年家的宅子外,并没有再围过其它人家的宅子,只是前日里他的确有带人去了尚书的家里要银子,当时那些军士是在外面候着,他原本是想威吓一番户部尚书,不料今日倒被他反打一扒。
户部尚书的话才一落,只见御史张平安站出来道:“微臣为臣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官员,圣上宅心仁厚,可是苏大人行事终是欠妥,之前年家和鱼家之事不过是苏大人一面之词罢了,虽然有违圣意,其中却也有几分曲折。微臣的小女也去赴了苏家的宴会了,回来之后一直说那宴会太老家奢侈!微臣认为,苏大人实有中饱私囊之嫌疑!否则苏大人仅靠个人的俸碌,又哪里能过如奢侈的生活?苏宅虽然不大,可是却在繁华地段,那一处宅子价值千金,微臣听闻苏府在杭城也算是薄有资产,但是再薄有资产也断然不能如此奢华!”
苏连城想起昨日的事情,心里知道苏秀雅给他惹下了大祸,他在西京纵然极得圣恩,但是根基必竟不稳,而自从他那一日期设计抄了鱼家和年家的家之后,朝中的大臣有多半对他又敬又怕,而洛王因为这一件事情处处在寻他的错处,他自己的事情是件件桩桩都处理的极好,却没有料到苏秀雅在家里闹那么一出。
今日之事他早有所料,看到满朝大臣们的指指点点,他一直淡然而立,站在那里不说话,背却挺的直直的,仿佛他们说的话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皇帝看了御史张平安一眼,自从上次伍居正死后,皇帝便对御史心里存了三分怒气,却也知这些御史个个牙尖嘴利,张平安是洛王的人,这一次若是在大殿之上再闹出什么事来,就实在是难以收手。
他淡淡的看了苏连城一眼后道:“苏爱卿,你有何话要说?”
苏连城走出列来淡淡的道:“众位大人个个都有真任实据,微臣无话可说!”
洛王原本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看苏连城一眼,此时听到苏连城这么一说,却些扭头看了一眼苏连城,眸光深了不少。
皇帝原本以为苏连城一定会替自己辩驳一二,没料到他竟这样说,一时间就算是存了心想替他开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连城却又道:“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微臣说到底也只一个三品的通政史,和朝中根深蒂固的大臣们自然是没有办法比的。只是微臣素来行得正,站的直,这一次又是奉诣筹款,说白了让谁掏出钱来都是在割对方的肉,所以这事注意了就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对微臣而言,却只有尽心尽力去做,得罪众人大人也只为了完成圣上的诣意。至于说到我贪污之事,微臣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理由很简单,那就微臣一两银子都未曾贪过。或许各位大人会反问我,若没有贪,那宅子和银子又是从何而来,微臣这里有一纸清单,还请圣上过目!”
说罢,他从怀里的掏出一本帐册来,皇帝身边的太监会意将东西接了过来,皇帝细细的翻看一番后道:“拿下去给众位爱卿看。”
太监将那本册子先递给了洛王,苏连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现在住的那坐宅子说到底并不是我买的,而是家慈在世时的嫁妆。家慈原是西京巨贾之女,后来家道中落嫁于我家严,外祖家中只有她一女,便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家慈做嫁妆,这宅子虽然有人一直在打点,我在西京科考时不想太过张扬,便也没有住进去。至于苏府里上下的银钱,我的俸碌虽然不多,却也能勉力打点。至于昨日宴会之事,不过是家妹初次设宴招待各位夫人小姐,唯恐失礼,便比着之前去各府赴宴时所吃之物为准,却不知成了各位大人弹劾的对象。至于那些银钱的来处,是她自己变卖了一些首饰所换来的,而不是出自我的手。”
洛王淡淡的看着那本帐册,见苏连城短短的几句话便将众人方才所说的话尽数堵住,也当真有几把刷子,他的眸光深了些,却并未说话。
苏连城的伯父御史苏潜听到这里眸光微冷,当下忙跪倒在殿前道:“圣上明察,前几日侄女秀雅曾到微臣的府上借银子,说是要办什么宴会,贱内一直极喜欢这个侄女,又见她新到西京不易,所以便想帮衬一二,一听说缺银子也不细问出处,便借了一千两银子给秀雅!都是微臣的错,若不是贱内借了银子给秀雅,定不会引来这一场误会!”
洛王的嘴角微微勾着,苏潜这一席话说的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还为苏连城圆了场子。只是他早就知道苏连城会有准备,而他也有准备,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苏连城了。
他当下缓缓的的道:“苏大人的这本帐册,说到底不过是一本苏府进出的帐册而已,并没有细细的记载这座宅子的来历,苏大人如今月俸是一百两一月,和帐册上的支出也是平衡的。可是却并不能证明这宅子就是令慈的嫁妆,不过本王这里却有一份其它的证据,能证明这宅子是在去年十一月初九由潘文卖给苏大人的!”
他的眸光浅浅,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交易的凭证,上面有三分画押,赫然苏连城签名,而在下首还按了一个手印。
苏连城看了一眼那张凭证,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洛王,洛王也在看着他,那双眸子里暗藏着比刀锋还要凌厉的多的杀气。
他轻轻咬了咬唇,终是缓缓的道:“王爷行事,本官佩服,折在王爷的手里,本官甘愿。”
洛王淡淡的道:“苏大人这一席话说的当真是委屈无比,倒像是本王大污陷苏大人一样。可是本官行事素来光明磊落,那样不入流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更不会以一个大丈夫的身份去欺负一个弱质女子,更加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份,自甘堕落的与青楼女子为伍,也不会放下身份造弱质女子的谣,最不会在圣殿之上当面欺瞒圣上!”
他手中的那张纸被太监拿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的眸子微微一眯,眼底里有一抹淡淡的怒气,他原本以为苏连城和和洛王交上手,没料到今日竟又败下阵来。
那张纸上有日期,人名,还有苏连城的签名,皇帝知道洛王敢拿这样的一张纸上得大殿,那么那座宅子不管是不是苏连城母亲的嫁妆,都会变成苏连城私买下来的。洛王行事的周密和快捷,他比谁都更加清楚。
皇帝的眸光微转,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下在的朝臣一时间议论纷纷,这一次议论的对象却已有了变化,以前他和红颜之间的事情在众人的眼里是风流才子和红尘名妓的美谈,可是今日的话锋一转却成了自甘堕落的才子贪恋美色欺辱发妻的罪恶史,原本品性高雅的苏大人一瞬之间便成了品形不端的浪荡子,朝臣们本着八卦的宗诣在历数苏连城到西京之后的风流韵事,以及他为官之后做下的种种不端之事。
那个前一刻还在云端之上的男子倾刻间便已被踩进了的泥潭之中,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两个毫不相干之人。
苏连城纵然早有所备,纵然早知朝臣们个个都捧高踩低之人,他却终究是个读书人,也有着他的气节,一时间只气的浑身发抖,胸口一阵气闷,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要喷了出来,他斜眼间看到了洛王微冷中带着嘲弄的眼神,当下狠狠咬了咬牙,将那口鲜血生生咽了下去。
苏潜还跪在地上,看到洛王拿出来的那张纸时,心里便知道今日是出事了,也明白洛王之前一直没有说话,却在苏连城将那本帐册拿出来之后才开始行动,不过就是为了一举能将苏连城击倒,如此缜密的心的思,如此狠决的手段,就连他想要为苏连城说句话都不可以。
崔文滔看着苏连城,目光微微有些复杂,心境也有些复杂,素来以能言善辨的暑称的他这一刻却沉默了,今日的事情,所有的朝臣都成了苏连城欺君的证人,就算是皇帝有心坦护,也挡不住那么多张嘴。
皇帝的面色难看,他的心里虽然早就对苏连城起了猜疑之心,可是如今必竟大事未定,洛王势大,他尚且需要一个得力之人帮他对抗,苏连城在此时落败非他之愿,却也有些无可奈何。他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又隐隐觉得只有安府的那一百万担米到西京的话,那么他的手中一有钱粮,便也不需要害怕洛王。再加之苏连城这一次虽然落了马,但是在这之前却已为他筹到了不少的银子,他的职责也算是完成了,失去这枚棋子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皇帝的目光穿过帘子落在了苏连城的身上,苏连城惨白了一张脸站在那里,见皇帝的目光看来,他便也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的眸光森冷而又决然,苏连城看到那记目光心里一片冰凉,原本的激愤之情竟在这一记目光下骤然消逝,心口微钝,却并不再痛。
他的目光幽深无比,却朝皇帝淡淡一笑。
皇帝的眸子微微一眯,当下便道:“参政史苏连城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欺君,来人啦,将他打入天牢,着刑部审讯其贪污之事!”
皇帝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大殿上明显有人松了一口气,看向洛王的目光更多了一分崇拜。
皇帝的心里却极度不悦,苏连城却已伏在地上道:“谢主隆恩!”
他的话才一说完,便有侍卫走进大殿,将他给拖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皇帝心情不佳,道了一声“退朝!”便大步走出了大殿,朝臣跪下送他离开,苏潜的心里却一片忐忑不安,待皇帝离开之后他好半晌才抬起头来,一抬头却见崔文滔站在他的面前,其它的朝臣都已经离开了。
崔文滔将苏潜扶起来道:“苏大人不用担心,我相信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待到圣上查清之后,定会还小苏大人一个公道!”
苏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久在官场,以前虽然不是说官,可是却深谙为官之道,对于今上的脾气他也是多少知道一些,当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朝中的官员哪个不是落井下石的,再加上洛王的党羽众多,刑部侍郎肖东生也是洛王的人,这一次连城只怕是有难了。”
崔文滔淡淡的道:“苏大人不用过于担心,就算洛王势大,这天下却还是圣上的,所有的事情还是圣上说了算,若圣上想为小苏大人脱罪,还是有法子的。”
苏潜的眸光里有了一抹热切,崔文滔又道:“京官之中,哪个不曾经过一些事情,下狱之人也有不少,平反之人也不乏,所以苏大人就不用太过担心了,只是小苏大人这一次在狱中只怕得受些苦了。”
“连城是个读书人,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折腾!”苏潜的目光里满是担心。
崔文滔没有再说话,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原本也就是说不清楚的,而今日里是苏连城,依着洛王的性子,下一个人对付的人只怕便是他了!
只是他心里却觉得奇怪,辛仲山向来处于中立,只是尽职尽责的办事罢了,而且依着以往他的观察,辛仲山是更偏向皇帝这一边,今日怎么就出来弹劾苏连城呢?一时之间,他却是想不透了。
皇帝回到御书房时,心里还有一些不悦,却知道今日将苏连城问罪却也能给乌铮一个交待了,苏连城虽然是一个不错的棋子,但是心还是大了一些,弃了便弃了吧!
他的眼睛半眯着,战杀却进来了,他行了一个礼后道:“圣上,安府的大米出事了!”
“什么?”皇帝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呢?”
战杀的眸子微微一眯,轻轻拍了拍,浑身是伤的容飞从殿外走了进来跪倒在地道:“微臣无能,没有办好圣上交待的事情,请圣上责罚!”
“责罚有什么用?”皇帝一看到满身狼狈的容飞便知道出了大事,当下忙问道:“快点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没有法子补救!”
容飞咬着唇道:“微臣带着三千虎骑营的将士运米,经地允州的时候遇到了万知楼的埋伏,三千将士以及五百官差全军覆没,只余微臣一人逃脱,原本微臣想以死谢罪,却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微臣得回京覆命,所以微臣苟活了下来,还请圣上赐微臣死罪!”说罢,他的双目一片赤红,看起来眸子里满是伤痛。
“什么?”皇帝瞪大一双眼睛道:“三千虎骑营的精营全部丧身,怎么可能!”这些人手是他手中的精英,已训练多年,原本是想在特殊的时候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那些人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竟是说没了就没了,他又如何能信?要知道那样的三千人不管哪一个都是以一抵十良将啊!
容飞咬着牙道:“此事千真万确,微臣亲眼看到他们全部被杀死而且被埋在了山下!万知楼的门徒一个个狡猾异常,在路上早就设好了陷阱,微臣一不小心就着了他们的道,他们这群江湖中人行事从来都不按正常的规矩,微臣防不胜防!”
皇帝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原本站起来的身体也重重的坐回了龙椅之上,这么多年来,他做事向来狠毒,从不给任何人留任何后路,没料到今日里他的人马也被人一锅给端了,那种滋味实在是难受至极。
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后道:“那些粮草呢?”
容飞轻轻咬了咬唇道:“全部被万知楼的门众劫走了!”
“混帐!”皇帝大怒道:“一百万担米怎么可能在毫无动静下劫走?当地的官府是饭桶吗?”
容飞咬着牙道:“微臣去当地请府尹彻查此事,不料微臣身上的信物在逃亡的过程中遗失,允州府尹不相信微臣说的话!”
“废物!”皇帝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道:“他们全部都死了,你还有脸回来见朕?”
容飞顿时吓得面色惨白,战杀在旁劝道:“圣上暂且留容飞一条贱命吧!这一次的一事情只有他清楚,如今米粮已失,也只有着落在容飞的身上找回来了!”
皇帝咬着牙问道:“多久能寻回来?”
“请圣上给微臣一个月的时间,微臣一定将米全部报回来!若是找不回来,圣上再杀微臣也不迟!”容飞跪在地上道。
皇帝轻轻闭了闭眼睛,他怒道:“朕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一群饭桶,这一次的事情你最好给朕办妥了,否则朕一定灭你九族!”
容飞额前已吓出了细密的汗珠,当上忙道:“微臣遵诣!”
皇帝的手摆了摆,容飞便退了下去,他怒道:“这万知楼也当真是太过份了,上一次敢偷朕的的玉玺,这一次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连的朕的米也敢抢!”
皇帝这些年来虽然在洛王的手里吃过亏,但是两人一直是有输有赢,输赢间虽然都是大事,却也不过是人员的调配和调度,而且他一直认为这天下间只有洛王才是他的对手。以前他对万知楼的印象不过是江湖第一大帮派,虽然小有势力,却也不过如此!只想着若是能用便也增加一分对付洛王的筹码罢了,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就算上次万知楼将他的玉玺盗走,他也认为是宫里有内鬼,而第二日苏连城就找了回来,他认为万知楼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一次却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惊,三千虎骑营的精英说没了就没了!一百万担米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他又如何能不恼!只觉得以前终是小看万知楼了!
战杀知道皇帝的怒气,当下站在那里不敢说话,皇帝气的胸口直起伏,安府的米粮原是他对付洛王最有力的支援,可是就这样没了!
自从那一日洛王和他撕破脸之后,他在朝中便开始处处受气,他贵为天子,是上天之子,又岂能受这样的闷气?
如今一失了米粮,就表示他还得忍着洛王!他如何能忍得住!
皇帝想起一件事情来,便又问道:“听说楚晶蓝和万知楼的银面阎罗相熟?”
“曾有过这样的传闻。”战杀轻轻声道:“但是也只是传闻罢了,并没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过。”
皇帝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眸光里一片冰冷深沉后道:“会不会是安子迁根本不愿将米粮捐出,所以才让楚晶蓝让找万知楼的人将米粮劫回去?”
“应该不会。”战杀轻声分析道:“微臣觉得安子迁虽然聪明,但是是个没有骨气的商人,对商人而言,平安是最大的福气,所以这种冒险的事情应该不会做。而且微臣还听说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到如今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皇帝有些不悦的道。
战杀看了皇帝一眼后道:“微臣听闻容将军在接手米粮的时候将那些送米粮的百姓全部杀了,万知楼在行事之后曾在允州的府衙门前留下一纸状书,状书上说容飞残暴,无商杀死五百寻常百姓,犯了万知楼的大忌,所以万知楼要为那些百姓报仇,斩杀了那三千狠毒将士。”后面其实还有一段话说是皇帝如何残暴不仁,所有的一切都是暴君引发的,万知楼不过是为民除害,信的未尾还号召百信加入万知楼,一同推翻暴君的统治,只是皇帝暴怒,那些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
皇帝闻言愣了一下,伸手重重的拍上龙案怒道:“容飞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混蛋,没事将那些普通百姓杀了做什么?”
战飞知道皇帝现在是这样说,可是这种行事的风格却是皇帝一直要求容飞做到的,当下心里也有几分惴惴不安,微低着头站在那里。
皇帝想了想后又道:“不对,这些不过是万知楼的恍子罢了,不管容飞有没有杀那些百姓,他们必然都会下手的。”
战飞忙道:“圣上英明!”
皇帝到此时心情已平静了一些,他细细的将事情想了一遍后又问道:“上次肖东生说传国玉玺是怎么找到的?”
战飞暗咐这事皇帝已问过多次,此时再问只怕是对苏连城起了疑心了,当下便答道:“肖东生原本和苏连城在一起,后来苏连城将他支到街尾去盘查,他离开后发现有令牌落在闻西楼,便折回去取令牌,然后便看到苏连城和银面阎罗在一起,然后玉玺就放在苏连城旁边的桌子下。和肖东生一起进门的那些兵士也听到了银面阎罗说他是来送玉玺的。”
“你当时也在场,可有听到?”皇帝又问道。
战杀答道:“微臣也听到了,却一直觉得这事太过巧和了些,担心是苏连城一直极为圣上之意,此时这样做不过是想离间圣上和苏连城的君臣关系。当时微臣还和银面阎罗交过手,觉得他的武功极高,轻功也极好,我们若是去的话,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他的那些话也不知道真假。”
皇帝的眸子微微一合后又问道:“之前苏连城去杭城的时候,朕曾命他调查过地万知楼的事情,当时探子来报,说他和银面阎罗见过一面,也就是在那一晚,闵自东便死了,这中间会不会太巧和了些?你说是不是闵自东知道了什么,所以银面阎罗才对他下手。”他嘴里闵自东指的是去杭城传诣的闵公公。
战杀的眸光深沉道:“圣上的推断自然是正确的,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只怕会变得有些麻烦。而微臣一直觉得苏连城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他似乎有些事情一直瞒着圣上。”
皇帝冷笑道:“瞒着朕?苏连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
“微臣的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战杀又轻声道。
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道:“事到如今,你有话就直说好了。”
战杀这才道:“微臣一直觉得苏连城被乐辰景赶出洛王府的事情太过巧合了些,说不准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洛王的计。”
“你的意思是说苏连城可能是洛王的人?”皇帝反问道。
“这只是微臣的猜测。”战杀缓缓的道:“否则这所有的事情不会如此的巧,苏连城不和刻意隐瞒许多事情。”
皇帝又想起那一日安子迁对他说的话,心里的犹疑更重了些,当下冷着声道:“既然如此,今日在大殿之上,王叔又为何要弹劾苏连城?”
“这也许是洛王的另一条计谋了吧!如今苏连城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前段日子又闹出了鱼长天的事情,或许他觉得苏连城有些不在掌控之中,所以才想除去。否则依着洛王的性子,又岂会让苏连城一直在朝中高升,而这一次事后却将他拖下马来?”战杀静静的道。
皇帝冷笑道:“你不说朕还没有觉得,你一说朕便也想到了一些事情,王叔的这步棋当真是下的高明的很!”
战杀看了一眼皇帝后道:“圣上,如今这般看来苏连城是留不得了,不如今夜在天牢里把他做了吧!”
皇帝的眸光森冷道:“物尽其用,从之前的种种迹象看来,苏连城只怕是的认识银面阎罗的,而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他应该知道洛王一直在利用他,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毁了他,这个时候的苏连城还有些用处,朕还要重用他!”
战杀闻言微惊,皇帝的眸子里满是算计的光华道:“银面阎罗向来行事神秘,鲜少有人和他相熟,难得他和苏连城相识一场,这次要将丢失的一百万石米找回来还得着落在苏连城的身上。”
战杀愣了一下后赞道:“圣上英明!”
皇帝冷笑一声,眸子里满是算计。
天牢里阴暗潮湿,苏连城靠着牢门而坐,心里一片死寂,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被关进天牢。
到如今他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皇权,什么是无情,三天前他还是大殿上的宠臣,风光无限,那些朝们个个巴结,只是一天的功夫,便将他从天堂打到了地狱,而今他的命还悬在半空之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一刻他的心倒静了下来,他以前总觉得那些光环来的太过虚华了些,有些如踩云端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担心哪天会从云端上掉下来。
而今终是掉下来了,发霉的空气,脏污的牢房,阴暗的房间,厚重的牢门,他这一生想过去很多地方,却从未想过会下狱,寻常的百姓说“生不入官门”,如今想来是有些道理的,官门一入深似海,从此命悬半空中。
他知道这一次洛王是下定决心要他的命了,他这一生只怕是不可能活着走出牢门的,所以苏潜替他送衣物来时他便让苏潜不要管他的事情,要先想办法自保。
在这个牢房之中,只怕洛王早已布下了人手,只要寻一个机会便可要了他的命,他虽然进入官场的时间尚短,却知道官场是这个世上最为黑暗和腌脏的地方,攀高踩低是他们常做之事,而他由于升的太快,有太多的嫉妒他,想要他的性命。
苏连城静静的坐着,牢门上的小孔被人打开,一份饭送了进来,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已经馊掉了的饭,他缓缓起身朝饭菜走去。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那饭菜竟极为丰盛,半只烧鸡一叠青菜还有一份例汤,他愣了一下,牢头见他过来轻声道:“苏大人先吃好了,小的一会再来收拾。”
苏连城有些惊讶牢头的态度,见饭菜丰盛也只是笑了笑,如今命在别人的手上,根本就由不得他,他坦然面对便是。
饭吃完之后,他靠在墙边休息,昏暗的光线从转角处泄了下来,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却听得门外轻响了一声,他的眸光微疑,扭头一看,却见那厚重的牢门已被人打开,牢头站在门口道:“苏大人,这边请!”
苏连城也不问什么,跟着那牢头便走了出来,那牢头七拐八拐的就拐到一间干燥的房间里,房间有条隔帘,隐隐见到有人坐在帘后,他的眸子微微一眯,没有说话,牢头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后就走了出去,再将门带上。
“跪下!”威严而又森冷的声音传来。
做了这么久的君臣苏连城自然听出了皇帝的声音,苏连城依旧跪下,没有说话,却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冷着声问道:“苏连城,你可知罪吗?”
“知也不知。”苏连城低声道:“微臣自从得了圣诣之后,处事一直谨小慎微,纵如此,却还是让人抓住了把柄。只是圣上是世上最为圣明之人,是知道微臣根本是被人冤枉。微臣知的是不细心的罪,却在本质上并未犯错。”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皇帝的声音更冷了三分。
苏连城浅浅的道:“倒也不是微臣的胆子大,而是微臣心里很清楚自己处境,这一下到天牢,便自知是九死一生,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天颜,如今能再见圣上一面已是苍天开恩!”
皇帝冷笑了一声道:“朕见过很多臣子,有的臣子犯了错之后吓的半死,一见到朕只会说自己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你倒好,却是一点都不为自己求情。”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其实微臣也觉得自己很冤,也想为自己求情,只是微臣更清楚的是如今微臣已是圣上的一枚弃子,可用可不用,所有的一切全在圣上的一念之间,而微臣也自知自己没有一点筹码能够影响圣上的判断和侧隐之心,所以只能跪在这里,任由圣上来处罚。而对微臣而言,此时在这里见到的是圣上,而不是洛王爷,已经是苍天有眼!”
皇帝闻言却笑道:“苏连城,你果真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也不枉朕宠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苏连城代着头道:“圣上许了微臣万千荣华富贵,做为臣子,自然也要为臣办事。再则微臣这近一年的光环,寻常人穷极一生也难以换来!微臣这一辈子,能有这样的一段富贵荣华,已是祖先积了福。”
皇帝哈哈大笑道:“苏连城,你果真是个妙人,比起朝中的那些大臣竟还要看得通透些,这样的气度若是死了也真是有些可惜了。”
苏连城淡淡的道:“微臣知道这段日子圣上必定听到了许多关于微臣的话,大多是坏的,极少数是好的。圣上还能来看微臣,就表明在圣上的心里有些明白也有些怀疑,微臣只想说,不管那些话说的有多么的难听,微臣对圣上的心却从未变过。”
“是吗?”皇帝轻声道,他伸手将帘珠帘拉开,清脆的声音响起。
苏连城抬头,皇帝便已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今日没有戴皇冠,那张脸没有了往日的神秘,却比之外日更多了一分阴冷之气,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阴沉比戴皇冠时还要浓重的多。那张脸还很年轻,眉心处却有了一道深深的皱纹,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多了三分阴冷之气。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可是两鬓间已有不少的华发,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个掌握天下苍生的男子,苏连城只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苏连城的头低了下去,皇帝却道:“看着朕的眼睛。”
“微臣不敢,怕冒犯天颜!”苏连城的身子伏的更低了,似要钻进地底下一般。
皇帝冷冷的道:“朕允你看,不治你的罪,再说了,你如今已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
苏连城的眸光流转,眼里透着一抹淡淡的苍凉,却在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平静如水,然后看上了皇帝那双阴冷的眼睛。
皇帝看到他的目光平静无比,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微勾,露出一记浅陌的笑容来,苏连城却觉得他不笑还好,一笑整张脸都是凉薄之色。皇帝的五官其实长的算是极英俊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却生成了满是凉薄的样子,相由心生这一句话让他的体会的无比深刻。
苏连城原本并不信命理之说,可是此时看到皇帝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信了,这个皇帝脸上的所有的地方都透着凉薄二字,如果他以前就看清皇帝的样子,或许他不会被利益和高官吸引,淡定的做一个朝中可有可无之人,只会保全自己,而如今一切都晚了,他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皇帝显然对他这样的表情很感兴趣,也觉得他虽然这般伏在了地上,却别有一番文人的风骨,那眉眼间竟有一分光明磊落之色,他看着苏连城道:“你对朕当真是忠心不二?”
苏连城看着皇帝的眼睛道:“其实被圣上怀疑的时候微臣动摇过,只是微臣和洛王之间的积怨已深,洛王恨不得把微臣生吞活剥,所以微臣没有法子,只有加倍努力的为圣上做事以打消圣上的顾虑,但是显然微臣做的并不成功,圣上还是怀疑微臣了。”
皇帝听他这样说,微微惊愕,却很快就回过神来道:“你倒是在跟朕说知心话呢?”
“以前这样的话微臣不敢说。”苏连城浅浅的道:“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境,如圣上所言,微臣已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很好!”皇帝的话语里透出一抹淡淡的欣喜道:“朕喜欢说实话的人。”
苏连城也笑了,他幽幽的道:“只是不管圣上喜不喜欢微臣今日说的话,微臣只怕这一次也在劫难逃。倒不如在死前痛快的说出自己的心声,做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皇帝的眼里终于有了一抹笑意,却又问道:“怎么,以为朕今日是来取你的性命的吗?”
苏连城苦笑道:“在这场局中,微臣只是一枚弃子,难道还能保全性命吗?”
“你还有一个机会。”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苏连城愣了一下,皇帝又道:“下去吧!朕会安排你出来,然后会给你委以重任,你把事情做好了,朕会不计前嫌,依旧许你首辅之位。而若是做不好……”他冷厉的目光看着苏连城道:“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苏连城伏倒在地道:“微臣必当竭尽全力为圣上办事!”
皇帝轻哼了一声便已走到了帘子后,然后听到墙移动的闷声,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苏连城轻轻松了一口气,眼里一片幽深,后面的门被打开,牢头将他再次带回到天牢之中。
第二日在朝堂之上,次辅胡阅明提出了苏连城之事,说昨日苏连城是无意冒犯君主,那些事情只是一个玩笑,无意欺君,请皇帝明查,皇帝先是发了一通怒气,然后朝臣中有很近半数的官员为苏连城求情,皇帝于是顺理成章的开恩,不计较苏连城的欺君之罪,当朝宣布苏连城无罪,当日释放。
洛王冷冷的看着皇帝自导自演的这一幕,眼底一片冰冷,却并没有出言阻止,待到朝臣们都求情的时候,他也跟着求了情,他一求情,洛王党的人也跟着求情,于是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苏连城欺君案”使出人意料的结局了。
苏连城当日便被放了出来,官复原职,这在西凤国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朝中上下都在揣测皇帝的心意,原本门庭冷落的苏府又热闹了起来。
只是苏连城的官职是恢复了,他的名声却再不如往日那般高雅了,朝堂之上,市井之中,到处都是关于他的传闻,有桃色艳丽的和红颜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再也没有往日的那么动听了,处处都透着他性情阴冷刻薄寡情的暗示,传闻当年轰动西凤的和离事件不过是探花郎欺负弱质女子后,弱质女子被逼无奈的结果,风流的韵事有了本质的转变,之前故事的另一个女主角红颜已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与此艳闻相闻的,还有苏大人的贪污之名,传闻他做了一年的官便贪下了十万两白银,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原本是西凤国仕子们学习的榜样,一下子就成了人人踩挤的对象。
苏连城走出天牢的那一刻,望着刺眼的太阳,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知道他这一次下狱,很多事情已经悄然改变,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单纯了。他曾经想过要为民做主的当官初衷,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就已经全然改变。
楚晶蓝虽然住在王府内院,苏连城的事情她却是全部都极为清楚,听到他下狱的消息,她的心里并没有觉得很痛快,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快结束,果然,仅仅只是两天的时间,苏连城就官复原职的放了出来。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眼里却有了一抹笑意,圆珠气闷闷的在那里骂骂咧咧,直说苏连城交了狗屎运,那皇帝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竟就这样放了出来。
圆荷没有说话,脸上却满是愤然之色。
红梅恼怒的道:“苏连城真是有些本事,王爷费了这么大的劲竟还扳不倒他!我听说这一次王爷还在大殿上为苏连城求情了,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
绿叶最为镇定,她双手环在胸前道:“朝中事情,原本就是极为复杂,我相信王爷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考量,只是苏连城就这样放出来了,日后再要拿他的错处只怕就不易了。”
四个丫环中,绿叶的话一向是最少的,此时一说话立刻引来了红梅的白眼,绿叶也不理她,却看着楚晶蓝道:“郡主,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楚晶蓝淡淡的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象,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多少是有些意外的。我原本在想苏连城那么合皇帝的心思,皇帝怎么着也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原以来还要个十天半个月,没料到却如此的快,倒是有些让人吃惊。所以我猜这背后必然还有其它的事情,因为皇帝不可能前一天治他的罪,后一天便将他放出来,他必定对皇帝而言还有更大的用处。”
“晶蓝说的对极了。”安子迁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楚晶蓝微微一笑,安子迁轻轻拉着她的手又道:“我收到消息,皇帝让他查清安府丢失的那些米。”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原来如此,皇帝还真是极为喜欢他。”
“当然喜欢他了。”安子迁笑道:“因为我上次见到皇帝的时候就替这件事埋下了种子,只是皇帝怕父王知道这件事情有所动作,所以就还瞒着这件事情。不过我估莫着这事也瞒不了多久,必竟我当初当安府的所有家当全部贡献给皇帝的时候,也曾派人做了一些宣传,而我如今虽然住在洛王府里,东西却是早就上交的。只是从杭城到这里,就算是再慢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行程,而今已过去半个月了,他捂不了多久的。”
楚晶蓝的眸光微疑道:“只是我觉得皇上并不是那种大度的皇帝,我估莫着这一次米粮的丢失,他只怕会用这个由头再次宣你我进宫,然后再伺机为难我们。”
“这个简单。”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如今整个西京都在说我们的大义,你又有孕在身,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不进宫便是。而我一个进宫的话,说难听一点,那所谓守卫森严的皇宫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楚晶蓝笑了笑道:“你这句话我怎么觉得应该是四哥说的,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怎么着都觉得有些怪。”
安子迁不悦的道:“难道只有四哥在你的心里才有那分霸气,为夫我就只能说那些温言软语的话?”
楚晶蓝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安子迁却又撇了撇嘴道:“不过他再有霸气也不招人喜欢,其实不止男人喜欢温柔一点的女人,女人也更喜欢细心体贴一点的男子,太过粗犷的男人不招人喜欢,比如说四哥,再比如说乌铮。”
他的话一落,楚晶蓝还没什么,四个丫环却都笑了起来,红梅撇了撇嘴道:“以前觉得公子脸皮厚,如今才知道公子不但脸皮厚,还自以为是!我就不喜欢像公子这样的男子,虽然看起来是温柔体贴,可是心却黑的很,也只有郡主这样的女子才能镇得住你!”
第二十六章
“呸!”安子迁瞪了红梅一眼后道:“你这张嘴哪天得给你缝上,我是让你喜欢的吗?我只是晶蓝的,可不是你们这些家伙能想的。趁早把你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心思给收起来!否则哪一日被晶蓝给弄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楚晶蓝再也忍不住了,伸手重重的捏了一下他的鼻尖道:“都快做爹的人了,还如此胡言乱语,没半点正形,小心教坏了孩子!你这样子要是不家其它女人看上的话,我实在是求之不得!也省得我天天为你操心!”
她这一下捏的有些重,直痛的安子迁抽了一口气,圆荷圆珠还不觉得怎么样,红梅绿叶却都哈哈大笑起来,安子迁在她们的面前也算是有几分威仪的,此时被楚晶蓝这么一教训,都觉得有趣的紧。
安子迁瞪了两人一眼后道:“这事不许说出去!”若是让万知楼的那些家伙们知道他这副样子,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镇得住他们。
红梅和绿叶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圆珠去开的门,却见一个女子含笑站在门口道:“老远就听到这里笑成了一团,在说什么欢喜的事情呢?也说给我听听,让我也开心一下!”
楚晶蓝一听竟是白玲珑的声音,当下忙道:“圆珠,快请万三小姐进来!”
圆珠是第一次见白玲珑,只觉得她当真是极美的,当下愣了一下忙将她请了进去。
楚晶蓝起身迎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让万三小姐亲自跑这一趟?”
白玲珑抿唇道:“郡主还是唤我青鸾好了,总叫我万三小姐,我听着总觉得怪。”
圆荷是见过白玲珑的,当日在万荷亭白玲珑拼命救下楚晶蓝,她的心里是存有几分感激的,所以白玲珑一来,她便去泡茶了。
楚晶蓝笑了笑,伸手拉住了白玲珑的手,四目相对,两人的眼里都询问对方最近是否安好,待看到彼此眼里的担心时,两人的嘴角都微微一扬,心里一片温暖。
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安子迁说的有些马虎,她知道的并不是太清楚,只道白玲珑那天晚上已被皇帝欺负了,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白玲珑的嘴角微微一勾道:“郡主的身子最近可好?”
“很好。”楚晶蓝微笑道:“心里一直有些挂念你,在而如今的身份又太过特殊,想去看你也找不到理由,冒然去了,又怕别人说三道四。”其实她之前是有些怕看到白玲珑的,怕看到这个坚强而又倔强的女子看到她会不自在,如今见她完好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心里是极开心的。
白玲珑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些事情别人怎么看,我并不在意,只要郡主不看轻我便好。”
楚晶蓝见眼前的女子秀美如画,那眉目间风情是寻常女人没有的,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子迁知道白玲珑前来必定是有事,当下便道:“红梅绿叶你们去门口守着,圆荷圆珠你们去厨房准备一些糕点,可别怠慢了万三小姐。”
白玲珑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一记目光幽深而又透着一股怨气,安子迁摸摸鼻子,然后淡淡的道:“我去找九哥,他上次托我找几本书我现在去送给他。”
屋子里很快就只留下两人,白玲珑看着楚晶蓝道:“我今日是奉了圣上之命而来,目的是打探你和银面阎罗的关系,如今安府的米粮尽数被动劫走,他心里满是怀疑,想寻一个突破口,你和楼主往后事情要更加小心一些。”
楚晶蓝轻轻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自己,如今怎么样呢?”
白玲珑的脸上有了一抹潮红道:“还好,虽然他让我觉得恶心,但是那天晚上楼主做了手脚,并不是他,我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脏。”
楚晶蓝大惊道:“那天晚上是谁?”
“楼主没有告诉你吗?”白玲珑以为这事安子迁早就告诉她了,没料到她竟不知,她陡然明白了安子迁的心思,安子迁原就是一个君子,对于这些么私事他素来是极保密的。
楚晶蓝想起安子迁回来后的表情,再想起乐辰景最近反常的举动,她的眸光一转,顿时便想到了什么,当即睁大一双眼睛问道:“是四哥吗?”
白玲珑的面色一红,却没有回答,楚晶蓝却已在她的目光中看懂了一切,楚晶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四哥好福气。”她心里却在骂安子迁弄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告诉她!却又觉得安子迁也真是能瞎整,居然把这两个人弄在了一起。
只是细细一想,白玲珑性子孤傲却聪明无比,乐辰景冷厉霸道,不乏嚣张之性,两个人都是极为出众的人物,倒也是一对良人。可是两人之间又有许多隔骇,真要在一起的话,只怕路还很长,再加上现在两人中还隔了一个皇帝。
白玲珑却轻咬着唇道:“晶蓝,我和世子的事情你还是不要Сhā手的好,必竟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的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只是意外罢了。”
楚晶蓝轻叹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玲珑你可有替你自己想过,你是青家唯一活下来的女子,除了报仇之外,你还是你自己,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弱质女子罢了。”
白玲珑的眸子微暗道:“我这样的人不配谈情说爱。”
楚晶蓝知道她的心结极深,要打开实不是一件易事,当下轻声道:“玲珑,你给你自己的负担太重了,这世上不管是谁都是有资格去爱的!”
白玲珑的眸光浅浅,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心里又有了几分凌乱,她和乐辰景原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他那样的人自以为是至极,平素见面也是吵架的时候居多,不说是两看相厌,却也是相对无言。若非有共同的目的,只怕是见一面之后便不会再见。
她的头微微一低,贝齿轻咬后道:“晶蓝,这件事情免强不得的,我如今只想报仇。”
楚晶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玲珑,你万事小心,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白玲珑浅浅一笑,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后她轻声道:“晶蓝,你近日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皇帝已起了疑,对他而言,那些米非常重要。否则他这一次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了苏连城,让苏连城来查这一件事情。苏连城又和你有隙,虽然他如今还不清楚楼主的身份,依着他那阴冷的性子,又恨透了你,只怕会把事情往你和楼主的身上推,你可得小心了。”
“我知道了。”楚晶蓝轻叹道:“我原本就在想,皇帝为何会如轻易的就放了苏连城,没料到竟是为了这件事情,如此说来,我们还算是间接的救了他一次了。”
白玲珑的眸光清冷道:“其实也不算是救他,皇帝性子凉薄,他早就对苏连城起疑,这一次之所以用他无非也是皇帝心存怀疑,想看看他以前对皇帝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苏连城若是找到那批米,皇帝便会认为他和楼主是有些关系的,只怕也是难逃一死,而若是找不到那批米,也只有死路一条。”
楚晶蓝的眸光浅浅,微微一想便也明白其中的关窍,她浅浅的道:“这些你能看透,想来苏连城也是能看透的,父王也能看透,就是不知道如今的苏连城不会不会尽力帮皇帝做事了。”
白玲珑的眸光微转后笑道:“他的心思我们又哪里知道,只是他和王爷的关系一直都极为糟糕,王爷根本就容不下他,否则事情倒也有趣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白玲珑又道:“只是苏连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京中虽然时日尚短,但是也有一些人脉关系在,而且人也是极聪明的,我担心他找你们的麻烦,然后借力打力把这一场杀机给化解了。”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意道:“随他吧!反正我也很想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他彻底趴下,替我自己讨回公道。”
白玲珑笑了笑,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伸手轻轻拉住了楚晶蓝的手,楚晶蓝抬眸看她,见她的眸子里满是淡淡的担心,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却给了她们记暖暖的笑容。她微微一怔,旋即也笑了起来。
白玲珑离开碧涛轩之后,心里却有些复杂,她以前在杭城的时候听到坊间那些关于楚晶蓝的传闻,她的心里一直对楚晶蓝充满了敬佩,其中最令她佩服的莫过于楚晶蓝在面对那些流言蜚语而屹立不倒的坚强。她出身大世家,又流落青楼,最是明白那样的流言对一个女子的伤害,若没有坦荡的胸襟和强大的内心,是承受不来的。
而她自从那一日和乐辰景发生那件事之后,心里就一直觉得不太安宁,纵然她自认为自己是极为坚强的,可是这几日在面对皇帝的时候,也再难以平静下来。
楚晶蓝有孕在身不方便送她,她独自一人走在王府的后花园之后,因为心里有事,也没有仔细看路,隐隐觉得前面有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险险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她陡然清醒,忙往后退了一大步,道了声:“对不住。”
那人不语,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她抬眸一看,竟是乐辰景,她的心轻轻一颤,一股莫名的古怪情绪在她的心里荡开,却依旧不动声色的道:“见过世子。”她一边说话一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标准的官礼。
乐辰景的双眸里有一丝异样的光华,见她行礼冷哼一声道:“起来吧!”他的声音冰冷而又生硬,不带半点感情。
白玲珑缓缓起身,听到他那冰冷的声音她的心却镇定了不少,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夜露水姻缘,在他的心里,她的地位并不比妓汝高上多少,对他而言,这样的女子也不过只是用来睡睡而已。想到那天他醒来之后的样子,她的心便又冷了一些,想到自己方才涌起的那抹慌张,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浅浅一笑道:“多谢世子!”说罢,她微微一福便已打算绕过他朝前走去,只是花园里的小路有些窄,而乐辰景的身材高大,这般往路中间一站,倒将她的去路全堵住了。
她抬眸看着他,却见他的眼神冰冷,双手环抱胸前,冰冷的脸孔看不到任何表情,他看起来似乎比那一日瘦了些,下巴上也长了密密的胡渣,看起来微微显得有些颓废,或许正因为这一些,他整个人便显得有了几分粗犷之色。
白玲珑见他也在看她,她恭敬的道:“劳世子的驾!”
乐辰景依旧不动,也不说话,她的眸光微深,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过了好半晌之后,他终是道:“到王府来做什么?”
“圣上让我来找郡主,我便来了。”白玲珑说出了她来王府的目的。
乐辰景的眸光微转,却皱着眉头道:“圣上让你来我妹子做什么?”
白玲珑缓缓的道:“安府献给朝庭的米被万知楼偷走了,圣上让我来打探消息。”
乐辰景的眸光更深了些,眉头也皱的更深了,一股怒气缓缓的溢了出来,白玲珑知道他的性子不好,说生气就会生气,只是此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此时又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她淡然一笑,觉得和他在这里再多说下去也是无益,当下便打算绕过乐辰景往外走,小路被挡,她便从一旁的草地上走过,她和乐辰景之间的事情,没见到他的时候不会觉得太乱,而见到他的时候终是觉得心里太过古怪。
好在他冷漠,也好在她最擅于伪装,否则只怕会更加让她感到难堪。
眼见的她的身子就要越过他,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一把抓住,她回头却对上了他那双含着怒气的眼睛,她微怔,他却又问道:“你又进宫呢?”
白玲珑淡淡的道:“圣上有宣,不能不进,再则世子也是日日进宫,又何必介意我是否进宫?”
乐辰景的眸子微眯,一股危险的气息自他的眼里透了出来道:“你很喜欢进宫?”
“皇宫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我自然也想去,而且世子也明白,我进宫也有事要办。”白玲珑浅浅的道。
“说的倒是极简单。”乐辰景冷笑道:“你是在青楼呆的久了,将女子的礼仪廉耻都忘了吗?”
白玲珑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下面色一沉,淡淡的道:“世子的话严重了,圣上是一国之君,能伺候他是我的福气。”
乐辰景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杀气道:“因为他青睐于你,因为你想报仇,便不惜以色事他?”
“有何不可?”白玲珑反问道:“说到底,这也是我的福气。”
乐辰景眼里怒气骤现,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冷硬的道:“你也不要忘了,你已是我的女人!”
“哦?”白玲珑淡淡的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不过世子也说了,我原本只是一个妓子,一点朱唇千人唇,一条玉臂万人枕,我是和世子有过一夜之情,可是过了那一夜便什么都不是了,世子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乐辰景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她,他大力握着她的手臂,她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股剧痛,当下微愠道:“世子,你捏痛我了。”
乐辰景冷哼了一声后道:“你最好记住一件事情,就算是你再下贱,你也曾是我用过的东西,凡是我用过的,不管是谁都不准再用!”
白玲珑听到他这句霸道至极的话,先是愣,旋即便升起一股怒气了,什么叫做他用过的东西别人就不能再用?她堂堂正正的人,可不是什么东西!
她当上浅笑道:“不知情的人若是听到世子这番话,还以为世子有意于我,所以才会说出如此霸道的话来。只是我却知道世子素来霸道,行事也从来都没有半分规矩,这话原也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而无关情爱。只是世子可曾看到这世上有哪位妓子会为一位恩客守生如玉?又可能见过哪个妓子立过贞洁牌坊?”
乐辰景闻言愣了一下,眼里已有了一抹厌恶,白玲珑淡淡的道:“不过世子竟然已经这般说了,那我自也不能拒绝,若是世子愿意的话,今夜可以去定国公府去找我,我也愿意和世子再修好事。”
乐辰景听她说的轻浮,心里更加的恼怒了,他冷笑道:“很好,我今夜会去,顺便将上次的银子一并带去,对了,你的价钱是多少?”
白玲珑听到他这句话只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她的面色微微一变后却笑道:“这个你得去问王爷了,是王爷帮我赎的身,我已许久没有做那事了,也不太清楚西京的行情。不过我平素是服侍圣上的,他随便赏我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世子虽然不如圣上那么有钱有权,但是也不能太少吧?”
乐辰景闻言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白玲珑却冲他娇笑道:“世子还是快些将手松开了吧!你常去青楼楚馆,应该知道女子都不太喜欢粗野的男子,还是温柔一点的男子招人喜欢。”
乐辰景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手更重了几分,痛的白玲珑的额头上都露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娇嗔道:“世子,你弄痛我了!”
乐辰景听得她娇柔而又微微带着怒气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火气乱冒,依着他以往的性子,若是动了这样的怒气是要动手打人的,可是这一次却终是忍了下来,当下轻哼一声,一甩手便放开了她的手,一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这一甩用力太大,白玲珑险些被甩倒在地,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看着他的背影眼里也有了一分怒气,乐辰景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明明是他侮辱了她,却偏偏还要做出那副强势的样子,难怪以前楚晶蓝不选他而选安子迁,换做是她也一定不会选他!
只是她的心里又无端端的难过,连带着对安子迁也有了三分怨气,怨他哪位随便找个男人为她解了毒,也好过找这样一个浑帐!
白玲珑走出洛王府的时候,便见得一顶宫轿停在门口,一见她出来便有太监迎上来道:“万三小姐,圣上有请!”
白玲珑见此时已近黄昏,这个时候皇帝再接她进宫,是什么意思,她心里自然是极清楚的,只是一想起皇帝的样子,她的心里便忍不住冒出了一分寒气,她轻声道:“圣上当真是极细心的,我也正想他。”
那太监微微一笑,她如今的身份在朝中是人人皆知,而且皇帝又对她宠爱有加,平日里宫里的太监们对她也都是极客气的,她却又道:“只是今夜我却不能进宫。”
那太监一愣,她轻轻咬了咬唇后道:“女儿家总有一些不便的时候……”她的面色微红,头微微低着。
那太监也是人精,听到她这一句话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微笑道:“万三小姐误会了,圣上只是想见万三小姐而已。”
白玲珑听太监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跟着太监走了。
她才一离开,乐辰景便站在了门口,他看着那越行越远的宫轿,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何感受,依着他以前的性子,是会冲上去把那太监狂揍一顿,可是他知道他此刻什么都不能做,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做这件事情。
到如今,他和白玲珑的事情,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心里终究是暴燥无比,让他有些想抓狂!他回到屋里,暴燥的拿起酒坛子便喝了起来,只是那原本甘醇的酒似也变得有些苦了,他的脑子里竟又想起那一夜与白玲珑纠缠的事情。
他心里大怒,一生气便酒也不喝了,一把将酒坛子摔在了地上。
楚晶蓝的碧涛轩离他住的地方极尽,夏日天热,窗户未关,那酒坛子摔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她微微皱着眉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红梅站在窗口望了一眼后道:“听声音似从世子的房间传来的,今日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和玲珑站在花园里说话,看他那脸色,似乎极度不好,不过他的脾气就从来没有好过,王爷的下人们都说世子没有隔夜仇,因为惹他生气的那人铁定会被当场报仇,所以像这样生闷气的时候好像并不多。”
她到王府也住了快一个月了,和王府的下人也都混熟了,闲下来也会和那些下人们闲聊,所以也知道一些王府里的事情。
圆荷在旁Сhā话道:“世子英伟无双,这世间只有别人怕他,他还从来没有怕过别人,他以前在安府里还不是一天到晚阴着一张脸,平素做事全凭一已喜恶,我估莫着他只怕是在朝堂上受了气,回到家里来撒。”
楚晶蓝闻言笑了笑,眼睛眨了眨后问道:“红梅,你方才说世子今日在花园里遇到了玲珑?”
“是啊!怎么呢?”红梅有些好奇的问道。
楚晶蓝缓缓的道:“也没什么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乐辰景的性子,她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自从那一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他那样一个极度高傲而又自负的性子,只怕是容不得半点他预期之外的事情发生。
对他而言,她曾是他预期外的事情,而白玲珑的事情,只怕是第二件他预期外的事,只是乐辰景的性子实在是不敢恭维,怕是再好的姻缘也会毁在他的手里。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要帮两人一把,一想起两人的性子又觉得有些头痛。
圆荷心细,觉得楚晶蓝这样问必定是有深意的,又想了想红梅的话,她不明白前因后果,却是想不透这件事情。
安子迁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看到楚晶蓝的神情便知道她只怕是猜到了那天的事情,当下咧嘴微微一笑,楚晶蓝的眸光流转,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皇帝虽然对白玲珑存心亲近,在得知她身子不便后也没有免强,他虽然性子多疑,终有属于帝王的骄傲,对于女人,他从不免强。只是他心里实是喜欢白玲珑,喜欢她的温柔聪明,却从不逾越半分,端庄大方中又透着一丝娇媚之色,让他的心神俱动。
他这几日没有再进后宫,闲下来时总是那起那勾魂的一夜,他身为帝王,宫中的女子大多都是端庄的,端庄的女子总会少一分风情,他在女色这一块自律甚严,登基后一直国事繁忙,从未尝过那样的销魂滋味,若不是如今和洛王斗的正紧,御史看的甚严,他只怕早已将白玲珑宣进宫了。
他含着笑抱着她在御书房里聊了好一会天,白玲珑心里恶心,却也曲意迎逢,直撩拔的皇帝心里痒痒的,却是只能看不能吃,他抱着她长叹道:“朕真想将你尽快纳入后宫!”
白玲珑掩唇娇羞一笑道:“青鸾也想早日进宫侍奉圣上,只是如今却终不是时机。”
皇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阴冷道:“王叔实在是太过份了,天天这般逼迫于朕,终有一日朕定会将洛王府移为平地!”
白玲珑愣了一下,那模样似受了惊,皇帝看着她道:“怎么呢?”
白玲珑轻叹一口气道:“青鸾只恨自己是女子,不能为圣上分忧!今日去洛王府里见尊郡主,也没有探听出半分消息,心里觉得对不起皇上。”
皇帝笑了笑道:“你不用自责,楚晶蓝是什么样的女子,朕也是知道的,你这一次探听不到消息原本也正常,朕也没有打算让你探听到多少消息,只是你日后常去洛王府走动走动,日子久了总能看出些蜘丝蚂迹出来。”
“是。”白玲珑的头微微抬起来道:“只要能为圣上分忧,让青鸾做什么都可以。”
皇帝甚是满意的道:“朕的青鸾当真是上天赐给朕的珍宝!”温香软玉在怀,他只觉得下腹一热,心底升起了一股冲动,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白玲珑娇羞一笑,头更低了些,低下的眸子里满是厌恶,强忍着冲动没有将伸手去擦脸上的吻痕,斜眼间却看到书桌上的一张折子微微开着,上面竟是南疆的军事调动,她愣了一下后问道:“圣上,南疆要起战事了吗?”
“战事一直都没有平熄,以前有乐辰景镇在那里,那些土族也不敢有所异动,如今他人在西京,那里便不太平了。再加之乐辰辰经营南疆已久,前段日子将他诏回西京,他心有不服,密令以前的属下伺机暴动,那边只怕是乱成一团了。”皇帝的目光里满是担心。
白玲珑的头微微的低着,眸光里一片幽深,没有说话,皇帝看了她一眼,眸光冷了几分后道:“怎么呢?在想什么?”
白玲珑轻轻咬了咬唇后道:“青鸾逾越了,这是政事,青鸾实不该问的。”
皇帝的眼里有了一抹笑意道:“朕许你过问这些事情!只是这件事情朕自有办法平熄的下来,青蛮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青鸾听闻国库中粮草并不多,辽东又有灾情,那边起了战事,若是没有粮草的话,只怕还会有异变。”白玲珑轻声道:“青鸾未认祖归宗时曾经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也曾有过食不裹腹的时候,当时家乡发生旱灾,百姓们没有吃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将士们比之百姓虽然有纪律些,但是难保不会生变。”
皇帝见她的眸子里满是担心,当下将她纤腰搂得更紧一些后道:“原来朕的青鸾也受了这么多的苦,朕心疼的很!日后朕绝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御书房里满是温暖的气息,白玲珑轻伏在皇帝的胸前,眸光幽深,皇帝抱着她的手紧了一分,龙眸里有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味道。
日暮时分,皇帝的贴身太监米公公将白玲珑送出了皇宫,皇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深沉,半晌后轻唤道:“战杀!”
战杀很快就推门而进,皇帝幽幽的道:“派人跟着青鸾,看看她是否跟洛王府有接触。”
战杀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是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在这个世上,皇帝从来都没有信过任何人,越是信任的人他越是心存怀疑,他领命而出。
皇帝靠在龙椅上缓缓的道:“青鸾,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白玲珑缓缓走出了皇宫,她回想起之前在御书房里看到的那张折子,微微一想便觉得有些不妥,皇帝行事素来是极为小心,她以前也曾出入御书房,每次皇帝都会将折子放好,不会露出些许朝堂之事,这一次却直接将那折子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是那么重要的军机大事,只怕这也是一个试探。
她自从那一日和皇帝的偶遇之后,皇帝对她便一直试探不断,她原本以为两人圆房之后这种情况会好一些,没料到却是更加严重了,她的嘴角微微一勾,耳朵仔细一听,便已听到身后传来了极细的脚步声。她心里暗暗好笑,皇帝真是一个疑心病极重之人,谁若是真的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那个女子的下场必定会极惨。
她淡定无比的坐上了软轿,心里更加清楚的知道皇帝今日里让她看到的消息不过是假的而已,皇帝既然存了心想看她演戏,那么她必定会陪他演戏到底。
夏日天热,黄昏时分暑意渐消,路上到处是出来乘凉的人,她将轿帘微微掀开,晚风便钻进了轿子,她的嘴角微勾,正在此时,忽听得四周传来人们的惊叫声,紧接着便听到了马蹄声,她愣了一下,抬眸一望,便见到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如鬼魅一般从远方疾冲出来,那匹马高大而又强健,她一眼便认出了是乐辰景的马。
乐辰景这个时候在街上奔马做什么?白玲珑想不透,眉头便微微拧了起来。
两人平日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对彼此都不算太过了解,只是两人都是极聪明和灵敏的人,很多时候只凭一点信息,便能猜到后续事情的发展。
白玲珑见那匹马朝她越奔越近,她甚至能看到乐辰景的脸,紧接着便看到了他那双冰冷而又满是寒气的眼睛,她微微一愣,眼里有一抹惊愕,乐辰景的眸光也朝她扫了过来,四目在空中相对,她很快就明白了乐辰景的意思,心里暗叫不好。
只是在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和他讲道理的时候,她的眼里多了一分警告,他看到她眼里的情绪时,嘴角边绽出一抹邪魅的笑意,若是楚晶蓝在这里便知道这是乐辰景暴怒的征兆,可是白玲珑却并不知晓,只觉得他的那双眼睛里满是寒冰,她的心忍不住剧烈的跳了起来。
紧接着那张俊颜便在她的眼前放大,她的眸子微眯,他的冷哼声传来,他的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很想一掌将他劈开,可是她在皇帝的眼里是一个弱质女子,并不会武功,身后有人看着,一动手便会拆穿她苦心经营的身份。可是此时若是被乐辰景带走,只怕也会引起皇帝的猜疑,一时间她有些左右为难。
正在此时,她的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已被乐辰景一把拎起扔在马背之上,他一夹马肚,骏马便向远方飞奔而去。
第二十七章
跟在白玲珑身后的探子见到这种情景直惊得目瞪口呆,乐辰景的性子,整个西京人尽皆知,他做事素来都只凭一已喜恶,从不会顾忌别人如何看他,此时见他这般带走白玲珑。
探子想不通是为什么,当下欲上去看过究竟,只是他才一动,便听得破空声传来,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觉得胸前一痛,他低头一看,却见一把小刀Сhā在他的胸前,“轰”的一声,他便从屋顶上滚落了下来,只把附近的百姓惊的四处逃散。
苗冬青从屋后走了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极快的一把将探子的尸体拖进了房里,他叹了口气道:“乐辰景,你又欠我们万知楼一个人情了,你日后最好是有点人性,好好待玲珑,要不然就要和你算总帐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取出了一点粉末洒在那探子的尸体上,一阵白烟从尸体的伤口上升起,那伤口越来越大,很快就将尸体化成一摊脓水。
苗冬青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便走了出去。
轿夫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苗冬青走过去道:“世子今日心情不好,已在军营里杀了好几个人了,方才只要手一动,你们只怕也没命了。”
四个轿夫顿时吓的面色苍白,苗冬青又道:“不过他若是此时不杀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应该就死不了,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回去如实告诉你家老爷便是。”
四个轿夫听他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一想也极有道理,当下急匆匆的给定国公报信去了。
苗冬青摸了摸鼻子,这事只要是定国公和洛王比皇帝先知道,就一定能想到法子化解,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后面也就没有他的事了,他不禁在心里暗赞楼主英明神武,竟早就算到乐辰景会有出格之举,让他好生看着白玲珑。心里却又暗骂乐辰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闯货精,居然在这个时候掳走白玲珑!
乐辰景百忙之中放出一把飞刀之后,再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将盖在白玲珑的身上,将她的身体尽皆盖住,远远一看,只隐隐见到是个人形罢了。
他的骑术极好,转眼间已带着白玲珑奔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原本想要拦他,可是一见是乐辰景便退到一边去了,西京城里有两个人最好不要惹,一个是梦溪公主,另一个就是乐辰景。
两人才一出城,那扇厚重的城门便重重的关了起来。
白玲珑只被乐辰景颠的七荦八素,却也知道两人的样子她怒道:“放我下来!”
乐辰景懒得理她,速度不但没慢下来,反而更快的朝前奔去。
白玲珑见出了城门,身后已没有人再跟过来,当下便欲从马背上跳下来,只是那马奔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就算她的武功不低,此时从马背上跳下去只怕也会受伤。她的心里一时间有些烦燥,乐辰景行事当真是不可思议。
此时两人夜奔出城的事情只怕是已经传到皇帝的耳中了,事已至此,已无力改变,倒不如随遇而安,看看乐辰景到底要做什么。
夜风降临,乐辰景已带着她奔到了西京南郊的一座山上,在奔上山顶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那马虽然神骏无比,此时飞快的奔了这么远,也在那里喘着气。
乐辰景“腾”一下便跳下了马背,白玲珑懒得理他,继续伏在马背上喘着气,眼睛微微闭着,竟是看都不看乐辰景一眼。
乐辰景看到她那副样子倒有些恼了,一把将她从马背上拎起来欲扔到地上,只是他的手才拎起她,她的身子便在空中极快的转了一个方向,寒茫骤起,一把短刀迎着月华向他的胸口直直的刺了过去。
乐辰景冷冷一笑,眼睛里满是冷意,拉着她后背的手一松,身子往后疾退,她的脚下微点,一记凌空翻便已挂在了一旁的松树之上,刀还在手中,她纤细而又柔韧的身体如金钟倒挂,身形优美至极。
两人对视,却都没有说话。
白玲珑冷哼了一声,一记凌空翻便又骑上了马背,她的双腿一夹马肚,那骏马便飞快的朝山下奔去。
乐辰景的眼里有了一分鄙夷,他冷冷的看着白玲珑的举动,鼻子里逸出了一声轻哼,他的眼睛微微一眨,见一人一马已冲到了半山腰,他这才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那奔驰的骏马便已陡然停下脚步,白玲珑愣了一下,那马突然回过头来,极快的又奔回到乐辰景的身边。
白玲珑知道训练有术的马都会认主,像乐辰景这样久战沙场之人,必定会有一匹好马的,是她大意了。
马停了下来,伸长了舌头去舔乐辰景的手,乐辰景摸了一下马的头,骏马便欢快的长嘶了一声,那样子似极为开心。
白玲珑冷冷的看着他,乐辰景双手环抱在胸前,也冷冷的看着她,她见他的眸子一片幽深,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那冷峻的脸被月光投下一个阴影,显得更加的帅气,却也多了一分冷意。
四周很静,只有清风拂过树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虫鸣声不时传来,两人却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白玲珑终于轻哼一声后道:“世子将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乐辰景答非所问的道:“下马。”他的声音冰冷无比,低沉里透满了寒气,又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霸道和戾气。
白玲珑坐在马上不动,却又道:“我不知道世子为何要带我来这里,我也没有太大的兴趣知道,只是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深山独处,实有不妥。”
乐辰景不奈烦的道:“下马!”
白玲珑依旧坐在马上不动,脸上也多了一会寒意道:“因为不妥,所以实不能再和世子呆在这里,还请世子见度谅。”她手中的小刀已入鞘,右脚轻轻一点,人已越到了树上。
乐辰景的眼里怒气深重,他冷冷的道:“看来你是忘了今天下午我对你说的话了。”
白玲珑的眸光微敛,他手中的宝剑却也已出了鞘,伸手一挥,她所在的那棵树便已斩断,她愣了一下,知道乐辰景的性子,她此时若是换树的话,下一棵树也必定是会被他砍断。她一记凌空翻,人已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距他却有一丈的距离。
“过来!”乐辰景又开始吩咐。
白玲珑却恼了,脚下如生了根一般的站在那里不动分毫,乐辰景看到她的样子也恼了,当下冷笑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倒在我的面前摆清高呢?”
白玲珑微笑道:“世子当真是聪明,以前在杭城的时候,要上我的画舫可不是一件易事。”
乐辰景轻哼了一声,大步朝她走了过去,她站在那里不动,却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向她袭来,她的眸子微微一眯,身子不动分毫。
他在距她只有一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她冷笑,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她的眸子灿灿如天空的星星,却满含了嘲弄之意。
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另一只手却已揽住了她的腰,她依旧不动,他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揽进了怀里,她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那张已近在眼前的颜。
乐辰景见她眸光清冷,心里不知怎的怒气更重了些,一句话已冲口而出:“真不要脸,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对皇帝投怀送抱!”
白玲珑浅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的道:“世子身份虽然尊贵,可是人家是皇帝,这世间有多少女子都盼着能得到他的恩宠,我也不例外……”
“少在我的面前打哈哈!”乐辰景看到她有些轻浮的样子,心里的怒气烧的更旺了,他一把拉下她缠在他脖子上的手道:“总之我碰过的女人,不管是谁,都不能再碰。”
“听世子这口气,是想要我一辈子呢?”白玲珑浅笑道。
乐辰景的眸光微转,在脑中认认真真的想了一遍,好半晌才道:“我说过我会负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纳你为妾。”
白玲珑微笑道:“妾?世子真是看得起我,原本一个风尘女子若是能做世子妾的话,也的确是极荣幸的事情,可不巧的是,圣上已许了我妃位。虽然妃在本质上也是妾,可是那地位却不是世子妾所能比的。”
做他的妾?真亏他想的出来!妾是什么样的地位,她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费这么大的劲将她劫了过来,却是让她做他的妾,当真是好笑的很!就算他许她正妃之位,她也是不屑的,他却许她做妾!他也太看得起他自己了吧!
乐辰景的脸色发黑,白玲珑的手却已经轻轻抚上他那张冷厉的脸道:“所以要让世子失望了,不过世子如此英伟不凡,我也甚是喜欢,世子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倒愿意和世子有私。”
乐辰景的眼睛里顿时满是杀气,他当下恶狠狠的瞪着白玲珑道:“有私?什么叫有私?”
白玲珑掩唇一笑道:“有私的意思就是愿意和世子做露水夫妻,我若是想世子了,自然会去找世子,若是世子想我了,也可以来找我!”
乐辰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只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他的手才一动,她的手却更快的掐上了他的脖子道:“怎么呢?世子还生气了不成?”
“真不要脸!”乐辰景轻骂一声,已极为霸道的一把拂开她的手,她的眸光微敛,手中已扣了一枚银针朝他的曲池|茓攻去,他的手一弯,直击她的手背,来势之快却让她暗暗生惊,她极快的变招,他的手一弹,她的手一颤,银针便掉在了地上,她咬了咬牙欲抽另一只手来攻,只是他却像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伸手一扣,另一只手便已扣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白玲珑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的武功比起乐辰景来要差太多,却也极不服气,免力和他过招,只是才几招下来,便只觉得她的手被震的又痛又麻,她的怒气也上来了,只觉得乐辰景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她当下想也不想,也不去管手上的招式了,一个侧身便朝他的胸口咬去。
两人靠得极近,一只手在过招,另一只手相扣在一起,她这般突然发难,一时间他竟是避不开,她的牙已咬到了他胸前。
剧痛传来,他怒气更重,伸手就欲朝她的天灵盖拍去,她的眼睛却已闭上,那模样倒像是一心求死一般,他见她的睫毛轻覆在眼俱睑之上,秀丽着又透着倔强,他心里的怒气不知怎的就散了,任由她咬着他的胸口却没有说话。
白玲珑的眸子睁开,便看到了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眼里已没有了怒气,却依旧冰冷。她的嘴里已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的眼睛微微一眨,终是松了口。
她的嘴角边还有一丝血迹,月亮照在她秀丽白晰的脸上,白的愈白,红的愈红,他冷笑一声,她的眸子里有一抹意味不明的味道,他的头却已俯了下来,重重的吻上了她的唇,粗犷而又狂野,带着浓烈的掠夺的气息朝她涌了过来。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推他,不料手却推在了他的胸前被她咬伤的伤口上,刺痛没有让他后退,反倒激起了他霸道而又狂妄的性子,他伸开五指Сhā一入她的发中,固定了她的头,唇再次落下,却比更一次更加的狂野。
她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男子,行事完全没有半点章法可循,前一刻还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后一刻便这般吻着她!
浓烈的男性气息向她涌来,她忍不住轻轻一颤,嘴里欲发出惊呼,他的舌便已掠进了她檀香小口之中,她愣了一下,一双眼睛瞪的极大,他的眼睛却已闭上,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不知怎的居然就有了一抹温柔的气息。
白玲珑轻叹了一口气,眼睛也缓缓闭上,那微微带着酥麻的感觉透过唇齿传了过来,她的心也莫名其妙的就软了下来。
这个霸道到极致的男子竟会有温柔的表情!他的怀抱很温暖,和他的人完全不一样!清冷中透着浓烈的男性体香的气味钻进了她的鼻孔,她只觉得那股味道是极好闻的,她原本僵硬的身子竟也软了,绵绵的伏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唇霸道却并没有什么章法,生疏的很,她的心里却有了一抹淡淡的喜悦,关于乐辰景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他的身边从来都没有过女人,王府里没有世子妃,没有妾室,也没有通房,她以前一直觉得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连通房都没有,那些不过是世人胡说八道而已。
可是此时不知怎的就信了,信他没有通房,没有妾室,甚至相信他从来都没有过女人。她是知道他对楚晶蓝曾有意的,可是她也知道楚晶蓝和他之间清清白白,像楚晶蓝那样的女子,喜欢就会和他在一起,若不喜欢的话,那便是彻底拒绝。
不知怎的,此时的月光洒下,她的心陡然静了,只觉得灭门之仇也不知怎的就远了,心里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奢望,奢望能像寻常的女子一样有个疼惜自己的男子,也盼着自己能有一个温暖的家,那抹温暖就如他此时的怀抱,他唇间的炽热。
乐辰景抱着她,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原本狂躁的心也静了下来,之前对她的猜疑和怒气也散了不少,他以前一直认为她不过是个妓汝罢了,纵然是为了复仇才委身青楼,可是却终是个青楼女子,而青楼里所谓的清倌也不过是为老鸨们为了卖个好价钱而打的恍子罢了。
白玲珑在杭城的名气极大,这样的一个红妓又怎么可能会是清倌?再则她还是洛王带进西京的,洛王虽然不是好色之辈,但也绝对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而洛王一直以来都对她照顾有加,他曾经还怀疑过她和洛王也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所以他极不喜欢看着她那副装清高的模样,眉眼里满是智慧的之色却没有风尘之色,他觉得那一切都是装的,可是自从那一夜之后,他亲眼看到了她的落一红,更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那一夜虽然狂乱,可是有些记忆却是记得极清楚的,有些东西他知道自己决不会弄错。
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想那天的事情,一想到那天的事情,他便会想起她柔弱无骨的身体,他的身体就会有些莫名的变化,而那些变化却让他的心里满是燥动,脾气便也一日差过一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却也知道她在做些什么事情,知道她一直在委曲求全,也知道她一直都很辛苦,更知道她极有可能投进皇帝的怀抱……
而这些天他只要一想起她要投入皇帝的怀抱就有些抓狂,他的心里便满不是滋味,所以今日一见她坐着宫轿进了宫,他便一直心绪不宁,本打算在宫门下钥之后她再不出来的话他就要进皇宫找她,而她却在日暮时分出来了,他的心里原本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她和皇帝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亲密之事,一念及此,他便再也顾不得那些了,直接便将她掳了出来。
他只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将她的唇吻的肿了起来,才微微将她的唇松开。
白玲珑的眸子睁开,明亮中透着一丝迷蒙一丝淡淡的水气,他的眼神有一丝温柔却又透着几分冷意和霸道,她的眸光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欲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他却大力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双眸定定的看着她。
她见他的眸光有异于往常,有一抹似火苗的东西在里面跳动,她明白那些东西是什么,而她的下腹处也被一硬物顶着,她自然也知道那是什么,原本挣扎的身体便也静了下来,只是心跳不知怎的就乱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他灼灼的目光看了她良久,终于撤回了抓着她秀发的手,因为这一番动作,她的发已显得有些凌乱了,发簪也快要掉了。
她伸手欲去整理秀发,他的手却比她的还要快,一把便将她头上的发簪给拔了下来,她今日进宫,头上的饰物不少,拔下一根发簪还有其它绑发的发带,他难得好脾气的拆着她的发带,只是他平日里从来都没有替女子整理过发带,搞不清楚那发带的结到底在哪里,倒把她的发扯的更加的乱了,也扯的她的头皮发痛。
白玲珑见他的行为有异于往常,目光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心里便莫名的有了一分悸动,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我自己来!”
她一说完便伸手去整理她的发,他却有些粗野的拔开她的手道:“把手放一边去!”
白玲珑的眼里有一分不悦,却也知他的性情,当下又道:“你扯痛我了。”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下手倒又轻了几分,她轻叹了一口气,只得由得他去,约莫过了半刻钟,他终于将她发上的东西都扯落了下来,只所以用扯这个字,是因为乐大世子就算是再温柔那手脚却也是重的。
白玲珑轻松了一口气道:“有劳世子了。”
乐辰景冷哼一声后道:“以后不准再去见皇帝了!”
白玲珑愣了一下,他冰冷的目光已朝她的眼睛看过来,她没有回答,他却又问道:“记住了吗?”
白玲珑赏了他一记白眼,知道和他没有半点道理可以讲,当下不答,他却又道:“跟你说话了,你聋了吗?”
白玲珑轻叹了一口气道:“那是我的事情,世子还是莫要Сhā手的好。”
乐辰景恼了,怒道:“你的性子当真是比楚晶蓝还要倔上几分!你就是这样对你相公说话的吗?”
白玲珑被“相公”两个字震的头脑一片空白,乐辰景的话当真是有如天雷在她的身边滚过,乐辰景看到她的表情倒有几分满意,他又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不可能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你明明是个处子我不可能把你当做是残花败柳,你有什么打算我是管不着,但是你是我的女人的事情却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更改之事。所以你最好趁早收起你的那些心思,日后不准再去见皇帝了。”
白玲珑看着乐辰景有些啼笑皆非的道:“世子这是要负责吗?”
“不是负责。”乐辰景想了想道:“只是我用过的女人别的男人不能再碰!”他的话说的很慢,却满是霸道的气息,那眉那眼全写满了占有欲,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眸子微微眯起,从白玲珑的角度看去,那模样分明写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白玲珑觉得和他说话好比对牛弹琴,那话说的都硬的像的石头,霸道的不讲理,她倒更喜欢他方才吻她的样子,她懒得理他,挣脱他的怀抱欲自己回城,他却又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白玲珑有气无力的回答。
乐辰景的怒气又上来了,大吼道:“听到了就说句话,装聋作哑做什么?”
白玲珑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道:“多谢世子的美意,只是我不给人做妾的,就算是逼不得已做人家的妾,也要做最高贵人家的妾!”
乐辰景的眸子里一片幽深,想了半晌之后才道:“你若是愿意跟我的话,那么你也将是我唯一的女人,就算是妾,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这句话便是许她的世子妃之位了,也是许她一生一世的爱情了。
白玲珑愣了一下,她抬眸看着他,他却已不好意思再看她了,当下把头扭到一侧去了,耳根子却已经红了,她突然觉得这个号称天下间最霸道的男子竟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乐辰景扭过头看着她,见她在笑,眸子里已有了一抹怒气,她见他面色不快后忙止住笑后道:“多谢世子的美意,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你要考虑什么?”乐辰景冷冷的道:“难道你认为我还配不上你不成?”
“那倒不是。”白玲珑缓缓的道:“感情之事没有配不配得上的,只有喜欢不喜欢的,你有你骄傲的资本,而我也有我的骄傲,那一夜的事情说到底是楼主促成的。若没有那个事情,世子只怕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举。我也知道在那之前,世子根本就看不起我,如今你我虽然有夫妻之实,可是也仅仅只是有夫妻之实罢了!我的命运多舛,这一生本没有奢求过幸福,这些年来我看透了风花雪月,也看透了男子的恶劣,虽然知道这世间还有好男儿,却不觉得自己有那分福气,世子是这个世上顶出众的男儿,也许能许我一生一世,可是这一生一世若只是因为那一夜的关系,我倒觉得世子不用纠结,还是想好了再说这样的话吧!”
乐辰景听到她的话眸光更深了些,见她的身子单薄至极,在这片月光里柔弱的似要消失一般,他冷哼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本世子自做多情,还不如你这了,还放不开了!”
白玲珑浅笑道:“世子误会了,我只是劝世子想清楚而已,我不一定就是世子的良人,因为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事情,世子也知道一二。”
“不就是复仇吗?我帮你。”乐辰景松开她的手,双手环在胸前,一股霸气便从他的身上逸了出来,那眉眼竟有了一股傲视天下的骄傲慢。
白玲珑抚额,暗叹乐辰景的思维方式有异于常人,她浅笑道:“多谢世子好意,只是这仇得我自己来报!”
乐辰景的眸子里不悦更浓,白玲珑又缓缓的道:“还请世子不要再为难于我。”
乐辰景冷哼一声后道:“给你两个选择,往后要么做我的女人,要么今夜便死在我的手下。”
“那请世子动手吧!”白玲珑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道。
乐辰景暴怒,他冷冷的看着白玲珑,白玲珑却干脆性不再看他,直接眼睛闭了起来人,他暴喝了一声,只震的四周的树叶都哗啦啦的响,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耳朵,他咬着牙道:“很好!”说罢,竟跳上马背,一夹马肚便飞快的下了山。
白玲珑听到马蹄声便睁开了眼睛,却见他已走了百丈开外,人已到了山脚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望着他的背影暗然失神,苦笑了一声之后便将掉在地上的发带捡起来将秀发绑了起来,她见四周都是原野,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便想寻路下山。
只是她还没有走上百步,便听得夜空里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她愣了一下,却见乐辰景竟又骑着马奔了回来,他很快就到了她的面前,她正欲说话,他却已一把将她捞起,然后将她放在了他的身前。
她扭头看他,他没有看她,却已放慢了马速,由着马儿带着两人在夜色里缓缓而行。
他伸手将她的发带再次扯落,她愣了一下,他的手却已挽了一络在鼻子边闻了一下,却也没有说话,她想骂他轻浮一看他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
她骂到嘴边的话便已咽了下去,他搂她搂的有些紧,她却想和他保持距离,只是马背上又能有多大的地方,就算是躲也没有地方躲。
她轻叹了一口气,只得由着他带进怀里,他的怀抱很宽厚很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沉沦,却强自挣扎,告诉自己眼前的男子不一定就适合她,只是心里不知怎的就放松了下来,这么多年来,她夜夜梦见青家被灭门的情景,夜夜想着如何复仇,一直都难以成眠,不知为何,这般靠在他的怀里,竟觉得极为温暖和安全,就如同儿时父亲的怀抱一样。她的眼睛缓缓合上,就这么静静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天边月华温柔的洒在两人的身上,单影孤单,双影温暖。
这一夜的夜风很温柔,总是挑起她的发放到他了脸颊边,然后再轻轻放下人,过了良久他终于道:“你只能是我的人,这一点你最好记清楚。”
没有人回答他,他心里有些不悦,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却已不知何时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乐辰景见她睡着的样子温柔恬静,他的嘴角微微一勾,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便带着她去了他在附近的一座别院,别院里此时石榴花开的灿烂,暗香轻绕,一夜美丽无双。
乐辰景把她抱下马背的时候她便醒了,却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觉得他的怀抱宽广而又温暖,让她的心里满是安宁。她暗暗告诉自己,就放纵这一夜,不去想灭门之仇,不去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自己的心。
乐辰景把她放到了大床之上后便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她原本以为依着乐辰景以往的性子,只怕是会对她做那件事情,她原本有些紧张,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却见他的眼睛已闭上,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白玲珑的嘴角微微一勾,将头靠在他的胳膊边便也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白玲珑醒来是床边已经无人,她穿好衣服将头发用一根丝带绑住走了出去,入目的却是一片火红,别院里种满了石榴,此时正开的一片灿烂,那大红的花朵如烈焰一般炽热的开着。
她以前觉得要石榴花并不好看,甚至有些艳俗,可是不知怎的,今夜看到这片火红,竟出奇的觉得好看,别院前弯弯流过的小溪,那水竟是出奇的清澈见底,她心底喜欢,走过去掬了捧水便洗起脸来。
她才洗完脸,便见到小溪边立着一个伟岸的男子,她扭头一看,是乐辰景,她咧嘴朝他一笑,他先是一愣,旋即也给了她一记极淡的笑容,然后伸手递给她一包东西,她接过去一看,竟是两个热气腾腾的烧饼,她的眼里难掩惊讶,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却已恢复了一副冷然样子。
“你吃了吗?”白玲珑含着笑问。
乐辰景轻轻摇了摇头,白玲珑便取出烧饼递了一个给他道:“我们一人一半!”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将烧饼接了过来道:“吃了烧饼之后,我们便回去了。”
白玲珑的眸光微深,却还是点了点头,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两人离开别院的时候,白玲珑终是忍不住道:“我见那片池塘里种了不少白莲,白莲开了可以再带我过来看白莲吗?”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后道:“你若还只是我的女人话,自然是可以。”
白玲珑咬了咬唇,他却已将她抱上了马背道:“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女人!”然后双脚一夹马肚便飞快的朝城里奔去。
苏连城从天牢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苏府,而是在城外一间小寺庙里住了下来,他参加科考之前就一直住在这座小寺之中,他和里面的方丈早已熟识,因为他高中了探花,所以这座小寺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香火钱较之前好了好几倍。
寺里的住持并不是得道高僧,倒是一个豁达之人,待人极为宽厚,并没有因为苏连城的高中而去巴结,也没有因为他这一次的落难而看不起他,只如他还是学子时一般对待,正是因为方丈对他前后没有差别,倒让他觉得心中安宁,仿佛世间的那些纷扰都已离他远去。
这日清晨,苏连城独自一人在小寺里想事情,听得马蹄声响起,他随意一望,便见一男一女从小寺前奔过,粗粗一看有三分熟悉,细细一看,竟是乐辰景和白玲珑!他愣了一下,一时间想不透这一对男女何时变得如此亲密,可以共乘一骑?
他知道皇帝的心里是有些喜欢白玲珑的,之前皇帝曾不顾皇家的规矩将白玲珑留宿在皇宫,而白玲珑和洛王府的关系却是稀松平常,和乐辰景见面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苏连城的眉眼里有了一抹幽深和思索,如果白玲珑是洛王的人,那么她和皇帝之间的事情就是洛王设下的美人计了。他在杭城的时候极少去地青楼楚馆,所以以前没有见过白玲珑,此时看到这一幕他的心里倒有了三分兴趣。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双手负在胸前,双眸看着两人消息的方向若有的思,他知道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其实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皇帝给的路,那条路通到最后很可能变成死路,另一条是洛王那条路,如今皇帝对他猜疑连连,洛王又欲取他性命,这条路也不见得就是一条活路。
若两条都是死路的话,那么也许就有了第三条路,夹缝中生存的花草也许不能长的很茂盛,但却是能活下来。
乐辰景是习武之人,极为敏感,觉得身后似有人在看他,他极快的回头,苏连城已经躲在围墙之下,他只看到黄|色的寺庙,除此之外,再无一人。他的心里有了一抹犹疑,却又有些拿不准,他想折回去看一看,此时天色却已不早,再不回城的话,只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他暗想定是自己多疑了,当下一夹马肚便飞奔而去。
他此时若是折回去的话,肯定是会看到苏连城的,依着他的性子,苏连城断然是活不成的,而他却因为担心时间的问题没有回去查看,因为觉得在这荒郊野外不会有人认识他,他此时的一念之差却为以后埋下了一枚危险的种子。
第二十八章
乐辰景是在距西京城还有五里地的地方租了一辆马车将白玲珑送回了定国公府,路上对白玲珑说了一些事情以及他的布置,她听完之后长叹道:“像你们这种人,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有后续的算计,世子的智慧,我今日是折服了。”
乐辰景淡淡的道:“以后让你折服的地方还更多!”
白玲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虽然整个人清冷无比,但是眉眼里已有了一分温柔和三分傲气,她不客气的赏了他一记白眼,将下巴抬起来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乐辰景见她此时满是少女的灵动和娇美,不若往常的稳重,却别有一番风情,他的嘴角微勾,送她上了马车之后,他独自骑着马晃晃悠悠的回了洛王府,才一靠近洛王府,便见得王府门前华盖林立,地面以红毯铺之,威严的龙图腾嵌在金丝楠木的马车之上。
乐辰景的嘴角微勾,眸子一片冰冷,皇帝竟在这个时候来了洛王府,倒也是极为稀罕的事情,他想到了白玲珑,眸子里的寒气更重了三分,看来在皇帝的眼里,白玲珑还是有些份量的。一念及此,他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火气。
他大步走进了王府,刚踏上九曲回廊,便被一只手拉进了一旁的花丛之中,他扭头一看是乐辰风,他正欲出声,乐辰风却抢在他前面道:“四哥,你平素做事也是懂得分寸的,这一次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明知道她是圣上的女人,你竟还敢当众去抢,就不怕惹下祸事?”
乐辰景看了乐辰风一眼后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老成呢?竟敢教训起我来呢?”说罢,他的手指头一伸,便给乐辰风一记暴栗。
乐辰风愣了一下后捂着头道:“我从没有想过想教训四哥,可是这一次四哥实在是做的有些过份了,稍有不慎,只怕会将整个王府都赔进去。”
乐辰景淡淡的道:“那又如何?就算没有这一件事情洛王府和圣上的关系就会好吗?”
乐辰风轻轻摇了摇头,乐辰景懒得理他,欲走出花丛,乐辰风却又一把拉住他道:“四哥,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乐辰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乐辰风想起上次春宫图的事情,顿时将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的拉着乐辰景的手道:“四哥,你可不要告诉我那天晚上和你那个的女子就是她吧?”
乐辰景的眸子微眯,冷冷的看了一眼乐辰风,没有否定也没有确认,乐辰风却觉得问题大条了,他又问道:“我不会是猜中了吧!”
“猜中了那又如何?”乐辰景反问道。
乐辰风的眼睛顿时瞪的如铜铃,他愣愣的道:“四哥,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和圣上抢女人,她……她是圣上的女人……”
“放屁!”乐辰景伸手又给了乐辰风一记暴栗道:“她从来都不是皇帝的女人,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乐辰风这一次已顾不得头痛了,当下忙道:“我记得以前四哥一直都看她不顺眼,怎么这一次便和她如此的亲近呢?”
乐辰景的眸光幽深,斜斜的看了一眼乐辰风后道:“大人的事情,小屁孩少管!”
乐辰风这一次更急了:“我已经及冠了,是大人了!今日一早圣上连早朝都不上,就来了洛王府,我是快被吓死了。昨日黄昏,定国公派人来通知父王,说四哥带着她走了,我开始还不信,如今倒好,四哥倒真将她给带走了,这事要如何收场?”
“我自己惹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处理。”乐辰景不冷不热的道:“你就少操心了!”
“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乐辰风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情父王昨夜几乎一夜没睡,你回来了倒好,一句不用我们操心就算了,却不知我们为你操了多少的心!我是你的亲弟弟,又怎么可能不为你担心!现在圣上在花厅里和父王在喝茶,正要见你,你最好不要再由着性子来!”
乐辰景扭头看了一眼乐辰风,却见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满是水气,嘴微微嘟着,似是生气到极致了,他的心里一暖,虽然两人不是同母所生,可是自小感情深厚,以前乐辰风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点,当年的孩子如今也已经长大了,懂得为他担心了。
他伸手轻轻搭在乐辰风的肩上道:“不用担心,会没事的,我敢那样做,自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乐辰风愣了一下,他却已笑了笑,然后转身便去了花厅。
花厅里洛王正陪着皇帝在喝茶,他进来后朝两人行了一个礼,皇帝笑道:“起身吧,都是自家人,哪来那么多的虚礼。”
皇帝笑的温和,乐辰景却依旧板着一张脸道:“君臣之礼不敢违,纵然圣上与微臣算是党兄弟,但国礼当前,礼数是断然不可少的。”
他的话说的有些硬邦邦,眉眼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戾气。
皇帝的眸光转深,洛王却在一旁笑道:“这孩子性子死板,做事只认个死理,话也不太会说,还请圣上不要见怪。”
皇帝也笑道:“王叔言重了,辰景也算是朕的堂弟,朕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吗?”
洛王笑道:“是啊,算来你们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又岂会不了解彼此的性子?圣上自登基之后一直为国事操劳,极少来王府小坐,今日难得来了,微臣开心的很。”
“朕听王叔说辰景得夜不在王府里住,不知到哪里去呢?”皇帝浅笑着问道。
洛王抢在乐辰景之前道:“军营里事多,想来也是为军务操劳。”
乐辰景却并不领情,当下淡淡的道:“也算得上是军务,昨夜微臣是去斩妖除魔去了,那妖魔厉害无比,生的如花似玉,竟妄图勾引圣上,引得伍御史当殿自尽,昨日微臣见她又不知廉耻的进了宫,又哪里还容得下她,所以她一出宫就将她带到郊外杀了。”
皇帝闻言大惊道:“杀呢?”他原本正在喝茶,茶盖也忘了掀开。
乐辰景淡淡的道:“回圣上的话,是杀了,原本还想好好劝劝她不要再行那些不入流的事情,不料她不但不听,还抬出圣上来来压微臣,微臣一时怒气上涌便将她杀了。只是昨夜出城不小心迷了路,所以回来晚了,还请圣上见谅!不过想到为圣上除了一害,微臣也又觉得昨夜的操劳很值了。”
洛王没料到乐辰景会这么说,当即愣了一下,他见皇帝的眸子里顿时一片幽深,当下便道:“景儿,你又在胡闹什么!”
“没有胡闹!”乐辰景一本正经的道:“万青鸾说是大家闺秀,可是行的却是极度无耻之事,明明是大家闺秀,却长了一双勾魂的眼睛,想行媚惑君王之事,如今圣上没有任何册封,就整日里都往皇宫里跑,这像什么样子?所以这样的恶毒的女子自然是死了比较干净,省得在那里害人!”
皇帝脸色又问道:“你真的杀了青鸾?”昨日里他本存心试探白玲珑是否和王府有私,而他派出去的探子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并不知晓,在西京里巡视的官差刚好看到他将白玲珑掳走,他便以为白玲珑果真是洛王府的人,今日来王府却又是另一轮的试探,是想告诉洛王不管你的探子有多厉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料却在王府里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乐辰景淡淡的道:“自然是杀了,不过她求我给她留了一个全尸,所以我便给了她一条白绫,只是她的福气不小,居然被定国公府的下人找到从树上放了下来,不过找到时应该是死透了。”
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咬着牙道:“辰景的心意是极好的,但是行事实在是太过地了!她罪不至死!”
乐辰景不紧不慢的道:“那是圣上对她有情,微臣却觉得她死不足惜,肖想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本就是死路一条!”他的眼里满是正气,却也杀机一片。
皇帝顿时坐不住了,眼里已是满满的怒气,看着乐辰景的目光只恨不得将乐辰景砍成十八块,正在此时,王府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只听得有人大怒道:“洛王爷,你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还我一个公道!”
听那声音,竟是定国公亲自上门了。定国公早年曾有赫赫战功,所以在封赏时才得了“公”的封号,再加上定国两字,可想当年的如何得到先帝的赏识了,只是这些年来,他渐渐淡去朝堂,不再过问家国之事,整日里在府里与美妾相伴,弄弄花养养鸟喂喂鱼,正因为他不再过问朝堂之事,所以皇帝才对白玲珑的身世没有存太多的怀疑。
洛王看了乐辰景一眼后大骂道:“逆子,你以前不是常说习武之人不欺女孺吗?怎的这一次竟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
乐辰景不紧不慢的道:“她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根本就是一个妖精,我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她上次就害死了伍御史,下一次还不知道害死谁!”
洛王暴怒,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乐辰景便走了出去,皇帝的眸光转深,当下便也跟了出去,却在出去的那一刻,给身边的侍卫使了记眼色,那侍卫会意,趁着一片混乱之迹从花厅里走了出去,然后直奔向王府的书房。
乐辰景的眸光微冷,嘴角边满是嘲弄,他轻吹了一声口哨,一记影子便也跟了出去。
洛王才一出去,定国公便已执剑走了进来,大怒道:“乐辰景,你给我出来!还我女儿的命来!”他年青的时候纵横沙场,也是一副火暴脾气,纵然已经多年未曾执剑,可是此时长剑一指,立现宝刀未老的杀气,更兼他此时盛怒,立刻杀气腾腾。
乐辰景冷笑着走出去道:“听定国公的意思,好似是极宝贵你这个女儿,既然如此宝贵,为何直到如今才将她迎回府中?”
定国公一见是他,怒气更重,话也懒得说了长剑一挥便朝他砍了过来,乐辰景也不是吃素的,脾气比他还要火暴上三分,见定国公的长剑砍来,他手中的宝剑便也出了鞘,宝剑在晨光中透着冷厉之气,招式霸道凌厉,卷动着清晨的凉气直击定国公的手腕。
定国公微愕,手中的剑疾撤,一记反手刺便朝直接朝乐辰景刺去。
乐辰景一记铁板桥避了过去,身子一侧,手一抖,便挽了一朵剑花便人定国公的胸口刺去,那一刺竟是又快又狠,定国公的怒喝道:“浑帐!你还有两下子啊!”
乐辰景冷笑道:“洛王府里没有任何人敢擅闯,就算你是定国公,这般执剑而进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定国公险险避开后骂道:“你凭什么伤我女儿?”
“是你自己管教不严!”乐辰景冷喝道:“什么样的女儿不好教,偏偏教出一只狐狸精来,定国公,我是在帮你,你不但是非不分,还跑到王府来闹事,便是为老不尊!”
他这一句话把定国公气的不轻,他怒喝道:“我女儿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儿,她和圣上两情相悦,又岂是什么狐狸精?”
“那是你一番情愿的认为。”乐辰景的眸子里满是怒气的道:“还未出阁,就失了身,纵然失身的是圣上也极不合规矩,圣上是多么自律的一个人,若不是她存心勾引又岂会有这样的事情?你女儿如此不自爱,如此放荡轻浮,摆明了就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合格,不但不合格,还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我明明是在帮你,你竟还敢执剑闯洛王府?难道要等你家的狐狸精闯出了祸事来你才肯后悔不成?”
“气死我了,强词夺理!”定国公大怒:“西京里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说罢,他又执剑朝乐辰景刺了过去。
乐辰景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反击,两人身上的杀气都重,将满园的花草都吹弯了腰。
洛王在旁怒喝道:“逆子,你给我住手!”
乐辰景打得兴起,又哪里会听他的,两条人影很快就缠在了一起。
皇帝此时也已经走了出来,看到两人斗的正狠,眸子里有了一抹别样的色彩,征南将军的位置一直空缺,朝中众人没有一人能令他放心,他也曾想过要请定国公出山,只是定国公这些年来只醉心女色,淡出朝政,他以为定国公已老,再不复当年的英勇,此时见到暴怒的定国公和乐辰景动手,心里一时间倒觉得捡到宝了。
乐辰景的武功他是知道的,朝中武将几乎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走上十个回合,而定国公此时已和乐辰景斗了几十招了,而且定国公年青的时候极具将才,领兵打仗是一流的好手,他的嘴角边有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洛王却急了,一见皇帝出来,忙道:“景儿真是不懂事,哪里能对定国公如此无礼,还请圣上劝劝架,再打下去只怕会有些不妥。”
皇帝从未见过洛王如此焦急的模样,那眼里的关心浓烈不似做假,他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辰景的性子实在太过,今日真该让他受些教训才是。”
洛王愣了一下,看着皇帝的眼神里有了一抹怒气。
皇帝已有多年没有看到洛王的怒气了,心里觉得一片舒坦,虽然觉得到失去白玲珑是一件让他非常难过的事情,但是一个女子又哪能和国家大事相提并论,今日里若是挑过洛王府和定国公府相斗,那么得利的便是他,他此时又岂会去劝架!最好是让乐辰景和定国公斗的两败俱伤!
乐辰风和乐辰清却急了,两人在旁看的额头直冒冷汗,只听得洛王厉声道:“还不快将你四哥给拉下来!”两人闻言,忙过去拉乐辰景,只是两人的武功远不如他,这般上去劝架,实是危险连连。
定国公正在气头上,那剑也舞的虎虎生风,一时间没有留意两人闯了上来,长剑一挺,顿时便收不住,一剑便刺进了乐辰风的右臂之中。
乐辰景顿时大怒,飞起一脚便将定国公踢倒在地,然后怒喝道:“无耻匹夫,竟敢伤我九弟,我要取了你的狗命!”说罢,拔剑便朝定国公刺去。
洛王忍无可忍,暴喝道:“住手!”
乐辰景愣了一下,手也停了下来,洛王冲上去便给了乐辰景一巴掌,怒道:“浑帐,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吗?竟是连定国公也敢伤!”
“他伤了九弟!”乐辰景也极不服气的怒喝道。
洛王怒道:“你简直就是没事找事,你无端端的掳走万三小姐,又伤了她做什么?”
乐辰景的性子上来,直恨的咬牙切齿,当下把剑一扔,一把拉过乐辰风便去了附近的厢房治伤,竟是连请礼都没有行。
皇帝看到眼前的情景,觉得有趣至极,当下轻叹道:“辰景当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洛王此时已将定国公扶起,定国公怒道:“洛王爷,你就是这样教儿子的吗?”
洛王叹了口气道:“辰景平素性子不好,今日里本无心冒犯定国公,还请定国公不要放在心上,原谅他一回。”
“原谅他?”定国公暴怒道:“你儿子成这副样子,完全就是你宠坏的!今日里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乐辰清一直站在旁边,此时听到定国公的话后道:“敢问定国公,三小姐如今怎么样呢?”
“好在家仆们发现的早,她还有一口气!只是如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她那样一个弱质女子,乐辰景居然下得了手!”定国公咬着牙道。
乐辰清松了一口气后道:“如此说来,三小姐便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今日定国公大闹洛王府,也伤了我九弟,不如明日让四哥到定国公府上门谢罪,这事便算了。”
“算呢?”定国公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他暴喝道:“他这样毁了我女儿的清誉,就这样算呢?”
洛王看着定国公道:“辰景的性子是不太好,也太过偏激了一些,但是他说的却也在理,如今才值夏日,未到仲秋,三小姐便夜宿宫中实在是有损我皇的贤名和威严。”
皇帝的眸子微微一合道:“王叔这话朕却不爱听,朕喜欢哪个女子是朕的事情,选秀进宫虽然先皇定的是秋后之事,但是只要朕喜欢,便一样可以纳妃。辰景一直唤青鸾狐狸精,朕实在是不喜欢,青鸾高雅聪明,朕喜欢至极,哪里是什么狐狸精?再则此事说来也是朕的私事,他这般Сhā手是不是有欠妥当?”
洛王愣了一下,皇帝的眸子微微一合道:“此是原本就是辰景不对在先,定国公虽然误伤了辰风,却还是难掩辰景的错处,他这般累的兄弟受伤,实在是没有半点为人兄长的风范,王叔这些年来也太宠辰景了一些,到这个时候了竟还这般维护他!”
洛王轻叹了一声道:“那么依圣上之言,这事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皇帝走到定国公的面前道:“定国公是朝中股肱之臣,王叔虽然这些年来劳苦功高,只是却一直是个知错能改之人,不如这样好了,明日王叔带着辰景到定国公府陪个不是吧!”
洛王愣了一下,定国公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喜悦,皇帝看了一眼洛王道:“王叔觉得朕的这个安排不合理吗?”
洛王的眸光幽深道:“圣上英明神武,安排自然是极为合理!微臣明日便会带着犬子去定国公府陪不是。”他在朝中威望极高,这几十年来鲜少有错,就算是有错也没有人敢说他错了,像这样上门道歉的事情还从来没有过。
定国公将双手负在身后,轻哼了一声,给了洛王一记白眼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在府里候着洛王爷了!若非这是圣裁,我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乐辰清的性子稳重,听到这句话也气的不轻,当下怒道:“定国公这话怎么听都让人不悦,我父王是何等人物……”
“清儿,闭嘴!”洛王轻喝道:“这事原是你四哥有错在先!”
乐辰清顿时红了眼,皇帝看到众人的表情,心里一阵舒坦,他淡淡的道:“朕乏了,先回宫了!”他身边的太监高声道:“圣上起驾!”
一群人跪下将他送走后,定国公轻哼了一声便昂首阔步的走出了洛王府。
洛王的眸光微眯,嘴角边已有了一抹嘲弄,然后转身便去了一旁的厢房,大夫正在为乐辰清处理伤口,乐辰景静坐在旁。
洛王的气不打一处来,待到大夫走后,走到乐辰景的旁边抬手便给了他一记巴掌道:“你一日不惹事会怎么样?”
乐辰景看着洛王道:“人都已经走了,父王就不用再演戏了,今日这一幕你不是早就谋划很久了吗?你今日终于将皇帝的疑虑打消,将定国公推给皇帝,这事你们应该高兴才是,用得着如此凶狠的向我兴师问罪吗?”
洛王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暴怒道:“浑帐!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玲珑的用处你是知道的,你这一次将她掳走做什么?你是嫌如今天的事情还不够乱吗?”
“没错,我就是嫌还不够乱。”乐辰景冷笑道:“我以前一直都觉得父王虽然对母妃极度不好,可是却还是个人物,没料到这一次却是连弱质女子的主意都打上了,怎么?觉得没有白玲珑便成不了事了吗?”
洛王的眼里有了一抹危险,乐辰景又淡淡的道:“日后你最好不要再去打白玲珑的主意,她是我的女人,谁也不准碰!”
这一句话如石破天惊般在屋子里炸开,一屋子的人全部都愣在了那里,乐辰风早就猜到了一二还好一点,乐辰清和洛王完全就傻在了那里。
乐辰景看了众人一眼后道:“那天晚上玲珑是跟我在一起,并没有跟皇帝在一起。”
洛王闻言只觉得眼皮子跳的厉害,紧接着便觉得心跳也乱了起来,似有什么事情已经偏离了他预期的轨道,白玲珑的优秀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她身上负担了极多的东西,更是他重要的棋子,乐辰景素来冷情冷性,竟对白玲珑动了心?
洛王的眸子微眯,看着乐辰景道:“若一切如你所言,那那天晚上和圣上在一起的女子又是谁?”
“这件事情父王还是去问玲珑吧!”乐辰景淡淡的道:“父王费了那么大的劲将玲珑变成了定国公的女儿,难道不知道她其实是万知楼的人吗?”
“什么?玲珑是万知楼的人?”洛王大惊道。
乐辰景冷哼一声道:“我一直以为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骗得过父王,没料到如今父王也是被万知楼给利用了。”
洛王的眸光转深,却又看着乐辰景道:“你说你喜欢玲珑?”
“我知道父王一直重视门当户对,若如此的话,那么我注定要让父王失望了。”乐辰景的眸子里满是寒意道:“我不像父亲是一个极为多情之人,我在别人的人眼里是绝情的,因为绝情所以会对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
洛王长叹一口气道:“玲珑是个好女子,我同意你们之间的事情,只是如今事态严峻,皇帝又心仪于她,你难道想跟皇帝抢女人?”
“皇帝才是真正的薄情之人。”乐辰景冷笑道:“今日里我这么说他也无动于衷,关心的永远只有他的江山,女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件物品罢了。”
洛王看着他道:“对于高位之人,女子的确只是一个物品,这个道理你以后会明白。”
“我不想明白!”乐辰景的声音大了几分后道:“以前你对母妃便是用这样的借口,在你的心里,权势重过一切,乔侧妃的事情到如今你还没有醒悟吗?”
洛王的脸色很难看,乐辰风和乐辰清对视一眼后都同时把头低了下来,这场架他们没法劝。
乐辰景当下又冷冷的道:“我虽然是洛王府的世子,但是我对袭爵之事没有任何兴趣,不管你的事情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不要做那个居高处而绝七情六欲之人!”
洛王闻言大怒道:“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我做这么多的事情还不是为了你,此时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为的是你自己。”乐辰景冷冷的道:“不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罩在我的头上,我受不起,对我而言,这些年的奔波劳累,提心吊胆已经够了,之所以助你是因为知道我和洛王府是一体的,所以如果我要安宁,那么必先让洛王府安宁。至于其它的事情,父王可以看着办!而我的女人,我自然会想办法保护好,不敢劳父王操心,而父王若是以后还要设计于她的话,让她再委身于皇帝,那么我也没有你这个父亲!”
乐辰景的话一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洛王只气的胸口起伏,乐辰清忙将他扶着坐下来道:“父王,四哥虽然是我们兄弟间最有本事的一个,却也是最为偏执的一个,他此时想不通这些事情,父王也不要计较太多,我相信他日后会想通的!”
洛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乐辰景走出去的时候,却见圆荷扶着楚晶蓝正站在花树下,见他出来,她的嘴角含了一抹浅笑,他微微一愣,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朝她走进了些,却没有说话。
楚晶蓝微笑道:“四哥可以陪我到园子里走走吗?”
乐辰景的眸光温柔了些,轻轻点了点头,楚晶蓝对圆荷道:“你先回房吧,有四哥陪着便好。”
圆荷的眼里满是担心,楚晶蓝却朝她浅笑示意没事,她这才退了下去。
两人缓缓在园子里走着,楚晶蓝在居中的石凳上坐下来道:“恭喜四哥终于觅得佳人。”
乐辰景的脸色有些怪,他浅浅的道:“你都知道呢?”
“方才你和父王说话的时候,我在门外听到了一些。”楚晶蓝浅笑道:“我最是佩服四哥的性子,坦坦荡荡,有什么话都会直接说出口。”
乐辰景冷哼道:“你就奚落我吧!”
楚晶蓝微笑道:“我一直都觉得四哥是个真性情的好男儿,对感情也极为忠贞,对自己做下的事情也极为负责,当初若不是我的心里有远溪,若许我会选四哥。”
乐辰景的眼里满是不屑的道:“时过境迁,你想要如何笑我都可以,总之,在这件事情上我是败北了,只是的我败的不是安子迁那个娘娘腔,只是败给了时间而已。”
楚晶蓝掩唇轻笑,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后道:“我虽然还没有将你完全放下,却也不是那种没有道德之人,我和玲珑如何结缘的你想来也已经知道,事已至此,我便会坚持到底。当初对你是动了心,可如今却不仅仅是动了心,那个女子,这一生也只能是我的。我曾在母妃的灵前发过誓,这一生只会娶一个女子,并好好待她,不会负她。”
楚晶蓝的心里一时间有了万般感触,以前乐辰景曾许她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子时,她是不信的,因为他有极为出众的家世,有超然的地位,在这个一夫多妻的封健社会里是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男子,而如今她住到洛王府之后,和王府里的丫环侍从聊过天之后,才知道他确实是一个极为特别的男子。
她轻声道:“玲珑真幸福。”
乐辰景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四哥和她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会幸福一辈子。”
乐辰景的眸光幽深,楚晶蓝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递给他道:“我相信这根簪子由玲珑保管最为合适。”
乐辰景愣了一下,当日安子迁将发簪嵌入房梁之上后,楚晶蓝觉得这根簪子她是不能收的,便让红梅将发簪取了下来,一直想寻个机会还给他,却又怕触到了他的逆鳞,她只觉得今日是绝佳的时机,便将簪子取了出来还给他。
他呆呆的看了那发簪一眼,眼里有一抹淡淡的迷离之色,不知怎的,却触动了内心的那根弦,往事悠悠从眼前闪过,曾经为她要死要活闹天闹地的情景都随着这根发簪朝他涌了过来,他伸出去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却扭头看着她。
楚晶蓝的眸光温和,少了往日的清冷,多了一分暖意,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有些淡,却美的如初绽的花朵,他最是喜欢看她这样的笑容,以前为了能看到她这样的笑,他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反而让她对他厌恶至极。
他还记得最初看到她的笑容时心跳加速的感觉,而今日不知怎的,那当初的那些悸动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留在心里的只有淡淡的温暖有一抹异样的感动。他觉得鼻子处有些发酸,那淡淡的酸意很快就袭卷了他的眼睛,眸子里不自觉的就泛起了一层水气。
他极快的把头别了过去,她的头微微低着,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之后,乐辰景终于缓缓的道:“好,这根发簪我收回。”
楚晶蓝展颜一笑后轻声道:“四哥,偷偷的告诉你,其实霸道一点的男人更讨女孩子的欢心,只是在霸道的同时又不能失了温柔,因为过刚易折。”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后道:“用不着你来教,你还是好生守好你家那个多情而又风流的男人吧!否则指不定哪天他就给你找十个八个妹妹来伺候他!”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他却已轻哼一声,拿着发簪便朝右面的花从走去,走到那里突然抬起脚,一脚便踢在躲在那里的那人的ρi股上道:“没用的东西,整日里只会做偷鸡摸狗,干些不入流的事情!”
安子迁被他那一踢便滚到了一旁的草丛上了,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楚晶蓝愣了一下,不知道安子迁何时竟跟了过来,乐辰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大步走开了。
安子迁从地上爬了起来见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一分冷意,他嘻嘻一笑道:“这天气真好!”
楚晶蓝赏了他一记白眼道:“是很好,可是远溪怎么就钻到花丛中呢?不怕看不到这绝好的天气吗?”
安子迁长叹一声道:“我既怕看不到好天气,又怕我家娘子生气,更怕某些不长眼的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楚晶蓝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他却在那里冲她嘻嘻哈哈的笑着,她觉得对他实在是有些无语,当下却又笑着问道:“那远溪方才偷看看到了什么?”
安子迁眨了眨眼道:“看到了某个对我家娘子心怀不轨的浑蛋彻底死心,所以我如今觉得神清气爽。”就算被人在ρi股上踢一脚也觉得很爽!后面这句话他自己加上。
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圆荷闻言失笑,安子迁回头瞪了她一眼,她却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郡主,你出来已久,该回房休息了!”
楚晶蓝懒得理安子迁,由圆荷扶着回房了,安子迁狗腿的跟了过去。
乐辰景掳走白玲珑欲将其杀之的事情很快就在西京里传播了开来,传闻皇帝得知后龙颜大怒,责令洛王带乐辰景到定国公府赔罪。皇帝更赐下了极多的补品到定国公府,更屈尊降贵到定国公府探望白玲珑,只是白玲珑伤重,自称容颜受损兼伤口流血,怕污了龙目坚持不见。
于是坊间流传了天子一怒为红颜的佳话,京中女子个个对白玲珑羡慕不已。
帝王的多情成全了白玲珑西京第一美人的称号,朝臣对这件事事褒贬不一,却说她妖媚惑主的流言更多于她与皇帝的浓情。
皇帝到定国公府之后虽然没有见到白玲珑,却和定国公聊了好几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第二日已多年不上朝的定国公也上了朝,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封定国公为镇南大将军,统领平南所有事宜,更赐了皇马褂一件,玉如意一对,以及尚方宝剑一把,着他平定南疆!
原本爵位到公后不能再授予实权,皇帝这样的做法让以洛王为首的大臣集体反对,而皇帝当朝排除所有人的异议,一意孤行让定国公做了平南大将军,并在早朝时也下了另一道诣意:纳万青鸾为妃!只待她的伤一好便进宫。
第二十九章
安子迁在王府里听到皇帝的诣意之后,嘴角边露出一记浅笑,如今朝堂上的格局当真是让人觉得有趣至极,白玲珑的身份倒是骗了不少的人,定国公只怕早已是洛王的派的人,也不知洛王对定国公说了什么,才让定国公这个闲散了多年的人出山。
而皇帝的那道诣意一下,只怕乐辰景也坐不住了,他突然觉得乐辰景是个妙人,原本一直看白玲珑不顺眼,倒因为他那天晚上的成全而动了心,这世上他只听说女人失了身才会跟着某个男人,乐辰景倒是开了男人的先例。
不过他还是觉得乐辰景的眼光是不错的,白玲珑本是个极为出众的女子,配乐辰景那个暴躁狂倒是绰绰有余,只是这一纸封妃的圣诣一下,就注定了两人之间的磨难,也不知那个行事夸张的人会有何行动。
安子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着满园碧绿的树叶将茶一饮而尽,楚晶蓝看着他道:“你今日里倒有雅兴来喝茶,王府里却已乱成了一团。”
“何止王府乱成了一团。”安子迁笑道:“很多事情都乱成了一团,我听说今日父王带着四哥去了定国公府,又和定国公吵了一架,那赔礼道歉,根本就变成了去生事的。”
“四哥生事的本事原本就是一流。”楚晶蓝浅浅的道:“只怕这一次他是动了真怒了。”
安子迁笑了笑道:“这年头娶媳妇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娶那种原本就优秀的女子,他若是不吃一些苦头,日后也不知道如何去疼人。”
楚晶蓝双目灼灼的看着他,他眨了眨眼道:“我因为吃了不少的苦头,所以才会更加珍惜我的娘子。”
楚晶蓝的眸光浅浅,微笑道:“远溪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但是我却觉得四哥是个真男儿,定能得到玲珑的芳心,而且日后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在这方面,远溪做的远没有四哥好,我嫁到安府是平妻,纵然俞凤娇被休了,五房这边只有我一个妻室,却终究是平妻,平妻的身份和地位还是及不上正室的,更何况远溪还有洛冰那个美妾,算来远溪也算是享尽齐人之福了。”
她笑的温和,却让安子迁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他微笑道:“多谢晶蓝提醒,我原本以为我往后不会再对其它的女子动心,所以不会再娶妻纳妾,你纵然是平妻却是不折不扣的正室了,是我大意了,不如这样吧,明日我请父王做个见证,让你坐稳正室之位如何?”
楚晶蓝微皱眉道:“坐稳正室之位?”
安子迁自知失言,当下轻轻掌了自己一记嘴巴道:“我说错话了,是将晶蓝扶为正室……不是扶为正室,唉,瞧瞧我今日都语无沦次了,晶蓝若是愿意,我还愿意八台大轿再娶你一次,以正室之礼迎娶你。”
楚晶蓝浅浅的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如今有孕在身,经不起折腾了,直接禀过父王行个礼便罢了。”
安子迁知道她不高兴了,当下忙走到她的身边道:“是我大意了,这事还让你来对我说,不如你打我一下消消气吧!”
楚晶蓝看着他那张皮皮的脸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嗯,你知错就好了,这笔帐我记下了。”
安子迁闻言脸已成了苦瓜脸,楚晶蓝又淡淡的道:“上次玲珑来看过我,这几日我也寻机会去看看她吧,说来在西京,我也只有她这一个朋友了。”
安子迁笑了笑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好啊!只要你敢见她就行。”楚晶蓝的嘴角微勾道。
安子迁扬了扬眉道:“有何不敢见的?我为她觅了一个佳婿,她还得好生感谢我,两人日后若是真成了,还得谢我这个大媒!”
“嗯,他们的确是该谢你个大媒,也许玲珑是不会说什么的,可是四哥却不是省油的灯,瞧瞧他如何谢你吧!”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
安子迁不以为意的道:“说句实话,我还真没有把四哥放在眼里,他是有些本事,可我并不怕他,真把我惹急了,我也不介意再给他下一点猛药。”
楚晶蓝闻言只觉得有些无语,当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却已收起脸上的笑容,眉宇间有了一抹淡淡的愁,她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一紧,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安子迁淡淡的道:“上次劫米之后,我便将那些米全部都运到了辽东,各分舵也化整为零停下了一些行动,可是皇帝还是动了怒,这一欠下手比以前狠太多,所以万知楼如今有一点小麻烦,算来是大家都吃了一点亏。皇帝让苏连城查米的去向,他这几日却一直呆在一间古寺之中,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他如今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我想他应该是在想法子如何存活下来。”
安子迁伸了个懒腰道:“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活下来,在我看来他都会有所行动,而这些行动十之八九是针对我的。”
楚晶蓝的眸光幽深,原本还存有几分玩笑的心情也消失了,如今所有的危机都未解除,未来会如何着实让人担忧。
第二日两人禀过洛王之后,安子迁在洛王府把楚晶蓝迎为正妻,规矩虽然繁多,但是因为楚晶蓝有孕在身,将很多事情都简化了,到最后只能洛王敬了一盏茶,便算是礼成了。
乐辰景没有来参加两人的仪式,他这几日也显得有些忙,一下朝便不见踪影。
倒是乐辰风和乐辰清两人的兴致高的很,一直在替两人张罗诸般事情。
那日定国公到王府闹事之后,王府书房里的书简曾被人动过,洛王也从未对外人说起过那件事情,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人的手笔,有的时候处理这些事情也是需要将计就计的。
洛王含着笑主持了楚晶蓝的安子迁的事情,待到礼成之后,他将茶喝下后便对楚晶蓝道:“我听闻蓝儿和银面阎罗相熟?”
“也不算是相熟。”楚晶蓝一时间不明白洛王为何会这样问,心里的警钟却已经敲响,她轻声问道:“父王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也不是突然提起。”洛王缓缓的道:“而是早就想问你,却又怕你为难,也怕你对我撒谎,所以我才将事情放在心里一直都没有询问。但是如今我却不得不问问你了,因为如今万知楼也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情,所以我的心里也存了一些担心。”
“父亲是担心万知楼会给父王造在困扰吗?”楚晶蓝轻声问道。
洛王看着她道:“确切的说也不是怕万知楼生事,而是担心日后事情闹的大起来难以收场。”
楚晶蓝微缓缓的道:“若是父亲担心他们会坏了父王的大计,那么父王不用太过担心,他们并无恶意,我和银面阎罗有些交情,他们不过是见我在西京屡次遇险,所以寻着机会就给皇帝一些颜色看看罢了。”
洛王的声音低了三分道:“听蓝儿这么说来,似乎对万知楼的事情很有把握?”
“女儿不敢隐瞒父王,万知楼和女儿的确过从甚密,女儿和银面阎罗也算是知交,他的心思,女儿还是知道一二的,他虽然也是一代枭雄,但是从未有过问鼎天下之心。”楚晶蓝轻声道:“他曾担心父王会对他生疑,所以来西京的时候就告诉我,他和洛王是一条心,绝不会坏父王的事情。”
“蓝儿你聪明无比,应该知道什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洛王看着她道:“他的心思,只怕不是他说的那么小,而是有些大了。”说罢,他递了一封信给楚晶蓝。
楚晶蓝接过后他又道“这是你大哥从辽东寄来的信,你大哥在信中说,如今辽东的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而这所有的一切基本上都是万知楼的手笔,所以在辽东,万知楼有几十万人的们信徒,如今势力极大,这样的人又岂是那种子没有野心之人,所以蓝儿,你莫要被他们给骗了。”
楚晶蓝将洛王递过来的信摊开一看,果然信中如洛王所言,细述了万知楼在辽东的势力,并在信末问洛王应该如何应对。
安子迁在旁也将信看了个大概,他轻声道:“父王,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哦?你想说什么?”洛王看着安子迁问道。
安子迁朗声道:“其实银面阎罗的事情,我以前也曾听晶蓝说起过,以前也曾见过他几次,我虽然并不太喜欢他,可是纵观眼前发生的事情,我却觉得他是在帮父王的。”
“何以见得?”洛王的眼里有了一抹兴趣。
安子迁看着洛王道:“大哥被皇帝派到辽东赈灾,说的好听去赈灾,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想借这一次的事情对付大哥,堂堂的赈灾使,朝中没有拔下一两银子,没有拔出一石米,这哪里是去赈灾,摆明了就是想让洛王府散尽家财以一家王府保一方平安。做好了,那是赈灾命名该做之事,做不好,便是杀头之罪。我相信这些事情父王和大哥必然是早就看透的,所以我在得到辽东有灾情时,便已派人送了十万石米去辽东。可是十万石米只能解燃眉之急,却非长治久安之法,而万知楼所行之事,看来似乎是在扩充门徒,可是也同时解决了辽东的灾情,说来却是帮了大哥一把。”
“你的见解倒是独特。”洛王的嘴角微勾,眼里别有一秋趣味的看着安子迁。
安子迁缓缓的道:“其实不是我的见解独特,而是安府在辽东也有一些产业,所以有家丁在在辽东,对辽东的灾情也略之一二。其实以目前的情景对父王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其实父王若是把心胸放开来看,此时倒不如利用银面阎罗来对付皇帝,因为对父王而言,眼前最大的对手不是银面阎罗,待将大局稳固之后再来想法子对付银面阎罗也不迟。”
洛王的看着安子迁的眸光有了三分兴致,他浅浅的道:“远溪,以前甚少听你讲天下局势,如今这一番大论倒是入木三分。”
安子迁看到洛王那记幽深的目光心里发凉,却依旧强自镇定的道:“父王过奖了,其实我哪里有看得懂天下局势的本事,只是来到西京之后,我和晶蓝数番遇险,这所有的一切都拜皇帝所赐,心中着实恨他,却又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盼着他早日倒台。”
洛王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楚晶蓝知道洛王每次这样一笑,心里都别有盘算,当下便又道:“女儿觉得远溪说的极有道理,万知楼就算在辽东势力庞大,却也不过是个江湖组织,终是难登记大雅之堂,父王不用过于担心,不管他们是真心帮父王,还是在巧合之下帮的父王,终算是救了大哥一命。”
“晶蓝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如今我有些事情想和他确认一二,晶蓝既和他相熟,不如约他出来相见,本王想见见他。”洛王看着楚晶蓝道。
楚晶蓝的眼里有些为难道:“父王的话,女儿自然要听,只是那银面阎罗来去无踪,想见女儿的时候他自己就出来了,不想见的时候就算是找遍西京也难以得见。我若是遇上了他,定将父王的意思转达。”
洛王的眸光流转,他浅笑道:“如此说来银面阎罗的谱摆的还真不小。”
安子迁又道:“江湖中的人物,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洛王的嘴角微勾,看着安子迁道:“你将安府的米粮献出,已在允州被银面阎罗全部劫走的事情你是否知道?”
“我听晶蓝说起过。”安子迁轻声道:“其实我心里挺开心的,当日献粮完全是被逼于无奈,被万知楼劫走实是妙事一件。就算是我散尽家财,也不愿意皇帝用那些米粮来对付父王,所以被劫走了也好。”
“你怎能确定这不是银面阎罗和皇帝唱的双簧?”洛王看着安子迁反问道。
安子迁自己就是银面阎罗,自然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洛王一问出口,他的心里不禁一紧,终于明白洛王今日为何会如此问他了,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楚晶蓝知道大事不妙,洛王这样当权之人,疑心病和猜疑素来都重,平日里行事也是极为小心的,此时有这样的猜疑虽然正常,可是对他们而言却是极为危险之事,她当即道:“不可能是他们唱的双簧。”
“为何?”洛王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楚晶蓝。
楚晶蓝缓缓的道:“若是双簧的话,皇帝不可能将苏连城从天牢里放出来去查米的动态,我前段日子更是收到消息,银面阎罗当初在劫走米的时候将三八虎骑营的人全部杀光,虎骑营时皇帝训练多时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暗卫,我听说他们个个都是武功好手,而且有勇有谋。若是唱双簧的话,皇帝是断然不会舍得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三千人马。我还听说那次事情之后,皇帝恼怒至极,发动官员挑了不少万知楼的分舵,那情景势同拼命,若是唱双簧的话也太过了些。”
洛王的眸光流转,看着楚晶蓝道:“蓝儿分析的极有道理,倒是本王多心了。”
“不是父王多心。”楚晶蓝浅浅的道:“而是事关整个洛王府的安危,父王多想一些也是好的,而这些消息,是万知楼的密探告诉我的,我若不知这些事情,也一定会和父王有一样的猜想。”
洛王的眸光温和了一些道:“平日蓝儿如何与万知楼联络?”
“没有具体的法子。”楚晶蓝轻声道:“是他们每隔十天便会派人送一封信来,信里会大概说一些最近的动态,以及我要注意什么事情,我是没有办法主动联系他们的。”
洛王长叹一口气道:“真没料到万知楼的人行事如此谨慎小心。”
楚晶蓝缓缓的道:“万知楼掘起于江湖已有数年,能一直屹立不倒必然是他自己的管理法子,我虽然与银面阎罗有些渊源,却也只是朋友而已,父王若真是想要用他们的话,下次遇到他时我会再次说和。”
“再次说和?”洛王反问道。
楚晶蓝轻叹一口气道:“实不想瞒,我上次见到银面阎罗的时候,曾向他说起此事,他却以江湖中人散漫惯了为由不愿卷入朝庭的纷争中来。如今他既然已经卷入,想来说和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便辛苦蓝儿了。”洛王缓缓的道。
楚晶蓝看着洛王道:“父王对女儿百般照拂,女儿自然也想为父王做些事情。而在女儿做这些事情之前,还请父王不要对万知楼那边有所动作,免得到时候女儿也难做。”
“那是自然。”洛王幽幽的道:“本王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以和平的法子解决,这些年来已流了太多的血,实不愿再看到鲜血。”
楚晶蓝和安子迁对视了一眼,洛王轻轻摆了摆手,两人相携而出,乐辰风和乐辰清也退了出来,乐辰风看着楚晶蓝道:“妹子可能刚到王府还不知情,这些年来父王和皇帝斗法,其实王府里也有很大的损伤,大哥、三哥和六哥都几遇危险,父王想尽了千万种法子才化解了一场又一场的杀局,若是妹子真能劝得动银面阎罗的话,便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楚晶蓝见乐辰风那张还有些稚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老成,她知道这个少年这些年也历经了风雨,早已和他的兄长们一样都是极为老练之人,她浅浅的道:“九哥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所以会尽力为之,但是父王那边,还得请八哥和九哥也好生劝劝,有些猜疑过了,便会引来莫大的危机。如今的圣上之所以残暴,起源也不过是他的多疑,当然也有他性子里的残忍。”
两人都听明白她的话了,乐辰清道:“妹子不用担心,父王不是那种残忍好杀之人,父王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洛王府里的人不受到伤害。”
楚晶蓝轻轻点头后安子迁回了房,因为洛王的那一席话,安子迁明显有些不太痛快,她拉着安子迁的手道:“你也不要多想,父王在其位自然会多疑,再则你的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
“我以前就料到了大哥会写信回京告诉父王辽东的事情,之前也曾让晓玉带消息给怀素,怀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今日的事情与其说是父王和我们分析朝中的局势,倒不如说是他的试探。”安子迁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怒气。
楚晶蓝的眼睛微眯道:“试探?”
安子迁轻叹道:“我猜因为怀素的暗示,父王已经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你这事原本就是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被他知道。”楚晶蓝轻声道:“我估莫着父王只怕是知道玲珑是你的人,所以心里更加不安,怕你还有其它的后着。”
安子迁有些疑惑的看着楚晶蓝,楚晶蓝轻声道:“四哥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要猜透玲珑的身份不是难事,在父王看来四哥只怕更像是受到了玲珑的迷惑,别看父王和四哥平日里吵的厉害,可是我看得出来,父王的九子之中,他最疼的还是四哥。四哥又是唯一的嫡子,若是大事成功之后,这天下便也是四哥的了,这一次他和玲珑之间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在父王看来,倒更像你别有所图在四哥的身上做文章。而怀素原本就和晓玉有情,父王有多么器重怀素你也是知道的,晓玉是万知楼的事情父王只怕也是知道的,如今父王身边两个极为重人的人身边都有万知楼的人,你又如何能让他安心?”
安子迁愣了一下,之前是一心想让乐辰景对楚晶蓝断了念头,倒也没有想那么多,此时听楚晶蓝一说还真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时间,他倒又有了三分沮丧。
楚晶蓝看到他这副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她看着他道:“这些事情已成定局,如今只能想法子打消父王的顾虑了。”
“这个法子可不好想。”安子行无可奈何的道:“如今诸事交错,稍有不慎只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最好的法子,还是我得用另一重身份和他见见了。”
楚晶蓝细细一想,也觉得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两人的心里不禁都有些发愁,却也别无他法。
当日下午,两人依着之前的计划去看白玲珑,到定国公府的门口却遇到了苏秀雅,苏秀雅一见两人,面色当即便冷了两分,楚晶蓝那日揭穿她的真面目之后,她在西京的日子便一日比一日难过,以前的那些赞美之词全部都成辱骂之词,那些贵妇人和大家闺秀看到她只余下嘲笑,她只觉得她如今在西京的日子过的比在杭城还要难受几分。而苏府里的家丁,面上对她甚是恭敬,背地里却说了不少的恶毒之语,而她和红颜的关系也一日差过一日。
苏连城入狱后,她心里惶恐万分,终是明白那些荣华富贵看起来都极为耀眼夺目,但是却并不是永恒的,都是带着危险的,只要苏连城一倒,她往后的日子便极难想像要如何过下去。
那几日她想了许多事情,心里又悔又恨,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楚晶蓝在搞鬼,在心里更是恨透了所有洛王府的人,她曾想过去洛王府前闹事,却又缺了那分胆量,今日在这里见到楚晶蓝,见她和安子迁双双前行,端端是一对壁人,嫉妒如毒蛇啃咬着她的心。
她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两人,楚晶蓝对于她这种含怒带恨的目光已见识了许多次,倒也着实没有往心里去,当下下巴微微抬起,缓步朝前走去,眼见的两人就要擦肩而过了,她突然唤道:“表哥……”
安子迁扭头看了她一眼道:“苏小姐日后还是不要唤我表哥比较好,我已经和苏小姐断绝了亲戚关系。苏大人平步青云,位高权重,我实在是高攀不起。”
苏秀雅的眼里含着泪水道:“我记得表哥以前最是长情,平日里做事更是温和无比,何曾做过如此偏激之事?你自从娶了这个蛇蝎女子之后,行事便狠了不少,大哥以前是如何待你的,你难道全忘了吗?”
安子迁终是恼了,却只是淡淡的看了苏秀雅一眼后道:“苏小姐说错了,真正生了蛇蝎心肠的是苏小姐,上次在苏府的时候,苏小姐用尽了千方百计害贱内,而贱内却还想为苏小姐说话,我原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苏小姐应该会反醒自己的过错,没料到却是变本加厉!而苏大人也早已不是我以前认识的苏大人了,我和苏府再无任何干系,还请苏小姐也留些口德,否则终会害到自己。”
苏秀雅的眼眶一片通红,安子迁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人都是会变的,他真的没有想到苏秀雅会变成这副样子。他牵着楚晶蓝的手缓缓前行,不愿意再理她。
苏秀雅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背影,却见两人相互扶携温情暖暖,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她初嫁时和杜如海一直漫步于千叶林中的情景,当时两人把手共游,天空碧蓝,繁花似锦,彩蝶纷飞,当时是怎样一副幸福的情景,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这一生只怕也难再携手了。而她对乐辰景的痴恋和爱慕,在乐辰景看来却是什么都不是,她原本以为来西京之后,能日日与他相见,没料到来这里几个在月来,只远远的看过他两次,他却是连正眼都未曾看她一眼。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那对她而言难以乞及的幸福,楚晶蓝就能那么轻易拥有,她不甘心!论容貌,她自认为并不逊于楚晶蓝,论家世,苏府也一点都不输于楚家,为何楚晶蓝被休了之后过的风生水起,而她的日子却过的惨淡无比?
恶念在她的心头升起,她见楚晶蓝因为怀孕而显得步履沉得,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脚,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眸子里有了一抹异样的光华,当下咬了咬牙,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朝楚晶蓝撞了过去。
她来的速度极快,待楚晶蓝察觉之时她的人已经到了她的身旁,楚晶蓝不由得大惊,安子迁是习武之人,早已察觉苏秀雅奔了过来,初时只道她还有什么话要说,而后便觉察到了她的异常,他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线,定国公府的门前有一条小河流过,苏秀雅这一扑是存了心将楚晶蓝往小河里扑,是存了心想要取楚晶蓝的性命。
安子迁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眼里已有了一抹杀意,就在苏秀雅在扑过来的时候他极快的一把将楚晶蓝拎起来换了一个方位,他的脚步微微一转,脚下微微一扫便将苏秀雅扫倒,只是她这一冲是拼尽了全力,他的脚只一扫,苏秀雅的身子便重重的朝前跌去,小河边有木制围栏,她这一撞竟将围栏全部撞倒,她的人直直的一头栽进了小河之中。
楚晶蓝惊魂未定便听得落水之声,她的脸色一变,却见苏秀雅已摔进了河里,她再一看那被撞开的围栏,便知苏秀雅是如何想置她于死地,她的眼里已有了一抹怒气。她今日若不是跟着安子迁一起来定国公府的话,就算她发现了苏秀雅的杀机,她有孕在身不见得能避开这如同拼命的一撞。
安子迁也没有料到苏秀雅竟是用尽了全力,他那双如琉璃一般温和的眸子刹那间杀机满布,他见过恶毒的女子,却从没有见过如苏秀雅这般恶毒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极为清楚,苏秀雅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此时却将帐往楚晶蓝的身上算!往楚晶蓝的身上算也便罢了,竟是连他未出世的孩子都动了杀机!
他的性子极好,鲜少有人能引得他动真怒,而今日苏秀雅的行为却是引发了他心里的怒火,他冷着眼看着苏秀雅在小河里折腾,她方才那一撞之力极大,看起来似已撞伤了身体,水中有鲜血冒出。
就在苏秀雅撞楚晶蓝的这一刻,定国公的府前停下了两顶轿子,首辅辛仲山之妻楚氏和兵部尚书崔文滔之妻田氏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梦溪刚好看完白玲珑从定国公府走了出来,也将眼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楚氏见状,只气的胸口起伏,方才若不是安子迁机敏的话,楚晶蓝这一次只怕是必死无疑,她当下拉着田氏道:“这世间竟有如此恶毒的女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想夺郡主的性命!”
田氏也惊道:“我以前听闻苏小姐是个擅长伪装之人,平素见她大方得体,一直以为那些不过是传言罢了,是信不得的,没料到今日里竟见到了她做如此恶毒之事!郡主有孕在身,若是被撞上,只怕会出大事!一个女子,怎能恶毒至此!”
楚氏长叹道:“那日崔夫人是没去苏府,没有看到不信原也正常,我那一日可是亲眼目睹啊!当日若非千赫王走在前,只怕郡主也会被淋个透湿,我初时还只道是意外,看到今日之事我才那一日的事情根本就是处心积虑的!”
田氏摇了摇头道:“真是世风日下啊!这苏大人是当朝探花,也算是饱读诗书,怎么他的妹子就如此恶毒呢?”
“我听闻苏大人和之前的郡主的事情,根本就是其错在苏大人,苏大人原本就是一个品行极度恶劣之人,他的妹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楚氏轻咬着唇道。
田氏长叹了一声,楚氏又道:“苏秀雅如此恶毒,再留在西京还不知出什么祸事,我打算上书皇后娘娘,请她恶惩这个恶妇,到时候还烦请崔夫人帮忙做证!”
“使得。”田氏轻声道:“这样的女子实不配留在西京,辛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你起这个头,我自然要做证的。”
梦溪不如两人沉稳,早已冲到楚晶蓝的身边道:“堂姐,你没事吧?”
楚晶蓝面色有些苍白,眼眶里含了一层水气,当下拉着梦溪道:“这一次的事情恳请公主为我做主!今日若非我及时避开,只怕会一尸三命!”她平素极少在人前示弱,今日里是真的被苏秀雅吓了一跳,也恨毒了苏秀雅的恶毒,此时有梦溪做证,她断然不会再让苏秀雅好过。
梦溪平素见她都是淡然而笑的样子,又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知道她必定是被吓到了,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没有怒气,只有惊恐,虽没我见尤怜之娇弱,却别有一番委屈的无措,而今日苏秀雅实在是做的太过份了些,她当即咬着牙道:“堂姐莫怕,这个恶毒的女人今日里我帮你料理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动,梦溪已经跑到那断栏杆处,时值夏日,那小河里的水也不算太深,刚过苏秀雅的胸口,她不会水性,又受了伤坠河,此时一惊慌,倒喝了好几口河水,她见梦溪探出头来,当即大声唤道:“救命!公主救我!”
梦溪双手擦在腰上,柳眉上扬,杏眼圆睁,白净秀气的脸上满是嘲弄之色,她冷笑道:“你是什么什么东西,敢命令本公主?你让我救你就救你,我也太没面子了吧!”
梦溪的性子,整个西京人尽皆知,苏秀雅闻言又惊又恐,心里一慌,又喝了好几口水,想起梦溪和楚晶蓝第一次见面就相谈甚欢,今日之事十之八九已被梦溪看了去,心里暗自慌张,也知这个不讲道理的公主是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的,她挣扎着欲往岸边走去。
梦溪在岸上看到这副情景,当下又道:“不过佛祖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罢,她拿起定国公府前打扫房梁的超过长竹杆便狠狠的朝苏秀雅戳了过去,一边戳一边大声道:“苏小姐莫慌,我来救你了!”
楚晶蓝见到梦溪的举动愣了一下,暗叹这个性格有些惊世骇俗的公主果真是个极品中的极品,竟这样收拾苏秀雅!她本是心地善良之人,不想将事闹太大,只是想起苏秀雅方才恶毒至极的举动,她想劝梦溪的念头便又打消了,只是由安子迁扶着抹着泪站在那里。
苏秀雅原本已走快走到岸边,被梦溪那一戳便又倒在了水里,她往后退了一步,便又倒在了小河的中央,她身上原本就有伤,又是一个深闺女子,之前就喝了几口水,这番一折腾又哪里还受得了,倒在水里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口水,手脚拼命的扑腾,头却已露不出来了。
梦溪大声道:“别怕别怕,本公主救你来了,快些抓住这竹杆!”
苏秀雅手脚乱扑腾,倒也抓住了梦溪递过去的竹杆,原想沿着竹杆往上爬,梦溪的嘴角微勾,不但没将竹杆往上拉,反倒竹杆狠狠的往下戳,苏秀雅刚刚露出来的头又到浸到水里去了。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定国公府的家丁,家丁有不少看到苏秀雅对楚晶蓝做的事情,便也只站在一旁不说话,见梦溪这样对付苏秀雅怕出人命,胆大一点的家丁道:“公主,要不要小的下去救苏小姐?”
“嗯,你们下去救苏小姐,我改日就去救你全家!”梦溪微笑道。
家丁吓的脸色大变,只站在她的身边看着,没有一个人敢动半分。
梦溪手中的竹杆起伏了两次之后,苏秀雅再也没有力气攀爬竹杆,一口气上不来,便已晕死在水中。
第三十章
梦溪见苏秀雅已无力折腾,长长的竹杆一抽便抽了出来,她知道出事了,当即指着那些家丁大声道:“你们这些个呆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苏小姐要是死在定国公府前,看你家老爷不剁了你们!”她的眼睛一横,那模样倒真有几分杀气。
梦溪公主威名远播,在西京可谓是无人不知,那些家丁闻言吓的半死,水性好的赶紧跳进河里去教人。
好在天气炎热,河水也不冰凉,家丁很快就已将她救了上来,只是她浑身尽湿,曲丝毕露,那些家丁又都是男子,她的闺名经这番一折腾,算是彻底毁了。
苏秀雅的丫环见她被救上来只知道哭,也不知道拿件衣服给她遮遮,楚晶蓝是早已想到这一层,却一直站在那里未动。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目清冷,心里也恨苏秀雅恶毒,实该给些教训,当下紧紧的扶着楚晶蓝,也不说话。
苏秀雅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梦溪见事情玩的有点大了,当即大声道:“苏小姐你也真是太娇弱了,我拿着竹杆救你你竟都爬不上来!”
那些围观在四周的家丁咽了一口口水,苏秀雅只所以这样还不是拜公主大人所赐,此时倒真显得胸襟广阔大度无比了,传言公主不能得罪,还真是不能得罪!一个个站在那里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胆子大一点的家丁伸手去探苏秀雅的呼吸,竟已没了气息,当下大惊道:“公主,苏小姐死了!”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梦溪明显不信那家丁的话,又见苏秀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也有点发毛,当下伸手一探,竟已没了呼吸,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有些过了,她平日里虽然有些无法无天,但是却也从来没有弄出过人命,此时见苏秀雅死在自己的手里,心里一时间也有些乱了起来,当下看了楚晶蓝一眼。
楚晶蓝闻言微怔,却知溺水之人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将腹内的水排出便无大事。她恨苏秀雅入骨,苏秀雅三番两次欲取她性命,她也巴不得苏秀雅就此死了一了百了,只是如今将梦溪也牵扯了进来,若是真的弄出人命了依梦溪的身份自然是无事,只怕是坊间又少不了流言蜚语,而且这一次的事情因她而起,日后只怕还会因为这件事情生出其它的事情来。而梦溪本是善良之人,这一次若是因她背负上人命,只怕日后都不会安生,而这一次的事情又因她而起,她实不能陷梦溪于险境。
她看了一眼四周,却见苏秀雅的丫环正在那里哭泣,四周的人虽然不敢说梦溪什么,但是眉眼里已有了丝责备之色。
她的眸子微微一眯,当下咬了咬牙极快的走上前去骑坐在苏秀雅的身上,然后伸手重重的按压苏秀雅的胸腔,然后再给苏秀雅做人工呼吸。
这里的人何曾见过这样救人的法子,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楚氏和和田氏看到她这副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初时只道是她恨苏秀雅在那里虐尸,心里觉得她做的有些过了,再见她去亲苏秀雅的嘴,又觉得有些惊世骇俗。
楚氏关心楚晶蓝,当下忙走到她的身边道:“郡主,人死不能得生,你心里难过到一旁休息吧!”
她不说楚晶蓝的错,只说楚晶蓝看到眼前的情景受了惊才会有异常举动,劝楚晶蓝去一旁休息。
楚晶蓝扭头见楚氏的眼里满是担心,知道楚氏是为了她好,但是此时苏秀雅还不能死,她也来不及解释,只看了一眼安子迁。
安子迁原本见她对苏秀雅所做之事有些不太理解,但是又觉得她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断不会做出太过出格之事,此时这样做必定有她的理由,再见她动手的方式,他隐隐觉得她是在救人。两人虽然成亲还不到一载,虽没有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却已有了无条件的信任。
他见楚晶蓝的目光看过来,当即对楚氏道:“辛夫人,晶蓝是在救苏小姐,劳烦你让开一些,不要影响到她。”
楚氏闻言愣了一下,她听到安子迁的话有些难以置信,救人的法子她见过许多种,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救人之法,只是安子迁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也知道苏秀雅若是真这样死了难免有些麻烦。她是第二次见到安子迁,那一日隔得远,今日近距离这般看着只觉得这个侄女婿真是一有人才,她见安子迁目光坚定,当下便退到了一旁。
楚晶蓝百忙之中看了安子迁一眼,心里却涌起来了一抹淡淡的甜意,他竟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再度按下苏秀雅的胸品,苏秀雅的嘴里吐出了一大口水,险些便喷在了楚晶蓝的身上,苏秀雅轻轻的咳嗽了起来,眼睛微微睁了开来。
梦溪愣了一下后道:“苏小姐醒了!”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楚氏没有料到楚晶蓝那番动作竟真的救活了苏秀雅,心里微微一惊,却很快就回过神来大声道:“方才苏小姐欲害郡主不慎落水,郡主心胸宽阔,不但不与她一般计较,还以德报怨救了苏小姐一命,此等胸襟实在是让人佩服!”
楚氏说罢,朝楚晶蓝微微一揖,以示她的敬佩之情。
安子迁见苏秀雅一醒,便伸手将楚晶蓝扶了起来,苏秀雅的两个丫环这才知道给她披件衣裳,她初醒时,眼睛还有些迷蒙,见楚晶蓝从她的身上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丫环轻声道:“小姐,方才多亏了郡主,若非她救了你,小姐此时只怕……”
苏秀雅神智还有些迷蒙,没有说话,只是瞟了楚晶蓝一眼。
楚晶蓝听到楚氏之言微怔,旋即明白了楚氏的意思,楚氏在西京已久,早已成了人精,只字不提方才苏秀雅落水之后梦溪的所作所为,只提楚晶蓝的胸襟和大度。她知道女子的名声是极为重要的,楚晶蓝之前因为苏连城的事情而在西京名声极坏,虽然经过上次的一事情挽回了一些,但终究还是让人的心里对她存有三分怀疑,此时她这般不计前嫌的救人,既表明了她的大度又显示了她的仁厚。这样一个为楚晶蓝正名声的绝佳机会,她又如何会放过!
楚氏这般一说,四周的人都鼓起掌来,苏秀雅的两个丫环跪在她的面前道:“多谢群主救了我家小姐!”
楚晶蓝的眸子微眯,田氏也在一旁道:“以前只是听到郡主的大名,原本以为那些流言就算不是真的,却也是无风不起浪,今日见郡主这等胸襟,着实让我拜服。郡主日后若是得空,就到崔府去小坐,让我儋仰郡主的风采!”
“崔夫人言重了。”楚晶蓝轻声道:“我只是做我该做之事罢了,是凑巧知道这个法子能救人,若是崔夫人知晓,也一定会出手救苏大小姐的。”
田氏的眼里敬佩更浓,见楚晶蓝举止大方,气质高贵,纵然之前受了惊吓也难掩其绝世风采,这一番话更是说的大方得体,心里着实喜欢,当上微笑道:“郡主气度不凡,我敬佩不已!”说罢,她也朝楚晶蓝行了一个礼。
田氏是崔文滔的发妻,她出身武将世家,性子高傲,等闲之人从不放在眼里,在西京能让她行礼的妇人也就只有皇后一人而已。由于崔文滔甚得皇帝宠爱,又手掌实权,京中妇人对她也极为尊敬,更兼她也极做做事,处事有度,在西京妇人中的地位甚高,极得朝中命妇的尊敬。
楚晶蓝早前对她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知道田氏不同于寻常妇人,上次苏秀雅设的宴她就没有去,此时见田氏向她行礼,她忙回礼道:“崔夫人言重了,我早前就听说崔夫人是女中豪杰,一直心存结交,只是一则身怀有孕实是不便,再则初到西京怕惊扰了夫人,所以一直未曾登门,今日与夫人相识,实是缘份。”
田氏的眼里满是笑意道:“既然如此,郡主日后得空可一定得来崔府一趟了!”
楚晶蓝忙答道:“一定!”
楚氏笑道:“崔夫人好静,平日极难邀人过府的,没料到今日倒是和郡主投缘。”
楚晶蓝浅浅一笑,那边早有人将苏秀雅抬上了马车,她经上一番折腾原本想在定国公府先休息一番,不料家丁竟将她拦在门外道:“老爷上朝未归,小姐有伤在身,夫人也身子不适,苏小姐还是回苏府休养比较妥当。”
话是说的很客气,却也拒绝的很彻底,苏秀雅头一片眩晕,早已失了力气,心里虽然气恼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由丫环扶着上了马车。却见身边的那些人全部都用极度鄙视的目光看她,楚晶蓝和田氏楚氏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大恨,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楚晶蓝,眼里满是恶毒。
楚晶蓝原本和楚氏田氏正在说话,见她的目光看来,便也看了她一眼,楚晶蓝这一看楚氏和田氏便也朝苏秀雅看了过去,将苏秀雅恶毒的目光全都看了去,苏秀雅见两人的目光看来,忙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眼神,只是一切已经晚了。
田氏怒道:“这世间自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子,她要害郡主,郡主救了她的性命,她竟还用如此恶毒的目光看郡主!只怕还心存恶念,见我们看去便换了眼神,真真是个极会伪装之人。”
楚氏轻叹道:“我见过无数心肠恶毒的女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像苏小姐这样恶毒之人!我自认所作所为是对得起苏小姐的。”
田氏的眸光凝重,冷哼一声道:“辛夫人,明日我们一起进宫将这件事情禀报给皇后,省得清者被污为浊,浊者被奉为清!”
“崔夫人说的有理!”楚氏闻言立即回答,这件事情她最乐意不过。上次的事情便是她着人为楚晶蓝正的名声,此时再将田氏拉进来,实在再好不过。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轻声道:“我一直好心待她,盼她迷途知返,不料却是这般。”
梦溪在旁Сhā话道:“姐姐,这种人你方才就不应该救她,救了之后日后指不定还得害你!”
楚晶蓝看着梦溪苦笑一声后道:“见死不救之事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只盼着公主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不要让她反污我才好。”
梦溪见她的眸光里满是无可奈何,知道她也有许多难处,也知方才苏秀雅若是真的死了,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当下眸光深了些,轻轻抓住了楚晶蓝的手。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楚氏和田氏都是来看白玲珑的,也被家丁拦了下来,两人将礼物送上之后便回去了,梦溪原本就是偷跑出来的,此次事情一了便也只得回宫了。
楚晶蓝和安子迁也打算打道回府,一个长的极为伶俐的丫环走上前来道:“郡主的衣裙湿了,我家小姐请你入府换套干净的衣裙。”
楚晶蓝的衣服只是方才骑在苏秀雅的身上沾湿了一些,这大热天并不打紧,却也知这丫环必定是白玲珑派来的,当下便道:“有劳了!”
那丫环曲膝行了个礼便带着楚晶蓝进了定国公府,定国公的夫人一直有心悸之症,长年住在佛堂,一直不管府中之事,如今万府掌管中馈的是定国公宠爱的三夫人,那女子也是个通透之人,定国公府和洛王府的曲折她也知一二,虽然如今定国公认和洛王府关系闹的正僵,只是象征性的摆了摆脸,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便让两人进去了,两人到正厅坐下之后,上的茶点倒是极好的,还奉上了新鲜的瓜果。
楚晶蓝才坐下,那丫环便又领着她到了后院的一间精致的阁楼前停了下来,然后对楚晶蓝道:“三小姐在里面等候郡主多时了!”
楚晶蓝微微一笑,那丫环便带着她走了进去,屋子里弥漫了浓重的中药味,屋子里的装饰倒极为精致,玉制的雕花屏风,精美的红木家具,床前有珠帘相隔,隐见白玲珑半躺在床上,她一听得脚步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玲珑细细的打量了楚晶蓝一遍后道:“我听丫环说你险些被苏秀雅给推进河里,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原本也打算将你拒之门外的,可是心里实在是不放心想看看你有没有损伤。”
楚晶蓝微笑道:“今日受到惊吓倒是真的,有远溪在,是不会出事的。”
“好在他是个细心之人。”白玲珑轻叹了一口气道:“但也真是让人捏了一把汗,这苏秀雅的胆子也真够大的,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凶,也不知她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过。”
“谁知道了!”楚晶蓝笑道:“她平素是个极要面子之人,我估莫着她上次在我去苏府的时候拂了她的面子,让她被嘲弄了,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便有了这一次的举动。只是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日后再想在西京抬头做人是不可能了。就算苏连城再得皇帝的宠爱,她的品行已坏,又是妇人装少女,也算是失贞之人,日后在西京只怕是没有人敢娶她了,她以前打的如意算盘可都算是落了空。”
白玲珑笑了笑道:“她活该!只是你这一次还救她就令我有些意外了。”
“之所以救她是要彻底断了她往后的退路,而我也能为自己正一正名声。”楚晶蓝打趣道:“我在杭城的时候背负了悍妇之名,如今到西京怎么着也不能再背着那个名声过了,如今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我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白玲珑也笑了,楚晶蓝见她眉目如画,眉眼间没有一丝病态,身上更是不曾受一点伤,当下笑道:“你和四哥越发心灵相通了,他让你装受伤,你就装的如此之像。”
白玲珑的面色微微泛红道:“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而已,那日我进宫出来被他劫走后,他说不愿意皇帝再碰我一根毫毛,所以就想了这个法子,好在父亲和洛王早就有所准备,父亲这一次被逼得没有法子,还做上了征南大将军,他心里怕也是有些不快的,只是之前就认下了我的身份,如今却是连反悔都不成了,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楚晶蓝微笑道:“这一次倒是辛苦定国公了,四哥的行事素来都是霸气至极,他那样的性子是不会和人去商议的,这般一闹,倒是所有的人都围着他打圆场了。”
白玲珑微愠道:“我见过无数的男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世子那样性格之人,当真是让人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如今倒好了,我天天在屋子里装成养伤的模样,快闷坏了!”
“四哥这几日没来陪你吗?”楚晶蓝微笑着问道。
白玲珑微微抿了抿嘴道:“他倒是来过几次,不过却被我轰走了,他如今的身份,又岂能来这里,如今局势已经如此严峻,又哪里能再出岔子。”
楚晶蓝见她的话说的虽然很狠,可是眉眼间却满是小女儿的娇态,当下浅笑道:“你倒是极会顾全大局,待这一次的事情一了,你们便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我以前还怪远溪乱点鸳鸯谱,如今看来你们倒是一对佳偶。四哥那样的脾气,也只有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子才能治得住。”
白玲珑闻言轻咬了咬唇,微低着头道:“晶蓝你就不要再来笑话我了!我和世子的事情只怕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我出身青楼,曾做过以色事人之事,洛王的大事若成,世子便是人上之人了,我如今和皇帝的事情整个西京无人不晓,洛王虽然不是那种重门户之人,但是也断断不会容我跟在世子的身边。这些我自己心里极为清楚,虽然知道世子是这世上伟岸的大丈夫,却也不能让他为难。再则他与我之间,说到底,也只是那一夜的露水姻缘而起,既知只是露水姻缘,又哪里还敢奢望太多。而世子对我,只怕更多的只是一分责任,而无关情爱,这样的感情对他而言只是一时新鲜而已,过了这段日子他只怕便会将我忘记。所以等大事成功之后,我便只身一人回到青家,不再过问世事。”
楚晶蓝闻言微惊,白玲珑说的这些事情她是都知道的,也曾想过,原本以为白玲珑对乐辰景应该也会动情,没料到竟将事情想的如此透彻,她轻叹一声,然后定定的看着白玲珑道:“在你的心里,四哥是怎样的一个人?”
“高高在上的世子,霸道嚣张而又狂妄,却也不失男子汉的真性情。”白玲珑淡淡的道。
楚晶蓝又问道:“四哥可曾许诺你什么?”
白玲珑撇了撇嘴道:“他的许诺更让人吐血,不提也罢。”
楚晶蓝扑噗一声笑了起来,看着白玲珑道:“他是不是说要纳你为妾?”
白玲珑愣了一下,楚晶蓝便知道她猜中了,她笑道:“四哥这性子,是最不会哄女子开心的,那一日和你分开之后,他回到王府对父王说非你不娶,却只在你的面前许你妾室之位。却不知道他那样的性子,不管是妻还是妾,他这一生怕都只会有你一人,他之所以只敢许你这样的身份,怕是将你方才说的那番话也一并想到了,若你只是妾的话,这世间的流言便会少的多,顶多说他好色罢了,而若是妻的话,那便成了许多人诟病的对象,他怕日后有变,所以不敢许诺太多,但是待你的心倒是真心实意的了。”
白玲珑听到她这一番话顿时愣在了那里,她轻轻的道:“当真如此吗?”
“你自己也会想啊。”楚晶蓝拉着白玲珑的手道:“我和四哥的事情想来你也听说过一二,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和四哥之间其实一直都是清清白白,他对我和对你是不一样的,我和他的缘份起源起一些纠纷,他只是觉得我和其它的女子不一样,更加有个性一点,所以才让他起了征服的欲望,我却一直觉得那样的感情根本就无关情爱。”
白玲珑没料到楚晶蓝会如此坦然的说起她和乐辰景的事情,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楚晶蓝又道:“可是他对你却并不一样,你也许会说你们两人的起源不过是那天晚上,四哥是个极度负责之人,他母妃的事情想来你也听说过,他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虽然有句话是宁做寒门妻也不做高门妾,可是我敢保证,你这个妾绝对是古往今来最牛的妾室,没有当家主母压着你,也没有其它的莺莺燕燕来烦你,他那样的一个男人,只完完整整的属于你一个人。”
白玲珑呆了呆,想起这些年来在风月场合的所见所闻,楚晶蓝的话她将信将疑,楚晶蓝沉呤半晌后又轻轻的道:“以前四哥曾对我许一生一世一双人时,我也是不信,觉得像他那样的男子,身边只怕从来都不曾缺过女人,只怕是在说大话,可是来西京之后,我在王府也住了近一个月了,从未发现四哥的身边有人过女子。所以玲珑,虽然你和四哥的事情是起源于远溪的乱点鸳鸯谱,我却不得不说,这一次远溪的眼光不错,不管怎么样,四哥都比皇帝要强上太多。”
白玲珑的眸光有光茫浮动,心里也升起了一抹悸动,却看着楚晶蓝道:“晶蓝说的这些我今日都听到了,也知道晶蓝是真的为我好,世子的好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感情之事,还是要靠缘份的。若是老天真的可怜我,让我能与世子相守,我也愿意将心交付于他,这世间谁不渴望能拥有份完整的幸福?我这些年来,背负太多,晶蓝,我也想能有人与我分担一二,却又怕拖累了他!”
她虽然性子倔强,却也是一个敢爱敢恨之人,那日与在乐辰景在别院住的那一夜,其实已经改变了许多对乐辰景的看法,只是她的顾虑依旧极多,也知道两人的身份终是差了太多,心门一时间又哪里敢打开,此时听到楚晶蓝的这一席话心里却亮堂了许多。
她这一生原本就多坎坷,行事素来是谨小慎微的,复仇原本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如今复仇有望,在心底滋生的其它的情绪也就相继而来。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贪心,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会渴望得到更多的东西,那一日和乐辰景的相偎,让她的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只觉得有那样一个伟岸的男子伴在身边那该多好?
再则说到底她如今也只是一个孤身一人,原本是打算报完仇之后就自尽的,她连死都不怕又哪里会怕去爱一个人?
她之前只怕乐辰景对她是假,那娶她为妾的承诺确实让她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却在今日里听到楚晶蓝的话之后,她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他若是对她是真的,那么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不被他嘲弄,只要不被他看轻,其它的人如何看她就显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她做事是认死理的,今日认准了乐辰景,那么除非她死,否则她必定要和他在一起。
这般一想,白玲珑的眸子里便多了一分倔强和冷静,这件事情是她在继为家人报仇之后她人生的第二个重大的决定。
楚晶蓝闻言眼里满是喜悦,再看到白玲珑的眸光,心中的巨石便也放了下来,她知道这两个人都是有些别扭的,也都是极为聪明的,但是有些事情却又依着两人的性子是永远都不会说白,而她却是把乐辰景当做是兄长,白玲珑是好友,两人的心里都有各自的苦,她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幸福,所以有些话便只能由她来说。
白玲珑却又浅浅的道:“只是如今诸事未定,我不愿他太过为难,晶蓝若是真心为我好的话,我方才说的话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省得到时候他和洛王生隙。”
楚晶蓝微笑道:“我知道怎么做的,你不用担心。”
白玲珑这才展颜一笑,楚晶蓝却又问道:“只是如今封妃的圣诣已下,你如今只是以养伤的借口住在定国公府,这样终不是长久之计。”
“晶蓝说的没错,这几日皇帝一直派人往定国公府里送东西来,还派了太医前来看诊,实在是让我烦不胜烦,那太医又不好真的赶走,只能找替身,日子久了也怕被揭穿。”白玲珑的眼里满是担心。
“替身?”楚晶蓝微惊道。
白玲珑解释道:“府里有个丫环的身形与我有五分相似,父亲寻了个错处打了她二十大板,又着人在她的身上弄了些伤痕,世子之前在人前一直骂我是狐狸精,我对外谎称他划花了我的脸,所有每次应诊的时候将那丫环的脸蒙了起来,这样才得已蒙混过关。”
楚晶蓝闻言微怔,知道这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如此一来便又多了一分风险,她看着白玲珑道:“你得小心一些,万万不可再出什么岔子。”
白玲珑轻轻点了点头道:“如今定国公府和洛王府关系微妙,我也不便多留你了,你日后不用再来看我,我这边的情况会通知万知楼的兄弟,到时候你问楼主便好。”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好的,你万事保重!”
白玲珑浅笑点头,楚晶蓝到隔间换了一套素色的宽大衣衫之后来便去前厅找到了安子迁,和他一起离开了定国公府。
楚晶蓝才一离开,一个人影便从阁楼上跃了下来,白玲珑顿时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乐辰景时一时便愣在了那里,寻思方才她和楚晶蓝的对话八成都被他给偷听了去,一时间脸如火烧,她讪讪一笑道:“世子何时来的?”
乐辰景一袭黑衣立在她的面前,双手环在胸前,眸子里也不知是怒还是喜,只是灼灼的看着她,她顿时心里发虚,以前面对他的坦然尽数散了。
乐辰景朝她走近一步,她便往后退一大步,再退下去,便是那张闺中小床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寻思他若是再逼近一些便如何应对,他却已停了下来道:“你何时与晶蓝关系如此之好,以至于她要这般为你着想?”
白玲珑愣了一下后道:“我和郡主在万荷亭时便已是生死之交。”
乐辰景冷哼了一声,眸子里明显是不信,白玲珑听他这么一说侄淡然了几分,也不管他信不信,她都静静的站在那里。
乐辰景的眸光幽深,看着她又道:“晶蓝和你相熟,你和安子迁以前也相熟,晶蓝鲜少提及万知楼的事情,而你又是万知楼的人,白玲珑,银面阎罗到底是谁?”
白玲珑听他问的寒意浓浓,知道他必定是看出了一些破绽,她当下淡淡的道:“楼主出入都会戴着面具,我也从未见过他。”
乐辰景冷哼了一声,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只是这一次不若以往那么大力,只是微微挑起而已,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信。”
白玲珑知道他表达方式素来直接,当下淡淡的道:“信不信由世子自己判断。”
乐辰景明显对她这句话极不满意,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分后道:“笨女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万知楼的事情不必再瞒我。”
白玲珑淡淡的道:“我没瞒世子,只是世子不信罢了。”
乐辰景冷哼了一声,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她,她以为他会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时,他却已将手松开,然后看着她道:“撒谎也撒的不像,你现在不愿说,我能理解,但是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告诉我的。”
他的语气里是极度的自信,白玲珑轻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乐辰景却已大大方方的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冷冷的道:“你方才和晶蓝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白玲珑原本已经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斜斜的看了一眼乐辰景道:“那些话?”
乐辰景闻言却有些不高兴了,扭过头看着她道:“你们女人怎么都那么喜欢装?才说过的话会忘记吗?”
“不好意思,我的记性一直不是太好,还请世子见谅!”白玲珑面色微红的打着哈哈。
乐辰景的眼睛微微一眯道:“是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的记性不好?”
白玲珑淡笑道:“那是因为世子不了解我。”
乐辰景冷哼一声道:“没关系,你忘了,我记得就好,只是往后少在我的面前装来装去。”
“世子,我……”白玲珑想说我从来都没有装过。
乐辰景却打断她的话道:“日后没人的时候,不准再叫我世子。”
“那叫你什么?”白玲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后道:“难道叫你柿子?”
乐辰景伸手敲了她一记暴栗,她顿时怒目而视,他却已扭过头用既霸道又温柔的语调道:“叫我辰景便可,如果你想更亲密一些,也可以直接唤我景,我都不介意。”
白玲珑闻言愣了一下,扭过头看向他时,他的嘴角却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平素冷峻无比,寻常时候很少会笑,像这般带着温柔笑意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她不禁呆了一下,乐辰景平素由于经常板着一张脸,整个人看起极为冰冷,整张脸也有如刀刻一般透着肃杀之气,可是此时这般一笑,脸上的那些浮霜寒冰尽皆消融,只余下一片朗朗春光,那双如星一般的朗目里竟有了冰消雪融时的清冷之美,眼前的男子虽然依旧没有如安子迁那样的温和之色气,可是却别有一番同情。
似冰山消融后的巍巍大山被春色拂过一般,既有雪色的清冷光华,又有明媚的阳光暖照,那些枯干的树木在这一刻竟发了芽,多年未开山茶竟也开了花。
白玲珑只觉得他这副样子从未见过,却是好看至极,一时间竟如花痴一般看傻了眼。
乐辰景看到她这副样子有些不悦,当下轻哼了一声,她这才回过头来,然后面色一红,忙将头给低了下来,他却已伸手抓起她的手道:“听到了没有?”
白玲珑很想说“没有听到”却又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点完头之后才发现其中的不妥,当下又摇了摇头,乐辰景看到她这副样子却有些不悦了,当下干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一俯身便吻上她粉嫩的红唇,这一次没有上次的霸道,一抹温柔在他的唇间泛开,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一颤。
这一颤却唤醒了乐辰景那夜的记忆,他的眸光深了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吻也加重了些,疯狂的掠过了她娇嫩的粉唇。
她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去推他,他的眸子却已微微睁开,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漆黑和狂热,他却也看到了她的娇弱和淡淡的惧意。那一夜的画面同时在两人的心时回放,乐辰景邪邪一笑,食髓知味的又将身体覆了下去。
白玲珑这一次没拒绝,反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他那颗原本还有一分寒霜和顾忌的心尽皆放松,藏匿在内心深处的疯狂再次涌来,他的眸光微黑伸手便搂紧了她的纤腰,头轻轻埋了下去,再度吻上了她的唇,刹那间,屋子里一室春光。
第三十一章
第二日楚氏和田氏双双进皇宫向皇后陈情昨日里楚晶蓝以德报怨救苏秀雅一事,大赞她胸襟宽广,实为女子中的典范,请求皇后奖赏她。又痛诉苏秀雅品性恶劣,当众欲行谋害之事,若是被推中,便一尸三命,心肠恶毒到极致,被楚晶蓝救活之后不但不言谢,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恶毒的目光看着楚晶蓝,此举实是藐视皇族,无视皇威。
楚氏更是细细陈述了上次苏秀雅打着赈灾之名大摆宴席的挥霍之事,将上次苏秀雅以水淋楚晶蓝未遂却淋了乌铮一身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更将她明明已成亲被休却还装闺阁女子的事情也罗列了出来,品性恶劣至极,请求皇后严惩于她。
楚氏和田氏说罢之后,梦溪也来了,她行过礼后道:“皇嫂昨日是没有看到苏秀雅那嚣张的样子,我昨日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女子实在是恶毒到极致,竟敢在大庭广众下行凶,我看她就是仗着她的兄长苏连城得皇兄器重,就越发显得自以为是了。再依着她的性子发展下去,只怕日后西京的命妇见到她都得行礼下跪了,而依着她的所作所为,只怕都不会将众人放在眼里,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闺秀会丧命于她的手里!”
她心里是真的讨厌苏秀雅,话也便说的有些夸张。
皇后知道苏连城如今皇帝还正在用,此时若是将苏秀雅定了罪,只怕会对前朝之事有所影响,而楚晶蓝是洛王的义女,算是洛王派的人。前朝和后宫本是一体,她若是惩治了楚晶蓝,只怕对前朝的事情也是有所影响的。她心里暗暗奇怪为何楚氏和田氏要为楚晶蓝说话,辛仲山虽是首辅,但是平日里做好本份之事,不偏帮洛王,皇帝有错他也会指正,楚氏帮楚晶蓝说话也说的过去。可是田氏帮楚晶蓝就让皇后的心里敲响了警钟,田氏是崔文滔之妻,崔文滔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这些年来,颇得皇帝器重,许多重要的事情也委于他去处理。
皇后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有些地方却也想不透,只此两人来同时进宫说苏秀雅的不是,她也不能完全坐视不理,否则只怕也会引起朝中命妇们的不满,会让人觉得她没有母仪天下的威仪。
她心里暗怪梦溪不懂事,此时竟也Сhā一脚。
她当即温和的道:“崔夫人和辛夫人的话本宫已经听到了,本宫会派人彻查此事,若是苏氏真如两位夫人所言,本宫定不会轻饶于她。”
楚氏和田氏闻言忙道:“娘娘辛苦了!”两人都知道皇后也是个极有手段之人,此时这般说话便是在推脱了,并不想治苏秀雅的罪。
楚氏知道这一切倒在情理之中,田氏的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妥了,朝中的事情崔文滔虽然极少向她提起,可是皇帝和洛王相斗的事情她却是知道的,她的性子是容不得一粒沙子,觉得苏秀雅有错就该受到处罚,再加之有楚氏在旁挑拔,她更是觉得苏秀雅其罪难絮,此时听到皇后的话她才陡然惊觉,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已经卷入了前朝的事情了。
田氏忍不住看了楚氏一眼,却见楚氏也在看她,她的心里一时间有些纠结,很多事情串在一起,她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梦溪听到皇后的话却有些不悦了,她轻哼一声道:“皇嫂这般处置怎么听都像有些在帮苏秀雅,我知道你是在顾忌前朝之事,但是说句难听的话,苏秀雅上次淋湿了千赫王,千赫王曾进宫向皇兄讨要说法,当时是严惩了苏连城,才将此事揭过。可是苏连城只被关了几日就被放了出来,还官复原职,我听说千赫王因为这件事情很不痛快,千赫王和安子迁的关系甚好,此次的事情保不准就被他知道了,只怕会以这事为由头再来生事。”
皇后闻言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梦溪这一次管闲事管过了,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皇帝拉拢千赫草原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如今辽东灾情未了,南疆战事已起,若是千赫草原那边再出什么事情,只怕皇帝也难以支撑了。
她的眸光微转,看了梦溪一眼后笑道:“千赫王是公主心仪的男子,公主还未出嫁,便已处处为他着想呢?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说罢,她浅浅一笑,楚氏和田氏见她笑了忙也附和一笑,两人都是人精,知道此事涉足皇室,她们便不能再听下去了,当下便寻了个理由双双退下。
两人才一走,皇后便看着梦溪道:“公主也太懂事了些,楚晶蓝是洛王的义女,你自么能帮她呢?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本宫如何处置才好?”
梦溪知道皇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平时话说的是绕了不知道多少圈,此时难得将话说的如此直接只怕是今日的事情真让皇后为难了,她冷哼一声道:“皇嫂这话我怎么听都有些别扭,什么叫做她是洛王的义女我就不能帮她呢?没错,她是没有皇室血统,可是却是皇兄亲赐的二品尊郡主,也算是皇族中人了,苏秀雅虽然是大臣之妹,可是却没有诰命在身,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民女罢了,一个民女这样欺负皇族中人,我又岂能看得下去?再说洛王算来也是我的叔叔,我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就算把这所有的一切全部抛开,苏秀雅也做的太过!我公正的很,帮理不帮亲,怎么在皇嫂看来,倒有错了!”
皇后闻言顿时愣在了那里,梦溪的性子皇后又岂会不清楚,她贵为一国之母,有些事可以偷偷去做,却不能说出来,此时梦溪的话将她所有的话尽皆堵死,她也不能强行辩之,当上只得道:“公主,洛王的心思你又不是今日才知,他是你的叔叔,可是圣上是你的亲哥哥啊!”
梦溪的眼圈一红,瞪着皇后道:“那又如何,黑白还能颠倒了不成?”
皇后闻言也怒了,她大声道:“公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梦溪瞪大眼睛看着皇后道:“王叔至少从来没有算计过我,可是我最亲最爱的皇兄和皇嫂却将我算计了进去,连同我的终生幸福也一并算计了!”说罢,她想到乌铮那副样子,怒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把扫落桌上的糕点茶盏,然后气呼呼的奔了出去。
皇后无奈抚额,气的半死却也拿她没有法子,梦溪的性子根本就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
旁边的宫女忙将皇后扶住,皇后长叹一口气道:“公主这性子真是……”
梦溪气呼呼的冲出皇后的宫殿时,心时觉得委屈无比,她虽然平日里行事张狂而又任性,可是终究是皇族中人,对于皇权的种种,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来的风起云涌她心里更是清楚,如今风波叠起,聪明如她早已看懂了皇权的岌岌可危,只是这其中的是非对错,她却始终是糊涂的。
皇帝的性子如何,她是他的亲妹妹,又岂会不知,她的性子虽然张狂,却并不蠢钝,朝堂中大的局势她虽然并不完全知晓,但是很多事情她却终究是知晓的。
梦溪心里觉得委屈,想起那一日苏秀雅对楚晶蓝做的事情心里便觉得有些堵,碧柔和碧玉跟在她的身后,两个宫女却是连劝也不敢去劝。
梦溪突然觉得她纵然贵为公主,可是却远没有寻常女子的自由,父皇和母后早逝,她自小跟着皇兄长大,原本以为兄长是发自骨子里的疼惜她,上次的赐婚事个把让她知道那所谓的亲情在皇权之下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在宫里胡乱的走着,碧柔和碧玉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敢劝她,只能跟在她的身后,眼睁睁的看着她从后宫走到了前朝。
好在此时已经下了朝,前朝的大殿之上也没有什么人,她横冲直闯也没有人看到,就算有人看到也不能怎样,梦溪公主的性子朝中大臣都知晓,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这世上就有不怕死的人,梦溪从转角走出来的时候便听到了水声,她愣了一下,却见一人竟在金殿之外小解,她是闺中女子,纵然平日是张狂惯了,见到眼前的情景还是别过脸去,却恶狠狠的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如此无礼!”
乌铮昨日听到苏秀雅对楚晶蓝做下的事情,眸光闪过后便有了主意,他今日一早便进宫痛诉苏连城管教不严,上次苏秀雅在苏府淋了他一身的水便罢了,如今竟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这样的女子若是再留在这个世上,实是一个世大的祸货。而他这个草原大王在西京被女子淋了一身水,却治不了一个女子的传闻若是传回草原,他这个草原大王也就不用做了。
皇帝听到他那一番陈词之后觉得苏秀雅的确是做的有些过了,便答应一定严惩,乌大王认为皇帝是在敷衍他,心里极度不快的退了出来,他觉得这个皇帝既不够大气,又不够霸气,还很阴险,只是那些不快终是不能在皇帝的面前表露的太多。
于是乎,对皇帝极度不满的乌大王怒气没地方撒,从大殿出来之后打发了送他的太监,见左右无人,便在侧殿外象征皇室威仪的腾龙石雕上小解以泄怒气,没料到却撞到了同样一肚子怒气的梦溪公主。
他一听梦溪的声音便认出了梦溪,当下痞痞的道:“我无礼又如何?反正公主日后都要看的,不过是早看几日,又有什么好害羞的?”他的话虽然说的无耻,却还是将裤子稳稳的提了起来。
梦溪一听是他的声音,顿时怒气更重了一些,当下扭过头一看果真是乌铮,当即大怒道:“浑帐!你们草原的人全是蛮子野人,不通教化!做了这么粗鄙之事还振振有词!”
乌铮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若是真的惊扰了皇帝,看到他那一通小便只怕也会引来一些麻烦,当上冲上前去一把捂住梦溪的嘴恶狠狠的道:“你这个天天撒野使泼的无赖公主凭什么教训我?我以后迟早是我的人,你们汉人的女子都是以夫为天,你不通教化也就罢了,竟还敢指责起本大王来?你当真以为我草原的儿郎就全是脓包不成?骂骂骂,骂你个头啊!真以为我草原的大妃那么好做吗?”
梦溪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当下气的不轻,恨不得暴打乌铮一顿,只是这个草原蛮子此刻充分发挥了他的野人本性,那力气大的惊人,她本有一些武功根基的竟是半点都挣脱不了,一时间气的脸通红。
碧柔和碧玉第一次见到乌铮,只觉得他如同一座山一般粗壮,先是愣了一下,见到梦溪被他欺负时回过神来,伸手欲来帮梦溪,他却怒目圆睁低吼道:“给本王滚一边去,本王管教自家的大妃谁敢过来多事本王就剁了她!”
碧柔和碧玉听他这么一吼顿时呆了,梦溪和乌铮的婚事早已被赐婚,两人做为梦溪的贴身宫女,只怕梦溪嫁到千赫草原的时候,两人也会一并带了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后,极没有骨气的站在那里不动。
梦溪见到两人这副样子当下只气的半死,暗骂这两个浑帐宫女就是不折不扣的蠢货!她瞪大一又眼睛看着乌铮,那模样倒似要把乌铮给吃了一般,乌铮倒觉得她那双骨碌碌直转的眼睛好看的很,当下嘻嘻一笑道:“公主如果把性子收收,倒也是一个美貌佳人。”
梦溪心里气闷的要死,却也知道她和乌铮的事情已经定下,她这一生只怕都会和这个野人扯上关系,她自觉今日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当下吸了吸鼻子,泪水便流了下来。
乌铮见那双美丽的眼睛说流泪就流泪,一时间愣在那里,乌大王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人哭,以前在草原的时候他老娘每次治不住他的时候便坐在王殿门口放声大哭,那法子对付他的效果好到极致。
此时他看到梦溪这副样子,倒有些无措了,以前每次和梦溪相见不说大打出手,便绝对是大骂出口,梦溪的彪悍他早就见识过,虽然说也曾看到梦溪哭鼻子的样子,但是却没有眼前这般震憾,他只觉得捂住梦溪的手上极快就是满手的泪水,他怒道:“哭什么哭!”
怀中的女子却是看也不看他,也不挣扎,只在那里默默的流泪,如此一为乌大王倒傻了,他看着梦溪道:“老子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梦溪看到他那副怒目圆睁,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样子,想到往后的日子就和这样一个浑人过了,心里一时间愈加悲苦,既悲她无法预期的未来,又悲皇室亲情的凉薄,她的悲伤便不打一处来,顿时哭的更凶了,虽然没有声音,但是肩膀却不停的抖着,胸口也不断的起伏着。
这一下乌铮是彻底没了法子,他轻叹道:“别哭了,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梦溪不理他,只觉得她这个夫婿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只觉得那一户无际的草原实在就是无边无际的灾难,她的泪水顿时流的更凶了。
乌铮看到她这副样子,忙将捂着她嘴的手松开来道:“我可没碰你啊!你爱怎么哭就怎么哭,不干我的事!”乌大王说完这句话,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但落荒而逃。
梦溪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只是心里着实是悲,却破天荒的没有再哭下去,也没有大声斥责。一双通红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落在了碧玉和碧柔的身上,两个宫女一看到梦溪这副样子当即吓的脸色一片苍白。
可是梦溪却已不再看她们,一个人转身便回了后宫。
皇后因为梦溪的事情心里烦躁,只觉得那件事情实不好处理,乌铮是被皇帝半强行留在西京的,梦溪和他离开是迟早之事,但是在西京的一天,便有一分情面在,若是闹的太僵也实非好事。再则今日之事又是朝中命妇前来请示,苏秀雅也着实做的过份了些,若不惩治,她这个皇后只怕也得被人说是非。而后宫之事一旦和前朝联系在一起,又恐违了皇帝的意思,当今之计,只有先去问问皇帝如何处置才好。
于是当她得知皇帝已下朝回了御书房,便忙着去请示这件事情,太监通报之后,她便缓缓走了进去,却见皇帝今日的心情看似不错,此时正在欣赏一副画。
皇后端庄大方的行了礼之后,皇帝让她起身,她走到皇帝的身边一看,却见皇帝在看的竟是白玲珑的画像,她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这段日子皇帝和白玲珑的事情不但在前朝传的沸沸扬扬,在后宫里更是掀起了大波,宫中妃嫔原本就不少,此时一听说白玲珑一进宫就会的封妃,一时间心里极度不平,更不少妃嫔到皇后那里诉苦,而皇后在她们的面前虽然维持着端庄大方的模样,但是心里却是不快的。
她原本以为皇帝对白玲珑不过是逢场作戏,为的是让定国公死心塌地的为皇帝效力,此时看来,事情却并非她想的那般。
皇帝见她看来便笑道:“这是朕替青鸾画的画像,皇后瞧瞧看画的像不像?”
皇后脸上忙挤出一抹笑意道:“万三小姐端端有天人之姿,否则又如何能让的皇上如此牵挂。”
皇帝听出了皇后话里的酸意,当下浅笑道:“她纵有天人之姿,也绝不会影响朕对皇后的情意,她是极好,却也不及皇后好。”
皇后浅笑道:“万小姐进宫之后,皇上想赐她什么份位?”
“便赐妃位吧!”皇帝不假思索的道:“如今朝庭正值用人之际,难得将定国公请出山,有些良将,南疆可保矣,对抗洛王府朕便也有了良将。虽然一进宫就封妃有些不合祖宗家法,但是如今特殊时机,朕当以大局为重,皇后也应该体谅朕才是。”
皇后忙道:“臣妾自然是知道皇上的意思,只是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将万三小姐纳进后宫?”
皇帝淡淡的道:“自然是在等她的伤一好便进宫。”他心里着实有些怀念那天晚上的味道,那种销魂的滋味如今只要一想起,他的心里就觉得莫名兴奋,只是如今天佳人在宫外,又身受重伤,否则早宣她进宫来陪他了。
皇后和皇帝已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他心中所想又如何能瞒得过她,她的心里一时间也极不是滋味,当下便道:“洛王世子虽然行事古怪,平日里性子也张扬,可是这一次的事情也太过古怪了些,臣妾就觉得他掳走万三小姐的事情透着几分玄机,臣妾担心这只是一个局。”
“局?”皇帝的眉头微皱道:“皇后你想太多了吧!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平日里是端庄大度,可是此时却还是显得有些小心眼了,你堂堂一国之母,竟是没有半点容人之量,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当真是让朕失望的很。”
皇后见皇帝脸上满是不快,知道有些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当下便又道:“皇上教训的是!”
“你来找朕有何事?”皇帝有些不快的道。
皇后想了想便将今日楚氏和田氏来后宫找她请她降罪苏秀雅赐赏楚晶蓝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将她心中的顾虑也一并说了,然后问道:“此事的前朝息息相关,臣妾一人实不敢做决断,特来请示皇上的意思。”
皇帝冷哼道:“这个楚晶蓝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她一个人竟能掀起这样的浪来,田氏和楚氏素来是个谨慎的,这一次却为她说话,倒也是难道。方才千赫王也来找过朕,说的也是这件事情,那苏秀雅也太过份了些,苏连城是朕看着还有几分用,上次苏府的事情好像就是因苏秀雅而起,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情,那个恶毒的女人也该给她一点教训了,否则只怕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那苏大人那边……”皇后有些担心的道。
皇帝不冷不热的道:“苏连城不过是一枚棋子,到如今虽然还有些用,却也不能纵容了,否则他还真以为朕没了他不行一般。”
皇后忙应道:“臣妾知道如何处置这件事情了。”
皇帝闻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他的眼睛便又朝那副画看了过去,皇后看到皇帝那副样子,心里委屈至极,有些话想说却又不敢说了。
羿日苏府便收到皇后的懿诣:苏氏秀雅品性恶劣,当众抠打当朝郡主,藐视皇族,往日品性极差,巧言令色迷惑众人,欺瞒众人,实不可赦!当众责打五十大板,发配北疆蒙买族为奴,永世不得进京!
苏秀雅听到那张诣意的时候,吓的当众晕了过去,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连楚晶蓝的衣服都没有碰到,怎么就被判了如此的重罪!北疆是整个西凤国最为荒凉之地,那里天寒地冻,实是人间地狱,蒙买人性子残暴,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她若是去给他们为奴,实是死路一条。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人去找苏连城,苏连城刚好回来查探万知楼的事情,在城中就听说了这件事情,暗骂苏秀雅太过愚蠢,以前他就曾告诉过她不要再去招惹楚晶蓝,她偏偏不听,如今闯下这样的大祸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她终是他的亲妹妹,他又不可能放任不管。
苏连城一般派人去请苏潜让其夫人给皇后递贴子,他自己却去了洛王府找楚晶蓝。
与苏秀雅一起责罚的诣意同时下达的还有给楚晶蓝的褒赏诣意,夸她贤良淑德,品性高雅,心胸开阔,实为女子中的典范,赐了玉如意一对,铸金的小人一个。
楚晶蓝在碧涛轩里听到苏连城求见的消息,心里暗暗好笑,知道苏连城今日是为何而来,而他欠她的事情不过才开了一个头罢了,苏秀雅受到的惩罚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她没有必要为苏府中的人去做那些不必要的事情。
于是她便命圆荷直接回了苏连城,就说她的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苏连城知道她不会见他,见圆荷出来便道:“劳烦将这副画送给郡主,我相信她看到这副画之后一定会见我。”
圆荷虽然极度看苏连城不顺眼,可是见苏连城虽然是来求人,但是却没有一分伏低之像,他依旧如往日一般气定神闲,那模样倒有一分高雅之态,当下瞪了苏连城一眼却也把那副画给带了进去。
楚晶蓝将画摊开一看,却见那画竟画的是一对男女共乘一骑,那画虽然画的匆忙,可是苏连城画功出众,画中的男女赫然便是乐辰景和白玲珑,两人的眉眼间都含了三分笑意,分明有着几分情投意合浓浓深情,下面的落款是乐辰景和白玲珑一起回京的日期。
楚晶蓝一看到那副画,心里便知道苏连城只怕看到了乐辰景和白玲珑回城的事情了,她一时间只觉得这事有些麻烦了,若是苏连城将事情闹大,或者说到皇帝那里去,皇帝若是一意孤行去见白玲珑,那么洛王和定国公苦心设计的计谋只怕会毁于一旦。
此时洛王和乐辰景两人都不在王府之中,她心里不禁有些苦恼,一时间也不太清楚苏连城对那件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不管多少,都是一个极麻烦的事情。
安子迁在旁也看到了那副画,当下皱着眉道:“苏连城行事素来稳妥,虽然极有可能这一次的事情不过是想救苏秀雅而做出的猜想,但是事情一旦闹大却极为麻烦。这件事情发生了已经有好几日了,他直到今日苏秀雅遇险才说及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是是他猜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才没有拆穿,另一种是他的心里对皇帝起了异心,想用这件事为他投石问路,成为洛王派的人。此时他只是以此事为挟,却并没有告诉皇帝,只怕是存了其它的心思。晶蓝,我觉得今日还是先见见他为妙。”
楚晶蓝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家表哥当真是有一堆的花花心思。”
安子迁淡淡的道:“我已经和他断了亲戚关系,他已经不是我的表哥了,不过我知道他素来就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为官不到一载,便能风生水起,依着他往日谨慎行事的性子,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后退之路。”
楚晶蓝的眸光转深道:“这世间我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他,可是依着远溪之言,却不得不见了。皇帝多疑,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只要传到他的耳中,就必然会派对人细细查探。且不说这件事情事关大局,玲珑是我好友,四哥又是我的亲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这件事情。圆荷,你将苏连城带到花厅,我一会便过去。”
圆荷轻叹了一口气后骂道:“苏连城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说罢,却瞪了一眼安子迁。
安子迁有些无可奈何的摸了摸鼻子,楚晶蓝也看了他一眼后轻声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情也许用你们江湖人物寻仇的法子解决最好。”
江湖人物寻仇最常见的法子一个是上门挑战,若是那件事情见不得光,那就是暗杀。
安子迁微愣了一下后道:“若是苏连城做的太过的话,我必不留他。”
楚晶蓝知道虽然如今安子迁和苏连城关系极为紧张,但是安子迁和苏连城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实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几分,如今虽然已经断绝了所有的关系,但是安子迁是一个宽厚长情之人,真要动手杀苏连城,只怕也是下不了手的。
她见安子迁的眉眼里有了一分杀气,心里不知怎的就心疼起安子迁来,安府虽然有七个兄弟,可是他和那些兄弟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不怎么样,安夫人和安老爷平日里待他也是极度不好,他才是那个一直都没朋享受到太多亲情之人。
她当下轻拉着他的手道:“有些决定不用急着做,我们去会会苏连城再说。再则他今日敢这般找上门来,想来也早有所备,杀了他也不见得就能解决问题。”
安子迁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当下浅浅一笑,也不说话,却轻扶着她缓缓朝花厅走去。
两人到花厅的时候,苏连城已经到了,他见两人缓缓而来眸光微暗,也不行礼只缓缓的道:“我知道秀雅行事太过份了些,但是郡主既然没有损伤,不如就放她一马,给她一条活路,我敢保证,日后郡主再也不会见到她,她也不会再给郡主添麻烦。”
楚晶蓝淡淡的道:“苏大人果真和苏小姐兄妹情深。”
苏连城长叹道:“我知舍妹和郡主的那些恩怨都是因我而起,以前的是非对错此时我也不想和郡主理论,她走入自己的魔障之中难以自拔,是她自己的错,但是罪不至死。郡主如今是有孕之人,不如高抬贵手将此事揭过,饶舍妹一条性命,就当做是为腹中孩子积福。”说罢,他难得温厚的长长一揖。
安子迁看着苏连城道:“苏大人这一番话倒说的严重了,为孩子积福?我们自问俯仰对得起天地,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苏大人先用这副画将我们诓了出来,却如此伏低做人,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苏连城笑了笑道:“远溪想太多了,前段日子我到天牢去了一趟,想通了许多事情,却又有很多事情如同困局一般不得解脱,心中实在是难以安宁,便要西郊的小寺里小住了一段日子,那日清晨起来的甚早,便看到了画中的那一幕,那一日实在是感叹马上的男女实是一对壁人,所以便用心记了下来。不想回到西京之后却又听到了更荒唐的一件事情,世子重伤万三小姐,一直觉得这两件事情有些互相矛盾之事,只是俗话有云,宁拆十座庙也不拆一对姻缘,所以便将此事放在心里。此次若非舍妹有难,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也不敢将这副画送来给郡主看。”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温和,却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也将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只要楚晶蓝救下苏秀雅,那么这件事情他便埋在心里不会揭穿,而若是楚晶蓝不救苏秀雅的话,那么他为了救苏秀雅便会弄个鱼死网破了。
楚晶蓝冷笑一声道:“苏大人的话是说的很好听,可是其中威胁的意思还是太浓了些。”
苏连城缓缓的道:“我知道郡主是恨毒了我,洞房花烛夜的事情我后来才知的确是被人动了手脚,只是事已置此,我再向郡主道歉也于事无补,反而会让远溪难堪。而秀雅的事情,归根要结底,其错却在郡主的身上,她若是没有见到世子,又哪里会有那样的肖想。我劝过她多次,只是她却被一叶障目不听我的功说。去年寒冬,我二弟惨死,我来西京之前曾答应家父要好好的照顾她,她这一次若是流放到蒙买族的话实是与死无异,家父若是得知,只怕坐承受不住。家父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又如何能承受数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还请郡主看在家父年迈以及看着郡主长大的份上高抬贵手。我送画给郡主不过是求郡主一见,却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还请郡主明查!”说罢,他又重重一揖。
楚晶蓝愣了一下,她曾经想过千百万次苏连城向她认错的场景,大多是想着将他逼到绝境,她如女王般站在那里接受他的扣拜认错,却没有料到他为了苏秀雅竟就向她认起错来。她此时才知道原来苏连城早就知道洞房里的事情,也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红颜的手笔,之前不过是因为男子汉的面子不肯低头,一直任由红颜胡作非为。
而他此时替苏秀雅求情的话语,却是情深真意切的,还将苏老爷也搬了出来。整个苏府,她唯一不恨的便只有苏老爷,她知道去年苏壁城的死曾让苏老爷一病不起,这一次苏秀雅若是真的发配到蒙买族,只怕是必死无疑,苏老爷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了。
抛开这些人情不说,苏连城手里还握着那张威胁的王牌,他却对那事只是随便一提,在她面前只打大感情牌,她和苏连城也算是交手几回,却一直觉得他不过尔尔,到今日看到他处事的手段和方法,她不禁暗赞他果真是个人物。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一直视苏老爷为亲大伯,自是不忍看到他受苦受累。只是苏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那诣意是皇后下的,又已知会了刑部和京城尹,我虽然是个郡主,却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郡主,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苏连城看着她道:“明人不说暗话,郡主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也唯有郡主才能救得了舍妹。我知道郡主的心里有诸多顾虑,我苏连城此时以我的人格发誓,若是郡主这一次能救下舍妹,这画上的事情便是永远的秘密,不过再有人知晓。而舍妹日也绝不会再见郡主,不会再有机会伤郡主半分!”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眯着,苏连城又道:“其实教舍妹这件事情于郡主有百利而无一害,舍妹是个蠢的,根本就不是郡主的对手,却能为郡主正名,从今往后郡主只有贤名而无悍名!”
安子迁看了苏连城一眼,楚晶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苏大人能成为一代宠臣当真有原因的,我佩服的很。令妹之事,我尽力为之,能否得救却不敢保证,苏大人答应我的事情还请自己记牢了。”
苏连城又朝她轻轻一揖道:“得郡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答应郡主的事情自也做数,这件事情只会烂在我自己的肚子里,不会再有人知晓!”
第三十二章
楚晶蓝自是不信苏连城的承诺,却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太多的选择,苏连城是什么样的人物,她心里是极为清楚的,苏连城以前连她的婚约也毁,此次的事情她自是不太相信,只是苏秀雅此时名声已毁,不管是生是死,在西京也呆不下去了,苏连城只是让苏秀雅活下来,她怀孕之后已见到太多的血腥,也并不愿再加上苏秀雅这一条。
而对苏秀雅而言,有时候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生不如死才是给她最大的教训。
她不是圣母,却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再则这件事情实在是牵扯太多的人和事,她做出选择的时候实有太多的顾虑。苏老爷以前待她并不坏,若是真的频频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楚晶蓝虽然极度讨厌苏连城,也佩服他今日里来找她时说的那番话,当真是字字都说在了关健处,而这一次所谓的帮忙到底是在帮苏连城还是将他送上另一和不归路却是不得而知的。皇帝原本就多疑,她在这多疑的心思上再加上一把火,等待苏连城的也许就是另一条不归路了。
如今西京里风云变幻,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那些心思比之世间最陡的峭壁还要危险的多,很多时候只要一句话,便能让人万劫不覆!
她想了想,便写了两封信,一封让红梅送给楚氏,另一封让圆荷送给了田氏。
楚氏收到信之后眉头微皱,细细一想之后只道楚晶蓝是要将以德报怨的德名进行到底了,也觉得经此一事之后不管苏秀雅是生还是死,在西京也是无法立足的,再敢害不到楚晶蓝了,依着苏秀雅的性子这样留在世上只怕比去蒙买族为奴更加难受上心。她心里却又实在是恨苏秀雅太过狠毒,觉得那样的女子实该受一点教训才是,苏秀雅后半辈子只怕都会在人的白眼和口水中度过,倒也不失为一记良策。
田氏收到楚晶蓝的信后却问圆荷:“这件事情原本是我们为郡主不平而上书的,郡主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呢?”
圆荷答道:“郡主宅心仁厚,听闻苏小姐被罚到蒙买族为奴,苏小姐毕竟是千金小姐,这一去实是有去无回。郡主体恤苏小姐老父体弱,体恤天下间的父母之心,郡主也即将为人母最能体会到父母对子女的苦心,所以才恳请崔夫人进宫一趟为苏小姐求情。”
“郡主有如此的菩萨心肠,着实让人感动,只是这件事是我和辛夫人去皇宫里参的苏小姐,此次若是再去求情,只怕有些不妥。再则此事是郡主的心思,由郡主去向皇后娘娘求情只怕效果会更好。”田氏微笑着道。
圆荷躬身道:“郡主也曾想过,可是她如今已身怀六甲,从宫门到中宫路途实在太长,外妇又不能坐轿撵,她的身子原本就不是太好,最近又数次受惊,实在是支撑不住。再则郡主也认为此时若是她去为苏小姐求情,在皇后娘娘看来显得太过矫情,恐反而引起皇后娘娘的不悦。而这件事情若由夫人去求情,也显得夫人心地善良,崔大人和苏大人也更好相处一些。”
田氏闻言嘴角微扬,觉得楚晶蓝这个丫环口才实在是极好,行事稳重,行事还颇有几分楚晶蓝之风,竟将崔文滔和苏连城的关系也点了出来,她淡淡的道:“听完你这一番话,好像我若不去皇宫一趟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了。”
圆荷忙道:“夫人言重了,奴婢没有那亲意思,郡主也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求夫人帮这个忙罢了,再则此事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
田氏淡淡的道:“你回去回郡主的话,就说这件事我应了,但是能不能做好却没有把握。”
“有夫人这句话便好,奴婢这便去回郡主。”圆荷说罢,长长一揖便离开了崔府。
田氏的眸光幽幽,昨日里她进宫回来之后被崔文滔狠狠的训了一顿,说她做事不经思考,如今朝中的局势如此复杂,她竟还敢去掺合那件事情。她思前想后也觉得诸多不妥之处,却又觉得此时若是再去向皇后求情,只怕反而会再度引起猜疑,今日正在为难之际,却收到了楚晶蓝的信,本是极和她心意的,只是又不知道楚晶蓝心中所想,于是便问了圆荷几句,这小丫环却是个极为稳重妥贴的人物,字字答的滴水不漏,她也想不透楚晶蓝心中所想,却觉得这件事却是可行的。
她正准备出门,却听门房说楚氏来访,她的眸光微转,知道定是楚晶蓝的意思,出门一见果真如她猜想的那般。于是两人再次向皇宫里递了贴子,皇后接见两人后心里暗暗好笑,却将两人斥责了一顿,待两人说出这是楚晶蓝的意思时,皇后也觉得甚是有趣,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说这事已交由刑部处理,她再Сhā手恐有不妥,但是楚晶蓝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女子中的典范,无论如何也得成全这份仁义之心。
两人退下之后,皇后却在心里把两人骂了一顿,怕她们没事找事,却也觉得有些奇怪,楚晶蓝竟会替苏秀雅求情,这事情只怕是不简单。
皇后久居深宫,奉行的素来是功利之思,从为都不信任何大仁大义之举,在她看来,那些所谓的大仁大义不过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而行的事情罢了,中间只会有更大的阴谋。
皇后想起以前皇帝对苏连城的怀疑之事,心里一时间又有些百转千回,一时间也不能断定这件事情是楚晶蓝刻意挑拔皇帝和苏连城的君臣之谊,还是苏连城根本就是洛王的人,因为遇险所以才去求救。而楚晶蓝之前又被苏连城毁过名节,只怕是恨透了苏连城,又岂会如此大度的帮苏连城,而苏秀雅几次三番要害楚晶蓝的性命,楚晶蓝若非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断然不会为苏秀雅求情。
皇后越想这件事情便越是觉得有趣至极,觉得应该为这件事情再做一些事情,这样才能看得到后续的发展,只是这件事情还得知会皇帝。
皇帝听完皇后的分析之后来,眸子里泛起了一分寒意道:“以前朕只是怀疑苏连城是王叔的人,如今倒更加确定了,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这一次的事情竟做的如此明显!”
皇后轻声道:“依臣妾看来,这件事情之中只怕还有曲折,皇上何不召苏连城进宫问问详细情况?”
“有什么好问的!”皇帝微愠道:“这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枉朕对苏连城一直信任有加。”
皇后知道皇帝已经动怒了,当下又道:“洛王素来诡计多端,这件事情也极有可能是他的障眼法,圣上聪明无比,定能识得清。”
皇帝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却又浅笑道:“如今朝中有能力的大臣已经不多,苏连城也是有些本事的,其实这事也可以借力打力,更可以试试苏连城的心。”
皇帝闻言倒升起了几分兴趣,当下便问道:“如何借力打力?”
皇后微笑着在皇帝的耳畔说了几句话,皇帝笑道:“皇后果真聪慧过人,是朕的贤内助!”
皇后温雅一笑,皇帝又道:“今夜朕去皇后那里宿。”
皇后心里满是欢喜,当下忙道:“臣妾这便回去准备。”
皇帝的嘴角微扬,皇后施了个礼便退了下去,他看着皇后的背影眼里满是深思之色。
当天下午,宫里便传出了诣意,苏秀雅流放之罪可免,但是当众责打之罪却不能免,打完之后,便责令苏连城将苏秀雅送离西京。
苏连城听到这份诣意后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苏秀雅的这一条命是保住了,只是依着苏秀雅的性子,当众被打三十大板,只怕也是受不住的,当下便花了些银子买通了行刑的官吏,让他们在暗房里行刑。
苏连城在门外听到苏秀雅的哭声,心里却升起了一阵迷茫,既为她心痛,又恨她实在是太能生事,他这一次去求楚晶蓝救人实非他所愿,却也知在这世上,这一次能救苏秀雅的也只有楚晶蓝了,而楚晶蓝救完苏秀雅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
只是楚晶蓝的救人之法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听说这一次的事情是楚氏和田氏为她不平而起,这一次事情的解决也是由楚氏和田氏出面,他知道楚晶以前从未来过西京,以前和楚氏、田氏并不相熟,她们为何会如此倾力帮楚晶蓝呢?
他想到楚氏时,心里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曾听苏老爷说起过楚晶蓝原本还有一个姑姑,只是早年和楚老爷生过一场误会,一个人离家出走,至今音讯全无,如今想来只怕那楚氏和楚晶蓝是有些瓜葛的。而那楚氏在京中妇人圈里,是出了名的聪明和厉害,想来田氏也是被楚氏利用去帮楚晶蓝的。
他心里暗叹楚晶蓝实在是太过幸运,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他细细的想了想眼前的局势,只觉得皇帝和洛王之争的胜算实是越来越小。而皇帝却一直自我感觉良好,自己的坠入洛王设下的圈套之中却浑然不觉,实在是愚蠢至极。
苏连城心里清楚,只要他稍加提醒皇帝必然会有所提防,这件事情若是放在他入狱前,他是想都不会想便会以忠君之心向皇帝示警,可是在面临皇帝的诸般猜疑之后,他便知所有的一切并非如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他曾想过若是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帝,是否会赢得皇帝的信任?他在小寺里思前想后想了许久,得出来的结论却是一个字“难”,他和皇帝做了这么久的君臣,平日里他也算是为皇帝想了许多,可是就算他为皇帝想再多也没有用,皇帝并不信他,只因为些许小事便生起了百般怀疑。这一次的事情纵然示了警,只怕皇帝的心魔犹在,根本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苏连城饱读诗书,却并不是那种愚忠之人。因为书读的多,所以他更加明白在皇权交替之际若是站错了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轻则身死,重则灭门。而如今的皇帝在他看来并非贤明的君主,生性多疑而又暴戾,朝中的大臣大多对他心生不满,只是皇权压身,大多数人都是表面臣服,若是洛王一起事,只怕那些大臣都会揭竿而起。
反观洛王,这些年来早有仁义的名声,在朝中也有贤王的美誉,平素做事是滴水不漏,皇帝数次和他交手,都没有占到便宜。
如今国库空虚,危机四起,皇帝虽然意识到那份危机,却一直用蛮力压之,实非上策,如今的皇权,已以皇帝多年的暴政之下岌岌可危,可是皇帝自己却没有自觉,一直只认为是洛王有不臣之心,而没有想到是自己的错处。
有这样的一个皇帝,这西凤国要长治久安实非易事。
苏连城在寺里的那几日,抛开身边的一切杂念,客观而又谨慎的分析了朝中的局势,他的心里便升起了危机感。原本想用看以乐辰景和白玲珑在一起的事情相挟洛王助他查出安府米粮的去处,以期能躲过眼前劫难,可是深思之后又觉得纵然躲得过眼前的劫难,那往后的劫难又该如何避过,而这一次的要挟又必然会引起洛王的怒气,依着洛王的性子又如何会放过他?
偏偏此时又出了苏秀雅的事情,他纵然大恨苏秀雅不懂事,却也不能放任自己的亲妹妹不管,于是只得以此事相挟楚晶蓝,他知道楚晶蓝是个极聪明的人,很多事情必然是看得透的,只要他的态度尚好当不会有危机,只是这个念头冒进脑海的时候,他的心里又有诸般烦恼,楚晶蓝在他的记忆中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任什么认定她就不会杀他?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却想不透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
暗室的门被打开,两个官差走了出来,他的思绪被打断,忙上前道:“辛苦两位了。”
两个官差施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他走进暗室里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他知道纵然他早有交待,这三十大板打下来苏秀雅也难以受得住,只是心里终是有百般担心,他命身后的婢女将苏秀雅从暗室里抬了出来。
苏秀雅原本已经晕厥,此时被人一抬便又醒了过来,她一看到苏连城便用尽全力道:“大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我变成这样都是楚晶蓝害的!”
“够了!”苏连城咬着牙道:“你难道还嫌你不够丢人现眼吗?你如今这般根本就是自找的!我早前就对你说过不要去招惹楚晶蓝,你偏生不听,如今倒是好了,毁了所有的名节吃了这么大的亏竟还不知悔改!”
苏连城平素是个极温和的,极少会如此疾言令色说话,苏秀雅此时身上疼痛难忍,苏连城又这般说话,心里觉得委屈至极,嘴一扁便要开始哭泣。
苏连城当下厉声道:“不准哭!你闯下了这等祸事,却是连哭的资格也没有!以前觉得你是个极聪明的,如今却觉得你蠢不可言!你如今害了你自己也便罢了,却是连我也一并害了,你如今也算是见到棺材的人,竟还不知悔改!”
苏秀雅的眸光里有水气浮动,在她的心里,她这个兄长是极疼她的,是连重话也舍不得说她一句的,如今倒好,竟如此对她说话,她心里只觉得难受异常,朝堂中的事情她是不甚了解的,但是这一次听到那张诣意的时候终是明白她做了蠢事,此时再看到苏连城的表情时,她顿时明白这件事情也许比她想像中的更为严重。
她看着苏连城道:“我知道我这一次拖累了大哥,但是大哥何时竟为楚晶蓝说话呢?她的心肠恶毒无比,只会做那些表面上的事情,难道大哥又被她迷惑了不成?”
“放屁!”饱读圣贤书的苏连城被气的急时终是暴了粗口,苏秀雅愣了一下,苏连城又道:“你如今竟还是这般去想,真是枉费了你以前读的书。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如海会休了你,秀雅,你当真是个蠢妇,我当初就不该将你带到西京来,无端的让你生了诸多的妄想。”
苏秀雅听他说到杜如海,心里一时间也有些不是滋味,苏连城忍无可忍终是又道:“世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又岂是你能肖想的?先不说你曾经嫁过人,他不可能娶个弃妇,就算是你从未嫁过,以你的容貌还有蠢钝,他只怕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苏秀雅的眼里顿时满是泪水,她的亲哥哥竟如此说她?她不过是追求自己所爱的人罢了,以前被别人说她忍了,如今竟被自己的亲哥哥这样说,一时间又哪里受得了!
苏连城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也满是不忍,但是却也知道今日若是再不断了苏秀雅对乐辰景痴心妄想,苏秀雅往后的日子都休想幸福,于是他的眼睛一眯后又道:“你如今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这三十大板虽然不会要你的命,但是往后只怕会留下后遗症,你日后还是想那些能与你匹配的男子吧!”
苏秀雅听到苏连城的话只觉得万念俱灰,心里难受至极,一口气上不来便晕死了过去。
苏连城忙让大夫替他把脉,大夫把完脉之后道:“苏小姐被打三十大板,寻常人是难以受得住的,她如今的伤势不算太重,性命应该能保住,但是腿只怕是瘸了!”
苏连城怔了一下,正在此时,又有官差过来了,为首的一人道:“苏大人,我等奉命来将苏小姐送出西京,还请苏大人行个方便。”
苏连城长叹一声,知道皇命不可违,苏秀雅是断然不能再留在西京了,当下便命家丁将软轿寻来,将苏秀雅抬出了西京,再让大夫配了上好的金创药,让苏秀雅的贴身丫环带着随苏秀雅一起离开西京。
苏连城恨苏秀雅行事不知道天高地厚,却终是兄妹情深,心里着实有些心疼于她,当下却也无计可施,转身又回了府,一转身,却见红颜正站在大门口处。
他知道红颜和苏秀雅两人素来不和,此时站在这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下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理她。她却轻声道:“我虽然和秀雅有些嫌隙,可是却也是发自内心里把她当做我的妹妹,此时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心里好难过。”
苏连城看了她一眼,对她说的话将信将疑,当下眸光微深,在她的面前微微停了一下,便往屋子里走去。她忙跟了过来,小碎步的走在他的身边道:“城哥哥也不用太过担心,楚晶蓝做了如此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会有报应的。”
苏连城听到她这一句话似想起了什么,微微一怔后道:“报应?”
“是的,报应。”红颜轻声道:“她害死了姐姐,这一次又将秀雅害成这副样子,实在心肠太过狠毒!”
苏成城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犹疑,巧巧的死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痛,而那件事情的是非对错却是红颜告诉他的,当时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指证楚晶蓝是凶手。可是这一次的事情他却是极清楚的,若说楚晶蓝真的有错的话,那也是一开始的一个误会,往后的日子楚晶蓝也算是对苏秀雅留了几分情面,若是楚晶蓝存心了要对付苏秀雅的话,那么苏秀雅早已没有了活路。
这一次虽然是他去求楚晶蓝相救,楚晶蓝若是真的那种子狠毒之人的话,还有其它的法子将苏秀雅置于死地,可是她却并没有,此时对红颜说的话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了一抹怀疑。
他的脚步停下,看了红颜一眼后道:“你觉得这件事情谁是认非?”
“自然是楚晶蓝的错!”红颜理直气壮的道:“秀雅上次虽然行事过份了一些,这一次也当众对她动了手,可是依我看来却是秀雅着了她的道,那些事情楚晶蓝只怕早有查觉,所以数次一直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是秀雅被人数次相害,这只怕是楚晶蓝将计就计的恶毒算盘。”
苏连城看了红颜一眼后道:“你的想法倒是有趣的很,可是我怎么听来都觉得楚晶蓝成了未卜先知的神人了,否则她又哪里知道门后有水,秀雅突然动了杀机?”
他的语气有些冷漠,听得红颜全身泛起了冷,她一时间不明白苏连城怎么在苏秀雅被楚晶蓝伤害之后还会为楚晶蓝说话。她轻声道:“其实说到底,秀雅并没有伤到楚晶蓝分毫,可是她却毫不放过秀雅,一心置秀雅于地,这一次却还打着以德报怨的法子,让崔夫人和辛夫人到皇后那里求情,既成全了她的贤名,又将秀雅赶离了西京,可谓是名利双收,还彻底除去了秀雅,这种心机当真是可怕至极!”
苏连城看了一眼红颜,却见她的面上虽然戴着面巾,可是那双眼睛里却露出一抹恶毒的恨意,他想起红颜之所以被毁容也是因楚晶蓝而起,这其中的种种,有些他是不清楚的,可是此时再听红颜的话不知怎的再也难在心里激起以前的恨意和怒气。
他轻声问道:“我听说秀雅被衙差带走的时候你一直坐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可有此事?”
绕道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问她,当即讪讪的道:“我脸上有伤,实不宜见人。”
苏连城冷笑了一声后道:“只怕在你的心里也是巴不得秀雅被楚晶蓝整的去蒙买族为奴,那样你也就少了一个眼中钉吧!”
红颜愣了一下后道:“城哥哥怎么能如此说我?没错,我是和秀雅不太和,我们是经常吵架,可是也就只是吵架罢了,并无个人恩怨。她是城哥哥的亲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她一出事我便急的不得了,四处想法子救她!城哥哥怎么能如此说我?”
苏连城见她的眼里有泪光闪烁,他的眼里有了一抹思索,他当下淡淡的道:“是吗?”
“城哥哥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府里的侍从,我这几日不是不一直都在为秀雅奔走?”红颜红着眼道,那副模样倒真是像受尽了委屈一般。
苏连城的眸光却更加冷了一分,不知道为何,今日这般看着红颜让他的心里只冒寒气,他想不明白之前那个单纯而又可爱的女子何时竟有了这样的心机,这是他以前所不知晓的。
他淡淡的道:“我知道红颜对秀雅的心思了,只是如此这西京已是是非之地,红颜也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再呆下去,只怕楚晶蓝会向你清算洞房夜里的下毒之仇。”
“城哥哥这是在赶红颜走吗?”红颜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可怜兮兮的道。
若是以前,她这样说话,再配上她的绝世容颜,只怕会让苏连城心疼不已,但是今日里只有声音,却没有容颜相衬,便少了一分打动人的韵味了,他当下缓缓的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往后怕自身都难保。”
“我不要离开城哥哥!”红颜哭着一把抱着苏连城道:“我生是城哥哥的人,死是城哥哥的鬼,不管城哥在哪里,我都要陪在城哥哥的身侧!城哥哥若是有难,我不更应该陪在城哥哥的身边,我要为城哥哥为忧,好生照顾好城哥哥,和城哥哥同生共死!”
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苏连城听到这一番话心里顿时一软,想到以前也曾有个天真善良的女子也曾这样傻傻的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的心里一时间百转千回,当下缓缓的回过身来伸手摸了摸红颜的发道:“只怕会辛苦你了。”
红颜轻声道:“我不怕辛苦,只要能陪在城哥哥的身边,无论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她的眸光转深,靠在他的胸口,眼里却有了一丝算计,原本她在西京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风生水起,自从苏秀雅来了之后就是切变了样,如今又回到以前的日子,她才不要离开。
虽然如今苏连城不如以前那样得宠了,但是权势尤在,她自从跟了他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改变,他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的荣华富贵,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他。不对,是在没有找到比他更好的替代品之前有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苏连城。
苏连城低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楚楚可怜的靠在他的胸前,他心里原本升起的猜疑顿时也烟消云散了,他轻声道:“你就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就必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红颜轻应了一声,眼里满是欢喜,眼里的算计却更浓了些,暗道苏连城你就算是再聪明,我也知道你的软肋,你这一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苏连城自然是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想法,想到朝堂之上的风云,和未来不为所知的命运,心里便有了三分凄然,只是想到不管有怎样的风浪还有人愿意陪他一起度过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缓缓将红颜从怀里扶了起来,却见红颜的眸子里还有一层水气,他的心里不禁又暖了三分,当下伸手将她的面纱摘下来道:“这天气炎热,你就不用再戴面纱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红颜在他将面纱摘下来的那一刻心里微微一惊,怕他就此不再理她,却见他的面色微变,她心里暗叫不好,忙欲将面纱戴起来,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说你脸上的这些伤口都是楚晶蓝割的?”
红颜又将那一日她跌进泥潭里楚晶蓝不愿相救,反而落井下石的事情再说了一遍,苏连城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他冷着声道:“你上次在洞房夜里做的事情虽然有些过份,可是她下手也太狠了些,竟毁了你的容,她身为女子,难道不知道女子和容颜是多么重要的吗?”
红颜听他这样一说才放下心来,她轻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泥潭之中的,否则也断不会有这样的祸事,只是她行事是狠毒了些。城哥哥,在洞房花烛夜里我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在乎你了,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你,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做下那件事情,还请城哥哥原谅我!”
苏连城半搂着她道:“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必竟她害死了你姐姐,你心里恨她,而日后让你和她一起生活,也实在是难为你了,是我当时思虑不周。只是当日父亲一直让我成亲,孝字当头,我实在是不能违逆,她的心肠之毒,也真是超过了我的预期。”
红颜闻言心里一阵得意,知道这几句话已经将苏连城心里对她在洞房夜下毒害楚晶蓝之事揭过了,知道往后她在苏府的地位再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了,心里一时间开心至极,面上却一片凄迷之色的道:“我只是想起她对姐姐做的事情,我心里就着实生了恨,我知道我不应该去恨的,可是无论如何就是忍不住。”
苏连城见她的脸上一边一条大伤痕,在原本那张绝美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叉形印记,美丽的脸上便有了一丝狰狞之色,这个女子必竟和他相处了极长的时间,一时间心里也有了一丝心疼,他伸手抚上了红颜的脸,轻轻叹息了一声,当下伸手牵起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上同样也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他顿时愣了一下。
红颜却又轻声道:“手上的伤虽然看不到,但是却比脸上的伤更重一些,大夫说,我的手筋被砍断了两根,这一辈子怕是再也不能弹琴给城哥哥听了。”
苏连城闻言一愣,红颜的琴技卓绝,没料到日后竟是连琴也不能再弹了,他的心里一时间又涌起了万千的情绪,心里暗叹楚晶蓝实在是太狠了,将红颜毁了容,还断了她的手筋,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毁了红颜一生。他怒气再次涌起,原本心里对红颜起的猜疑和对楚晶蓝行为的出发点有的一分怀疑,此时也烟消云散了,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以为她纵然心狠,却还是有些事情不会去做的,如今想来她的心简直就比毒蛇还要毒上几分。”
红颜轻叹了一声后道:“我如今无貌无才,只睁着城哥哥不要嫌弃我才好,否则我日后怕是连活都难以活下来了。”
苏连城柔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会养你一辈子,等到这次的事情了结之后,你就随我一起回杭城吧,到时候我再风光迎娶你。”
这是苏连城来西京之后第一次对她许诺名份之事,她心里一阵欢喜,苏连城看以她那双欣喜的眼睛,心里一时间又有些心疼,只觉得这个女子为他实行是牺牲太多,他往后实该好好待她才是。他以前是将她当做是巧巧的替身,也嫌弃她的青楼出身,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他。而这一次经历了这些风浪之后,他便觉得若是有人能一心一意的跟着他,那样深情的爱着他,那么他又何必那么世俗的在乎她的出身?
两人相携回了房,苏连城嫌身上的衣服脏,换衣服时一副画从他的胸前飘了出来,他打开来一看竟是昨日里威胁楚晶蓝的画,他昨日在见楚晶蓝之前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楚晶蓝不答应救苏秀雅的话,那么他就拿那副画去找洛王,没料到楚晶蓝竟一口答应了下来,而后属下又说发现了万知楼门徒的行踪,他便急着去找万知楼的人,一折腾便是一夜,今日里又听到了苏秀雅被的放出来的消息,他便又赶过来处理苏秀雅的事情,为她打点一切,一番折腾下来竟是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
红颜一看到那副画便愣了一下道:“那不是世子和万三小姐吗?他们怎么在一起?城哥哥画他们两人做什么?”
苏连城想起对楚晶蓝的承诺,当下便道:“没什么,只是那天见世子对付万三小姐有些感触,觉得这两人实不该如此相残,心中有所感触,便画了下来。”他说完便将那副画收了起来。
他收的极快,红颜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隐隐看到了上面的日期,心里升起了一分怀疑,却因为重得苏连城的爱惜,心里着实开心,也没有去深想画的事情。
当天傍晚,苏连城觉得那副画留在身边实有不妥,当下寻了个火盆将画给烧了,他刚烧完,一个影子便飘了进来,他皱眉一看,竟是容飞,容飞冷着声道:“苏大人倒是舒服的很,抱着美妾却是把圣上交待的事情也给忘了。”
苏连城知道他是皇帝的心腹,当下只是浅浅的道:“容大人此时来找我,可是有线索呢?”
“有人看到万知楼的去了花街,苏大人平日里也极喜欢那种地方,我想约苏大人去一趟。”容飞冷冷的道。
苏连城听出了容飞话里的讽刺,他淡淡的道:“容大人有令,我自当遵从。”他稍加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和容飞出了门。
红颜害怕容飞浓烈的杀气,原本想要问苏连城几句也不敢再问,由得苏连城和容飞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到达花街之时,已经华灯初上,两人根据探子得到的消息进了最大的一间青楼,里面的姑娘虽然打扮的极为俗气,却显得热情无比。
苏连城于女色之事一直不算太热衷,此时被那些女子一缠,心里便觉得有些烦燥,他见容飞对那件事情极为热衷,他便寻了个借口便走出了房间,走过转角的时候,却见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他顿时愣在了那里,忍不住大声唤道:“巧巧?”
那女子听到这声唤声似也怔了一下,她扭过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一看到她的容貌顿时呆在了那里,那明眸皓齿的女子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巧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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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苏连城望着眼前的女子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心骤然疯狂的跳了起来,他大声唤道:“巧巧,是你吗?”
那女子一袭红衣站在那里,红衣轻薄,纤腰轻束,身姿看起来轻盈无比,那抹亮丽的红色,愈发显得她的肌肤莹白如玉,她的模样和苏连城记忆中的人儿几乎一样,只是眼前的女子却比记忆中的女子少了一分清纯,那双美丽的眼睛明显有一分风尘之色,脸上的脂粉也太厚了些,将那张秀气的脸涂的有些苍白,偏偏两颊又用了艳红的胭脂,整个人便落了俗套,她的唇也是大红色,颜色鲜艳欲滴,点着那张樱桃小嘴多了几分噬血的味道。
她初见他时的眸光里有一抹淡淡的惊讶,那抹惊讶却很快就转为淡淡的笑意,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纵然此时的妆显得太浓了些,她这一笑却别有一抹妖冶之感,娇媚的红唇透着层层的诱惑,真真是个极品尤物。
苏连城看到她这副样子,心微微一颤,那满是惊喜的心在这一刻顿时化为失望,纵然眼前的女子和巧巧几乎长的一模一样,却绝不可能是巧巧,巧巧是那么清纯的女子,又岂会把脸涂成这副样子?这记笑容也太媚了些,他的巧巧是不会这样笑的,再说这里是青楼,巧巧若是活着,也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女子尚未说话,他却已轻叹道:“对不起姑娘,我认错人了。”
苏连城转身欲离开,那女子突然娇笑了一声,然后低低的道:“公子倒是一个妙人。”
苏连城一听到那记笑声和说话的声音,整个人如同被雷击过一般,这世间若是有两个完全相似的人那是有可能的,可是这两个人若是长的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的话,那就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忘了她的轻笑声,那笑声是那么的悦耳,曾是他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也是他失落与失意时的良药,那轻柔的声音就如同上好的佳酿,在他的心中的甘露。
他蓦然回首,那女子却已走到他的身侧轻声道:“公子认得我吗?”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再无方才的妖冶,而是浓浓的好奇。
苏连城愣了一下依旧没有回答,那女子却有些懊恼的道:“两年前这里的妈妈捡到我,可是我把以前的事情全给忘记了,来这里之后,问遍全所有的人也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方才公子唤我巧巧的时候,我觉得极为耳熟,就好像曾叫这个名字一般,只是终究是无法想起以前的事情,若是公子认识我的话,可否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苏连城闻言愣了一下,抬眸看那女子的眼睛,纵然她的脸上此时满是浓妆,可是眼睛里此时却纯净如水,带着浓浓的渴望和好奇。
他的心刹那间便软了,他反问道:“你说你曾失忆过,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
那女子轻声道:“是的,在妈妈收留我之前我四处流浪,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苏连城的眸光微深,伸手欲去抚那女子的发,手却在半路又收缩了回来,然后又问道:“你醒来的时候是在哪里?”当日巧巧头部受了重击,大夫说她回天乏术,他也探到她没了呼吸,他亲手将她葬在杭城东郊,眼前的女子说她曾失忆过,难道那一日她头部的重创只是将她打晕,让暂停吸引,然后又活了下来?只是失去了记忆?
他这样的设想冒进脑海中的时候,心跳也快了不少,若是真的如他猜想的这般,那么这些年来岂不是他愧对于她?
那女子想了想后道:“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当时问砍柴的樵夫,他说是在杭城之东,我当时想进杭城去问问有没有人认识我,不想却遇到了人贩子,他们将我带到了西京,我想尽千方百计逃脱之后,却撞上了这里的妈妈。公子,你认识我的对不对?我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亲人?”
苏连城听到她这一番话只惊的泪水险些便流了出来,她若是说的一切都属实的话,那么这两年来她又吃了多少的苦?他见她的眸子里满是渴望之色,仿佛能知道她的身份是一件让她多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他轻声道:“你叫巧巧,是我的娘子。”时间,地点都对的上,眼前的人的长相和说话的声音也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不信世上会有人和巧巧长的一模一样,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的女子就是日思夜想的巧巧,纵然一时间他弄不明白巧巧为何还活着,可是只要她还活着,那么其它的一切都重要了,他日后再去细察颜观色那件事情,先将眼前的女子带回家再说。
那女子闻言顿时瞪大眼睛道:“巧巧?你的娘子?真的吗?”
苏连城伸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道:“巧巧你受苦了!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有多么的想你!”
正在此时,老鸨的声音传来:“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在这里乱抱红霜?”
老鸨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气愤,苏连城回头,老鸨愣了一下后道:“苏大人?哎呀,苏大人当真是眼光极好,一来就看中了红霜,她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有多少人都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了!”
苏连城听到头牌两个字只觉得心里被扎的难受,他当下冷着一双眼睛看着老鸨,老鸨虽然是见过世面的,可是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眼神,当下不禁愣了一下道:“苏大人的眼光虽然很好,可是今天晚上红霜姑娘却已被人包下,苏大人若是喜欢她的话,大可以明晚再来。”说罢,她便伸手将红霜从苏连城的怀里抢了出来。
红霜急道:“相公救我,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再呆在这里!”
“相公?”老鸨笑道:“你也真是会异想天开,苏大人是何等人物,又岂是你能肖想的?快些去伺候客人吧!”
“慢着!”苏连城冷着声道:“她我是要定了,为她赎罪身要多少银子?”
老鸨闻言愣了一下后道:“苏大人自两年前在西京为红颜姑娘赎身之后,就再也没有为其它的姑娘赎过身,可是又看上了了红霜?”
苏连城其实并不太喜欢别人拿他和红颜的事情说事,他当下寒着脸道:“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情,你只怕说出红霜姑娘的赎身价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老鸨愣了一下后旋即哈哈大笑道:“苏大人不愧是风流才子,不但才情过人,怜惜美人之心也是绝无仅有的,只是我视红霜如已出,是不赎身的,今日里是要浪费苏大人的一分好意了!”
苏连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当下冷着声道:“你的那些骗人的话就不要对我说了,再红的头牌也是有价的,今日里她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老鸨知道他是如今西京里的宠臣,只是她开妓院多年,什么王公贵族没有见过,说到到他不过是个正三品的官而已,她也并不怕他,只是也知道他的手里如今也有实权,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人物,她当即微笑道:“苏大人且莫动怒,我是真的舍不得红霜,再说今夜红霜在见苏大人之前,已被客人给包了下来,那客人也不好惹,又给了许多银子,苏大人就让红霜将那客人服侍妥贴了,明晚我们再来商议红霜的赎身之事可好?”
苏连城好不容易找到巧巧,又岂能让她再去做伺候人的勾当,他当即冷着声道:“是何客人如此蛮横?他今夜包下巧巧的银子我双倍奉还。巧巧,我陪你一起过去。”
老鸨闻言当即吓的变了脸色,却也知今日的事情一定会闹大,而苏连城这样的人物她也不敢拦,而屋子里的那位人物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让苏连城自己去处理也许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她当下忙道:“苏大人这边请!”
苏连城在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在屋子里寻欢作乐的容飞,他听到苏连城和老鸨之间的对话,眼里满是冷笑,苏连城倒真是一个风流才子,寻常不逛妓院,一逛妓院就要带个花魁回去,倒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多情的种子。
容飞站在门口道:“苏大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多谢容大人,只是我的私事罢了。”苏连城淡淡的拒绝。
容飞冷笑道:“苏大人虽然醉心美人,可是也不要忘了我们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不敢忘记。”苏连城看着容飞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一直都分的很清楚。”
容飞冷笑一声便回又搂着一个妓汝回了房间,那眉眼里满是鄙薄之色,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眯,却没有再说话,在他的眼里,又何偿看得起容飞?
老鸨带着苏连城和红霜一起上了三楼的雅间,三楼不似一楼那般吵闹,也不如二楼那般人为人往,上面已被人包下,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老鸨敲响了雅间的门,一记清朗的声音传来:“进来!”
老鸨这才推门而进道:“公子,红霜带来了,只是苏大人也看上了红霜姑娘,说是有话想对公子说。”
“嗯。”屋子里人背着苏连城而坐,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觉得那声音极为耳熟。
苏连城看着他道:“今日公子包下红霜的钱我双倍奉还给公子,但是她的我的带走。”
“苏大人果真是个风流人物,一到妓院竟就看上了姑娘,上次是红颜,这一次是红霜,真真是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那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的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制的阎罗面具,竟是银面阎罗。
苏连城一见中他也大吃一惊,他不会武功,上次见到安子迁对付闵公公的手段,知道只要他向容飞一求救,安子迁便能一掌将他拍死,更何况此时巧巧还在他的身边,他好不容易再见到巧巧,又岂能再放手。
他当下淡淡的道:“我听闻万知楼里美女如云,没到到万知楼的楼主竟还逛青楼。”
“逛猜青楼便是在等苏大人,怎么样苏大人,再见到巧巧是何感觉?”安子迁端起一杯茶,嘴角含着笑,浅浅的道。
苏连城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一脸不知所谓的巧巧,当下恍然大悟,明白安子迁早就算到他今日会来这里,巧巧也不过是安子迁诱他上楼的一枚棋子罢了,依着万知楼庞大的情报网,他和巧巧的事情是断然瞒不过安子迁的,只是这一次安子迁比他早一步找到巧巧罢了。
他看着安子迁道:“阁下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很多。艳妈妈,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安子迁不愿当着老鸨的面和苏连城说那些事情。
老鸨早已瞧出了不对,听到万知楼的名头时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便有了一抹担心,却也不敢泄露安子迁的身份,如今朝庭到处在找银面阎罗,若是发现银面阎罗在她这里,到时候只怕会引来灾难,她虽然怕朝庭的势力,但是更怕万知楼的人,传闻一旦得罪了万知楼,便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听到安子迁让她退下,当上便极快的退了下去,只是才一走出去,一把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她吓了一大跳,韦渊便极快的封住了她的|茓道,她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韦渊取来一个大麻袋往老鸨的身上一套,然后便扔进了另一边的厢房之中。
红霜感觉到了苏连城的异常,当下伸手轻轻挽住他的手对安子迁道:“公子是明理之人,我曾经因为失忆而身陷青楼,今日里好不容易遇到我的相公,还请公子行个方便,不要为难我们。”
说罢,她朝安子迁又行了一个礼。
安子迁听到她的话再看到她的举动心里暗暗好笑,失忆?这女人还真是会编故事,若不是苗冬青已彻查了她的身份,他此时只怕都会被骗过去。这女人的眼睛实在是太会说话,比起红颜更会装模做样。
只这一眼,安子迁便讨厌这个女子,心里也为苏连城感到悲哀,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一直识不破这个骗局?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过来,苏连城之所以识不破不过是因为身陷情网之中,看不透这一切不过是为他而设的局。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提醒苏连城,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改变,他也懒得将所有的一切说破,再则就算他说了,苏连城也不会相信,这个女子若是重回苏连城身边的话,依着苏连的聪明迟早会看穿女子的真面目,待他自己发现竟不是更加有趣?
安子迁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走到红霜的面前道:“姑娘果真是国色天香,难怪聪明无比的苏大人一见到姑娘就神魂的颠倒!”说罢,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红霜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的身上冒出了一丝邪气,那话语里也别有所指,她的心里不禁微惊,她抬眸看了一眼安子迁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睛似能看透一切一般,她不禁微微一怔。
安子迁触手处只觉得一片湿滑,有些厌恶的把手缩了回来,却见手指上沾了不少的脂粉,站在他身边的侍女知道他的心思,忙递了一块毛巾过去,他接过来将手擦干净后道:“也不知这张脸是不是真的,擦这么厚的粉,当真是令人讨厌,你的苏大人看上你了你,那是你的福气,我对你没有半点兴趣。”
红霜平日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由于她的姿色出众,寻常男子想要见她还得花一分力气了,今日里她是得知苏连城来了,故意在他的屋外等他的,否则苏连城今日只怕也是见不到她的。
她此时听到安子迁的这一句话,心时极度不悦,当下却道:“相公,这位公子肯成全我们,真是太好了!”她那张娇美的脸上满是喜悦。
苏连城却笑不起来,此时安子迁的来意不明,费了这些周折将他引到这里来,断然不会只是将巧巧还给他那么简单,他当下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他也不愿和安子迁在这里多说,当下转身欲走,安子迁却不急不慢的道:“我听说昨日苏大人去王府找郡主呢?”
“阁王和楚大小姐的关系果然不同寻常。”苏连城站在那里道:“竟是连这等小事她都告诉你了。”
安子迁缓缓的道:“这可不是小事,而是关系深远之事,谁不知道苏大人和郡主之间是水火不容,苏大人会去求见郡主,而郡主又见了你,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正常之事,我又岂会不关心。”
苏连城回头道:“阁下就是为这件事情来找我的?”
“我听说苏大人最近也费尽心思找我,所以我就来找苏大人了,想看看苏大人找我所为何事。”他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
苏连城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不知道阁下竟变得如此好说话?”
“那是因为苏大人以前对我并不了解。”安子迁微笑道:“所以就对我的看法有些偏见。”
苏连城的眸光微深,当下又道:“上次阁下在望川楼上设下那样的计谋,害得我被圣上百般猜疑,阁下这次又想做什么?”
“我想帮苏大人。”安子迁笑眯眯的道。
苏连城也笑了,看着安子迁道:“不知道阁下想如何帮我?”
“自然是想帮苏大人走回正路,寻一条属于苏大人的活路。”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
苏连城的眸光更深了些后道:“哦?活路?难道阁下认为我如今无路可走了吗?”
“苏大人是否有路可走,苏大人比我更加清楚。”安子迁在一旁的大椅上坐下,将二郎腿跷的高高的道:“我万知楼劫下来的东西,从来没吐出过的先例,苏大人奉诣查案,这些事情想来也是极清楚的。而那个昏君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苏大人也应该清楚才是。”
他的话一说完,手中的瓜子轻轻弹了出去,正中红霜的晕睡|茓上,她的身子一软便已倒在了地上。
苏连城见她倒地不由得一惊,安子迁却又答道:“这件事情她还是不要听的好,免得为苏大人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阁下在这里见我便已替我惹下了不必要的麻烦。”苏连城的声音一片冰冷。
“我知道苏大人这一次和容飞那个魔头一起过来的,而且这间妓院之外还布满了杀手和官差,可是我还敢来见苏大人,苏大人可知是为何?”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浅笑着问道,那模样分明有了几分轻蔑和不屑。
“阁下只怕早已想好了退路。”苏连城冷冷的道。
安子迁不慌不忙的道:“不是,是我认定了苏大人这一次会和我合作。”
苏连城冷笑道:“阁下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不是我自信,而是相信苏大人是聪明人,早已看透了朝中的胜负。”安子迁再次缓缓的喝了一杯茶。
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胜负?什么胜负?”
“成王败寇的胜负。”安子迁一字一句的道。
苏连城闻言却笑了,他看着安子迁道:“阁下还是太过自信了些。”
“你若是没有看透的话,只怕世子和万青鸾的事情被你撞见之后,依着苏大人以往的行事风格,只怕早就将他们的事情禀报给了皇帝。”安子迁的语气更淡了三分。
苏连城的眸光里有了一抹光华,他缓缓的道:“阁下和郡主的关系真是极好,她真是事无巨事全部都知会了阁下。”
“还好。”安子迁微笑道:“我只是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事情而已,苏大人不用太过介怀。”
苏连城淡淡一笑道:“你是来杀我灭口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佛云救人一命姓造七级浮屠,我是来给苏大人指条明路的。”说罢,他手中的折扇打开,却并无半点风流之态,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分明带着一股杀气。
苏连城浅笑,单手背在身后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救人的。”
“以前没有见过,现在见到也不稀奇。”安子迁缓缓的道:“苏大人是极聪明的人,分得清轻重的。”
苏连城笑了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阁下了。”
“不客气。”安子迁缓缓自椅中坐起来道:“若是能帮到苏大人,苏大人才需要谢我,若是帮不到的话,苏大人就是太多礼了。”
苏连城这是第三次和他见面,几乎每次一见面都会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缓缓的道:“我今日似乎并没有过多的选择。”
“不,你有很多选择。”安子迁的眸光微转道:“江湖中人行事素来是凭的是一已的喜恶,我和楚大小姐是好友,她若是有任何危险或者她关心的人有任何危险的话,我可是听不得别人的那些托词,也看得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介意别人家破人亡。”说罢,他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苏连城。
苏连城一看到那块玉佩顿时脸色大变,那是苏老爷的贴身玉佩,寻常是不会解下来的,他大怒道:“银面阎罗这是否什么意思?”
“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苏大人好好管好你的那张嘴,若是说露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安子迁笑眯眯的道:“不过苏老爷反正也一把年纪了,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直接送他归西更直接。苏大人,我说的对吧!”
苏连城的眼睛顿时变得一片通红,他咬着牙道:“你让我做什么?”
“我方才都已经说了,没必要再重复一遍了。”安子迁缓缓的道:“对了,我非常愿意成全要苏大人的风流美名,这个红霜姑娘我今日便让给你了!让苏大人好好的享享美人福,不过苏大人在享美人福的时候可得小心了,越美的东西便越有毒。”
苏连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安子迁却已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拉过他的手,他想要挣扎,可是又哪里挣脱的掉,反而被他拉的更紧了些,门在此时被打开,安子迁和苏连城双双站在三楼的围栏往下看,便见容飞正站在二楼的厢房里左拥右抱,三楼突然有了一声轻响,容飞的眸光微抬,便看到苏连城和安子迁双双站在那里。
容飞原本正左拥右抱在消受美人恩,此时一看到安子迁便一把抽出身边的宝剑,身子箭一般朝安子迁刺来,安子迁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一把将苏连城拉到他的面前挡那如长虹般的一剑,容飞见状微微一惊,百忙之中看了一眼苏连城,却见他的眸子里满是惊恐,他的眸子一眯,光茫微转,那剑却已刺偏。
安子迁的手里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一把软剑,软剑轻勾,便已恶狠狠的朝容飞刺了过去,容飞原是凭一口气冲上来的,那一剑刺偏时他的气息便已不稳,安子迁再刺过来时他只得往下急坠,他的剑尖朝下,又从三楼坠下,楼下有人刚好走过,被他一剑给劈成了两半,刹那间,惊叫声四起,妓院里顿时乱成了团。
安子迁笑了笑道:“苏大人,今日辛苦你了!所以便将那美人赠于你当做是谢礼吧!”说罢,又吹了一声口哨,整个人便骤然而起,一把掀开窗户,不慌不忙的施展轻功离开。
容飞想要去追,奈何妓院里的人实在太多,将他的去路尽皆挡住,他恨得牙痒痒,等他冲到三楼的时候,万知楼的人早已走的干干净净,守在门外的那些侍卫却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发现,一听到里面传来了惊叫声,便全部往妓院里冲。
容飞看到冲到楼上来的官差,扬起手便狠狠给了那人一巴掌,然后怒骂道:“全都是饭桶。”
苏连城原本因为容飞那一剑,已被吓得变了脸色,他是读书人,又哪里经过这样的凶险,容飞上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没缓过来,容飞鄙夷的道:“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苏连城惊魂未定,扶着栏杆喘了一口气,那边早有人将老鸨寻了出来,老鸨何曾见过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脸色也已经变,容飞瞪着老鸨道:“今天晚上住在这里的人住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老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容飞一刀给砍断了脖子,鲜血溅了苏连城一脸,他的眸子里顿时满是惊恐,却突然想起安子迁走进送他的那句话,将美人送给他?如今老鸨一死,妓院又出了人命,只怕很快就要被关张了,他想要带走巧巧实是一件极为容易之事,他陡然明白,安子迁早已摸透了容飞的性子,今日里发生的一切全在安子迁的意料之中,他的心神晃了晃,一时间竟有几分虚脱。
容飞走到安子迁的面前道:“每次出事,苏大人都会见到银面阎罗,看来银面阎罗和苏大人的关系不浅啊!”
“他不过是想借容大人手人杀我罢了。”苏连城缓缓站起来道。
容飞冷冷的道:“苏大人这话还是向圣上解释吧!”
“我自然会向圣上解释,不劳容大人操心。”苏连城将红霜扶了起来,缓缓的走出了妓院。
红颜早在苏府准备了夜宵等苏连城回来,在屋里听到马蹄声起忙出来相迎,却见苏连城扶着红霜缓缓从马上走了下来,她整个人顿时呆在了那里。
苏连城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有些不悦道:“红颜,找到你姐姐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一把?”
红颜定定的看着红霜,那双眸子里刹那间满是怒气,只是当着苏连城的面却又没有办法撒,她强自压下心头的不悦,忙走过来道:“姐姐?城哥哥不是亲眼看着姐姐死了吗?又哪来的姐姐?这女子只怕是长的有些像姐姐罢了,只怕是哪里冒出来的骗子。”
她的话是在问苏连城,可是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红霜,红霜看到她那样的眼神似有些害怕,忙往苏连城的身后躲去,然后轻声道:“相公,她是谁?怎么这么凶?”
“巧巧不用怕,只是一场误会罢了。”苏连城轻声道:“她是你妹妹,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这样问。”他的眉眼里满是温柔和关切,却又扭过头对红颜道:“我能确这她就是你姐姐,我不知道她为何受了重伤还活着,但是只要她还活着便好。她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你们本是姐妹,要好生相处,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定能恢复记忆。”
“失忆?”红颜看着红霜的眼里有了一抹古怪,她冷笑道:“你当真失忆了吗?”
红霜轻声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她的声音娇柔无比,我记尤怜。
红颜冷笑了一声,很快便又转过脸对苏连城笑道:“城哥哥,不管她是不是姐姐,我们都先将她留在苏府里,我会和她好好相处的。”
苏连城看了红颜一眼,心里却并不信她的话,她方才对红霜流露出来的敌意他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他的心里也有了一分怀疑,以前巧巧说她和红颜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的感情彩为深厚,可是这一次红颜和巧巧相遇,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情,反而是满满的敌意。就算红颜认为巧巧已死,此时看到眼前的活人也该有一些其它的情绪才是。
他当下淡淡的道:“嗯,你们原本就是亲姐妹,纵然多年未见,巧巧又失了忆,也终是有姐妹之情在。”
红颜微笑道:“城哥哥说的甚是,我和姐姐多年未见,是该好好处处了,城哥哥今日也累了,不如早此回房休息吧,姐姐的事情,我来打点便好。”
苏连城的眸光微转道:“有你照顾巧巧,我自然是极放心的。”他今日受了惊吓,此时虽然已经静下心来了,可是却知道这件事情会有怎样的后果,此时也的确是该好好想想那件事情才是。
苏连城自己回房休息去了,而红颜则带着巧巧去了她住的院子,两人进屋之后,巧巧便摒退所有的丫环,然后将门带上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回来做什么?”
红霜跟她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分怯意,可是在她将房门关上的时候便陡然变了个样子,她的怯意早已消散,一双眸子里满是淡淡的得意,她将红颜的屋子细细的打量一番后道:“苏连城对你还真是不错,这般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你如今的日子倒是过的舒服的很,倒把我给全忘了。却不想你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原本是属于我的!而如今你却过着少奶奶的日子,而我却还得在青楼里卖笑,这可不公平!”她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寒意,那双在苏连城面前带着几分天真的眼睛此时已满是冷厉的寒气。
红颜看到她那样的眼神也没有露出一分怯意,她冷笑道:“你倒是会装的很,失忆?真亏你想得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想的。”红霜的纤指微微勾着,自顾自的在红颜身边的雕花大椅上坐下来道:“若不是说我失了忆,他又岂会相信?再说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不是心心念念的想着我的好?而且我若是不说我失忆的话,又如何解释我还活着却不去找他。”
红颜怒道:“你果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我若是没有一点本事公子当年又岂会找我去勾引他,而不是让你去做这事?”红霜的眸子微微眯着,扭过头看着红颜道:“不过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这贱蹄子心竟然那么毒,那一次我不过是装死罢了,你竟然派人将棺木给合拢了想要将我活活憋死,然后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辛苦挣来的一切,你的心机也不浅嘛!”
她的话说到这里,眸子里满是怨毒之色,那如画一般的眉眼里倾刻间杀机重重。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红颜冷哼一声道:“你竟能忍到现在的确不容易。”
红霜冷笑道:“也不是我能忍,只是不要想坏公子的事情,所以就让你这个贱人过几天快活日子,我一直在想如何与他相见,然后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一直都没有好的法子,不想这一次他竟主动送上门来了,这一切可都是天意!天意如此,我又岂可逆势而为?”
红颜咬着牙道:“狗屎天意,这一切只怕是你处心积虑设计的!”
红霜微微有些得意的道:“就算是我设计的,那又如何,反正我是回来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假死的事情告诉他!”红颜冷着眼道。
红霜看了她一眼,然后打了个大在的呵欠道:“好啊,你去告诉他啊!我反正是过惯了苦日子,大不了再回去卖笑就好,可是某些人这两年来过的却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这件事情一旦被揭穿,你只怕也得再过回以前的日子,怕是不习惯了吧!”
红颜的眼睛顿时瞪的极大,恨不得将红霜撕成碎片,红霜却不紧不慢的道:“其实你也不用如此害怕,我回来不过是取回我应得的东西罢了,你的那一份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我知道你上次被楚晶蓝毁了容,如今只要一离开苏府,就算是卖笑也没有人会要你,你也真是个蠢的,和谁过不去都好,怎么就和楚晶蓝过不去呢?完全是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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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虐红颜,再虐苏连城,不知道亲们看到这样的巧巧,有没有人想吐?想要虐她虐苏连城就给点票票吧,票票越多,就虐的越惨,哈哈!
第三十四章
红颜看着红霜的眼里满是怨毒,红霜却不以为意,伸手一把扯下红颜的面纱后道:“啧啧,真不是一般的丑,你这副样子连城还要你真是不容易,红颜我不得不说,你对付女人是不行,对男人还是有点手段的嘛!”那张秀气的脸此时狰狞无比,原本脸上就有伤,此时再加上浓烈的怒气,看起来就更加的丑了。
红颜冷不防被她揭下面纱,心里恼怒到极致,当下大怒道:“把面纱还给我!”
红霜嘻嘻一笑,手指头微微一动,那面纱便已掉在了地上,她再缓缓站起来,一脚踩在那块面纱后道:“不过是一块面纱而已,你又何需如此激动?再说了,你的容貌都已经毁了,也没有什么好遮的?反正我已经回来了,你这个替代品的容貌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不过我们是姐妹,往后只要有我的一口饭吃就有你的一口饭吃,我可不像你那么无情无义,我在妓院这两年竟是一次都没有来看我。”
红颜闻言面色顿时一片苍白,她自小和红霜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红霜的性子,她看起来是极温柔的,可是平日里行事却常见狠厉之色,处事更是不留半点情面,她当年想害死红霜的事情,依着红霜的性子,怕是记得极为清楚,又岂会好好对她?
她将心里的不快压下对红霜道:“娘临终前曾交待过你,让你好好照顾我!”
“我当然记得娘说的话,所以我有什么好事可是一直都想着你的。”红霜的眼睛里满是笑意道,她定定的看着红颜,只看的红颜心里发毛。
红颜暗暗咬了咬牙,却也微笑道:“如此往后就要多多倚仗姐姐了。”
“好说,好说。”红霜淡淡的道。
红颜让丫环带着红霜住进了以前苏秀雅住的房间,苏秀雅才走没几日,屋子里的东西都没有动,里面的布置还算雅致,红霜却并不太喜欢,觉得里面太素了,只是时辰已经不早了,要换也得等以后,她微皱着眉便住了下来。
红颜将她安顿好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气的心尖都是疼的,她好不容易想法子将苏秀雅彻底赶走,这下可来,又来了一个红霜,而红霜和苏秀雅又不一样,苏秀雅只是苏连城的妹子,住在这里对她的影响也不算太大,可是红霜却不一样,光看她以前将苏连城迷的团团转的事情就知道人,她往后只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心里知道苏连城以前和楚晶蓝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来长大的,原本对楚晶蓝是有感情的,可是红霜中途Сhā入,凭借着自己的美色和手段硬是断了苏连城对楚晶蓝的念想,若不是公子当年觉得应该给苏连城下记猛药,让红霜假死于楚晶蓝之手的话,依着苏连城对红霜的宠爱,只怕也是会和楚晶蓝退婚的。
这样一个让苏连城钟情之人,又是一个极有手段之人,她又如何是红霜的对手?
红颜心里也知道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说的难听一点的确都是红霜的,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若要保住她的荣华富贵的话,红霜就必须得死,所以曾经想了很多法子想要置红霜于死地,可是红霜也是个有心机的,她的那些法子不但没让红霜就此在这个世界消失,反而还让红霜想办法进了苏府。
红颜越是这般想,心里便越是觉得如今危机四伏,她以前那样对红霜,依着红霜的性子,必定不会轻饶于她,只是如今在苏连城的面前还得装模做样而已,只要以后寻到合适的机会,纵然两人是一母所生,也必定会要了她的性命。
红颜咬了咬牙,暗暗告诉自己,绝对不成坐在这里等死,一定要在红霜先出手之前先了结了红霜的性命,她和红霜,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红颜这里动了这般的心思,红霜那边的心思也差不了多少,她这两年来虽然是做回了老本行,可是她的心里终是有太多的不甘,凭什么她辛苦挣下的一切就得由红颜去享用?那个该死的贱人在得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之后,竟还动了想杀她的心思,当真以为她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吗?
红霜的眸子微微一合,将纤弱的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后眼里有了一抹狞笑,自小她和红颜玩心计,红颜就从来没有玩得过她,这一次红颜的容貌都毁了,又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苏连城此时却还在为他的未来担忧,今日里又让容飞撞见他和银面阎罗在一起,依着皇帝多疑的心思,只怕是又要有诸般猜疑,他原本以为乐辰景和白玲珑的事情会是他的转机,现在看来却是危机。银面阎罗当真是个极狠的,竟用他的父亲来威胁他!
苏秀雅如今身败名裂被送回杭城,只怕对苏老爷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若是再出事的话实在难以想像。他的心里升起一抹后悔,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只是想起今天晚上找到了巧巧,他的心里又有一丝安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如今终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想起今日和巧巧见面的情景,心里却又觉得有些不安,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银面阎罗布下的局,若是真的是一场局的话,眼前的巧巧不会是个假冒的吧!只是若是假冒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的像?人长的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走路的样子也一模一样,若真的是假的话,那么他又该怎么办?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又有了一抹烦燥。
他又想起巧巧死时的情景,心里一时间满是不确定,大夫都说她已经回天乏术了,她的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他的心念微沉,在问清楚巧巧住在有苏秀雅的房间之后,他便过去瞧瞧,他站在窗棂外,夏日天势,窗户半敝,他站的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情景,而屋子里的人却看不到他。
只见屋子里的女子早已将浓妆洗净,整个人清灵的如同仙子一般,那如雪的肌肤依旧如以前一般透白,白的几近透明,两年的时间,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迹,她依旧美的超凡脱俗,洗尽铅华的她更像他记忆中的人,她的那双眼睛看起来也没有白日所见的风尘之色,只有清纯脱俗的色彩。
他的心陡然便醉了,想起和她初遇的情景,那如诗如画一般的景像从今往后不会再只出现在他的梦里,还会出现在他的现实生活之中。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来之前的猜疑不知何时已淡去了不少人,屋子的人儿正准备休息,她微微伸着兰花指将床幔勾下,然后自己却又跑到脸盆前沾了一点水铺在了脸上,然后才钻进床幔之间。
一见到这个动作,苏连城原本有些担心的心也放了下来,这是巧巧特有的习惯,他以前还曾问过她为何睡前要在脸上铺一层水,她说这样一觉睡醒皮肤才不会干躁,他当时还笑过她,说她太过臭美,她还一本正经的说是真的,是她娘教她的。
苏连城的眸光微敛,嘴角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的脚便忠于他的内心,他缓缓的走到门前,再缓缓的推门而入,屋子里的丫环见他进来都愣了一下,旋即都极为识趣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灯如豆,光线微微显得有些暗,他走的很轻,屋子里的人儿似一点都没察觉,依旧半躺在床上,半睁着一双微微有些迷离的眼睛,苏连城将床幔掀开时,她似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他是谁时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道:“相公……”
苏连城嘴角微勾,伸手摸上了她还沾着水的脸,她轻声道:“往后我都能住在这里吗?”
苏连城点了点头,红霜轻声道:“那就真的太好了,我往后再不用过那种曲意迎缝的日子了,相公,给陪在你的身边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很小,可是却又透着无边无际的欣喜,任谁听了她这样说话的方式都会觉得心疼。
他伸手轻轻搂着她道:“是我对不起你,当时若不是因为世俗的原因离开杭城,只怕会发现一些异常,就断然不会让你吃这么多的苦了。”
红霜将头轻轻靠在苏连城的胸口道:“我不怪相公,虽然我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我知道相公一定是极疼我的,否则如今相公已是朝中的三品大员,是断断不会再要我这个曾在青楼里呆过的女子。”
“不要这样说你自己。”苏连城柔声道:“你从来都没有错,在我的心里,巧巧永远都是冰清玉洁的。这两年来是我让你受了苦了,又岂会再怪你。我若是连自己的发妻都嫌弃的话,那也不算是个男人了。”
红霜的眼睛里满是感动和浅笑,她轻声道:“能嫁给相公,一定是我上辈子修为的福气!”
苏连城微笑道:“能娶到你才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红霜朝他灿然一笑,然后又问道:“相公一直唤我做巧巧,难道以前我叫巧巧吗?相公可不可以说说我以前的事情给我听听?”
“当然可以。”苏连城温柔的道:“你是这天底上最好的女子,有最善良的心……”
他轻声说着往事,红霜一直半靠在他的胸前,屋子里的气氛很温暖,四处都是幸福的气息,苏连城认为,他这一生此刻是最幸福的,若是远离了朝堂,此生只拥着这样一个女子过一生那么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他一念及此,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了一个决定,人生在世有很多种选择,他纵然不明白银面阎罗到底有什么心思,但是银面阎罗说的话却也有几分在理的。
如今洛王势大,又在万知楼相助,又设下了层层妙计引皇帝入套,皇帝想要赢的机率其实已经不大,只待那天导火索一起,便能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烧毁。皇帝又多疑,早已对他起了疑心,再这样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已经可以预见。
他的眸子微微眯着,却在怀抱美人的时候已经下了一个决定。不为别的,单为身边最亲最近的人,他都得好好活着,不但他得好好活着,还得让他身边的人都幸福的活着。
红颜那么听说苏连城今晚宿在红霜那里,只气得她真跺脚,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只要一开始,那么往后苏连城只怕都不会再宿在她这里。她的容貌原本就和红霜有三分相似,如今真红霜一回,她又被毁了容,往后苏连城只怕都不会再看她一眼。
恨意就这般在她的心里滋生,她狠狠的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也没有察觉。
安子迁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他见屋子里黑灯瞎火知道楚晶蓝已经睡了,他怕吵和醒她,便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边,他正欲摸着上床,眼前却一亮,他吓了一大跳,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却见是楚晶蓝在晃亮火折子,他拍了拍胸口道:“晶蓝,你想吓死我啊!”
“我等了你大半夜,吓一吓你实是太应该的事情。”楚晶蓝用火折子点燃床畔的油灯。
安子迁笑了笑道:“你有孕在身,怎么不早些睡。”
“宝宝在肚子里折腾的厉害,我睡不着。”楚晶蓝轻声道:“孩子如今已有六个月了,已经学会闹腾了。”
“真是不乖。”安子迁伸手轻轻摸了摸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道:“你们这样折腾你娘亲,等你们出来了,爹就打你们的ρi股!”
楚晶蓝闻言笑了笑道:“你若是敢打他们,我就打起。”她说是要打他,可是话却说的很轻,眉眼里满是笑意。
安子迁缓缓的道:“你若是要打我,随时都可以。”说罢,他将脸凑到她的身边道:“喏,给你打!”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皮皮的样子失笑道:“马上就要做父亲的人了,还没有一点为人父的样子。”
“我觉得我哪里都是为人父的样子。”安子迁轻拉着她的手道:“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就是我的错,有错就要认,认了就要改,我是给孩子们树立良好的父亲形象。”
楚晶蓝听到他的话,心里不知怎的就一片温暖,她轻声道:“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
安子行嘻嘻一笑,在她的身边坐下道:“宝宝,你们可要乖乖的哦,你娘怀你们原本就是极辛苦的,不要再欺负她了,知不知道?”
楚晶蓝由着他对着她的肚子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心里却觉得一片温暖,这个男人或许是皮了一些,但是对她的心却是真真切切的,她到如今倒觉得那天洞房里的发生的事情成全了她一生的幸福,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依着她的性子和苏连城相处,只所也是幸福不起来的。
她自己的她的性子有的时候太过要强,有的时候也冷了一些,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像安子迁这样的男人才会放低身段来哄她一笑,细心而又体贴的关心着他。
她的眉眼里顿时满是浓浓的温情,安子迁刚好抬起头来看她,见到她眸光里的情绪,他的嘴角微微一勾,给了她一记温和的笑意,然后轻声道:“你知道我今夜出去做什么了吗?”
楚晶蓝配合的摇了摇头,安子迁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道:“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那个叫巧巧的女子吗?”
楚晶蓝淡淡的道:“当然记得,你曾说过苏连城对我的误会便是由她而起,可是我真的对她没有半点印象,我敢保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你的确是没有见过她,如果不是这一次我派苗冬青去查苏连城的事情,也不会发现这件事情。”安子迁缓缓的道:“虽然到如今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巧巧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却敢确定她一定不会是一个好女子,只怕苏连城的劫。”
“哦?”楚晶蓝有些好奇的道:“怎么回事?”
安子迁缓缓的道:“我以前和表哥一直都走得很近,在他延迟你们的婚期大约半年之后,他便在杭城里认识了巧巧。”
楚晶蓝奇道:“不是说他到西京读书去了吗?怎么那个时候人还在杭城?”
“舅舅觉得他延迟婚期虽然是为了他以后能金榜提名,可是苏家和楚家终是世交,你的年岁已到,他觉得再拖延婚期有些愧对楚家,所以便对外说苏连城到西京去读书去了,其实前两年他一直在杭城的东郊苏府的别院里读书,那时候我还曾去看过他。”安子迁缓缓的道。
楚晶蓝闻言淡淡一笑,这事若是在以前被她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可是如今听安子迁说起他的事情她便只如听到陌生人的事情一般,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
安子迁却又道:“那个巧巧,我以前也曾见过的,看起来的确是极为清雅,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他会动心极为正常。当时我听说巧巧只是附近猎户的女儿,我还曾感叹过大山里出美人。两人在一起便是一载有余,后来岳父病重,你到处为他求医问药,我当时听苏连城说巧巧的父亲手里有一株参王,你为了得到棵参用尽了手段,到最后逼得巧巧的父亲跳崖自杀,再派人去抢参,巧巧就是为了抢那颗参被你派来的人活活打死的。”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下后道:“我父亲的病从来都不是参就能治好的,我以前的确是派人出去寻过参,但是从来都没有用过任何蛮力,人家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就算了。又何曾有将人逼死这样的事情?再说了,逼死人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不去报官?”
安子迁缓缓的道:“苏连城是想报官的,可是巧巧不让,巧巧临死前说许知府和楚家关系甚好,又和马氏是表亲,楚家势大,这件事情又不是你亲自出的手,你又是苏连城的未婚妻,原本就是她夺了苏连城的宠爱,所以她并不怨你,还让苏连城彻底放下这件事情。不过事发的时候我并不在场,这些事情都是苏连城后来告诉我的。”
楚晶蓝冷笑道:“这个巧巧当真是个心思巧妙的,这话说的可当真是滴水不漏,还显得胸襟旗极度广阔,我听着都觉得她伟大无比。”
“原本表哥想为她讨个公道,拼死也要报官的,可是那天去巧巧家里行凶的人却全部都失踪了,苏连城没了线索,这才将这件事情做罢。”安子迁轻声道。
楚晶蓝的眸子里满是幽深的道:“这事也太巧了吧!依苏连城的聪慧,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安子迁淡淡的道:“表哥对她早就情根深种,巧巧又是死在他的怀里,他自然不会再去多想其它的事情了,一叶障目说的便是这样的事情。”
楚晶蓝的眼睛眨了一下后道:“你既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那么后来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没有受这件事情的影响,怎么还愿意娶我?”
“我又不是苏连城。”安子迁淡淡的道:“我的眼睛没有被遮住,自然能看到事情的本质这件事情只要用心一想便知道是一场骗局罢了,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抱着这个骗局过日子,就算是对他细说这件事情,分析巧巧的别有用心,他只怕也是不信的。”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后道:“我如今终于明白你为何会问我认不认识巧巧了。”
“我当时那样问你的时候是心存怀疑。”安子迁如实的道:“你当时的反应是一片愕然,我便知道这件事情有些古怪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微皱着眉头道:“为何你到现在才对我说起此事?”
“因为今天我又见到了巧巧。”安子迁缓缓的道:“我以前一直认为那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也许就是一个误会,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再则你和苏连城之间的心结已深,我以前若是对你说起这件事情的话,你只怕会误会我又在帮苏连城说话,所以我就再也没有对你说起这件事情。”
楚晶蓝轻叹了一口气后道:“巧巧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呢?”
“之前苗冬青说花街里有一个叫做红霜的花魁和巧巧长的很像,我心里觉得有些好奇,想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不是她,于是便卖了一个假消息给容飞,引他带着苏连城去那里,没料到那女子竟也似盼这个机会盼了许多一般,直接和苏连城相认了,还说她失忆了。”安子迁有些好笑的道。
楚晶蓝冷笑道:“失忆?这么弱智的桥段她竟也想得出来。”
安子迁又道:“因为看到她,所以我再想到以前苏连城对我说的故事,我便更加能确定这件事情不过是一个局罢了,这个巧巧只怕也大有来历。”
楚晶蓝的眉头微皱道:“听你这么说来我觉得以前的栽赃陷害倒像是全部为我准备的一样,可是我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古怪了。”
“你以前在杭城的时候可有什么仇家?”安子迁又问道。
楚晶蓝轻声道:“我当时刚接手楚家,家中杂事缠身,当时为了能镇得住局面,我也确实是用过一些手段,当时就清理了一大批别有用心的人。商人逐利,也许会因此陷害说不准,可是这场局布的却甚是高明,极符合我当时在杭城百姓中的一些传言,这件事一做成,我在苏连城的心里必定是恶毒之人,我这样的他是断然不能娶的,于是便有了去年他悔婚之事,他一悔婚我便成了弃妇,依我当里在杭城的悍名只怕会无人敢娶,在世俗的压力下我必然会过的极为辛苦,而当时依马氏对我的手段,只怕是会把我往死路上逼。这人不但想让我身败名裂,还想取我的性命,出手可真不是一般的狠!而我根本就不认识巧巧,跟她不可能有恩怨,那么她只怕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她背后之人才是真正的想取我性命之人!这个幕后之人当真是心机深沉的可怕!”
她自己分析了这个结果后只觉得透体透凉,这人要多么恨她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设下这样恶毒的计谋,想要取她的性命!当初若不是安子迁的出现,以及楚老爷的维护,她只怕已经着了那人的道了。
她的眸光看向安子迁,眼里还有一抹后怕,安子迁明白她的意思,当下轻声道:“这个下套之人心思着实恶毒,我会让苗冬青查清楚这件事的,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楚晶蓝幽幽的道:“远溪,当日若非有你,我岂不是……”
安子迁拉着她的手道:“你也不用想太多,这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个害你的人我一定会想办法纠出来,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的。”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之前得罪过谁,以至于让他设下这样的阴谋来害我。那个巧巧此时现身,只怕也有些古怪,想要查清那件事情,只怕还得先从这个巧巧下手。”
安子迁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赞成她的想法,当下劝道:“这件事情你交给我就好!”
楚晶蓝轻轻偎在他的怀里,却终是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楚晶蓝才起来,宫里便传来了诣意,是皇后传来的,说楚晶蓝在处理苏秀雅的事情上甚是大度,实为女子的表率,要邀她进宫赏赐于她。
楚晶蓝问传话的公公道:“这件事情上次皇后娘娘不是已经赏过了吗?”
“回郡主的话。”那公公细声细气的答道:“皇后娘娘说了,上次是表扬郡主以德报怨当众救苏小姐,这一次是感叹郡主见苏小姐有被发配到蒙买族后请崔夫人和辛夫人求情,觉得你的品性实在高雅,所以遍邀京中夫人和小姐儋仰郡主的风采。”
“皇后娘娘过奖了。”楚晶蓝轻声道:“我实没有皇后娘娘说的那么高雅的情操,我并没有请崔夫人和辛夫人去为苏小姐求情,是那两位夫人品性高雅才是,所以皇后娘娘若是要表扬的话也应该是她们两人才是。”说罢,她又轻轻施了一个礼。
那公公愣了一下后又道:“皇后娘娘还说了,辛夫人和崔夫人都说是郡主让她们进宫代苏小姐说情的,皇后娘娘亲自接见并在京中贵人的圈中传播,这是无上的荣誉,郡主就不要推脱了。”
楚晶蓝闻言便知道这只怕是皇后布下的另一个局,她上次好不容易才从宫里脱险,此次又哪里敢去?再则这一次并没有召安子迁,她一个人进宫岂不是死路一条,这一趟是万万不不能去的。
她当下轻声道:“公公说的甚是……哎呀,我肚子好痛……”说罢,她便伸手捂住了肚子,表情满是痛苦。
那公公似早已料以她会有此举动,当下不慌不忙的道:“皇后娘娘知道郡主有孕在身,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殆慢的,所以这一次让奴才从宫里带了太医过来。田太医,劳烦为郡主诊治,看看郡主有何异常!”
他的话音才落,一个人便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道:“是!请郡主坐下!”
楚晶蓝一见这种架式便知道皇后今日是下定决心要将她弄进皇宫了,如此一来,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心里不禁暗暗着急。
安子迁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思,也知这一次她是万万不能进宫的,只是太医在前,想要做手脚不是易事,他的眼睛转了一圈,一把抱着楚晶蓝道:“晶蓝莫怕,有太医在,是断断不会让你有事的!”
楚晶蓝见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此时听到他的这句话只好由得他去,她便依旧喊疼,太医已替她把了脉,才一把上去,顿时脸色大变,原本有些懒散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太监却有些不耐烦了,在旁问道:“田太医,郡主的病情如何?”
“郡主这脉像极为古怪,老夫从医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脉像!”那太医的眼里满是震惊的道。
安子迁却急了,当下怒道:“你身为太医,竟也有未曾见过的脉像,当真是白当太医了!”
田太医长叹了一口气后道:“惭愧啊惭愧,郡主这脉我所是诊不了。”
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乐辰风急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的妹子没救了不成?”
“这个老夫也不敢说。”田太医轻叹道:“只是这脉老夫确实无法诊了。”
那太监闻言也急了,他看着田太医道:“郡主真的身有陈疾?”
“请絮老夫无能为力!”田太医一本正经的看着那太监道,两人出宫的时候原本得到皇后的懿诣,不管楚晶蓝如何推拖,也要将楚晶蓝带进皇宫,可是楚晶蓝的脉像实在太怪,他怕弄出事来,说了实话。
那太监听田太医这么一说,顿时也失了分寸,乐辰风却已大怒道:“我妹子身子一直都极好,你这个庸医!来人,快将常给王府看病的朱大夫请来!”
他说罢,又愣了一眼呆愣在那里婢女道:“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将郡主抬回碧涛轩!”
乐辰风的话一说完,屋子里便乱成了一团,再也没有人顾得上太监和田太医了,两人见是这样的情况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却也不知其中的究竟,时辰也不早了,两人只得回宫复命。
外面的动静整的极大,楚晶蓝回到碧涛轩之后,听说太监和田太医已经离开王府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乐辰风不知真假,闯进来满脸担心的问道:“妹子,你没事吧?”
楚晶蓝冲他展颜一笑道:“九哥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那方才田太医……”乐辰风的眼里满是不解。
楚晶蓝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田太医替她把脉的时候安子迁正抱着她,想来也是安子迁做的手脚了,当下浅笑道:“我父亲以前常生病,日子久了我也和大夫熟了起来,便也知道一些医道上的事情,所以方才在把脉的时候动了一些手脚。”
乐辰风轻轻舒了一口气道:“你方才可吓死我了!”
楚晶蓝轻叹道:“倒不是存心想要吓九哥,而是不得已为之,这皇宫我又哪里敢去,只得想这些法子了,我如今有孕在身,万事都得小心,我出事倒不怕,却怕腹中的孩子出事,他们原就不该卷入这一场是非之中。”
乐辰风的眸子一红,当上掷地有声的道:“妹子放心,有九哥在就断不会让你有事。”
正在此时,门房又来报:“门外来了一群御医,说要给郡主会诊!”
众人闻言,顿时面色大变,方才安子迁想法子过了那一关,如今一群大夫到来,又如何能瞒得过去?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三十五章
楚晶蓝知道这一次若是进了皇宫怕是有十条性命也不够她折腾,只是御医会诊,安子迁纵然手段高超,却也难以在那么多太医的手中逃脱。她知道她今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她平素极为聪慧冷静,在这一刻想不到应对之法也显得有些慌乱了。
楚晶蓝轻声道:“就算人装病的手段再高,这么多在太医会诊,只怕是难以瞒天过海了。”方才田太医和那太监才走,这些太医便到了,摆明了是皇后料到她所耍些心眼,所已早就将太医院的太医安排前来会诊,皇后的心思既恶毒又缜密,实在是不可小视!
安子迁扭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脸上明显有一抹急色,当下轻声道:“晶蓝,无需太过担心,那些个不长眼的御医既然已经来了,就少不得让他们吃一些苦了,只是九哥,要辛苦你了。”
乐辰风愣了一下后道:“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他心里也担楚晶划,却也知这事皇后是打着关心的招牌而来,想要化解这次的事情,只怕还得费些心力。
安子迁缓缓的道:“拦人!”他这句话一说出口便有一分不容置疑霸气。
乐辰风愣了一下后道:“拦人,如何去拦?”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安子迁,和平日里那副近乎无赖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时间觉得有些不适应,第一次觉得这个妹夫不太简单。
安子迁眨了眨眼道:“如今除了朝庭之外,民间的势力还有哪里最大?”
“自然是万知楼,虽然只是江湖门派,可是实力却不容小视,这些年来朝庭为了除掉万知楼是费了不少的劲,父王和四哥也曾为万知楼的事情头痛过,也围剿过,可是却一直不得其法。”乐辰景想了想后又道:“只是万知楼和这一次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又如何能拦下那些太医?”
安子迁缓缓的道:“若是父王和万知楼交恶,银面阎罗心生怨恨,闯到洛王府来闹事又会如何?”
乐辰风愣了一下,当下定定的看了一眼安子迁,眸子里有了一抹探究,只觉得他这个一直不学无术的妹夫的见解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万知楼和洛王府交恶?真亏他想的出来!
乐辰风第一反应想要拒绝,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过荒唐,堂堂的洛王府怎么可能任由万知楼的人跑进来?可是再一想心却不知道为何就静了下来,心思也微微有些改变,万知楼曾经人不知鬼不觉得从皇宫里偷出了传国玉玺,这样突如其来的闯进洛王府也并不是一件怪事。他又不禁在想,若是万知楼真的在洛王府毫无准备的冲进来,依着洛王府如此的配置,是否能够抵挡得住?
他的心里有了一抹不确定,对于这个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银面阎罗又一直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怕也是不能小瞧的。他突然觉得就这样对上万知楼的话,实在是没有太在的胜算,暗暗觉得王府里的暗卫还有守卫都得好好布置一番了。
王府的安危是他的第二重想法,他却还是想要拒绝安子迁的话,却又想起在如今皇帝的眼里,万知楼和洛王府是连成一气的,若是洛王府和万知楼交恶的消息传到皇帝的耳中,只怕会打消皇帝不少的顾虑,如此一来,倒更利于大事的发展。
只是这是假借万知楼的名义,若是被银面阎罗知道了,再产生一些误会却又有些得不偿失,一时间少年的心里又有了一丝犹豫。
楚晶蓝见乐辰风难得老成了起来,眸光一直在转变,她细细一想便明白了乐辰风的顾虑,当下便道:“万知楼那边九哥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妥当,断不会让银面阎罗的心中生疑,也不会让他不快,再则今日之事也只是权宜之计,我求九哥救我一命。而父王那边,断也不会因此事而怪九哥,我也自会向他解释清楚。”
乐辰风的眸光微转,便已做了决定,当下便道:“妹子不用担心,只要有九哥在,就断然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我这便去安排,你们也要小心一些。”
“多谢九哥!”楚晶蓝轻声谢道。
乐辰风微微一笑,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安子迁,安子迁又恢复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眸光转深,多了一分打量的味道。安子迁的一双眸子里满是不解,似并不明白乐辰风为何会如此看他一般。
乐辰风的心里升起一抹狐疑,一时间心里也有了百般猜想,他冲安子迁笑了笑便走了出去,安子迁的眸光微变,知道他方才的样子已经引起乐辰风的猜疑了,如今在这个风云诡变的西京,他都不知道还有谁是值得相信了。
那些太医很快就由丫环引着来到了碧涛轩,他们人还未走近,便已听到了楚晶蓝痛苦的叫声,众人对视了一眼,却还是大步朝碧涛轩走去。
众人才一进来,安子迁红着脸站在门口,一边抹泪一边道:“圣上对我如此之好,我却无法报答他的恩情,实在是我的罪过!我听闻我上次我捐出的家财还未进京就被人劫了去,如今贱内重病,圣上却派了太医来为了她治病,实在是太我感动了!我实在是无以为报啊!”他的身体堵在路中间,那道门不算太宽,他这番一挡,便将去路堵住,一时间众人都进不了门了。
他哭的凄惨,众人却有些不明所以,郭品超也在太医的行列之中,他初时听到太医院的人说楚晶蓝的脉像极怪,院首召集所有的太医为楚晶蓝会诊,他初闻时还担心的不得了,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上次皇帝欲取楚晶蓝的性命,更欲夺她腹中胎儿命,如今只不过是过了短短数天,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郭品超这些年来四处行医,也是四处游历,对朝中之事也略有所知,做太医之后更是为宫里权贵医治,皇帝的残暴他早有所知,此时怎么可能如此好心?纵然这一次的事情是皇后的意思,可是他却知道皇帝和皇后一直是同样的心思,而且皇后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此次的事情只怕是暗藏玄机。
他原本心里还不太确定,可是此时听到安子迁的哭声之后,心里却能确定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安子迁和楚晶蓝的感情他是知道的,楚晶蓝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他会这样堵在门口哭才是怪事,只是纵然那是女子的血房他也会闯进去的,安子迁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顾忌礼数,此时在这里磨蹭,只怕是还有其它的安排。
郭品超心里一片透亮,当下便道:“安家主不用太过担心,我等奉皇后之娘娘之命来给郡主治病,断然不敢让郡主有什么事情。而这样的恩德,安家主记在心里便是,来日有机会再向圣上报恩!”
郭品超原是吓他,当下便打算从他的身边走过,安子迁却已一把抱着他痛哭道:“泉太医医术高超,上次郡主出事,还亏了泉太医救了她一命,如今旧疾复发,还得仰仗泉太医救郡主一命,我就算是散尽家财也要重谢泉太医。”
郭品超听到他这句话后脸色大变,他的话虽然不多,却透露出了极多的信息,他说上次郭品超救了楚晶蓝一命如今旧疾复发,那就是皇帝又动了要取楚晶蓝性命的消息,而后又说散尽家财也要谢他,可是郭品超知道安府的家财早已上次的时候已尽数献给了皇帝,这一次又哪里还有家财再给他,摆明了是说皇帝这一次是必取楚晶蓝的性命。
郭品超的原本还存有一分戏弄他的心思,可是在知道楚晶蓝有险之后便尽数收了起来,他当下便道:“郡主之疾极为沉苛,也是我早年游历时曾经见过,否则上次只怕便有凶险,只是这是女子之症,郡主金枝玉叶,这么多的太医一起进去恐怕有些不太妥当,我独自进去但可。”
另一个和他极不和的太医当下便道:“有什么不妥当的?我们是大夫,在大夫的心里,患者只分病情从不分男女,泉太医这句说的倒有一些不合理了。再说了泉太医来太医院只有短短半载,就被皇后娘娘称为医术最为高超的太医,我倒想看看泉太医的医治高超在何处?”
郭品超进太医院的事情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他进到太医院之后,便治好了皇帝宠妃的重疾,皇后为了彰显大度,还刻意在众太医的面前重赏他,因为皇后的重赏,让他一直受到众太医的排挤。再加之他特立独行的性子,在太医院倒有一大堆的太医看他不顺眼,而他却仗着医术高超更没有将那些太医放在心里。
郭品超闻言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那太医,当下话便说的有些难听了,只听得他冷冷的道:“我的医术高超在哪里,我以为你早就知晓了,不想今日还这样问我,我以前当真是白教你了。”
那太医的话原本是挤兑他的,不想他自己倒全部都应了下来,说的倒真像是那个太医就是草包一般,那太医的脾气原本就不是太好,此时闻言更是气的火冒三丈,当下大怒道:“泉太医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难听了些,你什么时候指点过我医术?”
郭品超不慌不忙的道:“我既然没有指点过你的医术,你又如何知道我的医术极为高明?今日郡主这症我曾诊过,心里透亮的很,牛太医说要随我一起进去诊症,可是又想偷师呢?你若是诚心想向我学医,当着大伙的面,唤我一声师傅,再行个拜师礼便一切都妥妥当当,我也乐得教你。可是你今日想学东西,却是这样的态度,我又为何要教你?”
安子迁早知郭品超是个毒舌男,可是此时见他扭曲人的意思竟也是一等一的高,他原本还在想着要如何才能拖延这一群声势浩大的太医,此时郭品超一上场,倒解决了他不少的问题,他的眸子里有了一抹趣味,也懒得劝架,只当做是被吓到了一般,在那边急的直抹眼泪。
牛太医听到郭品超的话自然是极不服的,却又被他给绕了进去,一时间气的不轻,当下指着郭品超道:“你……你……你真是太过份了!如此嚣张,你凭什么?”
郭品超不慌不忙的道:“别人都说做大夫的最是要好的耐心,可是我看牛大夫实在是没有一点耐心,脾气也极度不好,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太医院的。”
他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那些和牛太医交好的大夫便不服了,当下有人道:“泉太医的医术是很高明,可是医道无极限,你进太医院不过半载,又知道些什么?”
太医院里的太医原本平素就多有不合,牛太医是否派,田太医是另一派,郭品超一人自成一派,此时另一派的人听到两人吵架,也都乐得看笑话,当下有人劝和道:“都在一朝为官,为医者就该尽医者的本份,两位太医医术都极为精湛,不如今日就都去郡主好生诊治诊治,谁能将郡主治好了,那么便是谁的医道更高明一分。”
牛太医立马道:“好,比就比,谁怕谁?”
郭品超却油盐不进的道:“就凭你也相和我比?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我真的看不起你,你进去只怕连郡主的脉像如何都摸不出来,这会倒在我的面前逞凶斗狠了!”
牛太医听到他这句话只气的想要吐血,当下咬着牙道:“泉太医,你不要欺人太甚!”
郭品超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后道:“我从来都不欺负人。”言下之意便是牛太医不是人了,可是单从字面上理解却又是另一成的意思。
牛太医怒极,郭品超又不慌不忙的道:“为医者先学医者之心,牛太医这性子如此暴躁,也真不知当日怎么就选了习医这条路,果然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说到这里,他还不忘赏安子迁一记白眼。
安子迁看到他的那计目光,当下也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记白眼,四目在空中相对,顿时击起一片火花。
牛太医却被郭品超一再挤兑,只觉得他的面子都要被郭品超给全部丢光了,当下怒气上涌无处发泄,当下拎起他的药箱就朝郭品超的头上砸了下去,郭品超早有所料向一旁避了过去,安子迁见这些太医一上了手,心里暗暗好笑,当下手指头微曲,一股劲风弹出,便弹在了郭品超身后太医的双膝之上,那人一个不稳,身子便重重的向前栽去,于是牛太医的药箱便华丽丽的砸在了那个太医的头上。
“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太医面色大变,以为只是牛太医砸药箱的声音,紧接着却又传来另一声巨响,众太医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得前院传来一记暴喝声:“洛王你给我听仔细了,上次使阴招害我,今日我便要血洗洛王府!”
那记喝声传来,院子里便传来了一声惨叫声。
许是那惨叫声实在是太过惨烈,只听得那些太医的脸色都变了,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安子迁却已大叫道:“是银面阎罗,是银面阎罗!”
众太医面色大变,当下再也顾不得郭品超和牛太医吵架了,忙欲去看个究竟,那边却已有侍卫奔过来道:“烦请各位太医从后门离开,今日银面阎罗上门来寻仇了!”
郭品超愣了一下,牛太医性子急,当下便道:“洛王府是何等地方,竟会怕万知楼?只怕是万知楼不知死活,这般闯进来只为寻死吧!”
“太医有所不知,王爷和世子今日都不在家,九公子一人难以直撑,众位太医是贵客,实不敢让各位有所损伤,还请各位快些离开。”侍卫首领有些急迫的道。
郭品超的眸光微深,扭头看了安子迁一眼,却见他的脸上虽然有急色,但是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当下便隐隐猜到了一二,当下瞪了安子迁一眼,安子迁直接无视他。
太医听侍卫这么一说,心里已有了三分惧意,正打算从后门出王府,只是众人还未走上几步,一枚利箭射来,将方才说话的侍卫射了个透明窟窿,众太医顿时惊的魂飞魄散,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拔腿便跑,什么救人的大义在生死的面前便显得不值一提了。
安子迁看到那些太医那副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当下慌里慌张的道:“众位太医莫走,你们还未替郡主会诊了!”他叫的伤心而又关切,脚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站在门口不动。
牛太医听到他的话后百忙之中回了一句话:“情况紧急,我们迟些再来,再则郡主此时也没有再喊痛,想来也没事了!”
安子迁的眼里满是鄙夷,又暗赞那侍卫实在是演的太出彩的了,嘴里还吐着鲜血,简直就和真的一样,那乐辰风也真是挺会安排的!
安子迁正想再夸夸那个侍卫,可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闻到了血腥味,他在江湖上厮混了多年,于血腥味早就极为敏感,此时一闻到,脸色顿时大变。据他这段日子对乐辰风的观察,知道那小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是个极细心和谨慎的人,但是王府里的暗卫和守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难得培养出来,能让乐辰风派来带走太医的,想来也是乐辰风的心腹,这样的亲信之人,寻常又怎舍得有所折损?
唯一的解释就是真的有别有用心的人闯进洛王府了!
安子迁的心里一升起这个念头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奔进房里守着楚晶蓝,只是他去的却是晚了些,此时一把刀已架在了楚晶蓝的脖子上,那把刀的主人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红梅绿叶两人都已倒在了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那黑衣人只怕还是个高手,红梅和绿叶的武功并不低,黑衣人将两人放倒竟没有让他查觉,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纵然他知道方才他在听郭品超和牛太医吵架,心绪微微放松了一些,却也只需要屋子里有一点动静,他便会知晓,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他的眼睛里陡然升起了一抹杀意,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楚晶蓝见他进来忙道:“远溪小心,这是刺客!”她怕安子迁以为眼前的人是乐辰风派来做戏的,所以一见他进来便向他示了警。
那人见他奔进来也似愣了一下,当下长刀一横,已重重的朝楚晶蓝砍了下去,他当下想也不想伸手便拔掉了他束发的簪子,簪子如飞刀一般朝那人的手掌上刺去。那人看到他原本极为不屑,要杀楚晶蓝也不过是虚招,目的却想将他吓退然后将楚晶蓝掳走。
只是那黑衣人待到那发簪飞过来的时候终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簪子来的极快,直击得空气破裂,夹杂着呼啸的声音,他的眸光微变,似为这个发现极为惊讶,当下极快的欲撤招回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发簪已将他拿刀的手给射穿,他的手上一阵剧痛,一时间竟再也握不稳长刀,“当”的一声,刀便掉在了地上。
楚晶蓝一见他的刀掉了下来,便极快的往一旁退去,只是她如今已身怀六甲,身子早已没有往日那么灵活,速度已比往日慢了许多,那黑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对安子迁会武之事有万千惊讶,却知道今日的任务是断断完成不了,他出门的时候他的主子曾吩咐过,若是任务真的失败的话,那么也要想办法杀了楚晶蓝!
因为只要楚晶蓝死在洛王府里,那么朝中的局势就会再有微妙的变化,而万知楼也必定会有所改变,米粮之事便也能解决了。
他的眸光里杀机四起,长刀一落地,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便如铁勾一般直击向楚晶蓝的脖颈,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狠,竟是江湖绝技铁指夺魂,江湖之上不知道有多少成名的侠客死在这一招下。
安子迁一看到那一招绝杀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他的武功纵然极高,可是终究离两人远了一些,那黑人衣的武功显然也是极高的,此时又对楚晶蓝下了杀手,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救不了楚晶蓝了,他顿时大叫道:“不要!”
“砰”的一声有重物落地,安子迁平素也算是个极镇定的人,此时却也吓得变脸,只是奇迹却在眼前出现,那个倒地的人竟不是楚晶蓝,而是那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此时的身上Сhā满了密密麻麻的针,他的眼睛瞪的极大,至死都不相信他竟死在一个弱质女子之手!他临死前最后些个念头是,楚晶蓝怎么可能会九转夺命针?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个问题他只怕得带到地下去问阎罗王了!
安子迁有些惊讶的看着楚晶蓝,却见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他顿时松了一口,忙奔上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道:“你没事便好!方才可把我吓死了!”
其实不止安子迁被吓的不轻,楚晶蓝自己也被吓到了,她虽然不懂武功,可是却知道那个黑衣人的武功甚是了得,方才若是只要她再慢半分的话,只怕倒在地上的便是她。她清楚的记得那黑衣人的手已探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上此时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抓痕。
那个盒子是她上次在万荷亭遇险之后他送给她防身的,由于她一直呆在王府之中,王府也防守的极为严密,她觉得那盒子只怕是没有用处的,于是便将盒子放在她平素用的梳妆台上,方才她被黑衣人用刀架在脖颈上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盒子,只是当时苦无机会去拿那个盒子。待到后来安子迁用发簪打落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时,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想要逃脱实在是一件极难之事,更怕慌张逃跑会伤到腹中的胎儿,所以一得到自由时候,第一时间后退,一把抓住了那个盒子,在黑衣人抓过来的时候按动了盒子上的开关。
她的性子素来冷静沉着,若是换成其它的女子,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只怕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她心里虽怕,却依旧不失分寸,这才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楚晶蓝原本并不知道那盒子的威力,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按动了机关,却没有料到那机关上的银针竟如此厉害,竟有穿山开石的威力,将那黑衣人生生射成了刺猬,当先的一枚银针,更是射穿了黑衣人的心脏。
她惊魂未定的窝进安子迁的怀里道:“远溪,他是谁?”
安子迁心里也有疑问,王府守卫森严,这黑衣人是如何进来的?他又想起门外侍卫的惨死,顿时明白王府今日里是出事了,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伸手将楚晶蓝轻轻推开,然后伸手拉开了那黑衣人的面巾,竟是容飞!
楚晶蓝并未见过容飞,见安子迁面色有异,当下便问道:“远溪认识他?”
“当然认识他!”安子迁冷冷的道:“上次在允州的时候我让苗冬青和明媚儿留他一条性命给皇帝报信,没料到他竟真是一个折不扣的祸害,今日竟险些伤了你!”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容飞?可是在劫走安府粮草却将那些无辜百姓尽皆杀死的容飞?”
“除了他还能有谁?”安子迁寒着声道:“这人是皇帝不折不扣的爪牙,行事狠厉至急,今日之事,只怕也是皇帝的手笔,这狗皇帝,日后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楚晶蓝轻叹了一声道:“听你说到容飞我才知道,原来皇后派人来请我是假,太医会诊也是假,而是早就猜到了我一定会推脱这件事情,然后派人趁着太医会诊之机,然后派其它的人来掳走我才是真。方才那些太医若是进来的话,你们全部都在门外,我只怕被人带离了王府你们都不会知道。”
“该死的狗男女!”安子迁咬着牙道:“下次找个人把皇后奸了,先给皇帝戴顶大大的绿帽子再说!”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看着安子迁,他摸了摸鼻子道:“我是真的很讨厌那个该死的皇后,一国之母?我去她娘的!”他心里一怒,脏话便也冒了出来。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随你,你觉得怎么做妥当便怎么做吧!我不干涉。”
安子迁闻言咧嘴一笑,楚晶蓝的眸光却深了些,心里却有了一抹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厉喝声,紧接着便传来了打斗之声,安子迁的眸光里杀气毕露,他将楚晶蓝护在身后道:“看来这一次来的人可真不少,真是热闹的很啊!”
楚晶蓝的眸光转了转后道:“这一次的事情是冲我来的,我只是没有想到我在皇帝和皇后的心里,竟还是有些用处的,只是这件事情的手笔实在是大,若不是你出的那个主意,九哥派人装万知楼的人,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会有所转变。”
安子迁的缓缓的道:“你也不用担心,其实自从我上次将安府的一切‘捐’给皇帝之后,他的心里对我倒是失了一些介心,只是没有料到他竟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来了。只是这事来的终是在怪了些,我昨夜里才见到苏连城为他出了一个主意,他自己倒更有主意一些,竟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到了你的身上。”
“你觉得这是苏连城的主意?”楚晶蓝轻声问道。
安子迁缓缓的道:“除了他你觉得还能有谁?”
楚晶蓝不语,却轻叹了一口气,安子迁听得那打斗之声渐近,他掀开窗户朝外望去却见几个黑衣人朝屋后退去,王府里的侍卫齐齐的朝他攻去,一时间暗卫和平日的侍卫齐齐出去,竟是将那些黑衣人逼得险象环生却没有往后退。
安子迁一见到这种情景就知道是那些黑衣人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不能离开,当上眸子一眯,冷笑了一一声,然后大声唤道:“容大人,怎么会是你?圣上怎么可能会让你来杀我,枉我对圣上一心一意啊!”
楚晶蓝听到他的喊声微惊,只是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大声道:“求容大人饶我一命,我们夫妇对圣上从无任何异心!”
安子迁又道:“大人饶命啊!”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安子迁又大声道:“容大人,容大人,你怎么呢?”
那些黑衣人听到这里面色大变,知道一切都起了变化,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今日已经事败,居中之人一吹口哨,那些黑衣人便极快的往后退去。
只是那些黑衣人才一退,那些守卫和暗卫便攻的更加猛烈了,而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就算是受到了极强的攻击也一点都不显得凌乱。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凌厉的声音吼道:“洛王府又岂是你们这些鼠辈撒野的地方?”
楚晶蓝一听到那声音便知道乐辰景回来了,他的武功走的是阳刚一路,以迅猛和狠厉见长,此时他一出现,便一剑将为首之人给劈成了两块,端端是霸道于极,那凌厉的杀气,就算她隔的极远,也依旧能感受到。
那些黑衣人一看到他顿时便慌乱了起来,死亡的恐惧向他们袭来,他们顿时明白洛王府远比他们想像中的更加严密。
乐辰景的身后还跟着两人,竟是怀素和许晓玉,两人的武功都不俗,一人在他的左翼,一人在右翼,三人竟像有默契一般,如疾风一般朝那些黑衣人扫了过去。
“生擒!”乐辰景在连劈五个黑衣人之后终于说了一句力道十足的话。
余下的黑衣人约还有十来个,在听到他这一句话之后里顿时满是恐惧之色,却很快就又都平静了下来,只听得几人闷哼一声,便齐齐倒在了地上。
乐辰景凑上去一把撕开他们的面巾,却见那些黑衣人的嘴角已经满是黑色的血,显然是服毒自尽的。
乐辰景冷冷的道:“你们倒是有骨气的很,只可惜就算你们丢了性命,你们的主子也不会为你们心疼,又何必来洛王府找死!”
安子迁看到那一幕也愣了一下,没料到皇帝的身边竟还有这样一批死士,只是这些人纵然都死了,却还有容飞这个能证明一切的尸体,他的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杀气,皇帝当真是一个极绝情的东西!
许晓玉见到楚晶蓝心中欢喜,忙迎上去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楚晶蓝第一次看到一袭劲装的许晓玉,只见她的眉眼里透着一分英气,人黑了一些,却也丰盈了些,整个人竟有了一分江湖儿女的气息,她含着笑问道:“你怎么回来呢?”
许晓玉微笑正欲回答,一把剑却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听到乐辰景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说,谁是银面阎罗!”
第三十六章
乐辰景突如其来的发难,让楚晶蓝的面色微变,她轻声道:“四哥,你把剑放下……”
乐辰景瞪了她一眼,她轻叹道:“晓玉是我的义妹,你不要伤了她!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怀素在见到乐辰景的举动之后眸光闪了闪,不自觉的看了安子迁一眼,却没有说话,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不屑,安子迁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淡定无比的站在那里,就像没有看到许晓玉被乐辰景拿刀子架上,也没有看到怀素的目光。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将架在许晓玉脖子上的剑撤下,许晓玉看了那把剑一眼后眼里满是不在乎,然后些用淡陌的语气道:“世子这是做什么?是想杀了我还是想问出什么来?若是想杀了我的话就尽快动手,省得吓人。若是想知道什么的话,那么我劝你最好早点打消你的那些念头,我若是会说的话早就说了!”
乐辰景闻言眼里已有了一抹杀机,许晓玉又紧不慢的道:“其实世子真的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来问我谁是银面阎罗,你去问玲珑姐姐就好,你和她那么亲近,我猜她一定会告诉你的,又何必来问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许晓玉最近一直和苗冬青有联系,乐辰景和白玲珑的事情他曾告诉过她。
乐辰景冷笑一声道:“不要以为有怀素为你撑腰就敢在我的面前嚣张!”说罢,他的宝剑微抽,便已将许晓玉的脖子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刹那间,鲜血流出,再往前一分便宜能将她的喉咙割破。
众人一见到这副情景,顿时脸色在变,怀素急了,一把将许晓玉往后拉了一大步,然后大声道:“还请世子手下留情。”
许晚玉的脸依旧没有变色,她冷笑着看着乐辰景道:“世子当真是极威风,既然已经出了手,又怎么能手下留情,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也好圆了你今日里在这里摆下的谱!”
她的眼里满是冷厉之色,并没有半点惧怕之意,她的性子原本就有一分孤高和清冷,此时这般横眉冷眼的说出这番话来,真有几分不惧生死之感。
乐辰景面色再次一变,楚晶蓝知道的性子,当下忙挡在许晓玉的身前道:“四哥万万不可!纵然晓玉是万知楼的人,也不一定知晓银面阎罗的真面目,你又何必如此逼她?晓玉,你也少说几句,又何必激四哥呢?”
怀素也求情道:“还请世子手下留情,银面阎罗的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晓玉的性子倔强,方才说的话若是得罪了世子,奴才代她向世子赔罪,还请世子饶她一命!”
说罢,他半跪在乐辰景的面前,头微微低下,却在跪下的那一刻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许晓玉一眼,怪她的性子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怎么还如此倔强,乐辰景的性子原本就极为暴躁,又哪里能经得起这样一激,若是真的把他惹急了,他只怕是谁的帐都不会买。
许晓玉心里也满是恼怒,她和乐辰景其实总共也就见了三次面,基本上每次见面都会大打出手,她觉得他和她前世铁定有仇,否则又岂会这般看她不顺眼?这男人的脾气坏到极致,也不知道白玲珑如何受得了他那样的性子,这种男人就算是再伟岸,再帅气,家里有金山银山她也不会要!
乐辰景看了一眼楚晶蓝又看了一眼怀素,当下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把剑收了回来,在场所有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能听劝也算是有长足的进步。
许晓玉却伸手摸了摸脖子,手上顿时一片鲜红,她的眸光更深了些,怀素心疼她,忙从怀里掏出金创药为她抹上。
乐辰风这个时候刚好也赶了过来,他一看气氛不对便微笑着道:“怀素你这一次回来的真是时候,今日若不是你和四哥及时赶回来,王府只怕要出大事了。咦?晓玉嫂子你怎么呢?方才被黑衣人打伤了吗?我那里有一瓶上好的金创药,一会让怀素过去拿来用用。”
他笑起来的样子甚是可爱,一双眼睛里透着一分纯真,小虎牙一露,顿时将那抹肃杀之气给冲淡了不少。
“多谢九公子。”怀素轻声谢道。
楚晶蓝也微笑道:“九哥有心了,晓玉并无大事。只是今日好在怀素和晓玉赶了回来,才化解了王府的这一场劫难。”
今日的事情也实在是太过凑巧了些,怀素和许晓玉从辽东回到王府,却在王府外遇到了乐辰风,乐辰风便让怀素假扮银面阎罗,结果却遇上了前来王府行刺的黑衣人,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向黑衣人出了手,刚好乐辰景也赶了回来,乐辰景对银面阎罗原本就大有成见,只道那些黑衣人便是万知楼的门徒,当下便对怀素出了手,怀素知道乐辰景武功极高,他虽然能在乐辰景的手里走上百来招,但是大敌当前,此时内斗实非良策,当下便向乐辰景亮明了身份,只是百忙之中实在来不及细说其中的原委。
许晓玉原本跟怀素一起回来的,听到乐辰风的意见之后,觉得有些好玩,便也想去帮忙,乐辰风本不愿她去,她回到厢房之后便又到溜了出去,一出去便看到怀素和乐辰景大打出手,心里一急,便拔剑朝乐辰景刺了过去。
乐辰景险些便被她刺伤,心里实在是恼她,又觉得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荒唐,但是当下也只能先按乐辰风的计划行事,于是才有了三人一起御敌的情景,只是乐辰景又恼许晓玉刺向他的那一剑,于是便有了方才的逼问之事。
乐辰风长叹一口气道:“妹子说的是,今日也实在是太巧了,若不是有妹夫的那个主意,我也不会调动王府的暗卫和守卫,那些黑衣人攻进来的时候只怕都难以抵挡。好在怀素和晓玉回来,否则王府只怕还会有另一番劫难。”
“你是说让怀素扮银面阎罗的主意是安子迁出的?”乐辰景寒着声道。
“是我让怀素扮银面阎罗,主意是妹夫出的。”乐辰风在旁微笑着解释道。
乐辰景的眸光转深,当下转过身狠狠的看着安子迁道:“妹夫看起来对朝中的局面很是了解嘛!”
“哪有四哥了解。”安子迁笑嘻嘻的道:“我不过是想化解晶蓝今日的一劫,你也知道的,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若被逼急了,自然是什么法子也想得出来的,再则四哥以前也说了,我的鬼点子最多,最能想到化解之策。”
乐辰景冷笑一声,上上下下将安子迁打量了一遍,他的眸光如刀,安子迁也一片淡然,只是却有些没有骨气的站在楚晶蓝的身后,面上却不露一分怯意,只是他的行为却没有半点男子汉的气概。
乐辰景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冷笑了一声,低骂道:“没种的男人。”
安子迁闻言也不恼,当下笑眯眯的道:“四哥这句话说的太没道理了,我怎么会没种?晶蓝腹中已有我的骨肉,倒是四哥和玲珑如今虽然甚是恩爱,可是玲珑的腹中却还没有动静,我们两个谁有种谁没有种还值得好好探讨一番。”
乐辰景闻言大怒,一双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一把抓住安子迁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安子迁也不怕,两人隔着楚晶蓝,他淡淡的道:“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四哥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乐辰景看到他那满脸皮皮的样子,顿时大怒道:“也不知我的妹子看上了你这个痞子的哪一点,明明没有半点男子汉的气概,却整日里都会装模做样。你倒是会出主意,万知楼攻打洛王府,银面阎罗现身洛王府,和洛王府势不两立,然后朝庭再派人来趁乱到王府来生事,当真是好主意啊!你既然那么会出主意,不如今日就由你来告诉我万知楼的总舵在哪里,银面阎罗又是谁?”
他的话一说出口,楚晶蓝便道:“四哥,这件事情原本就是皇帝派人到王府来生事,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想要取我的性命,九哥和远溪担心我,只得想法子来御敌。至于万知楼和银面阎罗,远溪并不知道,四哥若是真的想知道万知楼的事情,不如来问我……”
“闭嘴!”乐辰景怒道:“你如此维护他,可是你每次出事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在你的身边陪着你?这样的男人除了一张嘴之外就一无是处,根本就不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到此时,又何必再为这个没本事的男人寻找推脱之词!”
安子迁也恼了,怒道:“我是没有四哥的盖世英雄,那又如何?难道这世间的男儿都得生的和四哥一般才好吗?我是没有四哥的本事,可也不是四哥嘴里的一无是处!”
乐辰景冷笑道:“你今日若是不说出万知楼的总舵在哪里,不告诉我银面阎罗是谁,我就掐死你,除掉你这个祸害!”
安子迁只觉得乐辰景那双手掐的他的脖子一片生疼,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乐辰景,可是中间隔了一个楚晶蓝,他这一次就算想出手也没有法子动手了,他的眸光微沉,然后一字一句的道:“我就是银面阎罗,哪里有我的地方就是万知楼的总舵,我如今在洛王府里,所以洛王府如今就是万知楼的总舵!”
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许晓玉和怀素的面色都有了一抹微妙的变化,许晓玉的眼里有一抹担心,怀素的眼里却满是赞赏,楚晶蓝先是一愕,旋即明白了安子迁的意思,她眸光微敛,却并没有说话。
乐辰景闻言先是一怔,然后仔仔细细的将安子迁打量了一遍,然后大笑道:“你这混帐会是银面阎罗?真是好笑至极,你哪里有一点银面阎罗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痞子!”他的话一说完,倒将扣在安子迁脖子上的手松了开来,然后冷着声道:“滚一边去,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他话是这样说,却还是忍不住看了安子迁一眼,却见他的脸上满是痞痞的气息,一张脸由于他方才的钳制而胀的有些红,看起来又哪里有一分英雄气概,又哪里有半点银面阎罗的霸气?安子迁的身子半掩在楚晶蓝的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满是纨绔的气息,就如同市井间最不成才的男子。
乐辰景看到他这副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哼了一声便将头转了过去。
安子迁的眸光微转道:“我可是说了大实话,四哥怎么就不信呢?”他的嗓门很大,面上却没有一分英雄气概。
乐辰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后道:“你是银面阎罗?这是我这一身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你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像银面阎罗!”说罢,他大步走进了碧涛轩。
乐辰风听到安子迁的那一句话,眉眼里有了一抹思索,安子迁微扁着嘴从楚晶蓝的身后走了出来,他见乐辰风正在看他,他心里一紧,却给了乐辰风一记微笑。
乐辰风愣了一下,也朝他笑了笑。
许晓玉看到这副情景,这才放了心,暗赞安子迁这一手玩的真是高明,她想起安子迁在杭城的时候就最擅长伪装,只是她见到时候还是太少,今日一见才知道他比她想像中还要能装。
怀素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暗笑,却寒着一张脸跟着乐辰景往屋子里走去,在经过安子迁的时候重重的撞上了他的肩膀,安子迁一时不备,当下被撞的一晃,险些便摔在了地上,他抬眸看了一眼怀素,怀素却给了他一记白眼。
乐辰景看到容飞的尸体时顿时愣在了那里,见楚晶蓝等人也走了进来,便问道:“他是被谁杀的?”
“是我杀的他。”楚晶蓝解释道:“我上次在万荷亭遇险,他怕我日后还有我危险,便交这个盒子送给了我,说让我在危险的时候用。”
乐辰景愣了一下后道:“他可真是大方的很,竟将这等利器送给了你。”
楚晶蓝问道:“这个暗器可有什么说法?”
乐辰景缓缓的道:“这个暗器叫九转夺命针,是江湖中最霸道的暗器,若是一丈之内发射,就算是江湖中的顶级高手,也不可能活命,这暗器实在是极为狠毒的存在。”
楚晶蓝自从上次安子迁将暗器送给她之后,她就从来没有问过那暗器的来路,此时听乐辰景这么一说,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真没有料到那暗器竟如此的霸道。
那边许晓玉早已将红梅和绿影扶起,好在两人只是被点了|茓道并没有其它的伤。
楚晶蓝轻声道:“原来这暗器竟如此厉害,我日后用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乐辰景淡淡的道:“不过也许这就是天意,否则方才这屋子里只有你和安子迁,依容飞的武功,你若是没有这九转夺命针,只怕此时倒在地上的便是你了。”
楚晶蓝的眸光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声,乐辰景却又缓缓的道:“容飞是虎骑营的统领,是皇帝真正的心腹,他的武功也是极高的,他手里染上了无数的鲜血,原本就该死,只是他有皇帝罩着,又身怀绝技,寻常情况下只怕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他今日里死在你的手里,也是天意。”
楚晶蓝轻叹一声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皇帝为何非要取我的性命不可?”
“他也许想取的不是你的命,而是想找回万知楼劫走的那一百万担米罢了。米是在他手上丢的,皇帝责令他和苏连城在一个月交米找到,只是到如今却连万知楼的踪迹也找不到,眼前半个月就要过去了,却还没有一点动静,他又岂会不急。”乐辰景悠悠的道:“这事是他的主意还是皇帝的意思我也没有多少兴趣去撤查,但是他这一次惹上我了,我就断然不会就此放过他们!否则还真以为洛王府是吃素的!”
楚晶蓝是知道他的性子,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依着乐辰景的手笔必定会闹的满城风雨,经过这大半个月的准备,想来洛王府也有了更多的胜算,这件事情只怕也会为某件事情揭开序幕。
她轻声道:“四哥要为我讨回公道原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天的局势凶险无比,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倒不如先将这口气咽下来。”
乐辰景冷冷的道:“这些你就不用多想了,我知道如何处理,其实这事也不仅仅为你讨回公道,也是为了洛王府讨个公道而已,否则那些个不知死活的人,还真的以为我洛王府就是糯米团子,任得他欺辱不成?”
楚晶蓝闻言微怔,乐辰景却已大声道:“来人,将容飞和其它的黑衣人的尸体全部寻用板车装上,再将王府这一次殁掉的侍卫用马车装上,然后跟我去刑部!”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问道:“四哥带着他们的尸体去刑部做什么?”
“当然是去告状!”乐辰景的眼睛微眯了一下后道:“这些不知死活的人擅闯洛王府刺杀圣上御封的二品郡主,完全是无视天家的威严,我若是不去刑部只怕会失了皇族的威严。”
安子迁听到这一袭话后暗赞乐辰景这步棋下的高明,觉得他的脾气虽然坏到极致,脑袋却还没有坏掉,实属难得。
楚晶蓝却终于明白乐辰景的脾气如此之坏,却还能在西京让人又敬又怕,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原本是这个看似暴躁的男子根本就粗通权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她见乐辰景朝门外走去,当下轻唤道:“四哥……”
乐辰景回头,她微微有些担心的道:“万事小心,我怕皇帝会咽不下这口气而狗急跳墙。”
乐辰景的心里顿时一暖,看到她眼里的那抹淡淡的担心,心里一时间有了万千情绪,他和楚晶蓝之间的事情,虽然说已经放下,可是心里却终是因为败在安子迁那个“不成才的笨蛋”的手里而有一些不甘,可是到如今却发现,将那一丝不甘放下,两人之间竟已有了亲情的在在流转,那暖暖的温情虽然没有爱情来的浓烈,却别有一番让人心神牵挂的感觉。
他原本一片冷厉的眉眼此时一片温和,当下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走了出去。
安子迁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不悦,却又觉得乐辰景那厮不板脸的样还是蛮好看,也难怪白玲珑能接受这个性子坏到极致的男子,只是那混蛋已经有了白玲珑,还这样看着他的妻子做什么?
乐辰风担心乐辰景也跟了出去,怀素知道乐辰景这一次去刑部只怕会有危险,当下便也跟了过去,还将暗卫也点了十几个人一起过去。
许晓玉由于受了伤,再加之她对乐辰景实在是没有半点好感,便留在碧涛轩里陪楚晶蓝。
红梅和绿叶两人早已将屋子收拾妥当,两人醒来后看到屋子里的情景,都吃了一惊,知道今日遇上了高手,若不是安子迁将九转夺命针送给了楚晶蓝,后果实不堪设想。
楚晶蓝难得见到许晓玉,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她,当上便拉着许晓玉说话,许晓玉知道她的疑问,不待她问便直接道:“我那日和姐姐分别之后,来到西京找怀素,他当日遇险洛王又只在旁旁观,我便到王府来求洛王相救,相信这件事情以前定有人告诉了姐姐。”她的话说到这里,面色便已泛起了红色。
楚晶蓝笑道:“想来父王答应救你,是提了要求的,是不是让你嫁给怀素?”
许晓玉点了点头道:“王府洞察世情,将所有的事情都算透了,这世上当真是没有事情能瞒得过他。我和怀素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的,在我来之前之所以没有出手,便是等我的到来,我若是不来,他也会在最后关头将怀素救下的,只是我之前明白的太晚,才着了洛王的道。”
楚晶蓝的眸光深了些,洛王是个老狐狸精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只是他这一番算计只怕还有其它的一层意思,一则是想利用许晓玉调查银面阎罗的事情,再则怀素是他的贴身护卫,他也存一分成全怀素的意思。她的眸光深了些,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轻声道:“不过在我看来,你和怀素之间的心结,若非父王的成全,依着你们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
许晓玉轻叹道:“姐姐有所不知,纵然我和怀素如今一直有心结在,如今看似恩爱,实则有一道鸿沟摆在面前,其中的滋味,也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纵然我们都可以为对方死,在内心深处,却还是有对方到不了的地方。”
楚晶蓝拉着她的手道:“你这样又是何必?”
许晓玉轻轻咬了咬唇道:“姐姐就不要劝我了,那些感觉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到。”
楚晶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许晓玉却又轻声道:“姐姐如今和公子的感情看起来更胜从前,我离开的时候姐姐还未有了孕,如今却已身怀六甲,公子想来更加将姐姐视若珍宝。”
“晶蓝就算未曾有孕也是我的珍宝。”安子迁在一旁Сhā话道:“只是你以后也就不要再叫我公子了,晶蓝既然已收你为义妹,那么你也就是我的妹子了,从今往后,你便唤我为姐夫吧!”
许晓玉闻言眸子里有泪光闪过,她轻声道:“公子救了我的命,又曾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
“别说那些鬼话。”安子迁打断她的话道:“在我的记忆中,许晓玉可不是那等婆婆妈妈的女子!日后叫我姐夫便好,我听着也舒心。”
许晓玉的嘴角微勾,当下却红着眼看着楚晶蓝道:“姐姐真是幸福,我和姐夫做了几年的假夫妻,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一将姐姐娶回家,心便全给了姐姐!”
安子迁眨了一下眼睛道:“你若是嫌怀素不好,还是可以再回到安府,安府五房大姨娘的位置可还替你留着了!”
许晓玉赏了他一记白眼道:“姐姐你瞧姐夫这副模样,他以前就是用这种法子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你可得管好他了,他心可野着了!”
安子迁闻言却急了,当下瞪了她一眼后道:“胡说八道的坏丫头,枉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他当下又扭过头看着楚晶蓝道:“晶蓝你可别听她胡说八道!”
楚晶蓝浅浅一笑后道:“嗯,我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安子迁闻言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他忙岔开话题道:“你们在辽东的情况如何?大公子还未回来,你和怀素去保护他的人怎么就回来呢?”
许晓玉的眸光转深,轻声道:“是大公子让我们回来的。”
“哦?为何?”楚晶蓝也有些好奇的道:“他难道不知道辽东威险吗?”
“他当然知道。”许晓玉缓缓的道:“皇帝派了好几波人暗杀他,他的武功虽然没有世子高明,但是也不差,倒让皇帝折了不少的人,再则他自己也养了一些暗卫,那些暗卫也都是精英,有那些人在他的身边,自然没有人能伤到他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他有自己的暗卫?”
“姐姐也不用太过吃惊。”许晓玉解释道:“王爷因为一直都知道皇帝不会放过他的儿子,所以这些年来他为了让他们保命,所以早早就曾下过命令,允许他们私自养自己的暗卫,世子的身边也有暗卫的,暗影就属于世子,并不属于王府。”
楚晶蓝愣了一下,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了一抹不好的感觉,洛王让他的儿子个个都可以私养暗卫,这虽然是慈父心肠,可是往后他若是得到了天下,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不管他属意于谁都必定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她不禁轻轻揉了揉眉心。
安子迁知道她的想法,当下便又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些事情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许晓玉在乐辰明的身边呆的时日已久,这段日子又四处杀机四伏,这个原本并不过问朝中之事的女子也对朝中的事情知晓一二,也能隐隐猜到楚晶蓝的心思,当下便道:“洛王之子个个优秀,大公子和世子都是极为出色之人,大公子是长子,平素行事也较世子要稳妥几分,我倒认为,像世子那样的性子,那个位置倒未秘适合于他。只是大公子又是个心机深沉的,若是大家都顾念兄弟之情,自然是相安无事,可是谁若是生了其它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事终不是眼前的事情,姐姐也不用想太多。”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许晓玉却又道:“只是大公子知道万知楼在辽东势大,他心里也存了几分担心,怀素在他的面前暗示过几次万知楼和洛王府一条心,如今在辽乐纵然有势力却也是王府的势力。他也曾私底上和辽东的分堂主联络过人,我后来问过那分堂主,听他的意思是大公子想将万知楼的势力据为已有,我相信这件事情姐夫应该也知晓一二了。”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上次乌铮将他传递消息的青鸟给射死了,但是苗冬青这个情报高手,总能想到法子让他足不出户便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他缓缓的道:“辽东分舵主钱振南将消息传给了苗冬青,说乐辰明想拉拢万知楼,却不知道他竟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倒也是极为有趣。只是这乐辰明也是个极有心思的,也给父王写过一封信,信里却又痛陈万知楼的祸处,也不知是试探还是钱振南拒绝了他所以他心中不悦而伺机报复。”
楚晶蓝还记得几日前洛王拿着那封信问她的事情,其中的细处,安子迁以前并未对她说起,今日听来却让她觉得有些恼怒,她当下淡淡的道:“虽然我还从未见过大哥,可是今日里听到这样的说词,就再难对他有一分好感。”
安子迁听她这般一说缓缓的道:“如此看来这个乐辰明是不能留了。”
“姐夫先别急着对付他。”许晓玉忙道:“如今王爷和皇帝斗的正凶,此时大公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先会让王爷和万知楼交恶,其后果实在是难以想像。”
楚晶蓝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子迁却又有些高深莫测的道:“其实要让一个人从这个世上消失是有许多法子的,只是看我们愿不愿意了。这个时候若是除去乐辰明的话便是在帮乐辰景,说实话,乐辰景那混蛋也合该有人好好教训他一顿了,天天将我当病猫,我难得对他说了一句大实话,他居然还不信!”
楚晶蓝有些无语,许晓玉却笑着道:“姐夫这话我喜欢听,当真是极有个性的,只怕他真的信了,姐夫的心里也会有满满的担心吧!”
安子迁笑道:“担心的前提是需要相信才是。”
许晓玉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
与洛王府的悠然自得形成反比的是刑部,乐辰景带着几十具尸体和一众侍卫到达刑部之后,那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刑部侍郎肖东生出来查看了那些黑衣人的样子,当他看到被刺成刺猥的容飞时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容飞是皇帝的人,若没有人指使又哪里敢到洛王府去行凶?能指使得动容飞的人只有一个,西京的百姓用膝盖想也能想到这件事情是谁的手笔。
肖东生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巨大,刑部虽然是朝庭最大的刑罚机构,可是再大的刑罚机构也是审不了皇帝和当朝势力最大的王府,他忙将这件事上报给刑部尚书,刑部尚书闻言也吓了一大跳,待到理清脉络之后,头上的冷汗也出了一身。
这事若是上报朝庭,难道还真能抓了皇帝不成?只怕他们还没有动手,皇帝已经罢了他们的官了,而这件事情若是上报到朝庭,乐辰景的性子众人也是知道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他一闹起来,只怕整个刑部都得给拆了。
两人只觉得头痛的厉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不管怎么样,也得告诉皇帝,在这种时候,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朝势力最大的两人只怕会撕破脸,将原本就不好的关系再度恶化,上升到另一个可怕的高度,到时候只怕整个西凤国都不会安宁。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到刑部尚书的陈词之后,眼里满是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什么?容飞私闯洛王府?怎会如此?朕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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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刑部尚书听到皇帝这句话却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这样一说,所有的事情便能全部推到容飞身上去了,也算是解决了他最为头痛之事,当下忙道:“容大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带了新召的虎骑营的高手闯进了洛王府,他们全部都身穿黑衣,脸带面巾,世子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道是万知楼的宵小闯进了王府,所以就对他们痛下了杀手,容大人便死在洛王府了。”
皇帝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容飞是他苦心培养的超级高手,其武功之高,他的心里是极清楚的,就算是行动失败,依容飞的武功以及那些死士的相助,无论如何也能够逃脱的,没料到这一次竟死在洛王府!他的心里难过至极,这些年来身边能用之人已是越来越少,忠于他臣子大多都被洛王排挤,或死或被流放,容飞纵然上次遇米的时候失了利,在他的心里却还是大有用处的,此时骤闻容飞的死讯,皇帝只恨的牙痒痒,在刑部尚书的面前却也不敢表露分毫。
他缓缓的道:“你方才说什么?万知楼的人也闯进了洛王府?”
“回皇上的话。”刑部尚书忙答道:“在容大人闯进洛王府之前,众位太医正在给郡主会诊,他们亲眼看到银面阎罗闯进了王府,还当着他们的面杀死了洛王府的侍卫。所以微臣大胆推断,容大人这一次闯进洛王府,只怕是和万知楼有脱不了的干系。”
皇帝大惊道:“你的意思是说容飞极有可能是万知楼的人?”
“这只是微臣的推断罢了。”刑部尚书答道:“这些年来万知楼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一直打着除暴安良铲除贪官的口号,朝中有不少的大臣死在他们的手里,而他们的势力也渗到了我朝的各个角落,微臣听闻朝也有不少的大臣是万知楼的人。”
皇帝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也有些古怪,他当下伸手轻轻拍了一下龙椅道:“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朕用人不明,识不透万知楼的奸细,反而重用不成?”
刑部尚书登时脸色大变,忙跪在地上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昨这样推断而已。容大人若不是和万知楼是一路的,又岂会如此之巧和万知楼同时进入洛王府?这件事情也太巧了些!微臣听闻,最近赈灾特使最近和万知楼在辽东闹的极度不快,之前微臣听说尊郡主和万知楼有些交情,而那些交情又如何能敌得过天大的利益!”
“天大的利益?”皇帝的眸子微微一眯道:“什么意思?”
刑部尚书看着皇帝道:“微臣觉得万知楼这么多年来一直极为强盛,必定是有所图的,否则一个帮派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势力?只是这一次万知楼和洛王府交恶,微臣认为,这件事情对圣上是有利的,圣上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他在朝中一直处于中立,虽然偏帮于皇帝,但是寻常时候并不会多说话。
西凤国的权臣若想在朝中屹立不倒的话,谁没有几把刷子?刑部尚书这番话虽然说全是推测之语,可是却也是揣测了皇帝的心意之后下的决断,他知道皇帝心中最担心的是什么,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心里有如明镜。
皇帝定定的看着刑部尚书道:“你倒是个通透的!”
刑部尚书仗倒在地道:“多谢圣上赞赏!”
皇帝轻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他便又缓缓起身问道:“只是这一次容大人闹的事情实在太大,世子又是带着他的尸体从洛王府走到刑部的,容大人和其它虎骑营将士的尸体都被众百姓和官员看了去,这事微臣得给洛王府一个说法,还请圣上明裁!”
皇帝的眼里一片波涛汹涌,心里因为他的那一番话而起了百般怀疑,一时间竟也有些迷茫了,他咬了咬唇后道:“容飞擅闯洛王府本是死罪,如今已经身死,倒也将他一身的罪洗清了!”
刑部尚书一听皇帝的这句话便知道这事已经惹得皇帝不快了,他便又道:“世子带着那么多的尸体上了刑部衙门,为了是寻找这一次事情的幕后黑手,微臣身掌刑部之事,也知这件事情背后必有隐情,实不能掉以轻心。再则洛王府势大,世子性子又太过暴躁,若不个合适的理由将这件事情圆过来,只怕会引起其它的事情!”
皇帝冷冷的看了刑部尚书一眼,这一番话他已经听明白刑部尚书早已洞察了所有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情却又不能说破,说的有些隐晦,意思却甚是的明了,而他也拿不了刑部尚书的错处。如今朝中之事,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却一个个都站在那里不说话,皇帝心里恨的不轻,却对于如今的朝堂格局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记得父皇将朝中大事全部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妥妥当当的,这些年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事情发生的太多,他都记不得有多少的风浪了,朝中的人和事在这些风浪之中缓慢的变化着,如今他登基已有十年,所以的一切却已变得让他自己都有些不敢认了,有些不甘心,也有一些无可奈何。他不明白,洛王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蚕食了朝中的势力,也不明白他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你方才不是说容飞勾结万知楼吗?这幕后的指使便是万知楼了。”说完这句话,他一掀龙袍,便极快的起身,然后转身便走进了内室,将刑部尚书一人独自留在大殿之上。
刑部尚书伏倒在地恭送他出去,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帝回到内室之后,怒气难以渲泄,当上一把将案上的茶盏文书全部扫在了地上,吓的当值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都战战兢兢,一个宫女欲来收拾,皇帝却抬起一脚将她踢翻在地,然后暴怒道:“滚出去!”
他这一下踢的太重,直接那宫女踢的撞在了小几的棱角上,顿时鲜血直冒,她连哼一声都不敢,忙捂着手退了下去。
皇帝怒气似消了一些,此时又想起上次米粮被万知楼劫走,却只有容飞一人活下来的事情,心里倒又觉得刑部尚书的话说的似乎也有一些道理,只是他也知道今日之事绝不是容飞和万知楼勾结才去的洛王府,只是洛王府一直和万知楼关系不浅,如今又岂会交恶?这中间又有什么秘密?
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万千的猜测,他想了好一会才在居中的雕龙的大椅上坐了下来,心里一时间又有一些无可奈何,却又隐隐有一些开怀,不管怎么样,万知楼闯进洛王府是一个事实,那么就证明他们之间的确生出了一些不快,这终是好事。
只是他的心里又认定了容飞的背叛,心里依旧觉得极度不快。
他的两手交叉在一起,轻轻的揉了揉之后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一些不安,当下又想起这件事情是皇后出的主意,他当下大声道:“传皇后来!”
掌事太监在门外应了一声,便弓着身子前去请皇后过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皇后便缓缓而来,她在来的路上已听掌事太监说起刑部尚书下午见过皇帝之事,也听说了乐辰景带着人大闹刑部之事,心里已经猜到皇帝找她所为何事。
她的心里也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她是想帮皇帝,如今倒帮了一个倒忙。
她走进去向皇帝行了一个礼之后,皇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道:“皇后这一次的法子倒是出的甚好,一下子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皇后一听到他这样说话,便知道他不但生气,还有一些彷徨,当下心里不禁一定,施施然起身道:“臣妾恭喜皇上!”
“如今已经这般了,又还有什么可恭喜的?”皇帝的眸子里满是怒气道:“朕看你根本就是一个无知的妇道人家,没事干涉朝政,是想进冷宫了吧!”
皇后心中一凉,心里有些难过,却也知皇帝生性凉薄,而她干政或者不干政,很多时候都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而已,她微微一笑道:“皇上若是觉得臣妾干政有罪,不如先等臣妾将话说完再治臣妾的罪。”
“说吧!”皇帝冷着脸道。
皇后缓缓的道:“皇上一喜是经过这件事情看清了容飞的真面目,算来他跟在皇上的身边已有多年,可是此人极擅于隐藏,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任何破绽,若非这一次因为臣妾出的这个主意阴差阳错,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他的真实身份只怕还不会被揭穿。所以臣妾虽然有干政之错,却也有铲除奸贼之功。”
皇帝看着她道:“你也认为容飞是万知楼的人?”
“只是臣妾的猜测罢了。”皇后一本正经的道:“若不是虎骑营里有内鬼,三千武功好手又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尽数杀死?而那么多的人都死了,又为何只有容飞一人不死?这其中原本就有极大的问题,只是皇上仁慈,一直没有深究此事了。还着他去寻那些米粮,只怕是给再多的时间也是寻不出来一粒米来。”
皇帝的眸光微暖,看了皇后一眼后道:“皇后还有第二喜吗?”
“当然有。”皇后缓缓的道:“楚晶蓝一直和洛王府的人在一起,而她又和万知楼的渊源甚深,臣妾这一次原本是想将掳进宫来,好打听一些万知楼的事情,其意原本就是要分化万知楼和洛王府,这些年来,洛王府和万知楼的势力都是越来越大,自然要寻个法子将两人的势力彻底铲除,而如今国库空虚,若是要同时对付洛王府和万知楼,实不是一件易事,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们斗起来,这样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臣妾原本一直在为如何才能让两人斗起来而发愁,今日听到这个消息,便觉得这是上天在帮皇上。”
皇帝的眸光更缓了一些,已伸手拉过皇后的手道:“听皇后这么一说,朕心也安定了一些。方才朕的话说的重了些,皇后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皇后微笑道:“臣妾又岂会生皇上的气,今日里世子借事闹事,皇上便将所有的事情往万知楼身上推,让他们去斗个你死我活才好,这样便也能省下皇上许多事情。”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却又缓缓的道:“可是此时纵然洛王府和万知楼已经交恶,可是朕却还是觉得若是让他们这样的发展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将此事了结,总留着他们,朕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安。”
皇后抿唇笑道:“皇上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情只是先兆而已,后续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事情会发生。臣妾猜这一次万知楼闯进洛王府不过是将楚晶蓝带走,而洛王府和万知楼的关系,说到底也只是因为楚晶蓝一人罢了,若是没有她,万知楼和洛王府只怕会更快就会兵戎相见。而皇上此时也可以对万知楼采取招安之法,想办法将万知楼的势力收归朝主庭,如此一来,便更能瓦解他们的联盟了。依臣妾愚见,银面阎罗这些年来一直经营着万知楼,只怕也是别有所图的,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永远为洛王所用,却可以被皇上加以利用。”
皇帝的嘴角微勾道:“果然还是皇后最了解朕的心思!”
皇后微微一笑道:“臣妾并不知道朝中之事,只依着妇人之见为皇上分忧,能得到皇上的体谅,实是臣妾这一辈子的幸事。”
皇帝的嘴角微微一勾,将她半拥进怀里,眼里终是平静了一些。
刑部尚书在得到皇帝的授意之后,第二日一早便将宣布容飞行刺洛王府的安子告破,那幕后的黑手直指万知楼。
乐辰景听到刑部尚书那样的判词之后,心里暗暗好笑,当下站在那里出双手负在胸前不说话。
他以前曾犯事常来刑部,刑部尚书畏他更畏于皇帝,当下忙陪笑道:“世子也是聪明人,这件事情还是到此为止吧,就不要再为难我了。”他知道这样的结果不过是个恍子罢了,是瞒不过乐辰景的,与其在那里打那些累得要死的机锋,倒不如将话说白了,也省得再挨乐辰景一拳。
乐辰景冷笑一声道:“我原本还以为大人会像以前一样寻个机会让我再进天牢住几日了。”
刑部尚书微笑道:“世子真是爱说笑,如今这世道产并不太平,前段日子就有不少大盗住了进来,如今天宾之中已经人满为患了,就不牢世子帮忙看守天牢了。”
乐辰景双手环抱在胸前,将刑部尚书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了一遍,然后冷着声道:“别人不知道你心中的小九九,我却是知道的,你样处置方法只怕又是你这个昏官想出来的吧!”
刑部尚书笑了笑道:“刑部衙门虽然掌管天下刑法,却也不过只是一个衙门罢了,虽然名义上是能审尽天下之事,可是你我却都知道,其实很多事情都不能审。”
乐辰景的眸子眯了起来,他却又微笑道:“洛王爷仁厚,世子英明,这一次就饶我一命吧,这份恩情我会记得,日后定会寻机会还给王爷和世子。”
乐辰景听他的话中有话,当下如鹰一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刑部尚书,他只得又道:“公堂之上,有些话终不宜说的太过明白,只是此次圣上此举,只怕是会寒了朝臣的心啊!”
“如此说来大人的心也寒呢?”乐辰景满眼都是打趣的问道。
刑部尚书淡淡的道:“良禽择木而栖,我不过是想求活命而已,还请世子成全!”
乐辰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当下淡淡的道:“成全了你,谁又来成全我?今日之事断是不可能就如此了结的,否则朝堂上下还真以为我洛王府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能闯得的!”
“世子的意思是?”刑部尚书有些不解的问道。
乐辰景的眸子里有了一抹邪气道:“大人的心思我是知道了,但望大人能保住你这份心思,我便也能保大人一命,但是今日却还是得委屈大人了!”
刑部尚书一时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也知道他的脾气,心里暗叫不好,当下便往后疾退,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乐辰景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折,“啊”的一声惨叫出口,他听到了清脆的骨折之声,然后剧痛传来,他再次大声呼痛,他的胳膊却已经被折断。
乐辰景的嘴角邪气一笑,然后一个纵身便跃上了刑部的正大光明的牌匾,长剑一挥,那牌匾便已经碎成了四五块从空中掉了下来,然后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刑部尚书顿时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一阵头疼,乐辰景以前常进出刑部,他的性子如何刑部尚书最是清楚,两人交手多次,他早已知道乐辰景虽然脾气是极度不好,却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之人,更不是传闻中的那种任性妄为之人,他每次做什么事情,就算是闹得天崩地裂也好,都是暗藏着机锋的。
他虽然极度不喜欢乐辰景,却也对乐辰景存了十二分的敬佩之意,这两种情绪原本是两个极端,不可能同时存在一个人的心里,可是却是刑部尚书最真实的写照。
他抱着折断的胳膊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满是无可奈何,一边在心里骂乐辰景太过份了些,一边又骂他太过阴险,心里却又没来由的满是敬佩之意。
乐辰景几乎将刑部衙门的房子都给拆了,这才带着一众侍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刑部,然后留下哭声振天的刑部尚书,肖东生暗暗骂了乐辰景几句之后又问道:“大人,如今可如何是好?”
“当然是要如实将所有的事情上报给圣上!”刑部尚书骂骂咧咧的道:“乐辰景这个天杀混蛋,下手也太狠了些,先别问其它的事情,先去替我找个大夫来,我的手折了!”
刑部尚书的狮子吼的功夫让刑部的人忙成了一团,一时间没有再去管公堂如何了,都忙着替刑部尚书去找大夫夫去了。
肖东生看着刑部尚书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老狐狸,你就演戏吧,你骗得过全天下的人,却也骗不过大爷我!
苏连城听到洛王府发生的事情之后嘴角微微一勾,容飞死了也好,他极度不喜欢容飞,也巴不得他就此死去,而这种死法也真是特别,被九转夺魂针刺成了刺猬,倒也是极为有趣的。而他再听到皇帝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时,眸子里顿时满是寒意,一时间心里满是悲凉,皇帝这样凉薄的性子,只怕才是真正的万恶之源。
他心里原本已起了变心,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便只有满满寒意,他和皇帝的君臣之宜也随着皇帝对容飞事件的处理而完全消失了。
苏连城自认在皇帝的心里,他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容飞的,他早前就听人说起过,容飞跟在皇帝的身边已有十载,这十年来为皇帝可以说是立下汗马功劳,朝中在皇帝心里认为有异心的大臣的暗杀大部分都是容飞的手笔,知晓皇帝所有的秘密,可是就算是曾经的功绩再大,到最后也只落个身死的后果,而且死后还要担上一个叛臣的名声,再加上乐辰景闹了那一场,容飞的亲人只怕都会受到牵连。
苏连城坐在凉亭里独自执了一枚白子望着棋局发着呆,这局棋是他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传闻从古至今,没有人能解得了这局棋,可是在不久前他却已经将棋局给解开了,解开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自杀,也就是传闻中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他如今的情况,又何偿不是置之死后才能知道生的意思,才知道那些机锋的背后,暗藏的才是真正杀机,那原本以为必死的路上,才是真正的活路。
最近他一直在想一些事情,也得到了一些结论,只是心里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透。他原本是极聪明之人,而越是聪明的人思虑就会越是复杂,反而会陷入自己的僵局之中。
如今的他,也走进了自己的困局之中,无关朝堂,而是家事。
这些年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巧巧,可是当巧巧活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万千的不安,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细细想了一些当年的事情,越想便越是觉得那件事情里似乎暗藏着其它的事情一般。
巧巧明明是死了,又岂会复活?巧巧和红颜是同胞姐妹,为何一点都不亲厚?他细细的思来想去,越想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在他愁眉展的时候,巧巧却已亲自端着一盘新鲜洗净的葡萄走了过来,她今日穿了一件雪白的丝制长裙,满头的乌发用根浅色的发带系着,身上没有其它的任何饰物,看起来清纯可人,一如他初见时的娇美无双,仿佛这两年的青楼生涯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些痕迹一般。
他的嘴角微扬,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在看到那袭清亮的白色之后淡然了不少,他暗暗告诉自己是他想太多了,如今只要有她的陪伴便好,其它的那些事情实没有必要多想,她那样似神仙一般的女子,原本就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存在!
他轻轻拉过她的手道:“让丫环送来便好,天热的紧。”
红霜微笑着道:“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娘子伺候夫君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则我一直觉得能为夫君做些事情,实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苏连城的嘴角微微一扬,浅浅笑道:“巧巧,能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红霜的嘴角微勾道:“我一直觉得能嫁给相公才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两人四目相对,端端是浓烈的郎情妾意,就连那原本炽热的天气,也变得清凉了不少。
正在此时,门房来报:“大人,大老爷来了。”
苏连城忙道:“快快请大老爷进来吧!”他看了红霜一眼,红霜会意轻轻退了下去。
苏潜很快就来到了凉亭,一见他坐在亭子里便急道:“你如今竟还能如此淡定,难道不知道如今朝堂上下已经乱成了一团吗?”
“叔叔也说朝堂上下全乱了吗?反正都乱了,圣上都不急,我们又有什么好着急的。”苏连城不慌不忙的道。
苏潜看到他那副样子便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极大,当下看着他道:“如今朝中之事虽然说很多不如我们所愿,但是我们必竟深沐皇恩,也该为圣上出一分力才是!”
苏连城看着苏潜道:“叔叔说的虽然是有些道理,可是只怕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一分心思,圣上也不见得就有多么开心。我们也得为自己想想了,我这大半年来,也算是为圣上尽了极多的心力,可是却换来了什么样的结果,叔叔也是亲眼所见的。若不是我在圣上的眼里还有一些利用价值,只怕这一次是连命也保不住了。而容飞跟在圣上的身边更久,他有什么下场,叔叔也看到了,我听说今日下朝之后洛王和乐辰景在殿前闹了一场,圣上已下诣将容氏满门全部都问罪了。我和叔叔同朝为官,原本就是一气连枝,若是出事,我不怕身死,却怕连累叔叔,更怕连累家人。上次秀雅的事情,我和叔叔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赶走,其实叔叔也应该知道,我们苏家的恩宠早已不如以前了。”
苏潜的眼里也满是担心,却又道:“官场之事,原本就是起起伏伏,同样有危机相伴,你心冷叔叔能理,但是如今我们食君之碌,自然就得为君分忧。”
苏连城看了一眼苏潜,却没有说话,苏潜一看他的表情,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妥,当下便道:“怎么呢?你不会生出其它的想法了吧!”
苏连城知道苏潜为官多年,虽然不是愚忠之人,但是却深受礼教的洗涤,早已深受影响,他心里的那些想法还是不要告诉苏潜为妙,免得引起其它不必要的祸事,当下微笑道:“叔叔想太多了,我只是最近见到太多的事情有些心灰意冷罢了。”
苏潜闻言微微放心,却又见他的眸子里有一抹迷离,便知道他心中想的并不是他嘴里说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只是苏连城就肯说出来,他也没有其它的法子。
叔侄两人又聊了一会天,不知不觉便说到了红颜和红霜的事情上,苏潜劝道:“她们两人虽然都是国色天色的美人,但是终究都只是青楼女子,这样的女子留在你的身边对你没有半点助益,反而会为你平添一些祸事。你对她们还是不要动情的好,随便玩玩便好。”
苏连城淡淡的道:“侄儿的私事,叔叔就不用过于操心了,我懂得把握分寸。”
苏潜闻言却急道:“你以前和红颜的事情叔叔就不说你了,人谁没有个年青的时候,风流一些也无妨,可是你再将两个青楼女子带在自己的身边,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如今还年青,又得到圣上信任,前途无可限量,就不要再去沾那些风流之名了,以后青楼楚馆就不要再去了,免得再生事端。”
苏连城轻声答道:“让叔叔劳心了!”
“你虽然曾经和楚晶蓝拜过堂,但是如今天时过境迁,你也该再娶一房正室了,家里有个女主人张罗着你也能省心不少。以前秀雅住在这里的时候,若是有个正经的女主人管着,只怕也不会出发生那样的事情了。”苏潜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觉得崔尚书的女儿就不错,崔家也一直深受皇恩,你是少年才俊,甚是合适,你父亲身子不好,又不在西京,你的人生大事叔叔自然也得多为你操些心,改日我便去崔家替你提亲,你看可好?”
苏连城闻言愣了一下道:“多谢叔叔,只是那崔小姐我也已经见过,我并不喜欢。而我与巧巧本已相识多年,她因我而流落青楼,我不能再负她了,叔叔若是真的为我好的话,好么就替择个黄道吉日,我将她抬为苏家主母吧!”
“荒唐!”苏潜闻言大怒道:“枉你饱读圣贤书,竟如此不守礼数!奔者为妾,聘者为妻,先不说这个巧巧出身青楼,光说以前你和她的那些事情,她若是稍微有点品性的女子,也断然不能那般委身于你!她这亲轻浮的行为,又哪里能做当家主母?”
苏连城早料到苏潜会这样说,当下便又道:“我知道叔叔一定会反对,但是我欠她太多,实不能再负她了,苏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只会是她。”
苏潜只气的跳脚,当上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怎么变得如此不知上进!我今日便代你父亲教训你!”说罢,操起墙角边的扫帚便往他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苏连城暗暗咬了咬牙,忍着痛不说话,也不动,由得苏潜动手打他。
苏潜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更加生气了,却也无计可施,打得累了之后将扫帚一扔然后咬着牙道:“你当真让我失望至极!”说罢,便气冲冲的走了。
苏潜气呼呼的走出花园之后,红颜却早已在那里候着,见他一出来便道:“叔叔请留步!”
苏潜一见是红颜,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大怒道:“都是你们这些妖精迷惑连城,竟让他生出了那样的心思,你们这样的的女子想做当主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红颜轻声道:“我自知出生低微,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只想陪在城哥哥的身边便好。”
苏潜闻言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她又轻声道:“我知道在城哥哥的心里其实并不想娶姐姐,他的心里还有意中人的,只是那女了却也不是城哥哥所能想的,所以方才才会对叔叔说那番话。”
“连城还有意中人?是谁?”苏潜闻言却来了兴趣。
红颜缓缓的道:“那个女子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只是却不是城哥哥能想的。”
苏潜有些自负的道:“连城少年英才,如今不过二十几岁便已是三品大员,前途无量,这世间又有什么女子是他配不上的?”
红颜缓缓的拿出一副画道:“叔叔看了便知。”
苏潜接过画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画中的女子竟是白玲珑!红颜见他满脸异色便又道:“这世间的男子有哪个敢圣上抢女人,这副画是我那一日见城哥哥偷藏在身上的,若不是叔叔说到这件事情,我也不敢拿来给叔叔看,城哥哥那样聪明又有志气的人,是不可能会娶姐姐为妻的,想来也是得不到心中所爱,所以才会说出如此自暴自弃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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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红颜的那一席话听在苏潜的耳中,却是极为受用的,在苏潜的心里,苏连城是极具本事的,他待苏连城也如亲儿子一般,自然也就觉得苏连城的见识无人能及,又怎么可能如此不知上进的娶一个妓汝为妻?只是苏连城看上白玲珑的事情他却并不知晓,只是想起方才苏连城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对皇帝有所不满,只怕也是因白玲珑而起。
苏潜暗暗叹了一口气,觉得苏连城真是一个多情的种子,竟会喜欢上白玲珑!他也曾见过白玲珑,知道那确实是一个既有美貌又极为聪慧的女子,也难道苏连城会喜欢了。只是白玲珑是皇帝的女人,又岂是苏连城所能想的?他的这份心思是注定要打消的,只是若是打消这份心思就要娶一个妓汝为妻,也真是太自暴自弃了些。
苏潜替苏连城想想都觉得有些心疼,却也无计可施,放眼所有西京的大家闺秀,怕也只有白玲珑不是苏连城能想的了。
他看了红颜一眼后道:“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连城提起过这件事情?”
红颜轻叹了一声道:“城哥哥是怕叔叔担心,所以心中存了这一份心思也不敢告诉叔叔。”她的头微微低着,看起来温驯而又乖巧。
苏潜的眸光转深,又看了红颜一眼后道:“你这副画是从哪里来的?”
“我那一日见城哥哥地书房里画她的画像,然后捡了一张。”红颜轻声道。
苏潜又细细的看了那画像一眼,那副画的画技虽然不算极高超,却是极得神韵,只是白玲珑这样的大家闺秀又岂会骑马?那半坐的姿势显然是后面还有人扶着,他不禁又觉得有些怪,苏连城自小饱读诗书,于骑射之道根本就不通,甚至连马都不会骑,又岂会将自己心爱的女子画在马背之上?
苏潜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那副画上有些蹊跷,便又问道:“连城是何时做这副画的的?”
红颜原本见他的面色微变,满脸挽惜之色,只道他是信了这件事情了,然后彻底断了红霜的心思,可是此时听到苏潜这么一问便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她一时间猜不到苏潜为何要这样问,当下便道:“便是万三小姐被世子掳走之后的第二天画的,想来是心疼万三小姐,所以才做下了这副画。”
苏潜闻言眸光更深了些,又细细的看了看那副画,一时间心里升起了一抹怪异的感觉,他轻轻的念了念几人的名字,然后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心里就觉得更加不对劲了。苏连城若是真的喜欢白玲珑的话,那么依着苏连城的性情,要画白玲珑的画像必定会画她坐在花园里或是碧水边的情景,是不可能画她坐在马背之上的风姿。
他这样画,必定还有其它的事情。
只是苏潜一时间也想不透还能其它的什么事情,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想折回去向苏连城问个究竟,可是一想依着苏连城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告诉他的,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当下便对红颜道:“这副画给我,我知道这件事情了。”
红颜愣了一下,却只得道:“一切听从叔叔的安排。”
苏潜看了她一眼便大步走出了苏府,红颜的眸光转深,一双眸子里满是不屑之色,她那一日在苏连城的身上看到那副画时,其实看的并不真切,只是看到了白玲珑而已,苏连城收的太快,旁边的男子她其实并没有看清,而当时苏连城收那副画又收的极快,后来还将画给烧了,她觉得有些古怪。
原本这件事情她不会太往心里去,可是后来苏连城将红霜带进了苏府,自从红霜来到苏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她的房里宿去,他天天宿在红霜那里,她心里的怨恨渐生。红霜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向她出手,可是她自小和红霜一起长大,最清楚红霜的性子,她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的,她如今容颜已毁,已没有和红霜争宠的武器,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那么她最后不是被红霜整死,就是老死苏家,她在苏连城的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又岂会甘愿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是难以有取胜的把握,然后突然想起了那副画,觉得唯今之计就只能在那副画上做文章了。她今日见苏潜前来,便在暗处偷听两人的谈话,心里灵光一现,便已想到了法子。
红颜混迹于青楼,除了极擅长弹琴之外,也有一手丹青妙技,最擅长模仿他人之画,她跟在苏连城的身边已近两载,以前常见苏连城做画,她在旁伺候笔墨,早已熟知苏连城的画技,要模仿苏连城做画实不是难事,自从她想到在那副画像上做文章之后,她便已经画好了白玲珑骑在马上的画像,她原本还想将苏连城也画上去的,只是又觉得苏连城平日骑马的时候实在太好,这样画上去只怕会画蛇添足,所以便将那原本属于男子半搂白玲珑的画姿做了些微修改,那画像上便只有白玲珑一人了。
她以前一直想苏连城给她一个名份,可是如今知道那名份之事实在是千难万难了,只是她得不到的东西红霜也休想得到!苏连城可以娶妻室,但是那妻室却绝不能是红霜,如果是其它的女子的话,红霜纵然再看她不顺眼,也没有精力来对付她的,而她还可以和苏连城的正室联手对付红霜,等把红霜除去之后,再想办法将正室扳倒,那样她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并不知道苏潜此时的想法,只觉得苏潜那样的交待也实些古怪,可是再一想,她便觉得苏潜的交待不过是不想让红霜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暗地里进行的,她又岂会让红霜知道!
她知道苏连城对这个叔叔是极敬重的,只要苏潜极力反对这件事情,苏连城便不可能取红霜为正室。
红颜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却不知已在不知不觉间已将苏连城推到了风口浪尖。
苏潜离开苏府之后,心里一直觉得有些不太安宁,坐在马车上也有些心绪不宁,任由马车摇晃着往回赶,他正在怔忡间,听得隐隐有马蹄声响起,他拉开马车的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便见到乐夺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兵部的一队人马缓缓的自他的面前走过。
他看了一眼那强壮的马匹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微微一想后忙将怀里的画掏了出来一看,却见乐辰景骑的那匹马和画像中的一模一样!
苏潜顿时大惊,刹那间心里便已有了万千的猜想,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到如今朝堂上的格局,只觉得很多事情都已超出了他的预期,顿时有些明白苏连城之所以画那副画的真意,他咽了一口口水,忙命车夫将马车快速往回赶。
他回到家之后,心里越想越怕,越怕越是不能安宁,苏夫人见他面色不对,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当下便出来问道:“老爷,怎么呢?”
苏潜看了她一眼后道:“快去取个火盆来!”
苏夫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依言取来了一个火盆,苏潜将苏夫人赶出房间之后取出画像欲将画像烧毁,当下将火折子晃燃,正准备烧掉,只是就在火折子要烧到画像时,他又想起了什么,将画像极快的抽了回来,然后将火折子吹灭。
他手里拿着画像在屋子里走了几圈之后,脚步也越走越快,心里也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是为他们叔侄二人翻身的大好机会!
他自从进京做御史之后,原本因为苏连城受宠,他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朝中大臣无论是谁看到他都会高看他一眼,可是自从上次苏连城下狱之后,再加之因为红颜和红霜的事情一直名声大毁,早已没了以前的威望,京中的大臣们见到他再也不如以往那么尊重,他一直觉得很没有面子。
他在走了近百来圈之后,终于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心知苏连城必定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却绝不是红颜想的那般。
定国公府和洛王府的关系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想起皇帝这一次对定国公的重用,南疆的战事,他虽然是个文官,并不知道那些事情有多么的严重,却也知道兵权很多时候决定了很多的事情,如今的皇权已是岌岌可危了,他的心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不能再任由这般发展下去了,他这么多年来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想法已根深蒂固,他没有苏连城那么灵活的转变,也没有苏连城对皇帝凉薄的性子感触那么深,觉得这事不能如此发展下去,可是却又觉得仅凭这一副画实在不能说明太多的问题。
苏潜思前想后,最终觉得这副画连同他的猜测全部都应该告诉皇帝。
他当即又命下人备好马车准备去皇宫,苏夫人见他这般实属反常,当下便问道:“老爷,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进宫?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日早朝的时候再处理吗?”
苏潜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这事早朝的时候不能说!此时去找圣上是最合适的。”
苏夫人有些想不明白,却也并不懂得朝堂之事,苏潜说要进宫她便也只得去准备一应事宜。
一刻钟后,苏潜便又坐着马车出了门,他到皇宫递了贴子,只对小黄门说有要事求见皇帝,而皇帝自从上次伍居正当着所有的朝臣自尽之后,就对御史一直没有好感,听说苏潜求见,他的心情也不太好,不愿意见苏潜,让太监随便寻个理由将他打发了。
苏潜听说皇帝不愿见他,心里更加急了,又求小黄门帮忙通传,小黄门却已不耐烦了,直接道:“苏大人想见圣上明日上朝再说吧,此时圣上正要军机处处理要事,没空听苏大人的弹劾!”
苏潜闻言愣了一下,小黄门已经不再理他了,他知道皇帝不想见他,一时间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只得叹了一口气便又退了回去。
乐辰景带着兵部的人马操练完毕之后,独自骑着马往回走,他在宫门口看到了苏潜,他的眸光里满是不屑,当下冷哼一声连招呼也没有打就离开了。
苏潜今日是第二次见他,见他这般骑着高头大马准备离开心里一时间鬼使神差便命车夫跟着乐辰景,乐辰景缓缓前行,他是何等警觉之人,身后跟了一个人又岂会没有知觉,他和苏潜平素并未有任何交集,一时间不太明白苏潜为何要跟着他,他的眸光微转,一个人骑着马便出了城,往郊外缓缓走去。
苏潜一直跟到了城门外,见他越走越偏,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便让车夫死死跟着,只是出了城门后不过走了三里地,乐辰景便突然消失不见了,苏潜觉得奇怪无比,从马车上跳下来看个究竟,却只看到乐辰景的马在草地上吃草。
他愣了一下,左看右看之后,还是想不明白乐辰景人去了哪里?只是他正在犹豫间,却听得乐辰景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传来:“苏大人跟了我这么久,想知道什么事情就直接相问好了,又何必那么辛苦?”他的声音冷如寒霜,没有半点温度。
苏潜闻言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却见乐辰景坐在他头顶的树上,两条腿正好挂在苏潜的头顶上,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他不由自觉的抖了一下,额前的汗珠便溢了出来,却是连动都动不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乐辰景不过是仗着王府世子的身份胡闹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此时被他这样的杀气罩住,竟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他顿时明白乐辰景在南疆的征战之名只怕也不是浪得虚名,他当下支支唔唔的道:“本官没有跟踪世子,不过是随便出来走走,不……不想却与世子撞上,实在……实在是巧的很,嘿嘿,巧的很!”
乐辰景自然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当下冷一声道:“是吗?那不真是巧了!不过好像我一直和朝庭几个姓苏的大人极有缘份,不是见到苏连城苏大人就是苏潜苏大人,这个世界还真是小的很啊!”
苏潜看到他的脚在他的眼前晃啊晃,只让他觉得压力一波大过一波,一时间心里竟有些发毛,他免力笑道:“大家同朝为官,会相见原本也极为正常。”
乐辰景冷笑,脚轻轻晃了晃,一片树叶被他的脚踢落,树叶落在苏潜的头上,苏潜只觉得头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敲了一下一般,痛的要命,当下便伸捂住了头。
乐辰景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嗯,苏大人说的可真有道理啊,能和苏大人同朝为官实在是本世子莫大荣幸!”他嘴里的话说的好听,脚却没有停着,脚重重的踢了踢树枝,树叶在他内力的激荡之下又纷纷坠落,苏潜只觉得那树叶一片一片如巨石般砸下,只砸的他浑身上下一片刺痛。
他原本还顶天立地般站,可是在一片一片树叶砸下来时文人的那些气节便全没了,浑身上下缩成了一团,乐辰景冷笑道:“我听闻苏大人是个极有骨气的官,可是此时看来也不过尔尔,几片树叶便让苏大人折了腰。”
苏潜愣了一下后听出他里的讥讽之意,当下咬着牙道:“世子武功盖世,欺负本官这样一个文官算什么本事?”
乐辰景淡淡的道:“欺负你?苏大人的话也太严重了吧!你这一番话若是到大殿上去说只怕便变成了洛王世子抠打朝庭命官,皇上若是问起罪来,罪名还不小组,可是我倒想问问苏大人,我离苏大人有三尺之遥,未加一指之力于苏大人的身上,又如何抠打苏大人呢?”
苏潜愣了一下,的确,乐辰景没有碰他一根毫毛,只是在枝头摇落树叶罢了,他若是在大殿之上说乐辰景拿树叶砸他,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信,再则今日里原本就是他心中有事跟着乐辰景,就算是对人说了也没有人会信。
乐辰景看着苏潜道:“本世子如何抠打苏大人还请苏大人说明白!”
他如今已动了几分怒气,真气聚集,脚底下更加用力了三分,那满树的绿叶顿时哗啦啦的直往下掉,直砸的苏潜一头的包,苏潜吃痛,忍不住求饶,他却又道:“苏大人的话说的真是古怪,本世子可没有为难苏大人半分,又哪里有什么求饶之语?”
苏潜只觉得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大刑,论到整人之事,他实在是倒霉至极,乐辰景以前治军甚严,治人的法子也是五花八门,要对付区区一个苏潜,他有至少一个种以上的法子可以让苏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可以不落人任何话柄。
乐辰景冷笑一声,见苏潜已被打的晕头转向后才从树上跃了下来,霸气无比的站在苏潜的面前道:“苏大人如今可想到为什么跟着本世子了吗?”
苏潜被打的神志一片迷糊,此时被乐辰景这么一问,便要将那副画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他正准备说话的时候,仲夏的天竟有一群乌鸦从两人的头顶飞过,那乌鸦集体“呱”的叫了一声,顿时惊醒了有些晕厥的苏潜,他陡然回过神来道:“我只是想着世子来西京已有数月,是否习惯,然后就跟过来看看世子到底每日里在忙些什么,不想却让世子生出了误会。”
乐辰景见到头顶乌鸦飞过,责问苏潜的心便已淡了,他久经沙场,在沙场上乌鸦并不少见,可是在西京这个地方乌鸦却是极少见的鸟类,因为西京的百姓迷信,一直认为乌鸦是一种极不吉利的鸟,所以寻常若是看到,一定会想法子射杀,像这般成群飞过乌鸦的事情实属罕见。
他自小生长在西京,极熟西京的风土人情,此时见到这件事情,心里隐隐觉得很快就会有大事要发生,而这件大事必定会死很多人。
至于这件大事是什么事,他的心里也是极清楚的,他的眸子微微一眯,轻轻咬了咬牙,他冷厉的心思也有了点点改变,再没有心情捉弄苏潜,当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是吗?”
“自然是真的。”苏潜一边抹着老泪一边道,他这些年来一直养尊处优,又何曾受过这样的罪,此时被乐辰景这般一教训,身上痛的要死,他痛的受不住,便再也顾不得他的形象了。
乐辰景冷笑道:“那么苏大人明日早朝的时候可知道如何说这件事情呢?”
苏潜恨的牙痒痒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乐辰景只是讨厌被人跟踪,也觉得他跟踪自己的那个借口也免强说的过去,被那乌鸦杀了风景之后也觉得对付一个老酸儒实在是没有什么成就感,当下拍了拍手,跃上马背便扬长而去。
苏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对他是又恨又怕,却又无计可施,当下轻叹了一口气便唤来车夫将他扶上马车,然后回府去了。
他的伤极重,第二日都不能去上朝,向皇帝告了三天的假休养身体,皇帝听说他摔倒了,心里只道这个酸儒因为他昨日没有见他而耍性子,心里也有了三分怒气,当下便道:“苏大人既然身体不好摔倒在地,朕就给他一年的假期好生养着吧!”
苏潜在家听到皇帝的关切之语后直气的不轻,却也无计可施,皇帝不愿见他那么他的大计也就是没有办法实施了。
苏连城听到苏潜摔倒之事,少不得要去探望,苏潜心里懊恼,便取出那副画问他:“这副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连城看到那副画大吃一惊道:“叔叔从哪里得到这副画的?”他明明记得那副画已经烧毁,苏潜又是从哪里得到了这副只画了白玲珑一人的画?
苏潜看到他的样子更气了三分,当下质问道:“今日里你若是不说清楚这副画的来由,我们叔侄的情份便就此了结!”
苏连城想起之前对楚晶蓝的承诺,又想起安子迁拿苏老爷来威胁他的事情,这件事情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透露半分,他也知道苏潜的性子,若是真的如实相告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祸端,他叹了一口气后道:“叔叔还是否先告诉我画是哪里来的,我才能告诉叔叔这副画的来由。”
苏潜这才将那日红颜将画送给他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并问他是否真的属意白玲珑,苏连城闻言顿时明白了红颜的心思,暗骂红颜实在是太能生事,只是又暗叹红颜竟还有如此本事,只看了一眼他的画竟就能将画画的如此的神似,他的眸子微微一眯,红颜竟有此绝技,他以前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的眸光微冷后看着苏潜道:“红颜不过是嫉妒我对红霜宠爱而瞎编出来的故事,我对万三小姐并无爱慕之情。”
苏潜的眼里有了一抹疑惑,苏连城却又道:“这副画不过是那日我见她身着一套骑装而生出来的感叹,原本是想献给皇上的,想讨皇上的欢心的,没料到被红颜看了去,竟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当真?”苏潜的眼里有一抹不信。
苏连城淡淡的道:“我画的我已经送给圣上了,画中原本还有一个男子便是圣上,这副画是红颜临描的,我以前当真不知道她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如此说来那个红颜也太善嫉了些!这们多事的女人就不要再留在身边了,否则你以后只怕会家无宁日了。”苏潜的眼里已有些不悦,心里便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报怨道:“若是早知是这样的情景,我也就不用乱猜了,我之前还以为那画中的男子是乐辰景了!害的我那天跟踪乐辰景,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打。”
苏连城愣了一下,心跳骤然加速,苏潜也当真是厉害的紧,竟凭半副画就能猜出那副画中的男子竟是乐辰景!他忙道:“乐辰景和万青鸾两看生厌,又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苏潜定定的看着苏连城的脸,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当下只得道:“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连城只苏潜这么一说便知道他的心里已经起疑了,只是此时越是解释只怕苏潜心里便越是怀疑,当下只得淡淡的道:“这事侄儿又哪里需要瞒叔叔。”
苏潜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苏连城见他气色不好,又细细的问过大夫,听大夫说他只是外伤,没有大事,这才起身回到苏府。
他一回到苏府,原本打算好好收拾一番红颜,只是想到最近因为红霜对红颜多有冷落,让她的心里不平也属正常,又觉得他若是此时收拾红颜了,只怕反而会引起苏潜的怀疑,心里不禁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件事只怕终是一件祸事,日后想要瞒下来怕也不是一件易事。而他的心里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对红颜生起了一抹厌恶,总觉得那样的女子实不能再留了,待日后寻个机会是一定要将她赶走了。
而如今离皇帝经限他一月之内寻到安府丢失的一百万担米的时间已不多,他的心里也有些不太安宁,未来会如何到如今也只能交给命运了。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ρi股还未坐热,却传来了皇帝宣他进宫的消息,他的眸光阴晴不定,已经猜到皇帝找他所为何事,他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意,整了整思绪之后便跟着太监去了皇宫。
安子迁半坐在窗前,看着许晓玉递给他的一张字条发呆,心里没来由得的升起了一抹烦燥,楚晶蓝见他的眉头微锁,当下便问道:“怎么呢?”
“皇帝要招安万知楼。”安子迁轻声道:“他倒是没有一天安生的,天天想着法子折腾。”
楚晶蓝笑了笑道:“也是如今万知楼势大了,所以他才会生出这样的念想,只是招安之事,说白了不过是个恍子,也是想利用你罢了。”
安子迁轻叹道:“想利用我的人一直都很多,想来也是前日里怀素假扮我闯进洛王府引起的事情,只是我却没有想到那个狗皇帝竟还存了这分心思,他还自视甚高,觉得招安万知楼是天在的恩赐一般,真是好笑的紧。”
楚晶蓝看着他道:“其实我倒觉得皇帝的这个想法不错。”
“哦?哪里不错呢?”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兴趣。
楚晶蓝微笑着道:“古往今天,只有在乱世才会有人起义集结成军,你虽然从未有地称帝之心,可是你手中却有几十万人马,数千门徒,放眼天下,有这等实力的人除了朝庭和父王之外就只有你了。拥有如此的兵力在人之侧,不容人安睡,他们又岂能容得下你?”
“我当然知道他们容不下我。”安子迁长叹一口气道:“所以我才会看着这个消息而发愁。”
楚晶蓝的眸子如秋水一般的看着他道:“其实我觉得是没有什么好发愁的,倒觉得是个极好的机会。”
“怎么说?”安子迁定定的看着她道。
她低低的道:“你若是被朝庭招安的话,那么在世人的眼里你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那么必定会降低某些人的提防,也会让父王心安一些。”
“我看没有如此简单。”安子迁缓缓的道:“我是没有那样的心思,也胸无大志,可是皇帝的猜疑心极重,这招安之事怕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里面只怕还暗藏着其它的杀机,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为了那一百万担米而来。”
楚晶蓝眸光深了些,她轻声道:“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是到如今我还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什么事情?”安子迁微笑着问道。
楚晶蓝缓缓的道:“这一次安府的米虽然是由然容飞运回西京的,也着了苏连城去查这件事情,我一直觉得依皇帝的气度,是无论如何也要差你问问米的情况,然后再寻个机会将你骗进皇宫。”
安子迁笑道:“他只怕是有那分心思的,只是如今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边疆也不安定,他又哪里还顾得上我,不过依着他的性子,保不定哪一定就会想起来。再则你前几日装病的事情我看多半已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快了,只不过还没有寻着机会来问我们的错处罢了。而他对父王,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忌惮,有些事情也不敢做的太过。而我又做了他的探子,时不时的将王府里发生的事情真真假假的传出去,他觉得我还有些用处,一时间只怕也不会来为难我。”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勾起来道:“听你这样一说,仿佛觉得皇帝还怕你似的。”
“他本来就怕我,否则又岂会想到将我招安之法?”安子迁笑眯眯的道。
楚晶蓝幽幽的道:“是啊,他本就该怕你的,可是如今我们两人却陷在洛王府出不去了。”
“你想回杭城呢?”安子迁微愣后问道。
“我以前觉得在杭城也是一刻不得消停,商场上的算计不曾有一日中断,父亲和母亲也一直都容不下我,我曾觉得那样的日子极为难过。可是到了西京之后才知道,在杭城里那样的小打小闹哪里有如今的惊心动魄。父王说是保护我们不让我们出府,可是却还是存了其它的心思,如今这般在洛王府呆着,已有了几分软禁的味道。”楚晶蓝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安子迁轻轻拉着她的手道:“你就不用太过担心,父王的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我也一直在准备一些事情,若不是你有孕在身,我已带你逃离西京了。而今我却怕你有所损伤,不敢乱来。不管父王是真心保护我们,还是心存软禁之意,如今你却是安全的,有这一点便已足够。洛王府自从前日的事情之后,就已经坚固的如铜墙铁壁,想来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一分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以前是个随性之人,虽然是女子却也四处走动,如今这般圈禁在王府之中,难免有些烦闷。再加之心里又担心你和玲珑,终是觉得不太安宁。”
“你若是真觉得闷的话,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安子迁有些担心的道。
楚晶蓝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出去了,圈着就圈着吧!只要孩子能平安便好。”
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愧意,当下眼睛微微一眯后道:“我迟些便给苗冬青消息,让他去‘准备’皇帝的招安之事,狗娘养的,以前天天忍着他,他一直觉得我极好欺负,如今也是我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了!”
------题外话------
早上一起床,女儿已经醒了,笑眯眯的奶声奶气的对我说:“妈妈,生日快乐!”她的口齿还不算太清楚,第一遍我没有听懂,她又说了一遍,我终于听明白了,一想才发现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将生日全给忘光光了!老公就坐在女儿的身边,我顿时明白是他教的。这是我人生的第二十九个生日,也是感触最深的一个生日,原来我是如此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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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洛王对于这一次怀素假扮银面阎罗的事情一直没有过问,对于乐辰景带着尸体大闹刑部的事情予以全面配合,曾在大殿之上痛陈万知楼之祸,请皇帝派兵围剿。这一日上朝之时又提起万知楼之事,皇帝闻言之后便以国库空虚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却反问洛王除了围剿之外可有其它更合适的法子对付万知楼?
洛王对于皇帝的问答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道:“如今万知楼已是我朝最大的祸害又岂能再留?”
皇帝看着他道:“朕倒觉得除了剿灭之外还有其它更合适的法子,王叔觉得招安之策如何?”
洛王听到皇帝的话后愣了一下,招安?皇帝倒真是想得出来!他看了皇帝一眼,眼里满是不屑,这原本就是一个局,只是这个局一开就得准备更多的小局来圆这一场大局,这场局中局再搅下去只会牵涉到更多的人物。
洛王一直想寻个机会见一见银面阎罗,只是这个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些年来他用了极多的法子也没有见过银面阎罗,他对银面阎罗的好奇心也一日浓过一日,心里对他的身份也曾有过疑心,却又一直难以确定。
这一次的事情已将银面阎罗牵挂进来,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就连素来将万事了于胸的他也有了一分不太确定。
洛王当下缓缓的答道:“微臣觉得招安确实是良策,只是以银面阎罗的性子想要将其招安怕不是一件易事。”
“事在人为嘛!”皇帝看了洛王一眼后道:“王叔素有贤名,当知道若是能在不动干戈间将万知楼招安,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怎么却出言阻止?”
“微臣不是阻止。”洛王答道:“微臣只是觉得不是易事,圣上若是有办法将其招安,自是大功一件!只是银面阎罗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怕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这种人若是用得当,当是国之栋梁,若是用的不妥,便是国之祸害了!所以招安之事,得寻一个合适的人去做才行,此人要有胆有识,还要有牺牲的精神,万知楼虽然不是滥杀无辜之流,可是行事却也不失狠厉。圣上今日提出招安之策,可曾想好派何人前去?”
“原来王爷早有思虑,只要有王叔操心这件事情朕便放心了。”皇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笑意道:“王叔说的也极有道理,这件事情当慎重行事,至于人选问题,朕思来想去一直没有太合适的人选。”
洛王听皇帝这么一说,便知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他不动声色的道:“我朝人才济济,虽然这招安之事是有些难度,但我相信总有人能胜任的。比如说通政史苏大人,兵部尚书崔大人,首辅辛大人都是极合适的人选。”
皇帝闻言心里有些不快,面色却没有一丝变化,他浅笑道:“王叔提义的人选都极为合适,这三人都是我朝栋梁。”
辛仲山看了洛王一眼后道:“微臣也觉得圣上和洛王爷的提议甚好,若能将万知楼招安实是对我朝大为有利之事。微臣往日里处理朝中之事虽然恭敬勤勉,却自认为论机智不及苏大人,论武功不及崔大人,微臣听闻苏大人曾和银面阎罗打过几次交道,算来也是知根自底的人,谈起事情来也算是半个熟人,也方便不少。”
皇帝看了一眼辛仲山后淡淡的道:“哦?难得听到辛爱卿夸人!”
苏连城在旁听到辛仲山的话后道:“辛大人过奖了,本官与银面阎罗也不算太熟,只是奉皇命曾见过他三次而已。”
“苏大人还曾见过银面阎罗三次,可是本王却从未见过银面阎罗。”洛王不冷不热的道。
苏连城微笑道:“王爷说的甚是,可是本官也听说郡主和银面阎罗的交情不浅,郡主原本只是一介村妇,却因为被王爷收为义女,又得王爷疼爱,圣上怜惜被封为二口尊郡主,这原本是不合西凤国的封制的,尊郡主是需要有大恩才能被封。虽然上次郡主的夫家捐出了一百万担米是于国有功,可是米却被万知楼给劫走了,郡主又和银面阎罗相熟,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其它的隐情?”
“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洛王的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
苏连城却微笑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了就说出来罢了。辛大人说本官和银面阎罗熟,本官只觉得郡主和他更熟,此次若是由郡主前去招安,效果怕是更好。”
“晶蓝只是一介女子,又身怀六甲,又岂能去做这么危险之事?”洛王的眼睛微微眯起。
苏连城缓缓的道:“本官与郡主也算是有些渊源,对于她不敢说太了解,却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本事在杭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一个女子十五岁便成为杭城最大锦缎庄的当家,当年以一已之力排除万难,将那些窥探楚家家财的奴才以及有不良之心的名商大贾尽皆收拾的妥妥当当,她在杭城的时候,手下分管着三十六房掌柜,一个染坊一个织坊再加一个绣坊,这样的女子,放眼天下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也没有几人及得上。她如今虽然身怀有孕可是却也不容小视,本官虽然听闻郡主上次因为万知楼闯进王府动了胎气,但最近并未听闻郡主病重之事,想来胎像也已稳妥,只要小心一些,想来也无事。所以本官觉得,招安万知楼之事非郡主莫属!”
洛王冷笑道:“枉苏大人饱读诗书,当知女子寻常时候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她以前在杭城因为被逼的没有法子才在人前展露才华,自从她出嫁之后便再一直呆在深闺之中,她如今是有孕之身,又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说句难听一点的话,我朝难道没人了吗?竟要一个女子去行天下间最为凶险之事?”
“本官只是就事论事。”苏连城缓缓的道:“只要能为朝庭立功,又哪里分什么男子女子?洛王爷是天下间最有见识的人物,怎的又在此事之上拘泥于男女之别呢?”
洛王的眸子顿时眯成了一条线,苏连城又道:“我知道王爷和郡主父女情深,可是这些只是小义罢了,若能将万知楼招安,那便是天大的功绩,也就是大义。王爷是通达之人,想来这些道理比本官要清楚的多!”
洛王冷笑道:“本王听到苏大人这一席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苏大人的话里尽是挑拔之意,小女都没有记恨苏大人,苏大人却一心想要置小女于死地啊,这番用来说主小义和大义,苏大人的大义倒是极高明的。”
苏连城正欲说话,皇帝却笑道:“王叔和苏爱卿就不要争辨了,王叔爱女心切朕能理解,苏爱卿也说的极有道理,尊郡主虽然身怀六甲,可是却也能为国出力,只要悉心照顾便好。这样好了,这一次招安万知楼的事情就交由苏爱卿和尊郡主一起处理好了,尊郡主为招安大使,苏爱卿为招安副使。”
皇帝的话一说出口,洛王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乐辰景冷冷的道:“圣上倒真是极有创意,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前去招安江湖上最为难缠之人,此举果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佩服不已!只是他于朝是郡主,于微臣却是自家的妹子,微臣请诣做我家妹子的特别护卫,还请圣上成全!”
他的话里满是嘲弄之意,神情也满是傲慢,皇帝看到他那副样子只恨不得一刀剁了他,却也只能强自忍着,不但不恼反而笑道:“辰景关爱自家妹子,朕自然要允!传朕的诣意,封兵部侍郎为招安大使尊郡主特护,全力何护郡主的安危!”
“多谢皇上!”乐辰景嘴里说着谢,整个人却是一副懒散至极的样了,那模样对皇帝没有一分尊敬。
皇帝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好说太多,只是心里实在是有些恼他,暗暗将这件事情也一并记下,待事成之后再好好收拾乐辰景。
一番商议妥当之后,便退了朝,皇帝起驾之后,洛王冷冷了一眼苏连城,苏连城却含笑向洛王施了一个礼后道:“日后还请王爷多多照拂!”
洛王还没有说话,乐辰景却冷笑着Сhā话道:“照拂?那是一定的,本世子日后一定会对苏大人多多照拂,包管让苏大人恨不得从未生过。”
苏连城也不恼,微微笑道:“如此苏某就先谢过世子了!”他的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仿佛真的在感谢乐辰景一般。
洛王看了一眼苏连城,眸光却深了不少,当下也不说话,一拂袖便大步走了出去。
乐辰景也大步朝前走去,他的身体撞在苏连城的身上,“砰”的一声便将苏连城撞倒在地,他冷笑道:“好狗不挡道!”
乐辰景心里是真的恼苏连城,那一撞之下用了几分力,苏连城本是文弱书生,这一撞只撞的他的五脏六腑都痛的厉害。
苏连城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自己爬起来后捂着胸口半天才回过神来,却也不恼,反而笑了笑,然后缓缓的走了出去。
崔文滔平素口才了得,一遇到这口舌之争时话从来都最多,可是今日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一笑,当上将苏连城扶起来道:“苏大人当真是好志气!”
苏连城看了他一眼后道:“还不是托崔大人的福气!”
崔文滔闻言先是一愕,紧接着便也笑起来道:“苏大人真是会说话!”
苏连城却已不愿和他再哈哈了,对他轻轻拱了拱手便也跟着走出了大殿,他的眸光转深,只是淡然一笑。
洛王因为皇帝封楚晶蓝招安大使的事情很不愉快,但是转变一想又觉得是一件好事,他对银面阎罗的事情有很多的猜测,也不太明白银面阎罗的心思,或许因为这一次的安排而发生一些根本的变化也说不准。
只是这件事情终究是让他觉得他有愧于楚晶蓝,回到王府之后没有去碧涛轩告诉楚晶蓝朝中之事,而是直接去了书房。他心里烦燥,想一个人静一静,便没带一个近侍。
他轻叹了一口气,命人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他取出笔墨准备为今日的事情做出一些应变之策,只是他才提起笔,便已察觉出书房里的异样,他的眸子一眯,危险的光华便从他的眼里迸了出来,一抬头,便见一个身着黑色暗纹镶金边的男子站在他的书桌前。
他不由得一惊,王府自从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防守比之前严密太多,不说滴水不进却也差不多了,而眼前的男子却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直接来到他的书房,武功之高让人惊讶。
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来人道:“阁下来找本王有事吗?”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已全神戒备。
“没事自然不敢打扰王爷。”那人的声音透着十二的寒意,如同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一般,他说话间已缓缓的转过了头,他的面上戴着一张极为可怕的修罗面具,整张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只有冷到骨髓的寒意,没有一丝温度,较乐辰景的眼神还要冷厉太多。
洛王一看到他这身打扮眸光更深了些后缓缓的道:“阁下是银面阎罗?”
安子迁轻哼一声道:“我听楚大小姐说王爷想见我很久了,原本以为这样唐突的来找王爷,会吓到王爷,如今看来是我太过担心了,王爷是何等的人物,怕是没有什么事情能让王爷吃惊了。而我来见王爷之事,只怕也在王爷的意料之中了。”
“阁下的消息当真是灵通,竟这么快就知道今日早朝之事,本王佩服。”洛王淡淡的道。
安子迁缓缓的道:“这天下间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几件事情能瞒得过我,我还知道王爷对我也一直心存猜忌,我原本想着清者清自,那些莫须有的猜忌依着王爷的聪慧迟早能看得清楚,不需要我解释什么,所以也就一直没有来见王爷。可是世事难料,暴君竟对我万知楼起了招安之思,我觉得此时若是不将有些话向王爷解释清楚的话,只怕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哦?你居然有事情需要向本王解释,倒也真是稀奇,本王愿闻其详。”洛王四平八稳的坐在书桌后的大椅上,眸子的光华直勾勾的透过安子迁。
安子迁一看到他这样的眸光,心里不由得微惊,洛王的眼神不算极凌厉的,却有将人心看穿之能,若不是以前安子迁早就见识过他这样的目光,此时心里只怕也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此时这样的目光在他看来已没有初见时的惊讶。
他双手环在胸前道:“王爷的话是说的很轻松,可是在我看来我从一进来王爷的心里担心就没有停止,王爷既然如此怕我的出手,倒不如直接拔动书房里的机关将侍卫叫进来,我也好心平气和的和王爷说话,也不至于让王爷如此防备于我!”
洛王闻言微惊,他的手此时已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机关之上,只要他一按下,机关就会拔动,利箭便会射出来,也能将门外的暗卫调动,倾刻间便能进到书房,只是纵然如此,他依旧没有任何把握能在安子迁突然发难之前全身而退。
此时他一听到安子迁这样的话,便知道王府里的机关只怕没有一个能瞒得过安子迁,而此时安子迁站立的位置,也刚好是在机关交换的唯一空隙上,只要他一按下机关,依安子迁的本事,必然是伤不到他半分,反而会因为此事结下怨仇。
洛王微一沉思,知道对会付这样一个江湖枭雄实不能以常理度之,便将手从机关中抽了出来,淡笑道:“阁下好眼力,对本王而言,阁上此时前来实不知是敌是友,本王不能不防。不过你此时将话说的这么明白,本王便知道你没有恶意。”
“能让王爷放下戒心,实在是某这一生最为成功之事。”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淡淡的道,只是他的话是这样说,眸子里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洛王看到他这副样子倒升起了一抹兴趣,他微笑道:“阁王言不由衷,只怕此时还在骂本王太过小气。”
安子迁依旧眼神不变的道:“王爷的小心我能理解,王爷久居高位而不败,自有王爷的过人之处。某以前听闻王爷最擅谋划,今日见到王爷才知王爷的谋划之策远不如王爷的攻心之策。”
洛王眼里的笑意更浓道:“本王久闻阁下是人中龙凤,处事狠厉之余又不缺智慧,以前曾觉得阁下不过是比一般的江湖莽夫更多一些智慧而已,今日见到后才知道本王以前是小看了阁下。”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他虽然带着狰狞的面具,可是这一笑却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屋子里顿时便暖和了不少,他看着洛王道:“如此说来我和王爷是达成共识了。”
洛王朝他走进一步道:“只怕是阁下来找本王之前就已和本王达成了共识,对如今的你我而言,都不过是想她平安无事罢了。”
“王爷说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罢了。”安子迁淡淡的道:“在王爷的心里,也许是关心楚大小姐,可是在她终究是棋子大过于父女之情,哪一日若是出现大的变故,王爷和楚大小姐的父女之情也不过是极薄的一层纸罢了,一撕就烂。”
洛王闻言脸色微变道:“人都言皇家绝情,却不知皇家的人也是人,也是有情的,若非性命都系于情字之上,又有谁会选择做薄情之人?”
安子迁闻言微怔,洛王又道:“本王有九子,九子皆是本王的心头肉,都舍不得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蓝儿虽非本王亲生,可是在本王的心里,她便如本王亲生的一样,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实在是太像本王以前的王妃,若是王妃当年没有死的话,相信也能生下一个像蓝儿一样聪明的女儿。”
安子迁的眸光里多了一分打量,当下打趣道:“王爷此时的样子倒真像一个慈父。”
“本王以前也以为本王对这个女儿不过是心存利用罢了,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才知道她在本王的心中已将她当做是亲生的了。”洛王缓缓的道。
安子迁见他和目光里满是真切,心里却并不是太信,只是这般将话题打开,那么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他浅浅的道:“如此说来楚大小姐倒是个有福气的了。”
洛王轻声道:“本王如今只盼着她平安从此事中脱身,再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爷若真是这般想的话,为何不放她回杭城?”安子迁又出声寻问。
洛王幽幽的道:“你以为本王不想让她回杭城吗?而是不能让她回去,她此时已被皇帝盯上,一旦离开洛王府便满是危险,不说其它的,单说从这里回到杭城的路上,她如今挺个大肚子,又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若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本王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安子迁闻言目光温和了些,洛王又道:“所以就算是要送她走,也得等她产下孩子之后再走。不过本王倒希望在那之前,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能让她安安心心的生孩子。”
安子迁淡笑一声,洛王又道:“阁下若是也和本王有同样的想法的话,就助本王一臂之力吧!”
他的目光热切,安子迁笑了笑后道:“我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思,今日又何必来找王爷?”
洛王闻言嘴角边有了一丝笑意,那笑意浓烈着又透着一丝欢喜。
安子迁却又轻声道:“不过在帮王爷之前,我有些话得先向王爷说清楚,否则这一场交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进行。”
“请说,本王一定全力配合。”洛王看着安子迁真诚的道。
安子迁缓缓的道:“事成之后,但望王爷给我一条活路。”
洛王微愣,安子迁又淡淡的道:“纵观历史,称帝的路上从来都是堆满白骨的,我只是不想成为王爷称帝路上的一具枯骨。我组建万知楼,不是为了扬名利万,也不是为了称霸一方,只是想过一些安生的日子,从未有过有称帝之心,说句难听的话,我若是真有那样的心思,依我的财力以及实力,这天上只怕已得其一,可是我到如今也只选择做一个逍遥的江湖中人。”
洛王没料到他将话说的这么直白,当下看着他道:“阁下说的这些本王自是信的,可是却也有些不信,以阁下之才若是不为朝庭所用,当真是极可惜的。若是大事能成,本王愿意分半壁江山给阁下。”
安子迁看着他道:“王爷这话说的我非常的不爱听,什么叫做不为朝庭所用就极可惜?王爷此时是觉得我有用,所以才想用,而等到一切平定之后,我相信王爷一不定会觉得我这样的人若是留在世上,实在是一件极不安全之事,必然会想办法除之而后快,倒不如我将一切抛下,只做个逍遥的江湖中人来得安全和痛快。王爷的这番话对那些胸怀大志的人说说是极有用的,可是在我听来却太假了些!”
洛王没料到他会因为这样的一句话而生气,不禁愣了一下,他却又眯着眼睛道:“我原要以为和王爷已达成了共识,没料到王爷竟是连我的命也想要,那么我们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再谈下去了。”
说罢,他的身体已经背了过去,洛王忙道:“阁下留步,本王不过是试探之言罢了,若有得罪之处,本王向阁下道歉!”说罢,他对着安子迁便是长长一揖。
安子迁回头看到他的行为,嘴角微微一勾,洛王如今的身份已经是极为尊贵,普天之下人,他也只需向皇帝行礼,此时情急之下却能抛下身段向他道歉,当真是一个人拿得起也放得下的枭雄。
他的脚步顿住道:“如今说来王爷是信我的话呢?”
“说实话,本王最初并不信。”洛王抬眸看着他道:“因为这世间之人没有几人能够看得透名利,而阁下的眼神里又满是冷傲和狂妄,怕也不是寻常好相与之人,若说没有野心怕是谁也不会信的。只是在看到阁下方才的举动之后,本王却是信了。”
安子迁的嘴角微扬,眸光里却有了一会寒意,他缓缓的道:“如此说来我该信王爷吗?”
“阁上聪明无比,信不信不用问本王,问自己便好。”洛王微笑道。
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别样的光华,却没有再说话,洛王却又看着他道:“如此说来,我和阁下算是达成共识了。”
安子迁的嘴角微勾道:“愿我和洛王合作愉快!”说罢,他的手微微伸了起来,洛王笑了笑,手也了伸了出来,轻轻的击在他的手上,只是这一击才击下,顿时脸色大变,只觉得安子迁的手如同磁铁一般将他的手吸住。
洛王大惊,伸手便朝安子迁的胸口击去,可是安子迁的手却更快,一把将他的手抓住道:“原来王爷说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洛王微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眼里已升起了一抹寒意道:“我如今想要取王爷的性命,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这个道理王爷想必也是明白的。”
洛王的武功原本并不低,只是却也远没有安子迁高明,再加之安子迁是突然发难,竟是连半点挣脱的能力都没有,再加之方才安子迁已经出手试探过他,他一心想要得到安子迁的帮助,所以一向稳重的的洛王心里有了一抹浮躁,正是因为这一抹浮躁,才让他着了安子迁的道。
而他此时所站的位置,早已远离了机关,安子迁只要手一伸,便能取了洛王的性命。
洛王暗叹了一声,他一生机关算尽,没料到今日竟栽在了安子迁的手上,他的眼里有一抹无可奈何,却也无计可施。
他长叹道:“这才是阁上的本意吗?”
“不是。”安子迁的眼里并无一丝杀机,却用冰到极致的声音道:“我只是想告诉王爷,我若是想取王爷的性命的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我没有杀王爷之心,这件事情也和我是否有问鼎天下之心一样,不过是在我的一念之间,只求王爷不要逼我动那个念头。”
洛王闻言微愣,他轻轻咬了咬唇,安子迁却又道:“我希望王爷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说罢,他邪魅一笑,他上的力道陡然撤离,洛王一时不备便摔倒在地,而他的身子在洛王摔倒的时候主徒然旋起,如疾风一般推开窗户,无声无息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天地间,速度之快让洛王咋舌。
他从地上爬起来后道:“来人!”
怀素走进来道:“王爷有何吩咐?”
洛王的嘴微微一张,想了想后话锋又一转道:“方才你们可曾看到有人进来?”
“不曾。”怀素看着洛王道:“王爷,可是发生什么事情呢?”
“没事了,退下吧!”洛王轻声道。
怀素正欲退下,洛王却又问道:“你回来之前辽东那边的情况如何?”
“辽东那边万知楼势大,官府根本就只是一个摆设。”怀素轻声答道:“大公子在那边主持一应事情,曾和万知楼有过接触。”
洛王的眼睛眯了起来道:“你给辰明发个消息,让他尽早回来,不要再为辽东的事情担忧了。”
怀素微愣道:“王爷之前不是传消息给大公子让他多多打探万知楼的事情吗?”
“不用了。”洛王缓缓的道:“那边的事情已经不会再影响大局,如今还是以西京的事情为重。”
怀素看着洛王道:“我这便去通知。”
“等等。”洛王又道:“南疆那边的事情如何?”
“战事已起。”怀素答道:“不过向朝庭告急的密信都被压了下来,如今朝中并不知情。”
“能瞒过万知楼吗?”洛王又问道。
“万知楼之所以叫万知楼,便是以他们的情报又快又准为名,想来南疆也多万知楼的探子,只怕是瞒不过他们。”怀素轻声回答。
洛王的眸光微转后缓缓的道:“这万知楼倒真不容小视,银面阎罗若是真的没有问鼎天下之心尚好,若是有的话,只怕才是真正的大患!”
怀素闻言微愣,看着洛王道:“王爷见过银面阎罗呢?”
洛王的眸子微眯道:“退下吧!准备一应事情吧!”
怀素闻言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当下也不敢多话,施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洛王此时的心情不好,皇帝的心情却极好,他只觉得如今事情的发展是越来越让他满意了,苏连城也越来越合他的心意了,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妥当了,那么后续的事情也该项启动了。
皇帝命战杀继续跟在苏连城的身边,并随时将所有的一切及时告诉他。
战杀得到命令之后便出了皇宫,对下线的虎骑营的探子也交待了一切交办事宜,自己便从近路去苏府,他走的那条路虽然快却也僻静,而他一向仗着自己的武功高超,从来都无所畏。
只是今日他很快就发现四周的气氛不对,那散在四周的杀气浓烈无比,他这种原本就满身负关杀机之人都觉得遍体通凉,他的眸子微微一眯,伸手拔出了手中的利剑,只是他才一拔出宝剑,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他手中的剑险些失手,而一个剑客若是丢了手中的剑,便等于是要了他的性命,他的心里满是不甘,死死的抓住。
正在此时,一只利箭朝他射了过来,他一个翻身便避开了那一箭,只是手中的剑却也因此从他的手中脱落,直直的朝前飞去,他心里大惊,一个转身便去抓他的剑,剑终于再次被他抓在手中,他的人已到一处白墙下,白墙上用炭笔写着几个字:“战杀死于此处。”
战杀闻言微愣,只是他没有回过神来,那原本雪白的墙上陡然变成了一个大洞,他暗叫不好,一个转身便飞快的朝后跃去,只是这一跃他便发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的网住,他正忙发出信号示警,只是一切已经晚了,他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一枚炮弹向他袭来,将他的胸口炸了一个大洞。
至死,他的手里都握着他的剑,只是纵然他的剑已出鞘,却没有沾上一滴血。
至死,他都不明白他到底是被谁杀的,他的眼睛瞪的极大,是死不瞑目的遗憾!
他纵横江湖朝堂多年,难逢敌手,可是这一次却是至死连敌人是谁都未曾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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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边带着女儿一边码字,累的不行,我真想断更……昨天中午打算趁女儿睡着了写点字,结果我一坐下鼻血就喷了出来,身体已经到极限。我以后慢慢写,以后每天有时间就多更,没时间就三千字的更吧,唉!
第四十章
苗冬青的眸子微微眯着,明媚儿抱着一个大火药筒半倚在他的身侧道:“这笨蛋也真可怜,到死都不知道死在谁的手上,所以说啊,选主子很重要,要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媚儿的媚功天下无敌,她在流落青楼之前却是火药世家的长女,后因为家族太过强胜,为朝庭所不容,设计骗走明家的火药配方之后却被皇帝寻了个借口满门操斩,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被安子迁所救,她最擅长制做火器,平日里遇到险事便用火器脱身。同样流落青楼,她和白玲珑却不一样,她是在进入青楼之后才遇到安子迁,那时的她早已看透人间冷暖,看透男子的薄情,安子迁之前了收服她却是很花了一些精力。
苗冬青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往旁边走了一步,明媚儿一时不备险些摔倒在地,她万千委屈的看了一眼他道:“你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这样的男人不招女人喜欢的。”
“从没打算招你喜欢。”苗冬青淡淡的道:“明媚儿,你这些不入流的招数对付其它的男人就好,不要一天到晚在我的面前显摆。”
明媚儿撇了撇嘴,苗冬青又道:“听说你又看上郭品超了,他也是个极温柔的男人,你怎么不去找他?”
“别提他了!”明媚儿满脸不快的道:“我明媚儿纵横江湖多年,除了你和楼主这几块木头之外,哪个男人看到我不会动心?那混蛋居然一看到我就说我丑!老娘貌比花娇,他居然敢说老娘丑!真是眼睛长在裤裆里蠢货!”
她之前听到苗冬青的话去找郭品超要媚药,结果反倒被郭品超恶整了一番,给她下了一剂药,让她全身痒了一整天,如今想到那浑身巨痒无比的感受,她还窝了一肚子火。只是见郭品超也不是那种好色的男子,她自认为媚功无又却也拿他没有法子。
苗冬青闻言却笑道:“的确那小子的眼睛长在裤档里了,所以看不到你的美。”其实明媚儿是极美的,一双眼睛如狐狸一般勾魂夺魄,身子如灵蛇一般柔软,前突后翘,身材恰到好处,若是她存心勾引,这天下间的男子还真的没有几人能抵挡的住,那郭品超倒也是个异数。
“你这句话我真是爱听啊!”明媚儿嘻嘻一笑,伸手又欲去攀他的肩。
苗冬青极不给面子的又朝旁走了一步,然后缓缓的道:“别在这里发一春了,还是快些把楼主交待的事情办妥吧!省得楼主日后又来问你的错!”
明媚儿撇了撇开嘴,起身去布置一应事情。
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便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由于这边响起的巨大声响,很快就引来周围百姓的围观,有人走进来看到怒目圆睁的战杀以及他胸口的大洞之后,吓的惊叫一声便转身边飞快的跑了,早有人报了官,京城尹来之后看到死者竟是战杀,顿时吓得变了脸色,他差人看好现场,然后忙去了洛王府。
洛王听到京城尹对战杀死时现场的描述,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无妨,你将真实情况如实的告诉圣上便好。”
京城尹愣了一下后道:“战杀是圣上心腹,如今战杀这番横死,怕是圣上会大怒。”
“大怒是一定的。”洛王缓缓的道:“可是战杀是绝顶高手,原本就是护卫圣上安危的,如今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又哪里能要求他再保护圣上?再则你们衙门里的衙役,又有哪个武功能及得上战杀,就算是想要保护他也无从保护起,再说了,那些普通的衙差保护宫里的一等高手本身对那个高手而言就是一个侮辱。所以你只需如实告诉圣上便好,他就算是再气也顶多打你三十大板,然后再命你查案罢了。”
京城尹愣了一下苦笑道:“王爷的话说的很轻松,卑职前段日子才挨了板子,如今再挨,ρi股只怕要开花了。”
洛王的心情却极好,他浅笑道:“ρi股开花总好过小命开花吧!你若是再不进宫复命,只怕本王也难以保住你的小命。”
京城尹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件案子只怕又是一件破不了的案子,就算是破得了,只怕那人也动不了!卑职这一条小命,还忘王爷怜悯!”
“你误会了,不是本王下的手。”洛王缓缓的道:“如果本王没有料到他竟说动手就动手,看来圣上是真的把他惹恼了,以后只怕还有更加精彩的好戏要上演。”
“不是王爷,谁人敢杀战杀?”京城尹有些好奇的看着洛王道。
“你自己慢慢猜吧!”洛王缓缓的道:“其实一点都不难猜,这其中的种种关窍之处,也许你可以去问问苏连城,想来他会有更加精僻的看法。”
京城尹愣了一下,一时间却也不明白洛王这番话的意思,洛王却已摆了摆手,他却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退了下去。
京城尹依着洛王的意思将一应事情全部如实告诉了皇帝,皇帝原本正在批阅奏折,听到京城尹说到战杀的死讯时顿时愣在了那里,他将朱笔一扔后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战杀死呢?”
京城尹第一次见到皇帝如此失态的样子,忙伏倒在地道:“回圣上的话,忤作已经验过了,在民宅里被杀之人的确是战大人。微臣在那里还寻到了火药末,看战大人的伤口,想来是被火药炸死的!”
“朕要见他!”皇帝一掌拍在龙桌上道:“带朕去见他!”他前几日失了容飞心里虽然有些挽惜,却也只是挽惜而已,已经物色了虎骑营的副将代替他。可是战杀在他心中的位置远比容飞高的多,此时骤闻他的死讯,他心里极为难过,他知道战杀的武功极高,寻常人不可能杀得了他。
京城尹愣了一下后道:“战大人死状不太好看,怕污了龙目。”
“朕说了朕要见他!”皇帝瞪着眼睛大声道。
京城尹吓的怕死,忙伏身称是,然后带着皇帝去了刑部的停尸房,皇帝揭开白布看到战杀怒瞪的双眼,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再将白布拉下,便看到了战杀胸前的大洞,他虽然手染无数的鲜血,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死人的惨状,此时一见,只觉得一阵恶心,他险些便吐了出来。
肖东生在旁一把将他扶住,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将肖东生的手一把甩开,然后怒道:“滚!”
肖东生吓的不轻,忙给京城尹使了个眼色,京城尹忙将白布再次盖上,然后和肖东生双双跪在皇帝的面前道:“微臣该死!不该让圣上来这等污秽之地!”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咬着牙道:“你们的确该死,京城重地,竟还有这样的惨事,也不知道你们这官是怎么当的!”
京城尹也不替自己解释,只轻声道:“圣上骂的是,是微臣不好,没有治理好京城之事,没有派官差保护好战大人……”
他的话说到这里,皇帝的眼睛便已满是凌厉的朝他看了过去,他支支唔唔的道:“微……微臣该死……”
皇帝的脸色已难看到极致,当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指袖扭头便走,两人见他一走,都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只要此时皇帝不发落两人,两人的小命便自是保住了。
战杀的死对皇帝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带着近侍回到御书房时,心里还一片凌乱,心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原本为想到对平衡洛王和万知楼的法子而暗暗得意的心情,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他的心里再次升起身为一国之君也万分无力的感觉,让他几近抓狂。
只是他还来不及沮丧,他便看到了御书房的书桌之上多了一封信,上面赫然写着“圣上亲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他微微一怔,将近侍太监叫了出来问道:“朕离开之后谁进了御书房?”
“奴才一直守在门外,不曾有人进来。”太监轻声答道。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将信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写道:“圣上圣明无比,草民无比佩服,前来西京一直未曾送上贺礼,故先帮圣上一把将战杀先送上西天,由他先去西方极乐世界打点一切,待他将一切打点妥当之后,草民再来送圣上一程。”
落款是银面阎罗。
皇帝怒极,当下伸手重重一掌便拍在龙案之上,门外的太监听到屋子里动静忙过来看个究竟,他却已暴怒道:“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那些太监一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吓的不轻,一个个忙退了下去。
正在此时,一封信从房梁之上缓缓飞落,皇帝顿时大惊,正欲唤侍卫进来,只是他一抬头,却见房梁之上什么都没有,他的心才又定了一些,当下他咬了咬牙弯腰将信捡起来,信封上依旧写着“圣上亲启”,他看了一眼四周,顿时明白那封信是早就放在房梁之上的,只要屋中有人大声一吼那信便会从房梁上掉下来。
皇帝的眸子一片深沉,知道银面阎罗却是连他的性子都摸透了,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封信上赫然写着:“圣上其实不用动怒,草民只是一番好意罢了!草民是个粗人,玩不来权臣们常玩的那些把戏,也理解不了圣上的制衡之术,更看不习惯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草民生来喜欢爱管闲事,还请圣上见谅,圣上若是真的想将万知楼招安,还是要有一些男子汉的风度才好,若不能让人信服,又如何能收服人?草民愚见,若是惊扰了圣上,还请圣上见谅!”
落款依旧是银面阎罗。
皇帝看到这封信是恨的牙痒痒,他贵为天子,从来没有人敢威胁于他,此次看到这两封信只觉得打破了他贵为皇帝的尊严,让他觉得脸上无光,更觉得守卫严密的皇宫里被人如入无人之地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心里纵然极想将万知楼招安,一时间也觉得万知楼实在是太狂妄了些,他的眼睛一眯,手又不自觉的重重拍在了龙桌之上,这一次没有太监再闯进来,一把小刀却从天而降,他吓了一大跳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大声唤道:“有刺客!”
他的声音才一落,御前侍卫便全部都奔了进来,有人大声道:“保护圣上!”
那些侍卫将皇帝团团围在正中心,四周却不见一个人,他愣了一下,侍卫首领四处查探完之后发现四周无人却见订在桌子上的字条上还有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圣上的脾气当真是极不好,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又何如此惊慌,难道圣上真的做过亏心事?”
侍卫首领战战兢兢的把那张字条递了过去,皇帝看了一眼后气的浑身发抖,然后大怒道:“全部给朕滚出去!”
他这一吼,一众侍卫刹那间便散的干干净净。
皇帝心里实在是郁闷至极,他看了一眼四周,也不知御书房里是否还有其它的东西,他已经没有再处理国事的心情,当下命人将御书房好生打扫一遍,然后便起驾去了后宫。
此时已近黄昏,皇后的宫里已经掌起了灯,他的心里难掩躁,知道皇后素来足智多谋,虽然说不Сhā足前朝之事,但是对于前朝之事却甚有自己的见解。再则将万知楼招安之事也是皇后最初出的主意,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该问问皇后有什么想法了。
他缓缓朝宫中走去,却见皇后身边贴身侍候的宫女都在殿外候着,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皇后呢?”
“娘娘在宫里沐浴。”皇后的贴身宫剪思轻声答道。
“你们怎么不去伺候?”皇帝冷着声问道。
剪思忙答道:“娘娘说想一个人静静,让奴婢们在外间伺候便好。”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当下便缓缓朝里走去,贴身太监想喊仪仗,皇帝伸手摆了摆,今日里他没有翻牌子,到皇后的殿里也不过是随意而来,心里实不喜热闹,便对太监摆了摆手,他带着太监便走进了皇后的正宫。
只是才走进去,便发现有些不太对劲,正宫里的灯微微有些暗,屋子里传出了轻哦软呤之声,那声音当真是声声勾魂,让人听的只觉得面红耳燥。
皇帝的心却已突突的跳了起来,脸色已经变了,跟在皇帝身后的两个太监和宫女的眼里也满是惊愕。
“我的心肝宝贝,你可知我有多想你!”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有些低哑,分明是男子情动之后才会有的声音。
“臣妾也想……”这是皇后暗哑的声音,皇帝和皇后已做了十余载的夫妻,皇后这般淫一浪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在他的心里,皇后素来是端庄的,是连床也不会叫的,和他在一起哪怕再情动,也没有这样的孟浪之词。
暴怒在皇帝的心底深起,他大步朝前走去,身边的太监机敏,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圣上,皇后娘娘不在宫里,不如迟些再来探望!”
皇帝的眼里满是暴怒,抬起一脚便进那太监踢了过去,那太监顿时便被踢倒在地,他大步走了进去,一把拉开围在外间的帐幔,便看到了里间的绣着凤仪的大床,床幔放下,大床却在摇晃,那些宫女和太监的脸却已经白了。
皇帝没有说话,脸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他大步向前,一把拉开了床幔,却见一男一女正赤一条条的躺在床上做着人类最原始也最狂野的运动,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停下动作。
皇帝只气的两眼充血,怒喝道:“奸夫淫一妇!朕要杀了你们!”说罢,他一把抽起床头的一把僻邪的宝剑,恶狠狠的就朝两人砍了下去。
那男子朝皇帝邪邪一笑,然后从皇后身上抽身,抬起一脚便将皇帝踢飞,笑眯眯的道:“我尝遍天下间的女子,从来不知道当朝皇后是什么滋味,今日尝尝原来也不过如此,动起情来还不如青楼花魁来的放一荡和舒服!皇上既然当做是宝,那我也不要了,你留着自己慢慢享用!”他的话一说完,便如疾风一般朝屋顶上飞去。
在那男子将皇帝踢飞的好一瞬间,太监便大叫道:“来人啦!有刺客!快来护驾!”
另一个太监却已将皇帝扶了起来,皇帝百忙之中看了皇后一眼,却见她的脸上满是潮红,那张端庄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半分母仪天下的气势,有的只是被情yu折磨的痛苦。她见皇帝的眼睛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锦被将身体盖住道:“皇上,你怎么来呢?”
“怎么朕就不能来吗?打扰了你这个贱货的奸情吗?朕今日就先将你的奸夫抓住再让你好看!”皇帝的眼里满是凶光,那目光似要将皇后揭皮啃骨一般。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想着方才蚀骨销魂的一幕,心里顿时乱了一团,饶是她素来极具机变之才,此时也失了主意。
那边侍卫早已赶来,直直的就朝那男子刺了过去,那男子的轻功竟是极为高明,那么多的侍卫竟没有一人能拦住他,他如一阵轻烟一般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皇帝见他逃走了,怒气实在是难以消除,当下看了一眼皇后,提剑便欲朝皇后刺去,剪思一看到这等情况,护主心切,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一把抱住皇帝道:“娘娘是被人陷害,恳请皇上饶娘娘一条性命!”
皇帝的眼里凶光大冒,又如何会听得进去这一番话,当下反手一剑便将剪思刺死,皇后在床上看到这等光景只惊的目瞪口呆,当她看到皇帝眼里的怒气和凉薄之后,她原本有些糊涂的心智却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
她眼角有泪珠滴落,却定定的看着皇帝道:“臣妾自知今日犯下死罪,原不敢奢求圣上的原谅,臣妾扣请一死,还请圣上给臣妾一个痛快,饶了这宫里所有的人,他们都不知情!”
皇帝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这个贱人倒还如此镇定,当真是贱到家了!朕自认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要对朕的?”
皇后看着皇帝道:“臣妾和皇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臣妾是什么样的人圣上最是清楚!今日臣妾中了奸人之计,却也因上看透了圣上对臣妾的情意,臣妾死而无憾!”
“贱人还敢狡辩!”皇帝咬着牙道:“做下了这样的不知羞耻之事,竟还敢说这样的话!朕只恨当初怎么就选你做皇后!”
皇后闻言眸光微冷,当下又道:“臣妾自然知道今日之事是皇家的耻辱,原本不敢求活,只是臣妾若是死了,臣妾的娘家只怕会生疑云,怕是再也不会再助于皇上。如今天下之势,皇上也是极为清楚的,若是再失了臣妾娘家的帮助,圣上和洛王之争,怕是再无一分胜算!”
皇后原是西凤国唯一异姓王陈梦离的嫡女,自小聪明,机敏过人,嫁给皇帝之后,陈家的势力也渐大,但是皇帝却也并不放心,便将陈家封地赐到中州,那里虽然不是太富庶,却紧挨千赫草原,千赫族若有变动,中州便是第一道防线。
皇帝当初这样做,原本是为了稳固陈梦离的心,认为有皇后在宫里,陈梦离必定会替他好生守着中州,此时皇后一提醒,他的心里只觉得恼怒异常,认为皇后是在威胁于他。而他细细一想,又觉得皇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乌铮虽然现在人在西京,看起来也显得极为老实,可是威振一方的草原之王又岂会是那种气势,乌铮和安子迁交好之事曾一度让皇帝心中的疑云叠起。
如今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银钱来制止战事,乌铮若是再一反,陈梦离若是再有其它的意思,南北夹击,西凤国只怕会毁于一旦,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更恨了几分。
他咬着牙红着眼看着皇后,皇后的面色苍白,眼里却没有一分惧色,他当即提起宝剑,便在皇后的脸上狠狠的划了几道。
皇后吃痛,顿时惨叫出声。
皇帝看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今日朕便留你这个贱人一命!来人啦,传朕的诣意,废掉皇后陈氏,打入冷宫,若无朕的诣意,今生今世不许踏出冷宫一步!”
“谢主隆恩!”皇后咬着牙忍着痛颤着声道。
皇帝冷厉的转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皇后的寝宫,当天晚上,皇后便被打进了冷宫,皇后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部被赐死。
接下来的日子却让皇帝感到越来越不安生,他身边的亲信一个接一个死去,所有得到皇帝重用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一时间,朝野上下乱成一团,众大臣对皇帝的敬怕全部变成了惧怕,原本想得到皇帝重用的大臣,一时间没有一人敢与皇帝亲近半分。而京城尹和刑部也因为这些事情忙成了一团,只是查来查去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万知楼,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万知楼的手笔。
皇帝怒极,恨的咬牙切齿,而以洛王为代表的朝臣又都纷纷上书给皇帝,痛陈万知楼之害,让皇帝下诣剿来万知楼,招安之策实不可用。
皇帝却骑虎难下,原本是他独排众议说要招安万知楼的,没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万知楼却生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再要谈到招安之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妥当。只是之前的圣诣已下,若是朝令夕改的话,只怕反而会影响他的威严。
他将那天在御书房里收到的三封信取了出来,让刑部依循笔迹去找人,他一直固执的认为那些字迹一定是银面阎罗的亲笔。
楚晶蓝那天接到皇宫里传来的封她为招安大使的圣诣之后,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样的招安之诣当真是匪夷所思,安子迁是她的相公,却要由她做招安大使,她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皇帝和苏连城果然都是搞笑中的极品,人中的垃圾!
她也算是饱读诗书,两世为人也算是见到了天下奇闻,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去招安被世人认为天底下最为势大和残忍的帮派对,这个皇帝比起宋仁宗更加技高一筹!
她当天是极为淡定的接过圣诣,无视乐辰景的怒气和乐辰风的惊讶,乐辰景抱着他的宝剑站在她的身边道:“以后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侍卫了,若是有机会我也想见见银面阎罗那个混蛋,然后再寻机会找找那些不长眼的人,比如说苏连城什么的。”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四十一章
楚晶蓝闻言先是苦笑一声,却缓缓的道:“四哥不用担心,只是招安而已,招不招的成可就不知道了,而银面阎罗是什么样的人物可不是我能左右的。四哥想见银面阎罗总是有机会的,只是他是我的朋友,四哥是我的至亲,我实不愿四哥和他大打出手。再则这一次我是大使,苏连城是副使,日后和苏连城的相处上还有许多要仰仗四哥的地方。”
乐辰景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下嘴角微勾道:“咱们自家兄妹就不要说仰仗之类的话了,日后谁敢欺负你,我一定会让他好看!”
楚晶蓝也笑了笑,回房之后却见安子迁正坐在窗边淡笑,她在他的对面坐下来道:“怎么呢?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只是从今天开始,皇帝就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了。”安子迁说完这句话,又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便狠狠的咬了一口。
楚晶蓝的眼里有了一丝不解,安子迁又浅笑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他以前天天都想着法子整我们,我以前一直想熄事宁人,给他一点教训就好,可是如今看来有些教训若是不给到彻底,他怕是永远也不知道被人威胁是何等滋味了。”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你不会是想威胁皇帝吧?”
“当然不是。”安子迁又咬了一口苹果后道:“是让他尝一尝比威胁还要不好的感觉,他天天想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来害你,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想一些适合他的调调的法子回敬给他,免得他天天认为这个世界唯他独尊了。”
楚晶蓝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你以后就会知道是什么事了!”
第二日楚晶蓝听到了战杀被人杀死的消息,第三日便听到了皇帝昨夜将皇后打进冷宫的事情,楚晶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想起安子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见安子迁正微笑着欣赏庭前新开的一朵蔷薇,他见她走过来忙伸手将她扶住道:“你有孕在身,就不要乱处乱走了。”
楚晶蓝笑了笑后道:“我不妨事,只是想问问你,皇后的事情是不是你的手笔。”
“当然。”安子迁直信不讳。
楚晶蓝却又问道:“你该不会真的……”
安子迁撇了撇嘴道:“我虽然一直对女人很有怜悯之心,可是却也由不得别人乱用我的怜悯之心,我最是见不得那些看起来端庄,行的却是极邪恶之事的女子,所以就顺便给她一点教训了。叫她找理由宣你进宫,叫她让太医给你会诊,叫她天天想着害人!”
楚晶蓝微愕,安子迁却又笑道:“之前我让明媚儿睡了皇帝,算起来皇后吃了个大亏,所以这一次便让天下第一采花大盗花间香睡了皇后,那两人一个有千万个男人,另一个有千万个女人,皇帝和皇后和他们都睡一遍,才算是真正的扯平,你觉得呢?”
他笑的极为温和,一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如同这世上最美的泉眼,只是他的话却让楚晶蓝彻底怔在了那里,她以前一直觉得安子迁行事是有此怪,也不太按牌理出牌,可是这一次是真的有些让人大开了眼界。
找个妓汝睡皇帝,再找个采花大盗睡皇后,真亏他想的出来!
她伸手抚了抚额,然后轻声道:“看来皇后这一辈子是毁了,她日后再难得宠了。而皇帝却还是皇帝,并不会因为他和谁睡了就身败名裂,这个世界对男子和女子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安子迁愣了一下后又道:“皇帝出的对付你的主意,有一大半是皇后想的,那么一个心思狠毒的女子又岂能轻易放过?皇帝若是真的爱她的话,自不会在意这件事情,可是一出了事情皇帝就要她的性命,这对帝后这之间怕是根本就没有感情,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罢了,皇后是混蛋,皇帝也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楚晶蓝轻轻的道:“我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感叹。”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轻轻拥着她道:“别人都说你像个悍妇,却不知你却拥有天下间最为柔软的心,那些听信流言的人实是人间最大的蠢蛋。”
楚晶蓝抬眸看着他道:“你在这边闹出了这边大的事情,只怕皇帝要招安万知楼的事情也不能那么顺利的进行了。”
安子迁双手环抱在胸前道:“那又如何?能不能被他招安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情,主动权可不在他的手上。”
楚晶蓝微微一笑,见他的眉眼间流露出来的霸气和自信实在是让她喜欢,安子迁却又道:“他自己觉得他一国之君,就得受万民景仰,可是在我的心里,他却什么都不是。”
楚晶蓝轻声道:“为君之道当以民为先,当对百姓施仁政,否则只会异致灭亡。”
安子迁的眉毛扬了扬,却没有说话,正在此时,圆荷进来道:“郡主,苏连城求见,说是要和你商讨万知楼的招安事宜。”
楚晶蓝冷笑道:“他倒是迫不及待,算来他也有两个皇命在身,只是不管哪一个都足以让他万动不覆。”
安子迁双手环抱胸前道:“我听说这一次将你推出来做大使的人是他,他对这件事情倒是极为上心,就是不知道他这一次又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你以前虽然是二品郡主,却并没有什么实权,这一次身为招安大使,倒又有了几分权利,算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楚晶蓝愣了一下,安子迁又道:“不过他这一次打着商议朝堂之事而来,你却又不能不见了,他倒是聪明着。上次四哥和玲珑的事情我曾用苏老爷的命威胁过他,想来他也不敢太过胡来。”
楚晶蓝的眸光浅浅的道:“远溪实是一个长情之人,到如今还对他手下留情,其实我若是要取他的性命的话到如今只要对四哥说一句话罢了。”
安子迁闻言轻叹了一口气,楚晶蓝却又道:“只是上次听你说起巧巧的事情之后,我觉得我和他的事情不过是一声别人设好的局罢了,那巧巧和红颜想来也不是善与之人,若是找到事情的真相当着他的面揭开之后,也不知他的心里会做何感想。”
安子迁看了一眼楚晶蓝,她却又缓缓的道:“我素来是个有仇必报之人,以前曾想过要取他的性命,如今却觉得将真相查清或许就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他以前原本想让我受万夫所指生不如死,或许我还以他同样的感觉,他才能真真切切的为他的所作所为后悔,才会明白这些年来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不过是他的浮生一梦罢了。”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轻轻的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早就让苗冬青去查那件事情,想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楚晶蓝的目光悠深,她轻声道:“我倒也盼着早日将所有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回到杭城过我的单纯快乐的日子。”
安子迁轻搂着她道:“所有的事情很快就会了结,到时候我们就能回杭城了。”
楚晶蓝的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圆荷见两人不语,便又问道:“郡主,那还去不去见苏连城呢?”
“苏连城自然要见的。”楚晶蓝轻声道:“如今说来我还是他的上司了,这样的机会又岂能错过?”
安子迁笑道:“我扶你去见他。”
楚晶蓝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安子迁便已扶着她缓缓朝花厅走去,两人到达的时候,苏连城正坐在大椅上喝着茶,他见两人进来,眸光微转,温雅的行了个礼后道:“见过郡主!”
楚晶蓝不慌不忙的坐下,然后再不慌不忙的道:“苏大人今日来找本郡主可是来商议万知楼的招安之事?”
“正是。”苏连城轻声回答。
楚晶蓝的眼睛瞟了一眼苏连城,却见他今日穿了一套紫色的孔雀文官官服,头戴官帽,看起来温文尔雅还透着几分大气,衬得他那张原本就极为温和的脸更加的温和,他有一双漂亮的凤眼,此时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楚晶蓝,便别有一番勾魂之色。
楚晶蓝的眸光微冷,只觉得苏连城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她的眸光微冷,圆荷也已奉上了莲子粥,她也不看他,然后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苏连城见她喝莲子粥的样子优雅而又秀气,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寒气,有几分寒意,也有几分疏离之色,却愈发显得她端庄而又高贵,她张淡然的脸,倒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他看到这样的她,不知怎的心就微微颤了颤,一股异样的情愫自心间升起,然后那颤动的情愫就变成了钝钝的痛意。
那股痛意来的炽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有了这样的感觉,原本打算用平常心对待她的情绪,在这一刻竟再也不能如往常那样平静。
苏连城不愿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当下便将头转向另一侧,她见他扭头,嘴角绽出一抹冷笑,她浅浅的道:“本郡主如今有孕在身,每日里都得准时有膳,上午下午都得吃些食物进补,若是殆慢了苏大人,还请见谅。”
苏连城缓缓将并没有扭过来道:“无妨,孕妇为大。”
“真没料到苏大人的心胸还如此宽广。”楚晶蓝微笑道:“我原本以为苏大人上次在朝中荐我去招安万知楼是想取我的性命,没料到竟还有这分心思,倒是我误解苏大人了。”
苏连城听出她话间的刺,当下缓缓的道:“本官和郡主之间虽然有些不太痛快,可是终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这一次招安之事,本官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没有半点其它的意思。”
“如此我可得多谢苏大人了。”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让我成为本朝自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女官了。”
苏连城缓缓的道:“郡主的才华并不逊于男子,若是能为朝庭效力却是朝庭之福,本官只是为了圣上着想罢了。”
楚晶蓝冷笑道:“苏大人当真是一个忠君爱国的贤臣,本郡主佩服。”
安子迁从进来便没有说话,此时也Сhā话道:“郡主有所不知,苏大人是圣上最为倚重的大臣,也是朝之栋梁,所有的一切自当为圣上着想,所以才会让郡主来做招安大使。”
“圣上有苏大人这样的贤臣,却也是圣上之福。”楚晶蓝皮知肉不笑的道:“本郡主以前倒是白白为苏大人担心了,怕苏大人一失去利用价值圣上便将苏家满门操斩,如今想来倒是想太多了。”
苏连城的眸光微深道:“本官一直记得那日对郡主的承诺,郡主又何必如此挖苦我呢?”
楚晶蓝的眉头微皱道:“本郡主只是实话实说,可没有半点挖苦之意,倒是苏大人想多了。苏大人饱读诗书当知君子之道,此时说这句话可是在威胁本郡主吗?”
“郡主想多了。”苏连城缓缓的道:“本官没有半点威胁郡主的意思,保是想告诉郡主本官若真是那种一心为皇上考虑之人,只怕早将那日看到的事情告诉皇上了,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楚晶蓝的眸光微深,看了一眼苏连城道:“苏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连城闻言看着她道:“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请郡主救我一命。”
“救苏大人一命?”楚晶蓝冷笑道:“苏大人是朝中重臣,深得圣上的心意,我还想求苏大人救我一命,苏大人倒让本郡主救苏大人,倒当真是有些古怪了!”
苏连城看着她道:“明人不说暗话,那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我们是心知肚明,事情一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们也都知道。我这一次为了见郡主才向圣上请诣由郡主做招安大使,连洛王爷也一并得罪了。原本只是想在绝路中为自己寻求一条活路而已,我自知郡主恨我入骨,往后出事不敢求郡主救我性命,可是我父亲却一直待郡主为亲生女儿一般,苏府其它的人和这件事情也没有关系,还请郡主到时候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的眸光清冷而又沉稳,不卑不亢,却又透着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楚晶蓝看了他一眼后道:“方才苏大人口口深深说为朝庭着想,我还以为苏大人对圣上有多么的忠诚,没料到一切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我以前以为苏大人看不透这件事情,如今看来苏大人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既然如此清楚,当知道如今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我知道洛王爷极不喜我,我若是以世子之事相胁的话只怕反而被洛王灭口,所以那件事情只能告诉郡主。”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合,看着楚晶蓝道:“而今万知楼的人遍杀圣上的宠臣,我如今虽然安然无恙,却难保明日还能妥贴。而这次的风波一过,我还能安然活着的话,只怕在圣上的心里,我也便将洛王党的罪名坐实了,却又得罪了洛王,左右横竖难有活路,所以今日才来找郡主。”
楚晶蓝看了一眼苏连城,见他的模样里满是苦意,她轻叹道:“我原本以为苏大人今日是为商议招安之事,没料到苏大人却是来找我救命的,只是想来也是极为可笑,我只是一个弱质女子,又哪里来的那般本事,又如何能救得了苏大人?”
苏连城定定的看着她道:“其实很多事情只是郡主一念之间的事情。”
楚晶蓝却看着他冷笑道:“苏大人是少年英才,在杭城是杭城百姓的确典范,而我不过是一个商家之女,而且声名狼藉,又哪里能救得了苏大人?苏大人此时这般低声下气的对我说话,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我真没有那个本事。我只是父王的义女,可没有能力左右我父王的想法,方才的这些话,苏大人还是对我父王说比较合适。我今日里来见苏大人,原要以为的苏大人是要和我商讨万知楼的招安一事,苏大人却完全说走了题,我有孕在身,实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谈那些和我无关之事,苏大人请回吧!”
她对苏连城说的这些话是将信将疑,她也算和苏连城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也有所了解,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就如此低声下气的来求她,这件事情也许又是另一个圈套,她才不会上他的当
安子迁一直在旁听着两人说话,他的眸光一片幽深,眼里有暗潮涌动,这几日皇帝被万知楼的暗杀之事一直弄的焦头烂额,身边刚有有用之人便被万知楼除去,皇帝一直在思考如何化解这么凌厉的暗杀。苏连城这几日几乎每天都会被皇帝宣进御书房商议事情,也不知道皇帝对他说了什么,以至于能让他说出这样委曲求全的话。
他最是了解苏连城,苏连城自小聪明,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寻常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低头的,更何况他和楚晶蓝之间可以说是和积怨已深,依他的性子,是不可能向他心里恨到极致之人低头。更何况苏连城也应该知道楚晶蓝也同样恨透了苏连城,依着楚晶蓝的性子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会帮他。
安子迁看了苏连城一眼,聪明如他,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苏连城今日对楚晶蓝说这番话的目的。
苏连城看到他的目光,便也有目光迎了上去,却见他的目光不再如以前那样懒散,里面分明有了一抹精光,他的心念微动,想起两人以前情如兄弟的时光,一时间心里却有了万千感触。他冲安子迁微微一笑,安子迁也回了他一记笑容,只是那记笑容是冷陌到没有半点温度的冷笑。
苏连城的心里一片暗然,他了解安子迁远胜过于了解楚晶蓝,他的嘴角边已有了一抹苦笑,他扭过头不再看安子迁,转身朝花厅外开的正艳的蔷薇看去,眸子里满是自嘲之意。
他淡淡的道:“今日里打扰郡主了,虽然我的心里存了私,但是圣上交待的事情还是要办,郡主身为招安大使,这招安之事便多半都落在郡主的身上了,我只是辅助的角色。银面阎罗甚是讨厌我,几次三番想要害死我,这招安之事我原本是没有办法做的,自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帮郡主,郡主若是有何安排,差人到苏府去通知一声,我立刻去办。”
楚晶蓝浅浅的道:“苏大人的话有些自轻了,苏大人有何等本事,几乎是人尽皆知,我父王就曾说过,朝中所有文臣的智慧加起来也不如苏大人,苏大人如今可是圣上的智多星。这招安之事虽然是以我为主,可是还得仰仗苏大人的智慧,不如这样吧,苏大人今日回去之后便去做一份关于招安的计划,以及招安之后的安排,三日后给我吧!”
苏连城原本对着门外的身子便又转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楚晶蓝道:“郡主不会认为真的能将万知楼招安吧?”
“为何招不了安?”楚晶蓝看着他反问道。
苏连城的嘴角边有了一丝嘲弄道:“万知楼在知道圣上有招安的意思之后,先是杀了战杀,紧接着又往御书房里送了几封信,再然后又毁了皇后,紧接着朝中的大臣又接二连三死于万知楼之手。这分明是在挑衅,又哪里有半点臣服之意?”
“圣诣在前,难道苏大人想抗诣不成?”楚晶蓝笑着反问道。
“抗诣自然是不敢,可是却更不敢得罪银面阎罗。”苏连城低低的道:“银面阎罗最近几年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但是行事也一直极为狠厉,打的是锄强扶弱的牌,这几年倒也拢了不少的民心,他这样属于枭雄一类的人,又怎么可能甘于在暴君之下整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怕是更想寻个机会将一切改写,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听苏大人的语气,好像很了解银面阎罗?”安子迁在旁不冷不热的道。
“我不算了解他。”苏连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上次我回杭城的时候,圣上便有密令让我拉拢万知楼,将其收归已用。于是我便收集了许多关于银面阎罗的信息,然后细细的研究了他的性子以及他的目的,思来想去,终究是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特立独行又权倾天下的帮派之首怕也有问鼎天下之心。”
安子迁闻言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鼻子,然后缓缓的道:“苏大人如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苏连城的眸光浅浅的道:“他若是没有那样的心思,就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想办法除去朝中的贪官,这个做法看起来似乎是为民除害。可是万知楼也会从中获利极多,虽然万知楼在处置贪官之后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送给了百姓,可是万知楼的产业遍布天下,我朝百姓一听说那些产业是万知楼的,都会前去光顾。一来二去,那些银子还是落进了万知楼的口袋之中。而且还会在这件事情中积累极高的名望和声誉,这样的买卖,是一本万利的,也是万知楼最为高明的法子,所以在数次朝庭对万知楼的围剿过程中,因为有寻常百姓包庇和保护,让他们躲过了一劫又一劫。而这一次辽东大灾,他们又打着‘救民’的招牌施米赈灾,说句难听的话,如今辽东那已是万知楼的地盘了。虽然今年辽东是有灾祸,可是往年,辽东却是整个西凤国最为富庶的地方。有了这样的根基,万知楼根本就不惧朝庭,银面阎罗在做所有的事情时可谓是深谋远虑,又怎么可能会甘愿居于人下?”
安子迁的眸光微转,他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没有深想到苏连城想的这一层,他当初惩治贪官救助百姓,不过是为了帮助那些可怜无依之人,从没有往深处想。以前还不曾觉得,今日被苏连城说破,他便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也难怪洛王对他那样不放心,认为他别有所图。
他这样做倒真有些是无心Сhā柳柳成荫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往后的麻烦也就更大了,他再次为以后的退路而深思起来。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倒不那么觉得,我和银面阎罗也曾打过几次交道,他的确是人中之龙,但是他却并不是苏大人说的那般。他帮寻常百姓不过是觉得他们受苦了,是真心相帮的,可没以苏大人说的那般见不得光的心思。”
苏连城在旁笑道:“郡主既然如此了解银面阎罗……”
“正是因为本郡主了解银面阎罗,所以才会让苏大人去准备一应东西。”楚晶蓝淡淡的打断他的话道:“所以苏大人尽管去准备就好。”
苏连城轻轻摇头笑了笑,楚晶蓝却又道:“我和苏大人一个是正使,一个是副使,这招安之事是正使之事,苏大人还是先做好你的辅助之事再说。”
苏连城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无可奈何,却也微微一揖道:“遵命!”
苏连城离开之后,楚日蓝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子迁轻轻的道:“你说他的想法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还是皇帝的想法,又或者是皇帝加上他的想法?”
“这些我都不关心。”楚晶蓝看着他道:“我如今只担心父王如何想你。”
安子迁再次摸了摸鼻子,楚晶蓝见他那副样子又微笑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度过这一劫吧!”
安子迁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心里却觉得苏连城是该好好收拾了。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四十二章
当天晚上洛王便来找安子迁,安子迁行过礼后洛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问道:“你最近可曾见银面阎罗来找蓝儿?”
“不曾。”安子迁答道:“银面阎罗每次一来都会点了我的昏睡|茓,所以他每次来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洛王的嘴角微勾,看了他一眼道:“远溪,你虽然极擅长撒谎,可是这一次却骗不过本王。”
安子迁的心跳突突的加快了一拍,一时间不明白洛王的意思,他强自笑了笑,洛王打量他的意味却更浓了些,半晌之后洛王终是又道:“你若是不知道他来,又如何知道他点了你的昏睡|茓?”
安子迁愣了一下,然后嘻嘻一笑,他极擅长撒谎,却也知道不管是怎样的谎言都有破绽,是不可能如真相那般自然。
洛王看着他道:“你觉得银面阎罗是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安子迁一本正经的道:“晶蓝以前受了不少苦,多亏了他的相助才得以平安度过。晶蓝在我的面前总说是因为有我的因素而让她免受流离之苦,实则他曾帮了晶蓝极大的忙,所以我对他一直心存谢意,不愿父王对他心存误会。”
洛王闻言却笑道:“你如此帮他,就不怕晶蓝跟他走呢?”
安子迁的下巴微抬,单手负在身后道:“我信晶蓝。”
洛王微笑着看着他道:“你倒是一个豁达之人,你可知上次本王去杭城,为何要帮你吗?”
“因为我是晶蓝的相公,而父王对安府又别有一番心思。”安子迁答道。
“都不是。”洛王缓缓的道:“本王当时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自己。”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一时间不太明白洛王这句话的意思,洛王却又道:“本王在没见你之前,曾听人说你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可是在本王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本王就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你不是那种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些只是你在人前的表象,又或者说那是你的伪装。”
安子迁笑了笑,洛王又道:“而且本王也不信依蓝儿的眼光,会嫁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安子迁的眸光的深了些,又笑了笑,却依旧不接话。
洛王的眸光一片幽深,浅浅的道:“你的行事本王不愿多说什么,个人有个人的风格,只是一个大男人能忍受这么多年别人异样的目光,就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安子迁看着洛王道:“父王到底想说什么?”
“上次安府的米到底被万知楼劫走了多少?”洛王看着他问道。
安子迁不明白洛王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一时间有些不解,当下便直勾勾的看着洛王。
洛王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笑,当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本王的探子截到的一封信。”
安子迁有些狐疑的接了过来,他一看信封上的笔迹,就知道信是安老爷写的,他愣了一下又看了洛王一眼,洛王示意他将信打开,他的心里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安,却还是将信打了开来,却见那封信是写给皇帝的,信写的言词恳切,字字句句都表达着安老爷对皇帝的忠心,在信的未尾还注明了安子迁上次遇给皇帝的米根本就不是一百万担,而是二十万担,其余的八十万担分散在安府全国各地的米铺之中。信里还说安老爷早已看透了安子迁的不臣不孝之心,已多次劝教无果,一意与洛王图谋不轨之事,安老爷早有防备,所以就命人屯下了米粮以防不备。
信的末尾还写着“明月之溪,落日之尚”,这一句话他曾和楚晶蓝进京之前见过一次,却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今日再见却觉得里面还存了其它的意思。
安子迁看完那封信,只觉得心里一阵透凉,他自从知道安老爷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之后,对安老爷是不太客气,却没有料到安老爷这只老狐狸,竟是早早就留了一记后手。这封信好在被洛王劫了下来,若是落在皇帝的手里,依着皇帝的性子,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他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满的无可奈何,他一直感念安老爷对他的养育之恩,所以在行事时都手下留情了,一直没有把安老爷往上绝路上逼,可是安老爷却是恨毒了他,一心想要夺他的性命!
他心里知道,他和安老爷的父子之情到此时已算是彻底断绝了!从今往后,他必不会再对安老爷客气。
洛王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了一抹怜惜道,安子迁轻声问道:“敢问父王这封信是如何截下来的?”
“安老爷已到西京,托人往皇宫里送信,信恰好要经过本王的一个眼线的手里,他觉得这信有古怪,便打开来看了一眼,认为此信对本王极为不利,所以便扣了下来。”洛王如实答道。
“父亲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置我于死地了。”安子迁轻叹道:“没料到他竟然来西京了,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洛王见他神色不佳,便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安子迁缓缓的道:“父亲自小就不喜欢我,可是终究是我的父亲,以前心里觉得他有些偏心,问过奶奶父亲为何会如此待我,我才知我是大伯之子,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原想着必竟由他养大,养育之恩不敢忘,如今才知纵然我念着这份情,父亲却是不顾念的。我接手安府的时候,曾查过安府的帐面,之前就曾看到上面的亏空,如今才知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亏空,只是父亲将银钱扣了下来去做其它的事情罢了。”
洛王的眸光转深,安子迁又道:“父王说的没错,我其实只差人运了二十万担米到朝庭,其它的米的确是四处散落在安府的分铺,其目的也不过是不想被皇帝一口全部吞下。”
“我的人还查到你送了不少的米给万知楼。”洛王定定的看着他道。
安子迁点点头道:“父王说的没错,我是送不了不少的米粮给万知楼,乞求在遇到险境时能得到他们的帮助。而且这些年来安府的生意很多都是和万知楼一起做的,安府和万知楼也是有些渊源的。”
“难怪你一直帮银面阎罗说话。”洛王缓缓的道:“之前本王就已经查到万知楼和安府的关系,也曾一度对你起过疑心。”
安子迁闻言惊出一身冷汗,顿时明白安府被封为皇商时洛王来安府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只怕真正吸引洛王不顾亲王之去宣那纸诏书,不过是为了查探万知楼的事情,然后顺手解决了安府的矛盾罢了。他又想起洛王在杭城时,他和乐辰景闹的不太愉快,乐辰景挑了杭城分舵之事,当时只觉得万知楼的分舵太过显眼所以才被乐辰景察觉,如今想来,在洛王来到杭城之前,就已经将万知楼杭城分舵打探清楚,所以乐辰景才如此轻易的将其挑掉。
他看着洛王道:“父王该不会疑心我就是银面阎罗吧?”
“是曾疑心过。”洛王看着他道:“在没见到银面阎罗之前本王一直疑心你就是,可是在见到他之后本王却又觉得不可能是你,因为你没有分身术。银面阎罗找本王时,你却正在花厅和乌铮闲聊。”
安子迁以银面阎罗的身份在见洛王之前,刚好乌铮来找他,他知洛王的疑心病也极重,对他也起了怀疑,他以前原本想对洛王亮明他就是银面阎罗的身份,可是却在那一日洛王将乐辰明的信拿出来的那一次改变了主意,觉得这一层身份已是他最后的底牌,实不能再暴露,觉是有乌铮这个免费的证人不用太可惜了,便点了乌铮的|茓道扔在花厅,自己去了洛王的书房,从书房出来之后他便让早已守在屋外的苗冬青穿着他的衣服逃跑,他自己却还留在王府书房的后间,然后再趁乱去了花厅了解了乌铮的|茓道。
乌铮也是人精,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竟然还帮他圆了谎,说他一直在花厅中。洛王也许不信别人的的话,但是对于乌铮的话却是深信的,于是他才能瞒过洛王。至于乌铮那边,他倒不是太担心,乌铮有什么心思,他心里最清楚不过,而他会武之事,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瞒乌铮。
不瞒乌铮的理由很简单,他当时初来西京,虽然对朝中的局势了然于心,却对各方势力没有足够的把握,便只能争取更多的帮忙。只有让乌铮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乌铮才会对他这个皇商的家主感兴趣,才会和他走的近,才会想要安府的米粮,才会知道要从他这里要走米粮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才会明里暗里的帮他。
所以他并不担心乌铮会泄密,而他是银面阎罗的身份虽然瞒过了洛王,却也暴露在乌铮的面前,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却也有安子迁自己的考量,那些微妙之处他是算得死死的,很多时候朋友和敌人也不过是人一念之间的选择。
安子迁淡淡一笑道:“父王当真是看得起我!”
洛王微笑道:“所以本王后来又大胆猜测晶蓝和银面阎罗相熟不过是表面上的事情,真正和他相熟的人是你,他应该是你的朋友。”
安子迁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洛王看到他的表情却笑意更浓了些,他走到安子迁的身边道:“本王猜对了吗?”
安子迁叹了口气道:“父王料事如神,又岂会有猜错的时候,没错,我的确是和银面阎罗相熟,父王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给他的尽管说便是,我必定不辱使命。”
洛王看了他一眼道:“本王只是想通过你向他道声谢。”
安子迁微愣,洛王又道:“他这一次的事情做的极漂亮,本王佩服。”
“父王想说的只怕不是这些吧!”安子迁缓缓的道。
洛王看着他道:“远溪也是一个通透之人!”
安子迁浅笑,洛王却又道:“你告诉他这一次的招安之事,本王希望他能配合。”
“为何?”安子迁反问道。
洛王缓缓的道:“你就告诉他兵不厌诈,他上次来找本王的事情,本王全部答应,若是真的大事能成,必不会为难于他。”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却微笑道:“定将父王的意思转达于他。”
“你就不问本王答应了他的是什么事?”洛王看着他道。
安子迁缓缓的道:“我只是传话的人,不需要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则对我而言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父王是做大事的人,银面阎罗也不是善与之人,我倒宁愿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洛王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赞赏,他伸手拍了拍安子迁的肩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洛王离开之后,安子迁将手环在胸前,轻轻的摇了摇头。
洛王打的什么主意,他自是清楚的,招安?他冷笑。
楚晶蓝在内间将两人的对听了个七七八八,突然觉得两人如今这般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实不亚于走钢丝绳,稍有不慎,便是粉骨碎身。
第二日一早,乌铮又到洛王府找安子迁,安子迁对乌大王的到来感到好笑,觉得此时还不是见他的大好时机,不料乌大王平素行事就不走寻常路,一听到安子迁不愿见他就直接朝风院杀了过去,却被守卫拦了下来,他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当即就和那守卫干了一架。
乌大王的动静闹的实在太大,安子迁想无视他也不可能,当下便出去见了他,他一看到安子迁便一把抱住他道:“阿迁,你可知道几日不见你我有多想你!”
这一句话把随后赶来的楚晶蓝雷的皮焦肉嫩,乌大王这句话实在是太引人暇想无边了,这样的话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只怕会引得无数人疯狂的猜想两人是否有基情。
安子迁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他正欲推开乌铮,乌铮却极小声的在他的耳畔道:“我那日帮了阿迁极大的忙,阿迁可不要过河拆桥啊!”
“我已着人运了十万担米去草原,你不用如此开心的感谢我吧!”安子迁也轻声道,鼻子里却已闻到了一股异味,他当即一把将乌铮推开道:“你多久没洗澡呢?怎么这么重的味道?”
乌铮听到他那一句话心情大好,当下笑嘻嘻的道:“有味道吗?应该有一点吧!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味!”
安子迁闻言相吐,楚晶蓝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乌铮却又笑眯眯的道:“其实也没有很久没有洗澡,只是十天而已。上次那个什么梦溪公主一看到我就来抱我,我打算下次见到她的时候让她再闻一闻我的男人味,从而对我一见倾心,再见倾身。”他自小在草原长大,草原的汉子大多以食羊肉和牛肉为主,羊肉的膻味大,人吃的多了身上的味道也就重了。
安子迁闻言对乌铮无比膜拜,他知道乌铮和梦溪如今是两看相厌,乌铮如今把身上弄的满是异味,怕也是想让梦溪知难而退,然后跑到皇帝那里去退婚,那么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梦溪的身上,就算是兵戎相见也能有个合适的理由。只是这种牺牲是他所不能比的,也不知乌大王身边的侍卫如何受得了他那身味道。
拉格却在旁满脸崇拜的道:“我就算是一年不洗澡也没有大王身上那么重的男人味,大王的男人味迷倒了草原上无数的美人,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安子迁闻言绝倒,对拉格也多了一分佩服,乌铮的体味迷倒一群美人?依他看只怕是用体味熏倒一群美人吧!
乌铮又嘻嘻笑道:“这世间的男子,我最是喜欢阿迁,不但聪明,还善解人意!”
这一次安子迁也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他也笑嘻嘻拉过乌铮道:“阿铮真是慧眼识珍啊!以前全天下人都说我是愚蠢至极的,为这事我一直不平,如今听到阿铮这样说,我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啊!这样好了,阿铮今日便留在王府吧,我要好生侍伺你!”
安子迁的眼睛直冒精光,双手牢牢的抓住了乌铮的又臂,天不怕地不怕的乌大王听到他伺候两个字时浑身直冒寒气,面上强做笑意道:“阿迁不用客气,我想起来今日圣上找我下棋,就不和你闲聊了,改天再来享你的福!”说罢,也不管安子迁是否同意,奋力挣脱他的胳膊便大步奔了出去。
他一走,跟在他身边的草原汉子便也屁颠屁颠的跑了。一伙人来的快,去的更快,刹那间就没了踪迹。
安子迁在他的身后大声喊道:“阿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了!”
“改天再说!”乌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楚晶蓝却走过来道:“千赫王的行为非常人所能理解。”
安子迁撇了撇嘴道:“还不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日后寻着机会得好好收拾他一下,天天没事就装天真!大白天当着这么多的人抱我,还真以为我有断袖之僻了!”
楚晶蓝抿唇浅笑,乐辰风一直在旁看着笑话,此时听到两人的对话却做深思状,小声问安子迁道:“妹夫,断袖们在一起若是做那事又如何做?”
安子迁觉得他被五雷轰顶了,然后伸手摸了摸乐辰风的头道:“九哥当真是个极具思考力的人,这事我没有试过,实在是不知道,九哥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怜人馆里找只小兔试试。”
乐辰风想了想后一阵恶寒,然后打了一个冷战道:“我看还是不要了。”
楚晶蓝离两人离的近,将两人的话全部都听了过去,只觉得这几个男人实在是难得的另类!
三日之后,苏连城又来一找楚晶蓝,这一次却带齐了所以关于招安的方案,以及招安后的相应处理事情,楚晶蓝粗粗看了一眼,只见那简单的招安公方案的处理事宜写的文采风流,她知道他之所以得到皇帝的宠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是浪费了他那一生才学,心术已不正,又如何能要求得到别人的尊重。
她将那招安方案留下来之后便让苏连城离开王府,苏连城见她面色如冰,整个人都透着淡淡的冷意,他知她恨她入骨,再留下来只怕也是让她奚落罢了,当下微微一揖便离开了王府。
安子迁走过来看了一眼那些召降之策,嘴角微扬道:“苏连城的文章还是写的如往昔一样的好!”
两人回房之后,楚晶蓝轻声问道:“如今你也该告诉我你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当然要降!”安子迁缓缓的道:“否则那狗皇帝心里又如何能舒坦的起来?再说了,这是你在西京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要做得漂漂亮亮的!”
楚晶蓝闻言有些无语,她看着他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调笑的话?”
安子迁微笑道:“我没有说调笑的话,我的晶蓝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自然要将每件事情都做的妥妥贴贴,否则岂不是砸了你的招牌?”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安排?”
“佛云,不可说,不可说!”安子迁笑嘻嘻的道。
楚晶蓝的嘴角微扬,却赏了他一记大白眼,他却已笑眯眯的道:“你迟些就派人送消息给苏连城,说已经和银面阎罗联系上了,只是银面阎罗说圣上若要招安自然要拿出诚意来,找个女人来谈就免谈,让他明天带着皇帝到西郊的皇家猎场等银面阎罗,银面阎罗王要当面和皇帝协商具体的招安事宜。皇帝若是不敢去,招安之事就休要再提。”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皇家猎场?你就不怕皇帝设下陷阱?”
“这一轮和皇帝玩的是心计,我不怕他设下陷阱,而是他怕我设下陷阱。”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高深莫测。
楚晶蓝闻言先是一愕旋即回过神来,当下缓缓一笑,安子迁说的极有道理,像这样主动的把约会发出,皇帝只怕也是极怕的吧!只是万知楼最近闹出那么多的事情,皇帝又岂会不怕?
她知道他武功极高,敢这样向皇帝邀约,必定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想好了,也早就有替自己想好了后路,可是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有些担心,她看着他道:“你一个人赴约?”
“自然不是。”安子迁的眼睛眨了眨后道:“我根本就没打算赴约。”
楚晶蓝愣了一下,安子却又缓缓的道:“主动权在我的手上,我怎以可能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耍一下皇帝那个大笨蛋?”
“你就不怕害到我?”楚晶蓝此时已明白他在想什么了,当下微笑着问道。
安子迁笑眯眯的道:“害不到的,只要你不出去,又有谁能把你怎么样?那招安之事,原本让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来做就是天大的笑话,他们以为他们能将我们耍得团团转,却不知真正被耍得团团转的人却是他们。”
楚晶蓝的眸光幽深,当下咧嘴一笑。
第二日皇帝便声势浩大的出了皇宫,带着虎骑营和禁军去皇家猎场狩猎,他在那里一等便是一天,却没有半点动静,当场将苏连城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扬言要治楚晶蓝的罪,却在他怒气高胀的时候收到了一支利箭,那一箭从皇帝的皇冠上穿了过去,吓得他脸色一片苍白。
四周的侍卫将皇帝团团围着,大声叫着有刺客,当下一片戒备森严,禁军统领严战飞忙走到他的身边,替他将皇冠之上的利箭取了下来,却见箭上绑着一封信人,他忙拆了开来仔细检查过确认没有危险时才递给皇帝。
皇帝强压下一肚子怒气将信打开,却见信里依旧是龙飞凤舞的字迹,他微眯着眼睛将信看完,信上道“草民得圣上器重,实是三生有幸,只是圣上行事也太小器了些,草民乃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让一个六怀六甲的女子前来招安?是认为草民的万知楼行事太过儿戏了吗?若是如此,草民便让圣上见见不是儿戏的万知楼!”
皇帝看到那张纸条真气的不轻,却还是将信的另一面展开,却见另一面居然画了一个鬼脸,下面还有一行字:“草民倒觉得朝中的官员才是真正的儿戏,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没有一个能受得了草民的一合之击,草民便顺手替圣上将那些草包官员一并除掉。这天下的文臣武将,有草民一人便足矣!”
皇帝冷笑,盛怒之下一把将信撕成碎片,他以前早就听说过银面阎罗是个极嚣张的人,以前尚不太觉得,今日一看到这样的信,顿时觉得那银面阎罗实是天底下最狂妄的人,居然敢如此对他说话!把他当成什么人呢?只是想起方才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利箭,他的心里又有一些不太自然,方才那支箭若是要取他性命的话,只要再往下一分,他便也活不成了。
苏连城在旁看到皇帝的脸色,便知道他今日又被银面阎罗摆了一道,一时间心里也不知该做何感想,朝中的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也只有处处被人摆布,处处受人牵制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后冷着声道:“苏连城,这就是你所谓的安排吗?”
苏连城跪倒在地道:“微臣只是按照郡主的吩咐安排,却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到如今也只有全往楚晶蓝的头上推了,而这事也确实是楚晶蓝吩咐下来的,他的眸光幽深,想起这件事情楚晶蓝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实际行动,到时候所有的一切还得他来承受。
他顿时明白这件事情不止是银面阎罗耍皇帝,也是楚晶蓝在耍他。
皇帝闻言面色更冷了三分,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道:“朕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如此的会推责任!”当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又如何能不恼,最近发生的件件桩桩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寝食难安,他第一次觉得做为一个皇帝实在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这些无奈,让他几近抓狂,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期之外……
苏连城闻言张了张嘴却知道此时不管他说什么都是错,当下只得伏在地上道:“微臣惶恐!”
皇帝心中的怒气无从渲泄,当下又咬着牙,抬起一脚便将苏连城踢翻在地道:“滚!以后所有的事情查清楚之后再来告诉朕!”
苏连城忙又爬起来道:“是!”
皇帝心里实在是怒气难平,当下一拂袖便起驾回宫,诺大的皇家猎场,只余下苏连城一人。
他站在猎场边的崖边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所有的磨难此时不过才真正开始而已,这一场为他而下的局,只怕是注定会要了他的命。
苏连城的思绪有些杂乱,看了一眼东方升起来孤星冷月,仲夏的天气,他的心里竟升起了一抹刺骨的凉意,他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觉得若要打破这一场局唯有先知道银面阎罗的真正身份。
他将皇帝撕碎的信纸捡了起来,看了一眼那飘逸的字迹,恍惚间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那字他曾在哪里见过。
他想了想,便将所有的碎片细心的捡了起来,他用手绢包好之后全部带回了家。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四十三章
苏连城回到苏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苏府的灯火一片透亮,他走到门畔的时候却被人绊了一下,那人轻哼了一声,他愣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红霜,他忙将红霜扶起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做好了饭菜等相公回来,相公却一直未归,我心里担心,便在这里候着,不想却睡着了。”红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日后我小心一些便是。”
苏连城闻言心里一阵激动,只觉得有她这一名话就算是在外受到再多的委屈也觉得的无所谓了,眼前的女子低眉顺眼,娇柔的脸上写着十二分的温柔,他的心蓦然一片柔软,他轻轻将红霜搂进怀里道:“小傻瓜,在屋子里等我便好,又哪里需要在大门口等我?”
“我想第一个看到相公回来。”红霜低低的道。
苏连城闻言眼睛一红,他一直以来最想过的日子便是他出去劳作,回到家的时候能看到娇妻备好热饭热菜等着他,红颜的性子不及红霜温柔,在那些细节处做的并不如红霜。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红霜光洁的额头,心里一时间升起万千感触,他将女子搂的更紧了几分后道:“傻丫头!”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秀发,眼睛微微闭着。
红霜由得他紧紧的搂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却在此时绽放出妖异的光华,那清冷的目光赫然只有浓浓的算计,又哪里还有一分浓情蜜意?
只是当苏连城拉着她走进房间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又是满满的温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是浓浓的纯真和深深的依恋。
苏连城原本因为白天的事情而有些沮丧,此时看到这般的温柔只觉得那些辛苦已一扫而空,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给眼前的女子幸福的未来。有了这一分想法,他的心里便又是满满的斗志,他暗暗告诉自己,他不能输,不能就此倒下!
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便又问道:“巧巧,你最近可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呢?”
“不记得。”红霜将头低下来道:“我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光了。”她见苏连城的眼里有一抹失望,她便又小心翼翼的道:“相公,我是不是很没用?竟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光了!”她说完这一句话时,美丽的眼睛里已满是泪水。
苏连城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忙道:“那些事情并不太痛快,忘了就忘了吧!”
她微扁着嘴,苏连城却又笑道:“都怪我不好,不该向你提起这件事情的。好了,不说那些不痛快的事情了,过来陪我吃饭吧!”
红霜轻轻点了点头,这一顿饭两个吃的浓情蜜意,吃完饭之后红霜又伺候苏连城洗涑,苏连城正准备上一床睡觉,却听到门房来报:“宫里有急召,请苏大人即刻入宫。”
苏连城微愕,知道此时宣他入宫,只怕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当上忙匆匆走了。
红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道:“枉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机,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这个时候有事,真是扫兴至极。”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一记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是红颜。
红霜扭头看了她一眼冷哼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弄的小动作,你最好安份一些,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红颜不以为然的道:“你这一时半分还弄不走我!因为你还得在他的面前扮演贤妻良母,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若是连自己毁了容的亲妹妹都容不下,又岂会是一个善良女子?你既然已经披了这一层外衣,那么就注定你要披到底了,否则只怕你会失去你如今得到的一切!”
红霜的眸子里寒意浓烈,红颜却又笑道:“明明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却偏偏要扮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姐姐,你这样天天演戏累不累啊?小心哪天自觉的露出马脚,拆了你辛苦扮了多年的角色。”
红霜冷笑道:“你也不要忘了,你如今还能呆在苏府,也不过是因为我,若是我倒台了,你觉得你还能在苏府呆下去吗?聪明一点的就不要再生事,好好的安份守已的过着你的日子,否则的话,哼哼,你会知道什么叫做一无所有!”
红颜也不恼,当下淡淡的道:“我一直都很安份守已,真正不安份守已的人却是你,我见过很多女子,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出身青楼的婊一子妄想做朝中三品大臣的正妻,你也让我开了眼界。”
“我不但这么想,还会将一切变成现实,你就等着看吧!”红霜自信满满的道。
红颜冷笑一声,却并没有出言提醒,苏连城这些年来已有了一些变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少年了。自从苏连城步入官场之后就一日比一日薄情,她对他的性子自又有了另一番的体会,苏连城从来都不是他们能捏在手心里的男子,红霜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些!
皇帝召苏连城进宫,是因为皇宫里又出了一件大事,他宠信的几位宠妃竟然在同时上吊自杀,到底是为何寻死,没有一个人知道。
皇帝望着眼前的几具尸体,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抹从未有过的落寞,这段日子来,前朝和后宫同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的心里一直不得安宁,那桩桩件件的事情,几乎摧毁了他一直以为自以为傲的意志,他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惶恐不安也终于在他的心里升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亲近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时,那无边无论际的恐慌便张狂的啃咬着他的灵魂,他贵为天子终于体会到做为人的无奈,也体会到亲眼看到自己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
他第一次真正的审视他这些年来将一些对皇权有威胁的大臣满门操斩是不是做的太绝,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的心间晃了晃便消失了,那终是别人的事情不是他的事情,而此时埋在他心里的仇和恨却涌了上来,他就不信他贵为九五之尊还对付不了一个万知楼!
皇帝心里一乱,便对身边的侍从道:“传皇后伴驾。”
侍从闻言心里咯噔一响,小心翼翼的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已经被打入冷宫,您还要见她吗?”
皇帝愣了一下,旋即想起皇后和人偷情之事,心里没来由的更恼了三分,当下摆了摆手,侍从忙退了下去,正在此时,梦溪却走了进来。
她向皇帝行了一个礼后,皇帝看到她却不自觉的眼圈红了红,她走到皇帝的身边道:“皇兄,近日宫里多事,你千万要保重龙体,我让御膳房炖了一些补品,你先吃一些,往后只怕还有更多的事情要等着皇兄去做。”
皇帝抬眸看着梦溪,却见昔日那个只知道生事捣乱的少女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不少,眉眼间俱是坚强,他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接梦溪端过来的膳碗,而是轻声道:“你最近见过千赫王没有?”
若是以前梦溪只会嘻嘻哈哈的回答,并不会深想皇帝这句话后隐藏的意思,可是在经历过赐婚的事情之后她便知道她的皇兄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疼她,她此刻已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
她淡淡的道:“见过是见过,可是他并不喜欢我,他喜欢温柔一点的女子。”
皇帝却有些嗔怪的道:“你是堂堂的公主,怎么连一个莽夫的心都拴不住?”
梦溪闻言眸光微变,一把将放在小几上的补品端起来一口喝掉道:“那是因为我比他还没有心机,他的心不在我的身上,皇兄若是觉得我无能的话,不如另行赐婚于他,也好省得我们两看相厌!”
皇帝看到她那副样子,一时间怒从中来,当下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道:“混帐,朕实在是把你宠坏了,让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梦溪的眼眶泛红,嘴巴一扁,便已冲了出去,却在门口遇到了苏连城,她自从和楚晶蓝相熟之后就对苏连城没来由的生了几分讨厌,当下银牙一咬,张嘴就吐了苏连城一脸口水,然后又骂了一句“贱男人”这才气呼呼的离开。
苏连城实不知道何时得罪了这个本朝最难缠的公主,心里一阵嫌恶,却也拿她没有法子,只得由得她大步离开。
梦溪原本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原本是想来劝慰皇帝的,不料却招来了这样的结果,她的心里一阵透凉,以前她一直认为将她赐婚给乌铮是皇后的主意,如今想来不过是皇帝碍于兄妹之情,借由皇后的嘴说出来而已。
她一时间对皇室中的事情失望至极,只恨不昨不是皇室中人,她一回到宫里,便将一应细软收拾妥当,碧柔和碧玉两人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劝阻,见她准备出门时却吓了一大跳,忙拦住道:“公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公主还是留在宫里吧,如今万知楼猖狂无比,圣上的亲信大多都遭到了毒手,公主是千金之体,不容有任何闪失……”
“闭嘴!”梦溪咬紧银牙道:“宫里若是真的那么安全的话,那么德妃,良妃,淑妃,容妃就不会同时死在宫里了。万知楼想要取我的性命大可以直接来取,我可不怕他!”
碧柔和碧玉知道她今日动了真怒,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却想跟在她的身后,她大怒道:“谁敢跟来我就剁了谁!”
两人知道她是说的出就做得到,一时间也不敢跟过,梦溪瞪了两人一眼后便大步走了出去,宫中由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时间乱成一团,也没有人去管她,她一个人极顺利的就从皇宫后门的狗洞爬了出去。
月明星稀,她一个人走在西京的城里,一时间心里乱成一团,她虽然贵为公主,可是却没有几个朋友,如今这般星夜登门,只怕会吓倒一群人。
她原本打算去找楚晶蓝的,可是却知道洛王府那个地方她如今还是不去的好,她也想过去找白玲珑,只是一想起白玲珑如今伤势未愈,她这样去了也只会让白玲珑替她担心。
她的心里一时间难过至极,突然发现她这个天之娇女其实离开了皇权便什么都不是,她轻轻咬了咬牙,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她虽然并不过问朝中之事,但是对如今朝堂上传闻还是知晓一二,素来不知忧伤为何物的梦溪公主在这个冷月横空的夜晚终于明白了许多的事情,敏感的感觉到那看似高高在上的皇权,其实要倒塌也不过是件极容易的事情。
梦溪的眼里有了一抹泪水,突然又想起了她早已过世多年的父皇和母后,她的眸子里一处暗然,打算寻个漆黑的角落痛哭一场,正在彷徨间,却见一队穿着黑衣的男子极为灵敏的穿过了街头,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心里一惊,也顾不得哭了,忙将眼泪一抹,背着她的包袱便跟了上去,却见那些人飞快的朝驿站奔了过去,她一时间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仗着自己对驿站的熟悉,便从后门爬了进去。
她见那些人飞快走进了乌铮住的西院,她和乌铮虽然见过几次面,却是互看对方不顺眼,她在乌铮的手里也吃了不小的亏,心里一直想找机会扳回一局,却不知道如何扳回,她今夜见到这些黑衣人行动诡异,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她小心翼翼的贴在后门,用口水沾湿手指之后便轻轻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却见乌铮高坐在大椅之上,那些黑衣人全都跪在地上向他行了一个礼,他的脸上庄重而又透着悍气,再没有她以前看到的那些痞气,她愣了一下,发现乌铮一本正经的样子竟是极有男子汉的气概,那分霸气让她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
梦溪轻轻咬了咬唇,暗暗告诉自己不能被眼前的野人所迷惑,对,野人,乌铮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人!她又岂会看上一个野人,而且这个野人还一直心怀不轨!若是让她寻到他心怀不轨的证据,她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一番。
乌铮冷硬的声音传来:“事情进展的如何?”
“回大王的话,事情进展的顺利,万知楼已经派人送了一万担米去了草原,只是我族中人食肉比较习惯,不是太喜欢吃米粮。”下首的一个粗壮的汉子道。
“狗娘养的银面阎罗,说是要送老子十万担米,结果却只送了一万担,是觉得逗着老子好玩吗?”乌铮恨恨的道。
那汉子道:“万知楼还派人送了话过来,说那些米是给我族中人煮粥喝的,他们知道我族中人吃不习惯米粮,所以将余下的九万担米折成现钅艮,从寒北购进了一批品种极佳的牛羊,想来能改进族中之难。”
“还算那个混蛋有些良心,不枉我这一段日子用心助他。”乌铮的脸说变就是变,方才还气闷闷的,转眼间便又笑眯了眼。
梦溪听到他的那一席话后听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千赫草原若是也和万知楼有联系的话,那么如今的皇权便也危旦夕了。
拉格在旁道:“大王也不用太过担心万知楼那边的事情,最近这段日子,银面阎罗对皇帝做的事情实在是大快人心,我觉得银面阎罗就是一个真汉子。”
乌铮撇了撇嘴道:“是个真痞子还差不多,那混蛋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整天都想着算计,好在他并无大志,否则老子的草原只怕也得被那浑蛋给算计光。你们就看着吧,那浑蛋的话是说的极好听,可是我若是不能他足够的甜头,那余下的东西也到不了我们草原,就连我只怕也离不开西京。”
拉格愣了一下后道:“难道万知楼比洛王还要势大?”
“他们不是一样的势力。”乌铮缓缓的道:“洛王的势力在朝堂,行事还有迹可查,可是万知楼行事却可以完全不顾章法,只凭他一人的喜恶做事,这样的人若是真的把他惹恼了才是真的可怕。根据我这一段日子收集到的消息,他在朝堂之上只怕还有不少的眼线,你瞧着最近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报复,所以我宁愿惹恼洛王也不敢得罪他!”
拉格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乌铮却又道:“你就不要再纠结这些事情了,我们离开西京的事情可已安排妥当呢?”
“已经安排妥当。”跪在下首的汉子道:“我们只要在城门关下之前出了城,然后折到西郊,再从西郊去到迷津度,然后坐船去苍州,再从苍州骑快马折到草原便可,这一路之上,我已经安排了接应的人手。”
乌铮轻轻皱着眉头道:“怎么如此复杂?”
“皇帝想将大王困在西京,若不是今日皇宫里出了事情,我们今夜连驿站都进不了,所以出城的时候需要寻找合适的机会,不得不用声东击西的法子,路就选的有些曲折了。”下首的汉子轻声答道。
乌铮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狗皇帝的确有一肚子的坏水,整日就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复杂一些就复杂一些吧,安全第一。”
“大王打算何时离开西京?”拉格在旁问道。
乌铮想了想后道:“在洛王起事的那天晚上离开胜算最大,他们在那里打的不可开交,咱们准备回家。”
“大王英明,只有在那个时个西京的防备才是最松懈的,怕就怕皇帝闻到了那抹紧张的气息戒严全城,到时候我们想要脱身就难了。”拉格有些担心的道。
乌铮淡淡的道:“不急,我们还有梦溪公主那张王牌,有她在,我们要离开西京就不是难事。”
“大王真的打算将梦溪公主带回草原?”拉格有些惊讶的看着乌铮道。
乌铮微眯着眼睛道:“她?配得上草原吗?对我来讲,她只是打开城门的钥匙罢了,待到她失去她的价值之后,自然是要将她扔在西京做她的亡国公主,她那样的女子若是带到草原,只会成为草原之害,我才不会带她回去!”
拉格等人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梦溪在外听到他的话气的咬牙切齿,她只恨不得将乌铮打成猪头!她心里实在是太气,一不小心便不自觉得一拳轻打在了墙上,打完之后她才知道大事不好。
“谁?”拉格如猛虎一般朝后院扑了过来,梦溪一惊,忙打算经右方的走廊逃出去,她心知她今日听到了乌铮的秘密,依着乌铮的性子必会灭口,她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惊动侍卫,然后才有一丝胜算。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只大手便已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一股异味便钻进了她的鼻中,她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扭头,便看到了乌铮那张如刀刻一般的脸。
乌铮一见是她,也有一些吃惊,却很快就回过神来,当下微笑道:“哟,这不是公主吗?怎么呢?想本王了吗?竟这般半夜奔来!想本王就直接说一声嘛,又岂敢让公主亲自来寻本王?”
这边的动静闹的实在是太大,早已惊动了驿站的守卫,众守卫正欲前来一探究竟,在听到乌铮的话之后然后全部都缩了回去,梦溪公主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这般夜访之事,实是再寻常不过,他们又哪里敢去问半句。
梦溪见到那些守卫又缩了回去,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看到乌铮那张如刀雕成的脸,心里没来由的有了一分些惧怕。
乌铮的手一捞便已将梦溪拎进了房间,梦溪的身材娇小,乌铮高大粗壮的如同大山,两人这般身子贴近的样子若是让楚晶蓝看到,一定会赞一句两人是古装版的美女与野兽。
众汉子一见是梦溪,一个个都愣在了那里,拉格道:“她只怕将我们方才说的话全部都听了去,大王,如今只能杀了她了!”
梦溪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当下拼尽全力将捂着她嘴的大手拉开道:“我是草原的大妃,你们哪个敢杀我!”她这一句话说的杀气十足,倒真有几分大妃的味道。
乌铮闻言也愣了一下,梦溪却双手Сhā在腰前道:“我皇兄早已将我把我当做工具送给了大王,算来我已经是大王的大妃!用我们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出嫁从夫,在我皇兄将圣诣宣布的那一天起,我便和朝庭没有任何关系!我所有的一切都和草原联系在一起!”
乌铮听到她的话觉得实在是太过稀罕了,只觉得这个汉族的公主行事当真是匪夷所思,几乎每次见面都能给他无穷无尽的惊喜,他伸手挑起梦溪的下巴道:“出嫁从夫,你当真把我当成是你的夫吗?”
梦溪咬着唇道:“其实我很不想把你当成是我的夫,可是圣诣已下,如今整个西凤国都知道你是我的夫婿,在我们汉人的礼教土中,女子若是定了亲,若是被夫家退了婚,便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她的眸子看着他的脸道:“你长的太瘦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的胖胖的!”
乌铮捏着她下巴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一下,这样的话除了他的母妃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公主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梦溪一看到他的样子,便知道方才的话有效了,当下也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只是她的身体娇小,这般一挑她还得扬起头才能看到他,她微笑道:“其实细细看你,也觉得你长的挺好看的。”
乌铮的眸光转深,原要已起的杀机在那双纤纤素手抚上他的下巴的时候,心底竟泛起了一抹异样的情愫,这些长年在权利之颠生存的人,说的话从来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本不信她的话,可是在看到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心里不知怎的就信了三分,还觉得她的那双眼睛狠起来的时候够狠,哭起来的时候有夺魂之魅,此时这般纯真的看着他,硬生生把他那颗被草原的疾风吹的冷硬的心肠给看软了。
拉格看到梦溪那副样子,心里极度不平,当下恶狠狠的道:“滚开,我们的大王又岂是你能摸的!”说罢,便欲伸手来拎她。
乌铮大手一挥,拉格的嘴一扁,却也只能乖乖的把手挪开,然后嗫嚅的道:“大王,汉人最是奸诈,这个汉人的公主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乌铮瞪了他一眼后道:“该怎么做,本王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
拉格悻悻的退了下去,乌铮却含着笑对梦溪道:“你当真愿意跟本王去草原?”
梦溪的眸光有了一分淡淡的迷离,草原的光景,以前她听人说起过草原的事情,只觉得那便是野人住的地方,要什么没有什么,天天都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和皇宫的富贵是没有办法比的。只是如今的皇宫对她而言已经失了最初的温度,那些她曾认为的暖暖温情在这一刻已经化为乌有,父皇和母后早已仙逝,皇兄的眼里只有江山和算计,她如今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
人言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嫁人,她以前一直想嫁一个她真心爱的人,那人最好是温柔而又体贴的,因为她一直觉得只有那样的男子才能包容她的性子。
可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是那么的残酷,那个温柔的男子已娶了一个比她优秀万分的女子。眼前的男子脾气暴躁至极,只怕是容不下她放纵的性子,那无比无际的草原只怕也不是能给她幸福的地方。
只是万幸的是,这个脾气暴躁的男子正值婚龄,还长的不算太丑,就算她没有听到他的秘密,那纸圣诣压下,她知道她也是不得不嫁他的。如今的性命捏在他的手上,她更没有选择的权利。当务之急,还是先保住性命再说,其它的事情以后再从长计议。
乌铮看到她眼里的伤痛,知道这个看似张狂的女子其实内心里也有着属于她自己的无可奈何,他伸手拂开她的手道:“本大王从不强人所难,你不愿嫁给我就趁早滚蛋!别老是在老子的面前晃来晃去!”
拉格闻言,手中的大刀已经扬了起来,冷厉的刀光映在墙上,晃得梦溪的眼睛直痛。
她的眸子一眯,大声道:“放你娘的狗屁,本公主就嫁你这个野人了!”
乌铮闻言却咧嘴浅笑,这样张狂的话不知怎的他听着却是极舒服的,女人嘛,太温柔了不够折腾,还是野一点比较好。
梦溪看了他一眼,却又将鼻子捂起来道:“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你多久没有洗澡呢?”
拉格Сhā话道:“大王不过只有十余天没有洗澡罢了,怎么样?很有男人味吧!等大王一个月不洗澡的时候你再去闻闻,更有男人味!”
梦溪闻言相吐,当下一把将乌铮推开,然后跺了跺脚,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乌铮道:“本公主骂你是野人,你还真把自己当野人不成?十天不洗澡?这么热的天你居然十天不洗澡!难怪身上的味道那么难闻了!还男人味,狗屁的男人味,根本就是狗屎味!你们草原很缺水吗?西京可不缺水!”
她的河东狮吼震住了一屋子的男人,她单手指着拉格道:“你,快去打盆水过来给你家大王洗澡,本公主今日兴致大发,亲自伺候你家大王洗澡!”
这样的话就算是在草原,也没有几个女子说的出口,这番一吼,一屋子的男子几乎全部被吓的趴倒在地。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四十四章
乌铮看到梦溪这副骠悍的样子,却是越看越顺眼,当下嘴角微勾,眼里兴趣浓浓,然后扭头对拉格道:“还不快去倒水!”
拉格被他这一句话吓得不轻,他威风凛凛的大王,怎么会听起女人的话来?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乌铮,乌铮见他不动,把脸板起来道:“混帐,没听见本王的话吗?”
“我这便去。”拉格暗叹了一声只得下去倒水。
乌铮一手放在胸前,一手拖着自己的下巴道:“你这样子本王瞧着喜欢,虽然瘦了点,矮了点,可是细细看来还是有几分顺眼。想做本王的女人,就得有那么一层杀气,否则只怕草原的腾日神也看不上你!”
梦溪看到他的样子嘻嘻一笑,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却满是苦意,这种粗犷的男人她实在是不太喜欢,可是如今摆在她眼前的路就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早已没有退路了。她曾想过要逃婚,但是如今就算是逃婚也无从逃起。
很快水就打来了,是冰凉的井水,梦溪愣了一下,拉格看出了她的想法后道:“我们的大王从来都不用热水洗澡!”
梦溪笑眯眯的赞道:“我的夫婿当真是真正的男人!”
乌铮将她娇小玲珑的身子上下打量一遍之后道:“等到床上之后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男人。”说罢,竟又朝她挤了挤眼,屋子里男子闻言都豪爽的笑了起来。
梦溪平日里纵是再张狂,也是女子,此时听到这荦段子,俏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乌铮看了她一眼,当下嘻嘻一笑,一把便将她打横抱了进来,她忍不住惊叫出声,他却笑道:“莫怕,莫怕,我会待你极温柔的!”
梦溪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她紧贴的胸膛如同铁板一样结实,夏日的衣衫薄,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前肌肉的纹理。
她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没来由的便有些怕了,她刚想出声让他将她放下来,他却已一把将她扔进里间的巨大浴桶之中,她吓的尖叫一声,水花也随着她的尖叫声四溅。
乌铮邪邪的看了惊慌失措的她一眼,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半趴在浴桶边上道:“大妃莫慌,大王我最是懂得怜香惜玉了,又哪里敢让你替我洗澡,我来伺候你便好!”
梦溪闻言吓的半死,忙从水中爬起来要拒绝,他却已极快的把自己给脱的一丝不挂的就跳了进去,梦溪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跨进浴桶,于是乎,某人光荣的耍了一回流氓,而某人连忙将眼睛捂上,大叫道:“完了,完了,要长针眼了!”
乌铮看到她的样子实在是想笑,伸手一把将她的小手拉开道:“长个屁的针眼,男人和女人成亲之后,哪天不互看上十几回,你见谁长过针眼呢?”
梦溪愕然,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怒道:“我们还没有成亲,你怎么就,怎么就……”后面的话纵然她的性子张狂在这样的环境里却也是说不出来了。
乌铮笑眯眯的道:“是你自己说是我的大妃的,既然你都承认了,我又岂能不好意思将这事给坐实?再说了,公主也甚合本大王的心意,本大王身强体壮,公主都表明了心思,我若是推辞的话,传出去只怕还会让人误会本大王不够男人!”
梦溪的身子泡在冰水之中,心跳却快到极致,她咬着牙道:“我们还没有拜堂!”
“公主也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选择嫁给了我,那么自然就要按我的规矩来办事。”乌铮朝梦溪又靠进一步道:“在我们草原,只要男女相爱,就能在一起的,可没有你们汉人的那许多规矩,公主也不用太过害怕,我保证负责,再说了,我们还有婚约在!”
梦溪又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当下怒道:“去你娘的,我们现在还在西京,就得按西京的法子去做一切事情,在没有大婚之前,我才不要和你做那事!”
乌铮闻言却委屈的道:“可是我已经被公主给看光光了,公主此时说不要我了,可得补偿我了!”
梦溪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可是此时看到乌铮之后却发现全天下不要脸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乌铮一个人不要脸,他自己脱光了衣服在她的面前耍流氓,却说让她负责!在这件事情之上,女子永远都是吃大亏的一方,他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顿时大怒,觉得和这个混帐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当下闭着眼睛摸着浴桶便欲爬出去。
乌铮又岂会如她的愿,当下长臂一伸便将她搂进了怀里,他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你若是现在出去,我敢保证你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梦溪愣了愣,他又轻咬着她的耳朵道:“反正我们之间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如我们就生米煮成熟饭好了,反正你也看了我了,难道还指望去看第二个男人吗?”
梦溪怔了一下,他的大手已极不规矩的摸向她的胸前,她顿时大惊,正欲开骂,他的唇却已吻上了她的唇,将她那一肚子骂人的话全给堵住。
梦溪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鼻子里闻到了浓烈的阳刚之气,当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升起了其它的情绪论,她的心竟毫无规律的乱跳了起来,那又惊又悸又喜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她条件反射就欲去推他,可是触手却是他湿一滑的肌肤。
她顿时吓了一大跳,又往旁边摸了一下,却摸到了让她悔恨一辈子的东西,她初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却听到乌铮抽气的声音在他的唇畔袭来,他用又痛苦又快乐的声音对她道:“还说不想跟我,瞧瞧你的手都摸到哪里去了,你的手比你的嘴可要诚实多了!”
梦溪闻言顿时吓的不轻,忙将手挪开,张嘴便欲辩解,只是才一张开嘴,他的大舌便已霸气无比的闯进了她的檀口之中,她怕的要死,死命往后退,他的大手却已一把Сhā一入了她的发中,将她的头固定住,她此时的身子已顶在浴桶之上,竟是半点退路都没有。
乌铮的吻狂野而又还着浓重的的掠夺气息,大手在她娇小玲珑的身上游走,她原本心里满是抵触,却被他吻着吻着就开始有些头脑发昏,神志也开始迷离了起来。她的身体里升起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让她有些抓狂,原本对他的抵触也随着那丝感觉的升起而慢慢有了转变,他的手摸过的地方竟带来了一抹异样的愉悦之感。
梦溪只觉得全身乏力,原本一直紧握着的左手也松了开来,一只瓷瓶也掉了出来。
乌铮早已情动,只觉得梦溪的个子虽然娇小,不及草原的女子粗壮,但是身材却是极好的,处处都透着诱惑,他原本只是想占些小便宜,让这个娇蛮的公主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见到他就在大呼小叫的,可是在吻上她的唇时却彻底改变了主意。
他的内心有一个猖狂无比的声音在叫嚣着:“要了她,要了她!”
乌铮从不拒绝内心的任何感觉,当下一把将梦溪从浴桶里拎了起来,然后伸手去解她的衣结,只是衣服沾了水,他又是一只手去解,又哪里能解得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一把便将她的衣服给撕破。
“吱”的一声,梦溪似乎清醒了一些,她睁开迷离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又羞又恼,欲去拉她的破衣,乌铮却大手一扬,将她的衣服扔的远远的,然后一把捞起一旁的宽大浴巾便将两人包在了一起。
梦溪大是懊恼,张嘴欲骂,一抬头,却看到了乌铮那双乌黑如墨,却又深邃无比的眼睛,不知怎的她就愣在了那里,已准备好的一肚子脏话却是一句也骂不出来了。她认识这双眼睛,这双眼睛曾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梦境里她从来都没有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的脸,此时终于看清这张脸时,她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伸手摸上了他的脸,有些难以置信的道:“真没有料到,那个人竟是你!”
“哪个人?”乌铮看着她问道。
梦溪轻声道:“竟千百万次出现在我的梦里的人。”
乌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说罢,一把将她抱起便双双倒在了那张巨大的铺着兽皮的大床之上。
对梦溪而言,这个夜晚如同梦境一般,她竟看到了梦中出现的眼睛!这一夜也是她蜕变的一夜,从少女到少妇的改变,那些潜藏在她内心里的种种也在这一夜得到了释放。
只是那丝狂野后带来的巨痛,却也让她记住了一辈子,多年之后,她和乌铮坐在千赫草原的大殿之上看着牛羊成群的在眼前跑过,又说起这天晚上的事情时,她依旧娇羞无比,大骂乌铮是野兽不是人!乌铮却只是宠溺的看着她微笑,若不是有这一夜的疯狂,两人以后面对那些伤痛和考验时才没有将对方放下。也就不会有那一对帝后的草原传奇。
乌铮早上醒来的时候,梦溪还没有醒,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勾,他在草原的时候,王帐里也是美人的,却一直没且立过大妃,他一直觉得,他的大妃一定要与众不同,之前皇帝赐婚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满满的不以为然,原本打算将梦溪娶回草原之后就当做神像供在那里,在他的心里能做他们大妃的女子只有那他真正心爱之人。
在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他便彻底改变了主意,这个女人他是要定了,理由很简单,他看上她了!
昨夜的事情也许有些趁人之危,可是就算是趁人之危,那又如何?自己看上的女人若是就这样放她走,那才是真正的傻子做的事情!
他满脸春风的走出房间,却坏心眼的把她昨日里穿来的衣服也给拿了出去,衣裳虽然破了不能再穿,可是他怕她的疯劲一上来,就算是那样衣服也会穿着逃跑。她一旦逃跑的话,拉格那些粗人只怕会伤到她,再说了,万一她真的逃跑成功,以后让他去哪里找她?
乌大王做事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卑鄙无耻,只要他爽了,那么一切就都是可行的。
安子迁脸上带着一个银制面具站在一间普通的民房之前,此时已值黄昏,屋子里一片安静,绚丽的霞光在天空中画出了一副绝美的风景,他坐在那里不动,眸子里却有暗茫涌动。
他还记得安老爷在他年幼之时的样子,那张脸实是慈爱无比,到如今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安老爷心中所想,只是那父子之情却已经了断了。
轻轻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缓缓推开了虚掩的门走了进去,他的眸光微闪,有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怒气,安老爷正坐在一张藤椅上喝着药,脸色比之前差了许多,两颊间有了一抹异样的潮红。
他看得出来,安老爷的病已经有些重了,这副光景,倒已有了三分像是肺痨,他原本有一大堆话想问安老爷的,可是在看到他这副样子时,却一句话都不想再问了。
安老爷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有些迟顿的朝他看了过去,他背光而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那个黑黑的影子里有张苍白无比的脸,愈发显得万分可怖。
安老爷一看到他却满脸欣喜,当下忙叫来侍从将他扶起来道:“楼主,可算是见到你了!”
“哦?你在找我吗?”安子迁的声音有些冰冷,以前安府在和万知楼做生意的时候,他曾以银面阎罗的身份见过安老爷两次,以前每次见面时,安老爷都会向他行礼,他一直觉得实在是罪过,却又不能不让安老爷行。可是这次再见面的时候,他看到安老爷行礼却觉得万分可笑。
安老爷忙道:“正是!我想求楼主几件事情。”
“什么事?”安子迁冷冷的问道。
安老爷看着他道:“我听说万知楼如今势力已极大,我想让我的三子加入万知楼,好为楼主效力,他极擅长看帐做生意,是难得的好手。”
“三子?”安子迁缓缓的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安老爷已经将他赶出了安府,并且断绝了父子交系,怎么此时又成了你的三子呢?”
安老爷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怒气浓浓的道:“上次将他从安府赶走,不过是不得已为之,并非我的本意,我如今将他带来了,你看看的合不合用!”说罢,他又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子墨!”
他的话音一落三少爷安子墨便从里间走出来,见到他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安子迁有些好笑的看了三少爷一眼,却见他比之前在安府的时候瘦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一双满是算计的眼睛里此时已有了一抹怨毒之气,只是在见到他的时候却看起来极为恭敬。
安子迁以前并不觉得三少爷看起来就是一个攻于心计之人,此时再见,一切都已改变,看人的角度已经完全不同,倒全部改变了他以往对安府中人的看法。
安子迁淡淡的道:“安老爷此事做的实在是有些奇怪,将三少爷交付于我?谁不知道安老爷一心向着圣上,而万知楼如今和朝庭的关系却很紧张,难道安老爷想脚踏两只船?”
“老夫没有那分意思。”安老爷忙道:“老夫听闻圣上想将楼主招安,楼主是个极为通透之人,想来招安也只是早晚之事。”
安子迁冷笑道:“安老爷倒是极了解我啊!”
安老爷忙陪笑道:“了解不敢说,可是我和楼主做了多年的生意,却知道楼主不是那种心怀不轨之人,所以才敢有些猜测。”
安子迁的眸子里满是寒意,安老爷却又缓缓的道:“我是生意人,自然也不会让楼主吃亏的。”说罢,他从怀里取出把银票递给安子迁道:“这些权当是犬子的入楼费。”
安子迁突然觉得安老爷很是好笑,也许在安老爷的心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她接过那叠银票看了一眼,那银票竟有万两之多,当下浅笑道:“安府的家都是安子迁在当,安老爷看起来似乎还有不少的银子,一出手竟是一万两,当真是阔气,只是这些银子给令郎做生意就足以让他做的有声有色,又何必给我?”
“楼主有所不知。”三少爷在旁Сhā话道:“父亲以前也曾支助过我做生意,可是不管我做什么,安子迁必定会百般为难,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注定会亏本。与其一直那样耗下去,倒不如进万知楼做事实在。”
安子迁看着三少爷道:“你好像很恨安子迁?”
“恨之入骨。”三少爷毫不避废讳的道。
安子迁的眼里满是冷意道:“可是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和楚晶蓝是有些交情的,我不可能让人去害她的夫婿。”
三少爷闻言却笑道:“我自然是知道楼主和楚晶蓝交好,可是我们同是男人自然是明白男人的心里,只怕在楼主的心里,却也是想将她据为已有吧!”
安子迁听到他这句话也笑了,三少爷以为他说对了,当下又道:“这些事情我只恨安子迁,并不恨楚晶蓝,所以我只要除去他便好,只要安子迁一死,楚晶蓝自然就是楼主的了。”
安子迁继续笑道:“你的说法倒是极有趣的,但是我若是想杀安子迁不过是动根手指头的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你吧!”
“用得着。”三少爷忙道:“楼主想要抱得美人归,自然是不能让她心生恨意,有些事情自然不能是楼主亲自去做,需要其它的人去张罗,我愿意做这个坏人。”
安子迁寒气迸出道:“哦?如此说来三少爷倒是个极舍得牺牲之人了。”
三少爷只觉得了他那一记目光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般,心里没来由得升起了一抹惧怕之意,当下便跪在地上道:“我愿为楼主赴汤蹈火!”
安子迁手双手拢在袖子里道:“赴汤蹈火倒不用,你们这么有诚意,这个生意我倒是不能不做了。说说看,你要如何弄死安子迁?”
三少爷忙道:“安子迁如今住在王府里,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下毒。”
“下毒?”安子迁有些不解的反问道。
三少爷又道:“只要安子迁一出王府,我必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安子迁看着他道:“你和他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你就下得了手?”
“是他先对不起我!”三少爷的眼里满是怨毒的道:“他将我往绝路上逼,我自然不需要对他客气!”
安子迁看到三少爷这副样子,终是觉得他以前对三少爷太过仁慈了些,他冷笑了一声道:“如此甚好。”
三少爷听到他答应了心里一阵欢喜,安子迁却已不理他了,扭过头看着安老爷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安老爷,什么是明月之溪,落日之尚?”
安老爷闻言顿时大惊,当下忙道:“楼主从哪里听来的这一句话?”
安子迁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给了安老爷道:“你自己看看就好。”
安老爷一看到那封信顿时脸都白了,指着安子迁道:“楼主,这信从何而来?”
“怎么?我的事情需要告诉你吗?”安子迁冷哼一声,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冷了许多。
安老爷忙道:“自然是不需要,老夫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安子迁冷冷的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安老爷的眼里有了一抹犹豫之色,安子迁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说句难听的话,皇帝我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
安老爷闻言忙道:“老夫没有半点看不起楼主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将犬子拖付给楼主了。其实这句话的全部有意思是在明月的溪畔,当落日只余一抹深红时,便能看到无上的荣光。”
安子迁闻言眸光转深,一抬手便击在三少爷的胸口,三少爷又哪里受得住,顿时身子便重重撞在了墙上,紧接着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安老爷大惊,忙一把扶起三少爷道:“楼主这是做什么?”
“我最讨厌在我的面前自以为有些本事,便觉是能在我的面前帮弄玄虚的人,安老爷,是不是我以前待你太好些?以至于你连我也敢骗?”安子迁的声音冷至冰点,刹那间,仲夏的天,屋子里冷意重重。
安老爷咬了咬牙道:“老夫哪里敢骗楼主,那句话的确是这样的意思,只是老夫还未说完罢了。”
安子迁冷哼了一声,安老爷又道:“老夫掌管安府多年,因为知道安府家大业大,难免会有周转不开的时候,所以每次一有盈余,都会拿出一成存起来,以做为应急之需。”
“安老爷倒是别有一番心思,难怪生意能做的如此成功,算来安老爷掌管安府已有二十余载,这么多年来每年抽出一成存起来,想来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安子迁冷笑道:“安老爷将安府的家主之位传给了安子迁,只怕也只是一个空架子。”
“那倒也不是个空架子。”安老爷轻声道:“安府这些年来还是有些银子的,光是那些米粮折换成银子,也有好几十万两。而去年洛王到安府的时候,我的心里便已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又让让子轩和子墨取出十五万两做应急之需,到时也可以向圣上表明我的诚意。”
安子迁闻言真真切切的觉得安老爷就是一个不折不的扣的老狐狸,当时明面上一直在拉拢洛王,似乎想寻洛王做靠山一般,内心里却早已有了其它的盘算,最可怕的是他的那些盘算,竟是半点声色都不露,想来当日他露出一些苗头来的时候,安老爷就已经将一切都转出了安府!枉他以前一直认为安老爷是个没有心思的,没料到却是个极为灵敏的商人,一看到些许风吹草动,便已做好了应会之策。当初被封皇商的时候,安老爷只怕也已想到后续会发生的事情。
安老爷这一次之所以来求他,怕是也已经看出了皇帝那边怕是靠不太住了,便来投靠他,对他而言,不管是皇帝倒台,还是他得势,必定能从一方得到好处。安老爷原本是可以将一切都给到三少爷的,却又怕三少爷败在安子迁的手里,心里又放不下安府的荣华富贵,只怕还认为这一场皇权的更替是安府跻身于人上人的最好的契机!
他冷笑一声道:“安老爷的心思果然非一般人所能猜得透,防自己的儿子竟也像防贼一样,安子默,你有一个非常了不得老爹!”说罢,他又看着安老爷道:“安老爷是不是想把自己这么多年准备好的积蓄捐给皇帝,然后以此为条件,换取功名利碌?”
“我只是想以此引起圣上的注意,求他接见我,我好细说安子迁的不臣之心。”安老爷轻咬着唇道:“不想这信竟被楼主截了下来。”
安子迁冷笑一声道:“安老爷可是在怪我多事?”
“不敢!”安老爷忙道。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后道:“我也算是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像安老爷这样的人物,今日的事情我知道了,安老爷的心思我也知道了。”
安老爷有些迟疑的道:“那犬子的事情呢?”
“我知道了。”安子迁冷笑道:“你就在这里慢慢候着吧!”说罢,他转身离开,此时夜色已浓,只几个飞身便已消失不见。
安老爷见他离开心里一急还想再问却已无从问起,三少爷道:“父亲,他可靠吗?”
安老爷的眸子微微一眯道:“他已知晓我的心思,到如今不管他可不可靠,我们已没有太多的选择,只是他以往和安府的过从甚密,应该还会顾念几分交情。再加上他对楚晶蓝一直有其它的心思,这事应该能成。”
三少爷闻言眉头依旧微皱,当下又道:“不知怎的,我见到这个银面阎罗总觉得有些靠不太住。他如今已知道我们的手中还有一大笔银钱,父亲就不怕他动了歪心思?”
“万知楼最不缺的就是钱。”安老爷的眼里有一抹算计道:“你这些年来没有和万知楼打过交道,许是不知道他的背景,为父却是花了极大的功夫去调查过万知楼,调查过银面阎罗。”
三少爷愣了一下后道:“爹,万知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对于这件事情,是许多人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安老爷轻轻的道:“万知楼其实已经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以前在江湖上只是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平日里行事极为低调,没有人知道,只是到了银面阎罗这一代才真正在江湖上掘起。传闻万知楼是前闻皇室遗孤所创,前朝覆灭之前,岑皇早已皇宫中的金银财宝转移,后来前朝覆灭之后,诛心太子便将宝藏取出创建万知楼,欲寻机会推翻本朝复国。只是我开国皇帝极为圣明,诛心太子亲眼看到我朝的繁华,和百姓过上的幸福生活,他自问就算是他当上皇帝也未必能做到这些,于是便带着万知楼退隐江湖,他自己出家为僧。只是组织已经建立,那些前朝遗臣为了避免太宗皇帝的追杀,便依据万知楼而生。从那之后,万知楼行事更加隐秘,而所有关于前朝之事也在万知楼中传了下来。万知楼有一套特别严谨的管理之法,楼中舵主以上的职务都是顶尖高手,楼中人才辈出,实力极为强盛。”
三少爷愣了一下道:“真没有料到万知楼竟是这样的一个组织。”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四十五章
安老爷轻咳一声后又道:“原本万知楼会依旧无声无息的传下去,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被银面阎罗打破。传闻银面阎罗是江湖上的孤儿,却是练武的奇才,万知楼的前任楼主将其收养之后倾尽心力传授武功,万知楼的楼主在仙逝之前便将自己一生的功力都传授于他,于是他的武功才会如此深不可测。而他当上万知楼的楼主之后,觉得万知楼如今不必再如以往那样躲躲藏藏,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在江湖上生存,于是万知楼才真正涉足江湖,由于有极严密的组织管理以及雄厚的财富,只用了不到十年的功夫就成了江湖上最大的帮派。却又由于他们几百年传下来的隐密管理之法,他们也是江湖上最神密的组织,银面阎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
三少爷的眼里有些不屑的道:“如此说来,银面阎罗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胡说!”安老爷骂道:“你万不可看轻于他,我一直认为创来艰难,可是守业却更难,他将一个神秘的组织变成江湖上最大的帮派,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强悍实力,而且还让手下的人心服口服,这就更需要个人的人能力了,再将万知楼以前的神秘溶入其中,就更需要个人的智慧,你竟说他不过如此!你若是有他那样的本事的话,又岂会连我送到你面前的家主之们都守不住?”
三少爷面有愧色,不敢再说话,安老爷却又叹了口气道:“你已让我失望过一次,往后万不可再让我失望了,这一次我们来西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因为一旦败了,回到杭城的话只怕也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三少爷的眼里自信满满,他看着重安老爷道:“父亲尽管放心,我一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妥妥当当!”
安老爷正欲说话,却觉得嗓子一阵发痒,当即剧烈的咳嗽起来,三少爷忙替他捶背,他拿手绢捂住了嘴,待咳嗽完之后看了一眼那手帕,却见上面竟满是鲜血,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三少爷却吓白了脸。
安子迁回到碧涛轩时楚晶蓝正带着圆荷和圆珠在给宝宝做鞋子,那鞋头用布做了一只老虎的样子,甚是可爱,他的嘴角微微一扬,心里一片温暖。
楚晶蓝见他回来了忙笑道:“你回来了?来看看这鞋子好不好看?”
安子迁伸手接过鞋子,悠悠的道:“母亲给自己的孩子做的鞋子自然是最好看的!”
楚晶蓝见他情绪低落,知道他有心事,便让圆荷去将晚上炖好的银耳粥取来一份,然后看着他道:“今日伯母差人送来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些她亲手做的衣裳和鞋子,你试试看是否合身。”说罢,她的手轻轻一伸,圆荷便将一个紫色暗纹的包袱递了过来。
安子迁愣了一下,楚晶蓝又道:“他们也为西京了,听说是父亲来了,他们不放心你,所以也跟了过来,只是他们也知道王府的门禁森严,知道你在里面甚是安全,只将东西送来便走了。”
安子迁闻言心里有了一分苦涩,他在楚晶蓝的身边坐下来道:“以前总觉得因为自己缺了一分温情,所以就想身边的人都能因为我的存在有一分温暖,所以不管对谁我都留了三分情,没料到却伤了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心里存了后悔却也无力改变任何东西,才知道有时候爱也是一种伤害,这句用来说母亲和伯娘伯父都是对的,伯娘和伯父明明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却因类当时的无奈成了往后对我最大的伤害。”
楚晶蓝低声道:“其实那些事情也不见得就全部都是伤害,人不管是在哪种环境下都得先活下来,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安子迁伸手一把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低的道:“晶蓝,我觉得我没有你坚强!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对你已经很好了,还曾暗暗在心里抱怨过你太冷情,到如今才知道我对你是好,可是也一直在伤害着你,你若不坚强不懂得算计的话,只怕是捱不过那段岁月。”
“事情已经过去了。”楚晶蓝柔声道:“我如今很好,你也很好。”
安子迁轻轻将她松开,她见他的眼眶泛红,当下展颜一笑道:“如今你我都快为人父人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不再上演,我们要做一对称职的父母。”
安子迁含泪一笑,轻轻拉着她的手道:“其实我能做的还有很多,比如说对你更好一些。”说罢,他轻轻低头吻上了她洁白如玉的额头,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比以前丰盈了不少,只是相对其它怀孕的女子,她还是纤瘦的,他知道那是因为她一直在操心着身边所有的事情。
楚晶蓝浅笑,如秋水一转的目光转动,四目相对,屋子里是满满的温情。
苏连城将从猎场捡回来的纸片拼齐后对着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他单手撑着下巴满脸深思之色,他的记性极好,虽然没有到过目不忘的阶段,却也几乎看过一遍的东西大多都能记住,此时觉得这字迹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愣是想不起来,心里不自觉的就有了几分烦躁。
红霜端着茶点进了书房,见他看着那拼好的残字发呆,当下微笑道:“相公,公事重要,身体也极为重要,你一早便在拼这个东西,一直没有吃东西,如此身体又如何受得了?”
苏连城微微一笑道:“你比我娘还要麻烦几分。”他的话是这样说,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那有些烦郁的心也因为美人的温情而抚平。
红霜抿唇微笑道:“人言妻子就是半个娘,我自然要好生照顾好你。”
苏连城闻言眼里有一抹愧色,他轻声道:“叔叔反对我娶你为正妻,这事得再等等,等他的气消掉一些之后,我再带你回杭城,求我爹同意娶你为正妻。”
红霜微笑道:“只要能呆在相公的身边便好,我不在意名份之事。”她心里却忍不住想骂:嘴里说爱惨了我,却还不是放不下你的荣华富贵,往后只怕是看到心动的女子就将我给忘得干干净净了!男人从来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银子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有银子在手,我又岂会如此对你委曲求全?
苏连城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愧意更重,见她的眉眼里俱是温柔,就如同当年的巧巧一般,他的心里的疑虑又淡了一些,不管红霜是不是巧巧,又或者这里面还有其它的什么事情,只要她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那便比什么都好了。
他轻声道:“巧巧,有你在身边真好。”
红霜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那张纸后道:“这人也真是狂,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她以前原本是不识字的,某人为了让她能入得了苏连城的眼,曾经疯狂的训她习文断字,她原本又是个极聪明的人,只短短一年的时间,竟将汉字认了个大概,还背会了三百多首古诗,又能看一些诗词歌赋,只是终究是速学之人,又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间,她的文是看的极好,可是字却写的极丑。
苏连城轻轻点了点头道:“他有狂的资本啊!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说的话自然也就难听了些。”
他平日的事情也会对红霜说上一两句,红霜知道他如今领了招安副使之职,也知道这字甚是关健,当下微微皱着眉道:“只是这字我怎么瞅着极为眼熟,啊,对了,是花街街头代人写信的王司书的字!”
苏连城愣了一下后道:“谁是王司书?”
“这个王司书常年在花街写信,以前我有姐妹曾托他写信,可是又嫌他写的字太草了些不好认,为这件事情两人还当街对骂过,你说你是以写信为生的,自然要是客人的要求为主,怎么就能如此霸道呢?因为他的态度不好,所以找他写信的人并不是太多。只是他也奇怪,纵然摊子上没有生意,也不肯学别人写一手规矩漂亮的正楷字。”红霜说到那个王司书她还有一肚子的怒气。
其实她嘴里说的和人吵架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什么姐妹,而是她自己,当时她看上了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用心浑身解数将那人迷的神魂颠倒,后来两个私通书信,她自认为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听人说王司书的字写的好,于是便去求字。不料那王司书竟用龙飞凤舞的字写了她要的情书,她觉得一个女子的字若是写成那样就实在是太假了,她当即让王司书重写,不料那竟是一个倔强的主,拼写也不重写。而那公子刚好提前到花街来寻她,看到了两人吵架的情景,将她的真面目认清,从而和她一刀两断,坏了她做高门贵夫人的美梦。
苏连城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愕,恍惚中记起他到西京后第一次见到巧巧的情景,当时他在街头问了一个男子是不否见巧巧路过,反而被那男子奚落一番的情景,当时巷子里一片幽暗,当时他曾见到那男子的案前放着一张纸,纸上有一些字迹,之前这一直觉得那字迹眼熟,此番红霜一提醒,他便猛然想了起来。
他暗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万知楼行事周密,也许他能从这一次的事情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来。
他当下茶点也顾不得吃了,对红霜道了句:“巧巧,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说罢,匆匆忙忙的让人备了马车便朝花街奔了过去,只是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去后部衙门里找崔文滔借了五十个精兵随他一同前往。
他到达的时候,果然见那里摆着一个“替人写信”的摊子,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汉子正坐在柳树下。
苏连城走过去将那封粘好的信放到那汉子的面前道:“这信是你写的吗?”
“是我写的。”那汉子看了一眼那封信道:“我代人定惟,有问题吗?”那汉子看了一眼那些官差,知道今日出事了。
苏连城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你写的,那就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那汉子怒道:“我代人写字又有什么错呢?这青天白日的难道还想要冤狱不成?”
“冤狱?”苏连城冷笑道:“也不全是,只要你告诉本官银面阎罗是谁,本官自会给你一条活路。”
那汉子愣了一下后道:“银面阎罗是谁?”
“你就接着装吧!”苏连城大手一挥道:“来人啦,带下去!”
那汉子一惊,又哪里肯就范,当下一掀书摊,操起案下的一对笔便朝苏连城攻了过去。原来他用来写字的笔是分两头的,一头是武器,另一头却是用来写字的,这番一遇到危险,便直接取出来用了,以求能够逃脱。
那汉子若是不反抗,若是一直一口否认这件事情,苏连城在审讯一番之后也许便会将他放了,可是他这一动武,就彻底暴露了身份,那些官差早已得到苏连城的吩咐,将那汉子团团围了起来,那汉子的武功原本只是个三流角色,又哪里敌得过兵部衙门里的官差,几个回合下来,便已被生擒。
苏连城看了他一眼道:“先带回去,然后再细细审问,怕是能审出一些事情来!”
万知楼的另一个线人正打算来集情报,却见到那汉子被人擒走,当即隐入墙角,待到官差走了之后他忙回去给苗冬青报信。
苗冬青听到那线人的汇报之后,知道出事了,当即将消息传给了安子迁请他示下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并立即通知各分舵更改万知楼的密令,然后再令各分舵小心行事。
安子迁一刻钟之后便已收到了苗冬青加急的密报,心里一时间也有了万千的疑问,后想起苏连城极为出众的记忆力之后,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当即将让圆荷将许晓玉叫来后吩咐道:“王司书被抓进了兵部的衙门,他虽然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可是却清楚的知道万知楼暗线分布的方式,你现在立刻传消息给苗冬青,让他立刻更改所有线人的联络方式,那些常和王司书联系的线人全部都避避风头。然后再将消息传给乐辰景,就告诉他王司书知道谁是银面阎罗。”
许晓玉愣了一下后道:“公子,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世子?世子和你之间原本就有一些恩怨,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对王司书严刑拷问的。”
“王司书并不知道我是银面阎罗,可是只要他耐不住刑就会说出相应的线索,那些线索只要被苏连城知道了,他很快就能猜出我就是银面阎罗。而那些线索与其被苏连城知道,倒不如被乐辰景知道。乐辰景虽然恼我,却也会以大局为重。”安子迁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我们可以闯进兵部衙门去救人。”许晓玉看着他道。
“不成,不能去。”安子迁微微一思索后道:“此时的兵部衙门必定是天罗地网,我们去了只会白白牺牲,我不能为了一个王司书让更多的兄弟冒险。”
许晓玉愣了一下后道:“公子是想弃王司书呢?”
“如何别无他法。”安子迁轻叹了一口气。
许晓玉微微一思索,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当下轻咬了咬唇之后道:“我这便去安排一应事情。”
安子迁轻轻点头,许晓玉走出几步后又转过身道:“公主觉得苏连城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安子迁的眸光微深,对她轻轻摆了摆手,却没有再说话,她的眸光深了些,长叹一口气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许晓玉才一走,安子迁便又收到了另一封苗冬青的线报,这封线报比刚才好封线报发的要早一些,只是那封线报是加急的,所以他才先收到。
这封线报是关于苏连城和巧巧的事情,苗冬青在得到他的指令之后便命人全力搜罗那段消息,安子迁细细看了一遍后眸子里满是寒意,他的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
楚晶蓝一直在屋子里看着他安排一应事情,却一直没有出声询问,此时看到他这副表情,便问道:“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安子迁将手中用万知楼特殊语言写成的线报翻译过来说给楚晶蓝听,她听完之后心里涌起万千的情绪,半晌之后才冷笑道:“这件事情真正的真相竟是这般!当真是好笑至极!”
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其实细细想想也算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这件事情听来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苏连城也算是天下间顶聪明的人,没料到却还是被人耍得团团转。方才晓玉问我要不要除了他,我原本有一丝犹豫,此时却觉是根本就不用再犹豫了,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就注定已没了归路。”
楚晶蓝眸光微深后道:“一刀杀了他我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不管整件事情是谁先挑出来的,他终究是错了,若是他没有那分邪念,又岂会有今日的恶果?”
安子迁问道:“那你觉得如何处置他才算真正的妥当?”
“我曾发誓,他加在我身上的事情,必百倍奉还!”楚晶蓝缓缓的道:“有些痛有些恨是必须要让他知道的,当一个人看到支撑他生生死死的事情,不过是一个阴谋,想来必定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眯,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他的确值得如此的对待。”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这件事情算来也是我和他的恩怨,便交由我来处理吧?”
“你如今有孕在身,怕是不太妥当!”安子迁担心的道。
楚晶蓝缓缓的道:“不妨事的,我做事有分寸的,这件事情我必能寻一个极为完美的解决之法。他以前以为我害死了他的巧巧,欲毁我名节害我性命,若只是这般,我尚可原谅他,可是他如今已将巧巧拥入怀里,明明觉得有极大的破绽,却依旧选择相信她,不愿深究那些事情,还假意来我的面前求情,让我饶他一命,背地里却对我百般算计,欲取我性命,我若是还能容得下他,我便不是楚晶蓝!”
安子迁见她的目光坚定,脸上满是坚毅之色,腰挺的直直的,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凌厉之气,就如同他在她和苏连城的洞房夜里见到她时一般,是那么的孤傲高洁,就如同是枝前初绽的梅花。
他的嘴角微微一勾,虽然不愿让她涉险,却也觉得对付苏连城她最有权利,他当下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万事小心,苏连城并不是善与之人,他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却是足智多谋,只凭一封信便将万知楼带入了险境。我只能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内你若是不能收拾完他,我便会派人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道:“有十日便足矣!”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道:“还是那句话,凡事不可逞强,你如今的身子经不起一丝风浪。”
楚晶蓝微笑着道:“你放心好了,那件事有人没有亲自出面,那么这一次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亲自出面。对付苏连城,智取是最好的法子。”
安子迁知道她的智慧并不亚于男子,她若是想要算计谁,那人多半是没有活路的,他笑了笑,心里却还是不太放心,明面上让红梅和绿影好生照顾她,暗地里却又派了几个影子侍卫暗中保护她,他这几日事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了。
乐辰景正在兵部衙门里处理公事,由于他和崔文滔一直不太对眼,两人几乎是一个时辰一小吵,一天一大吵,兵部衙门自从他回京之后就一直不太安生,虽然说不是鸡飞狗跳,却也是人仰马翻的光景。
崔文滔是他的上司,官职上他高他一分,而他的官职虽然不如崔文滔,可是却顶着个洛王世子的身份,崔文滔见到他还得行礼,再加上他那暴躁狂傲的性子,崔文滔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占到。
两人之间最近已由打嘴皮子仗升级到拿着下面的人相斗了,于是乎,兵部衙门的衙役们一个个苦不堪言,众人有帮崔文滔的,也有帮乐辰景的,场面那叫一个凌乱。那些军机大臣们也因为两人的不和,而闹的头痛不已,却也知道这两货都不是好相与的,于是也只是真真假假的虚劝一番,却也有几分坐山观虎斗闲看热闹的心情。
乐辰景是知道今日里苏连城向兵部衙门借人的事情,他当时本想阻止,后来一想苏连城每次借人必定有事会发生,于是便静候在一旁准备看热闹,只是当人被带进兵部衙门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他是兵部侍郎,兵部的监牢里关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西凤国的刑法制庋不同于前朝,由于前朝的的刑部权利过大,太祖皇帝开国时便削弱了刑部的权利,六部衙门里都设有各自监牢,用以看管在他们的权利之中犯错之人。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户部、吏部、礼部、工部的监牢由于长期不用,已经成了摆设,可是兵部常涉足一些微军队之事,常有一些特殊的罪犯,皇帝不想召告天下便将那些罪犯关在了兵部的监牢之中。
而兵部是天下兵马的总汇,守卫自是比刑部还要森严,所以时常一些重犯要犯都关在兵部的监牢之中。而里面的刑具也比刑部的刑具还要可怕几分,有人传言,进了兵部的监牢就没有人能逃得出去。
乐辰景见那人是书生打扮,那模样看起来有些苍老,见苏连城的样子极谨惧,他便知道这人只怕是个极关健的人物,正想上去细问一二,崔文滔却道:“此乃重犯,世子身份尊贵,恐污了你的眼,还请回避一下。”
这其中的缘由,苏连城已大致告诉了崔文滔,崔文滔知道此人和万知楼有脱不了的干系,而洛王府虽然前段日子暴出了和万知楼不和的事情,皇帝是信了,他崔文滔却是不信的,此时见乐辰景前来查探,想也不想便出口轰人。
乐辰景双手环抱在胸前道:“崔尚书怕是忘了本世子在南疆的事情了,什么样的惨状没有见过,又岂会怕看血?当时断胳膊断腿,挖眼睛割舌头,掏肠子挖心,这样的事情都不算是稀奇,这样的小事,又岂在话下?”说罢,他一把将挡在他面前的苏连城掀开。
他走到王司书的面前道:“犯了多大的罪啊?要这样严阵以待,莫不是万知楼的人吧?”他原本是恶心两人,见崔文滔面色不好看,苏连城又是一副冷面孔,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乐辰景冷笑一声道:“本世子虽然如今是兵部侍郎,但是审人最有一手,尤其是关于万知楼和银面阎罗的事情,就算是铁人本世子也能让他吐出一些道道来!”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四十六章
王司书早听过乐辰景的大名,此时再一看到他这副冷如寒霜、如同杀神的样子,心里无端端的升起了无限的恐慌,当下郜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苏连城又如何信得过乐辰景,当下便欲制止,崔文滔却将他拦下后对乐辰景道:“世子说的那么厉害,就劳烦世子了,只是不管事情做的如何,也请世子告诉我们一个结果。”
乐辰景没料到今日是乐辰景如此好说话,当下便不冷不热的道:“好说,好说。”他的手轻轻一挥,便有人上前来将人绑进了最深处的牢房。
苏连城有些不太放心,崔文滔却将他拉了出去,才一出去,苏连城便急道:“崔大人,你明明知道世子他根本就和万知楼是一伙的,又怎么能……”
“苏大人多虑了。”崔文滔的眼里满是算计道:“正是因为有之前的传言,所以乐辰景必不敢放人,只要一放人那之前的事情就是假的,若是那件事情是假的,那么整个洛王府就都犯了欺君之罪。方才你抓回来到那人我见他的目光坚定,怕也是个硬汉,要招供不是一件易事,你是书生,我也不想沾上血腥,那种逼人之事自然得由乐辰景去做,而他要做成什么样子,却又是另一种说法了。他到兵部的日子尚短,只怕还不知道兵部的刑讯室的隔间都有听室,在那里无论他做了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们又岂能不做?”
苏连城闻言微愣,终是明白崔文滔为何能得皇帝的信任而一直荣宠不败,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精,他当即躬身道:“崔大人算无遗策,苏某拜服。”
崔文滔看了他一眼,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一笑置之。
乐辰景正欲去问话,却接到一封飞信,信上说:“新关进兵部衙门的王司书知晓银面阎罗之事,世子可除之,否则万三小姐生命有忧。”
乐辰景看到那封信冷笑一声,当即将信化为灰烬,他自言自语的道:“想利用我帮你除掉这个人,你倒是会打算盘,竟还用她来威胁我,当真是卑鄙无耻了些!”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也许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一时间心里也有了几分怀疑,当下干脆什么都不问,直接寻了解药将王司书毒哑,再将王司法的手筋和脚筋全部挑断。
崔文滔在隔壁听到他的举动,只气的吐血,出来大声质问,他却懒洋洋的道:“尚书大人既然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我自然会用我的法子片处理这件事情,至于事情的结果嘛,我审到了自然会告诉大人。”
崔文滔闻言又岂会相信他的那些鬼话,只是一时间也拿他没有法子,事已置此,他的如意算盘全部都落空了,一时间又悔又恨。
乐辰景其实已发生隔间的秘密,只是一直都没有将事说透,大家既然都那么喜欢装下去,他如果不奉陪的话,这一场游戏岂不是太不好玩呢?
至于银面阎罗是谁的事情,他自有人可以去问,又何必去问眼前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万知楼的线人,倒不如直接毁了干净,也省得再生事端。
他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就像一个没事人一般出了兵部的衙门,此时暮色已经降临,他见左右无人便去了定国公府。
他到的时候白玲珑正坐在坐在桌前,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他透过帘子依稀能看到那人脸上的银制面具。
乐辰景的眸光一冷,便已明白了什么,当上冷冷的道:“阁下真是算无遗策,竟知道我会来找玲珑,如此巴巴的在这里等我,倒也是煞费苦心了!
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我对世子心存谢意,一心想要谢世子,王府守卫森严,我不敢在那里等世子,便只好在这里等世子了。”
乐辰景冷笑一声,安子迁见他面色不善便又道:“我是专诚致谢,不是来找世子打架的。算来我和世子的恩怨也是由晶蓝而起,如今世子已得玲珑这个绝色佳人,和晶蓝之事,想来也已经放下。”
乐辰景闻言眸光却更冷了,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白玲珑走到他的身畔道:“景,楼主并无恶意。”她的眼里却满是担心,乐辰景的性子她也知道一二,从来都不肯吃一点亏,安子迁纵然无恶意,却难保乐辰景也无恶意。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眸光温和了一些,他轻声道:“也不知你为何会如此的护着他!”
白玲珑浅浅一笑道:“理由很简单,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人他,我早就死了。”
乐辰景将安子迁上上下下再打量一遍后道:“万知楼这些年来纵横江湖,可是万知楼的楼主身份却一直成迷,当真是极懂得行保密之事。”
白玲珑微笑道:“其实楼主在我们身边从不戴面具。”
乐辰景有些好奇的道:“若如此,你是见过他的,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呢?”
“当然知道,万知楼舵主以上的人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安子迁笑着道。
乐辰景闻言却愣了一下,他知道万知楼舵主以上的人就有十数人,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一人透露任何关天他的消息,他当真是有些好奇他如何能让那么多的人如此忠诚。
安子迁似看出了他的疑惑,当下便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把他们当做我的亲人,而他们也将我当做亲人,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人会让自己的亲人涉险。若是世子也愿意将我当做你的亲人,我的真实身份自也不需要向世子隐瞒。”
乐辰景冷笑,白玲珑知道他那狂傲的性子,当下便道:“楼主一直视我如亲妹妹,这些年来一直对我颇为照顾,我家破人亡之后,便也将楼主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哥。”
乐辰景的面色微变,却又问道:“那晶蓝呢?你又将她当做是什么?”
“她是我至亲的人。”安子迁轻声道:“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乐辰景的眸光微变,却又问道:“她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自然是知道的。”安子迁缓缓的道。
乐辰景闻言却长叹了一口气,一个念头却突然冒进他的心里,他轻咬着唇道:“你该不会是安子迁吧?”
“四哥聪慧无双,我无从佩服。”安子迁微微一笑,伸手便将面具取了下来。
光影澜珊,银制的面具泛起清冷而又幽深的光华,墨发微洒,似有轻风拂过,吹散那抹散开的发,首先露出来的是那双如琉璃般温润的眼睛,那点点浅浅淡淡的光华犹如天边的星子,紧接着便是挺直的鼻梁,再接着是微薄的唇。
乐辰景看到他真实面目的那一刻,明明有所准备,却还是吓了一大跳,他的眸子一片幽深,原本冷峻的表情里也有了惊讶。
安子迁看到他的那副样子,当上抿唇一笑,那灿如星子的眼睛也微微一弯,如同新挂的弯月,带着淡淡的温雅之色,在这间女子的闺房之中竟有了一抹夺人心魂的美。
“竟真的是你!”乐辰景咬着牙道,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却又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安子迁的纨绔模样,觉得那样厉害的一代江湖枭雄,又岂会如此伏低做那样的一个让人看不起的人!
两人的相差实在太大,就算是刻意联想,也不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虽然安子迁有时候流露出来的气息带着一丝精明,有时候行事也透着几分诡异。但是在他的内心里,却一直认为安子迁不可能会是银面阎罗,全天下的男子都有可能是,但是安子迁绝对不可能是银面阎罗。
而如今全天下最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的面前,他终于明白安子迁为何会如此拼命的护着楚晶蓝,也明白他为何会对楚晶蓝那么好,也明白了万知楼为何会一直都帮着安府,明白为何安老爷虽然做生意的本事不算极强可是这些年来安府却越来越好,也明白了安子迁为何每次遇事都能化险为夷!
所有的事情都随着安子迁的脸上面具的揭下而明白了过来,他的心情一时间复杂万分,许许多多的事情串在一起,便成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本的纨绔子弟成了江湖上最厉害的枭雄,也成了这世上最擅于伪装之人。
乐辰景是皇族中人,他自一出生便习惯了各种各样的风浪,习惯了看尽各种各样人戴的面具,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安子迁这样擅于伪装之人。
他的眸子微微眯着,见今日里安子迁的样子和往日里纨绔的样子完全不同,眼还是那双眼,脸还是那张脸,却不再是他所熟知的表情,竟成了最为熟悉的陌生人。
安子迁也回看乐辰景道:“没错,是我,四哥曾以为我是谁?”他对乐辰景这样的表情很是满意,他对于自己伪装的能力,一直都是极有自信的。
乐辰景看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他却又浅浅的道:“四哥一直说我配不上晶蓝,如今可还有这样的感觉?”
乐辰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安子迁配不配得上楚晶蓝这可真是一个极好的问题,他从认识安子迁开始,就从来没有看得起过安子迁,也曾一度不明白楚晶蓝为何一直百般维护安子迁。如今想来,楚晶蓝是早就知道她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男子,他那样近乎质问的话快成了笑话。
这一对夫妻当真是夫唱妇和,将他骗得好惨!
他想这本是世间最大的骗局,他应该很生气的,就算不是很生气,也应该暴怒的吼上几句,可是他此时的心里竟没有一分生气之意,那夹在心里的情绪竟还有一丝淡淡的欣喜。
他冷冷的道:“我的妹子是天底上最为优秀的女子,无论是何横样,鄯是配不上她的!”他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冷一些,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往日那种由心而发的寒意。
安子迁和他打了几次交道,对他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不说能看穿乐辰景,却也知道乐辰景心中大致的想法,当下轻轻点头道:“四哥说的甚是,我是配不上她,在我的心里,她也是世上最优秀的女子。”
乐辰景冷哼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安子迁缓缓的道。
乐辰景缓缓朝他走近,一双眸子清冷无波,安子迁浅浅笑着,眸子里只余淡淡的温暖。乐辰景看了一眼这样的安子迁,同是极出色的男子,他也觉得安子迁长的是好看的,不可否认,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最容易得到女子的欢心。他想起以前的种种惆怅的心里,那颗冰冷的心竟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起来。
白玲珑原本极担心的眸光,在这一刻也终是放下了不少,她这段日子和乐辰景的相处,让她觉得他有一副极其冷酷的外表,却有一颗敏感而温柔的心。
她正欲说话,乐辰景竟扬手就给了安子迁一拳,这一拳来的极快,事先没有半点预兆,安子迁一进不备,便生生受了下来。只是这一拳终不是太重,安子迁虽然觉得有些痛,却并未受伤,当下极配合的弯下了腰,然后捂着胸口道:“四哥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教训你!”乐辰景的眸子里满是冷意,当下恶狠狠的道:“你这浑蛋骗了我这么久,难道不该受这一拳吗?”
安子迁苦笑,是他大意了,忘了乐辰景的性子了,他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乐辰景的拳头又扬了起来,白玲珑却急了,当下拉着乐辰景的手道:“景,楼主他之所以骗你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这世间的男子又有谁能如他那般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甘于做一个人见人厌的纨绔?这世间的人,哪一个不想受人景仰,他这般做,实是有万千的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乐辰景冷冷的反问道。
白玲珑轻声道:“楼主将万知楼发扬光大,目的不过是想让那些常年被人欺侮的人有个本栖身之所。而他在安府的地位,说来一直都极为尴尬,景之前也去过安府,安老爷如何待他应该也是知道一二的,当年的大少爷又如何待他他都只能将一切苦心自己咽下。他以前之所以甘于在安府做一个最不招人待见的五少爷,不过是想家庭和睦,兄友弟恭,想过属于平常人的安稳日子。而这些年来万知楼的势力越来越大,很多事情就都不再受他的控制了,他就算是见到你时,想告诉你他的身份,也是有了万千阻隔,以当时你们初识的光景,若是知道他和银面阎罗是一个人时,依着你的性子,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你们之间一旦真的交手,又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只怕是你我没有相识便已成了仇人!”
乐辰景自然是明白她的话,回想这所有的事情,一切的确如白玲珑如言,他轻哼一声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如此维护他?”
白玲珑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的气已消的差不多了,当下缓缓的道:“别人也许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受得委屈,可是我却全部都看到了。而他原本就对我恩重如山,救了我的性命之后一直想让我放下仇恨过上普通人应该过的生活,我自己却放不下灭门之仇,执意要报,他便一直在旁处处护我周全。实不想瞒,这样的恩情,我以前觉得无以为报,曾想过要以身相许,他却将我推开了,告诉我他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我的回报,而我在画舫上的那些日子,也一直是他刻意周旋,否则的话……”
她的话没有说完,乐辰景自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以前也曾一度以为白玲珑就是一个有心机的妓子罢了,那一夜夺了她的清白后,他才知道这个女子不同寻常,而这一段日子以来的相处,他更是知道眼前的女子不但模样秀美,人也极为聪慧,能得到她实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幸事。
乐辰景冷着声道:“这浑蛋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安子迁闻言摸了摸鼻子,白玲珑的脸却红了。
乐辰景看了安子迁一眼后道:“为何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你那样解决了王司书的事情就一定会来找玲珑问玲珑我是谁,依着玲珑刚烈的性子,一定不会告诉你我是谁,而依着你那副暴躁的脾性,少不得又得说几句难听的话。你那些难听的话一说出口,玲珑必是受不住的,两人少不得为我吵一架,而我始终是你们之间的一根刺,你们的性子都那样好强,这一架若是吵下来只怕这一生都难以在一起了。我一直都将玲珑当做是我们亲妹子,实不愿她因我而受这样的罪,所以这件事情得由我来说。”安子迁无可奈何的道。
乐辰景的眸子微微一眯,安子迁的话说的极对,依着他和白玲珑的性子,的确极有可能出现安子迁说的事情。若是真的出现那样的事情的话,他的心里只怕也不会好看。
他扭头看了白玲珑一眼,却见她的眸子里泪光闪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告诉父王。”
“说实话,我很怕。”安子迁看着他道:“如今我和父王之间的关系已经极为微妙,父王的心思,我自是极为清楚,纵然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没有问鼎天下之心,只怕他也是不信的。如今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还有一线生机,他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怕都会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障眼法,我真正的目的是皇帝的宝座。这天下间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独独这件事情是没有办法解释的了。我越是解释,他心里疑云会越大,到时候我和晶蓝只怕都没有活路。”
“可是纸终是包不住火,你觉得你能瞒到什么时候?”乐辰景冷着声问道。
安子迁苦笑道:“瞒得了一时算一时吧!若是我没有料铕的话,最多一个月的时间,父王便会有所行动,到那个时候我再找机会全身而退吧!”
“你觉得如今以你的身份,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吗?”乐辰景的眸子里满是寒气道。
安子迁的下巴微微一扬道:“我若是真的有问鼎天下之心,自然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可是我若是没有那样的心思,要全身而退也是有机会的!”
乐辰景见安子迁的眼里虽然有精茫闪烁,可是整个人却有一抹淡淡的超然之气,他细细的想了想安子迁以前的所作所为,再想了想如今安子迁的滔天势力,心里不禁有几分信了他的话。
安子迁看着他道:“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也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心思,往后会如何,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了,我自是希望一切都是安好的,所以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往我预期的方向安排,至于最终结果会如何,我就无法得知了,必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老天爷真的不佑我,那我也没有法子,唯有认命。所以今日里我想求四哥一件事。”
“什么事?”乐辰景的眸子里寒意已消。
安子迁轻声道:“因为日后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会怎样,所以我想求四哥若是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求四哥帮我照顾好晶蓝和她腹中的孩子。”
乐辰景闻言眉头微皱,白玲珑已在一旁Сhā嘴道:“楼主休要胡说,你和晶蓝一定都会平安无事!”
安子迁笑了笑道:“你自然也希望我能平安无事。”
乐辰景细细的打量着他道:“你当真没有问鼎天下之心?”
“我若是真有的话,四哥觉得我会将安府的粮草放在哪里?辽东的百姓我又应该如何安置?”安子迁含着笑反问道。
乐辰景的眸光深了些,定定的看了他半晌之后终于道:“你说你没有那份心思,我自也是不信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提防你,只要你不威胁到洛王府所有人的安全,父王日后若是想除去你时,我也会放你一条生路。而不管你是你否有那样的心思,你若是死了,我自家的妹子,我自会好生照顾,不会让她吃一点苦。”
安子迁微笑道:“有四哥这句话便足够了。”
乐辰景又道:“在我还没有完全弄明你的心思之前,为了不让我家妹子做寡妇,你身份的秘密我会暂时替你保守。”
“多谢四哥!”安子迁闻言轻轻一揖,眉眼里满是谢意。
乐辰景却并不领他的情,侧开避开他行的礼后道:“这一切还不都是在你的算计中?又何必假惺惺的谢我?你什么时候不向我亮明你的的身份,却偏偏当着玲珑的面亮明身份,又以晶蓝相胁,你机关算尽,得了便宜还卖乖,爷可没有你那么奸诈!”
安子迁闻言伸手摸了摸鼻子,白玲珑却笑道:“景,你也不要怪楼主将一切算计的如此清楚,此事攸关身家性命,无论换做是谁,都会小心应对的。”
乐辰景瞪了她一眼后道:“你就处处帮着这个浑球,也真不知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白玲珑微笑道:“好处自给了许多,其中最大的好处,便是楼主为了觅了一个如意郎君。”
乐辰景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脸,在她的这句话说出来时也温和了不少,嘴角还微微的扬了扬。
白玲珑看到他这副样子后又抿唇一笑道:“若是你我日后真的能成亲,还得给楼主敬一杯谢媒茶。”
安子迁闻言也乐呵呵的道:“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乐辰景的眸子里一片温和,心里却又有了一抹担心,他和白玲珑的事情他心里是极清楚的,洛王虽然如今不说什么,心里却未必满意,如今大事未成,什么都可以不去深想,可是等到事成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在乐辰景的心里却也敲了一记警钟,他以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有很多事情都可以不用想太多,可是如今看来却不得好好想想他和白玲珑之间的事情了。
楚晶蓝一个人在屋子里静坐着,圆荷和圆珠在厨房里替她煲着大补的汤药,红梅和绿叶出去替她送信了,信是送给了辛府的楚氏的。
自从昨日里她和安子迁商议好如何处理苏连城的事情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将这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又让苏连城悔不当初。
她不自觉的想起少年时的苏连城,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整个人处处都透着温雅的书生之气,那样一个英挺的少年却因为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而走入了属于他自己的迷途之中。
这一次是偶然,却也是必然。
一个人的弯路走的多了,走的远了,很多时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因为想要再回头,已经回不到最初。出发时的美丽风景早已改变,变得物事人非,也被他摧残的一切都失了原本的样貌。
她又想起了苏老爷,洞房夜里的误会,苏老爷曾经打过她的一巴掌,她心里失望却并不恨苏老爷,为人父母谁不会偏帮自己的孩子,而她当时的模样,原本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的,由不得苏老爷不信。楚老爷过世时,苏老爷虽然心里对她还存有一丝成见,却还是帮了她一把。她如今却快为人母了,随着肚子一天天的隆起,她愈加的体会到做父母的不易,苏连城是苏老爷的骄傲,也是他的命根子。她心里知道这也是她和安子迁一直没有对苏连城痛下杀手的根本原因。
只是有些人是绝对不能留的,比如说红颜和红霜。
洞房夜里的事情虽然苏连城也有错,但是根本原因却是在红颜的身上,她知道其实依苏连城的聪明,是不可能完全看不到事情的真相,看不清事情的本质。从本质上来讲,只怕是有些事情的真相明明心里是知道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接受,那样一个人人都夸的极聪明的人,又如何甘心成为人前的蠢蛋。
楚晶蓝轻轻的喝了一口水,眸光深了些,像苏连城这样的人,只怕是注定要成为天下间最大的蠢蛋了!
红霜也就是巧巧,她那样的女子更是不能留的,这种心如蛇蝎一般的恶毒女子,若是留下绝对是人间最大的祸害,对付这样的女子,就得用最适合这种女子的方法。
她心里知道,那封由红梅送出去的信,早已开始悄然改变着身边的一切。那些是非恩怨,也早该做个了断了。
她从来都不是圣母,所以有仇就一定会报,若是这世间的女子都觉得她好欺负的话,那么她必然会让他们尝到欺负她的后果。那些曾经深入骨髓的伤害,如今虽然早已事过境迁,她心里也已放下了那些恨,可是有些人却一直做着自以为是的事情,她从不奢望他能真正的看穿,却也想看看他知道所有真相后的心情。
她还在深思间,红梅和绿叶已经送信回来了,她轻声问道:“辛夫人怎么说?”
“辛夫人说郡主尽管放心,若是那贱人真的如郡主所言,必定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红梅微笑着道。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有辛夫人的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红梅轻声问道:“郡主,你和辛夫人是什么关系,她为何如此帮你?”
楚晶蓝的眸光幽幽,半晌之后才缓缓的道:“她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
第四十七章
正在此时,圆荷和圆珠已将汤煲好端了过来,圆珠微笑道:“郡主快来喝些汤,我们可煲了极长的时间,包管郡主喝下去,生下一对白白胖胖的可爱孩子!”
楚晶蓝闻言笑了笑,她的身体原本并不差,只是上次在皇宫里被皇帝算计之后终是伤了身子,若是没有怀孕,好生调养一段日子便也能复原,可是她如今腹中有双胎,就算是用药调整理也终是效果不大,郭品超曾来为她把过几次脉,说她极有可能会早产,如今得好生调养身子,开了几副药膳的方子,让她好生将养着,平日里少操一些心。
只是她的心又如何能静得下来,身边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如今这洛王府看似平静,其实也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她的身子也实是再禁不起折腾,如今已经六个多月了,她也更该小心一些才是。
楚晶蓝看了一眼药膳,今日是排骨膳,圆荷和圆珠做的极为用心,那药膳看起来实在是可口,她却没有多少胃口,让她们放在一起先凉着。
圆荷最是心细,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有心事,当下便劝道:“郡主如今有孕在身,最重要的就是将身子养好,其它的那些事情就不要多想了。那苏连城若是真的太会生事,直接让五少爷一刀剁了他最为实在,如果五少爷狠不下心要他的命,就学学世子,一剂毒药将她毒哑,再挑了他的手筋和脚筋!”
圆珠闻言笑道:“圆荷,你何时也变得如此狠心呢?”
“不是我狠心,而是那浑帐实在是不是人,以前在杭城的时候一直想办法害郡主,如今到了西京,还像疯狗一般不得消停,我是实在是看不下去他那副嘴脸,当真是让人恼火至极。只恨我自己不会武功,否则早就寻机会将他给剁了喂狗了!”圆荷气闷闷的道。
圆珠也附和道:“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圆荷,你今日怎么把我想说的话全给说呢?”
圆荷闻言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红梅抱着剑道:“你们说的也是我想的,若不是楼主吩咐我让我不要冲动行事,那日在苏府我就将苏府的那一群男贱人和女贱人全部给砍了!”
“那样才痛快了!”绿叶也在旁附和道:“反正他们都是一群贱到极致的贱人,实在是没有必要手软,那一日我若是在,铁定剁了他们!总之日后不要让我遇着这样的机会,否则我一定不会客气!”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她浅浅的道:“其实很多时候,对付某些特定的人,不一定非要在他的胸前捅上一刀才痛快,而是让他生不如死,悔不当初才是真正的痛快,你们既然如此恨他,就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吧,那一天已经不太远了!”
四个丫环闻言都来了精神,拉着她问东问西,她的眉头微皱,四人又识趣的闭了嘴,她这才浅浅的道:“你们不用问太多,到时候该如何去做,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四人这才安静了下来,又劝着让她吃药膳,她拧不过四人,只得免强将那碗药膳吃了个大半碗才算免强堵住了四人的嘴。
苏连城听到王司书被乐辰景毒哑并确断手筋和脚筋的事情之后,心里一阵懊恼,只觉得他辛苦找来的线索竟又这般断了,原本想要向崔文滔报怨两句,只是看到崔文滔那张比他还要难看几分的脸,只得将肚子里那一大堆不太愉快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反过来还安慰了崔文滔几句。
崔文滔长叹一口气道:“我是将一切都算好了,可是却也没有料到乐辰景那个浑蛋做事竟是如此的出格和狠厉,我这一次也算是长了见识。”
苏连城轻声道:“这一次的事情只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日后想要再抓万知楼的党羽只怕就更难了,想要知道银面阎罗的真正身份只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崔文滔看着他道:“圣上让你招安万知楼,你说郡主和银面阎罗更加相熟,或者你可以从郡主那里下手,必竟你们若是不能完成圣诣,都要问罪的。”
“就算是要问罪,也只会是我一个人。”苏连城缓缓的道。
“为何?”崔文滔问道。
苏连城的眸光幽深道:“郡主有洛王府保着,又有孕在身,让她做招安大使已是不太合礼数,若是失败了再将孕妇问罪,怕是要惹起众怒,圣上是极聪明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郡主也是极聪明的女子,想必也是看透了这一层,她和我原本就有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此时有这样对付我的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所以这件事情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得由我一人承担。”
崔文滔看着苏连城道:“你和郡主的那些事情,我也听到了一些,不是我说你,她那样的女子配你是极为合适的,比你身边的那两个青楼花魁可是强多了!你既然已经在朝为官,就应该从长无考虑,那样的两个女子留在你的身边只有害处而无益处。”
苏连城闻言却变了脸,当下冷冷的看了一眼崔文滔道:“这是本官的家事,崔大人也管得太宽了些!”
崔文滔见他动了怒气,当下也懒得理他,只道了一句:“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你执迷不悟日后出了什么岔子可怨不得我!”
苏连城冷笑:“本官的家事又岂敢怨崔大人!”说罢,他一拂袖便大步走了出去。
崔文滔看到他这副样子却只是冷笑一声,也懒得理会他。
苏连城走在西京的大街之上,心里没来由的就有了几分烦闷,很多事情的疑团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在,却只是他心里的疑虑却由不得任何人来猜。
他知道自己方才在崔文滔的面前失态了,按他以往的性子,是不会有这样的情景的,如今越是在乎巧巧便越是在意别人的说法。
一记响雷自天际响起,雨说下就下,他便躲到屋檐下去避雨,还记得他和巧巧第二次相遇便是他从山顶读书回来,在一户人家前避着雨,于是就这样见到了巧巧的双亲。
雨越下越大,他的心却也越来越乱,一如天边凌乱的雨丝。
和他心境一样凌乱的还有红霜,她今日一早在苏府的时候后院乘凉的时候,一只蝴蝶飞筝飞了进来,她伸手捡了起来,却见一个男子正伏在墙上痴痴的看着她,她怒喝:“哪里来的登徒浪子,竟敢乱闯官眷的后院?”
那男子长的丰神俊朗,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发痴,被她一喝后回过神来道:“我是左相府的人,想捡断了线的风筝,不想却唐突了夫人,劳烦夫人将风筝还递与我,多谢!”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惊艳,红霜久居青楼,最是了解男人,只凭那一眼神她便知眼前的男子看上她了。
她原本并没有打算理会那个男子,可是当她转身时看到男子华贵的衣裳和饰物时,顿时便改变了主意,苏连城对她是很不错,可是就算再好也不会娶她为正妻,上次信誓旦旦的话语也不过是哄她开心的话而已。之前苏连城带红颜回杭城,苏老爷极其反对,前段日子苏连城对苏潜说娶她为正妻,苏潜也极为反对两人的事情。她的出身注定了就算是她的机关算计也难以得到好的结果,而依着苏连城的聪明有些事情也极难骗她一生一世。
红霜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便觉得他远没有苏连城聪明,也没有苏连城那么势力,而且还是左相府的人。左相府里共有三位少爷,大少爷和二少爷早已娶妻,只余三少爷尚未婚配。而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不过刚刚及冠的年纪,入世也不算深,正是最好哄骗的年纪。
她的眼波流转,拾起那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筝,然后风姿绰约的将风筝递了过去,她自从跟回苏连城的身边之后,就梳了发,做妇人的妆扮。可是她是天生的伪装高手,她的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番清雅之色,那双眼睛没有妩媚之华,却有另一番勾人心魂的色彩。
她的唇微微抿着,娇俏的鼻子微Сhā,那围墙不算甚高,她将脚掂着便能将风筝递给那男子,那男子只是含笑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那风筝。
她似有些恼了,将脚再次掂了掂,胸脯却随着她这一番举动而微微颤动,夏日的衣裳薄,那淡淡的春色便如墙边杏花让人有探究竟的欲望,她的眼里有了一抹嗔色,那嗔怪的神情却又为她平添了一副娇媚,墙边的男子看的更呆了,那伸在墙边的手欲去摸她那张绝美的脸,结果脚下一松,竟直直从墙头栽了下去。
红霜愣了一下,一时不备,便被那男子重重的扑倒在地,她怒喝道:“哪来的登徒浪子,还不快快放手!”她虽然是在怒喝,可是声音却很少,那模样唯恐惊扰了奴仆,怕被人看到这副样子。
那男子也是极精明的,他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当下微笑道:“小娘子莫要惊慌,我今日一见你便惊为天人,实是真心爱慕,若是因此毁了你的名节的话,我愿意娶你为妻!”说罢,他的手竟抚上红霜粉嫩的小脸。
红霜心里闻言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却伸手就打了那男子一巴掌,然后怒喝道:“胡说八道,我是有夫之妇,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敢说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那男子被她打的一愣一愣,当即却没有半点恼意,反而痴痴的看着她道:“我没有半点轻薄小娘子的意思,是真心喜欢,今日一见到小娘子便觉得是我今生的良人,非小娘子不娶!”
红霜闻言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痴,她怒气更浓了,一把将他推开道:“无耻之徒,给我滚!”
说罢,她便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欲起身离开,那男子又如何肯让,当下一把拉住她道:“小娘子,我真的不是轻浮浪子,我是真心爱慕你!我知道才见一面便对你说这些话是有些唐突,但是我是真心的!”他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质地极为通透的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里。
红霜原本欲拒绝,却在看到那玉佩的时候愣了一下,那是老坑沉鱼玉,玉质如同鱼鳞一般会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整块玉佩水头极好,水润的鱼白色几近透明,市面上这样一块玉价值千金,而且是有钱也难以买到。
红霜一双灵动的眸子有些惊异的看着那个男子,一时间对他的身份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猜测,那男子似没有看到她那双微微有些贪婪的目光,他柔声道:“我是首辅辛仲山的嫡子辛逐玉,在家中排行第三,真不是登徒浪子,小娘子若是看得上我,我愿意千金聘之!”
一切果然如红霜所料,辛府的正妻楚氏嫁给辛仲山多年一直无所出,后来为寻个依傍,便将庶出的逐玉养在膝下,从而成了嫡子。这所有的一切,红霜却是知道的。楚氏对辛逐玉期望甚高,平日里管教极严,从不让其出入青楼楚馆,是以以前红霜也未成过见辛三公子。
她原本只是猜测,却在见到那块玉佩之时却是信了个十足十,那样的玉佩若不是世家公子又怎么可能会有?她的心里一时间有许多盘算,一则并不是太信辛逐玉的话,再则像辛府那样的门第要进去也不容易,而楚氏的精明和厉害她在青楼里也听过一二。当初苏秀雅便是因为这个楚氏和崔府的田氏而弄的身败名裂,她又如何能不担心?
只是她也知道像辛逐玉这样的世族子弟,此时看上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若要抓住他的心只怕还得费一番心力。她暗暗在心里盘算辛逐玉和苏连城两人之间谁更具有优势,思来想去却又觉得各有千秋,却又觉得若是今日能让辛逐玉把心系在她们身上,那么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便也多一条退路。再则公子如今生死不明,她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得为自己多多谋划。
红霜心里有了主意,当下便道:“辛三公子此言实在是太过放浪,我是苏大人的女人,又岂能与你有私,你快快离去便好,否则我定要将今日之事告诉苏大人,让他去辛大人面前讨要一个公道!”说罢,她将玉佩一扔,欲挣脱他的走离开。
只是他拉的实在太紧,她一挣之下居然都没有挣开,她当即大是恼怒,他却又道:“我方才看到小娘子第一眼的时候便已猜到了小娘子的身份,苏连城若是真的愿意娶你的话早就娶了,你如此没名没份的根着她实在是委屈了小娘子。这样好了,这块玉佩小娘子留在身上,日后若是想通了便凭这块玉佩到辛府找我便是!”
他的话一说完,便将玉佩塞到红霜的手里,然后如疾风一般的从侧门奔了出去。
红霜没料到他会如此处置这件事情,当下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她半倚在门口看着手里的玉佩,心里前所未有的复杂,她以前在青楼的时候,曾有不少人因为她的美色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说到底,那些男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只要她顶着妓汝的身份,这一辈子就再难以翻身。
这一次遇到辛逐玉的情况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苏连城之前替她赎了身,她如今的身份已是良家妇女,只要她好好利用这一层身份,很多事情就会有本质的变化。
她眸子幽深而又清冷,最终决定将玉佩收好,觉得多一条路对她而终是一件好事。
她望着雨水想的太过入神,连苏连城回来都没有察觉,苏连城浑身是水的走到她的面前道:“巧巧,在想什么?”
红霜闻声忙将玉佩极快的藏进袖中,然后扭过头道:“我在想下这么大的雨你会不会淋湿了身,啊,你全身都湿透了,怎么不坐马车回来?”
苏连城看到她关切的眸子时心里一阵温暖,却也看到了她藏东西的小动作,心里一时间又有几分复杂,却并没有揭穿她,当下缓缓的道:“只是想走走,便走回来了,不想走到半路竟下起了大雨。我记得你以前很怕打雷的,今日里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怎么不在屋子里等我?”
红霜的眼睛微微一红,扑进他满身潮湿的怀里道:“我是害怕打雷,一个人在屋里却更怕,只盼着相公能陪在我的身边。”
苏连城的嘴角微微一勾,轻笑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傻瓜,你若是真怕的话,就把红颜叫来陪着你,你们姐妹两人有个伴,也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红霜微微低着头道:“也许是我失忆了吧,我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也许曾经得罪过妹妹,她如今每次一看到我就……算了,也没什么事情,我日后若是再害怕的话就去找妹妹!”
苏连城闻言面色却微微变了变,红颜对巧巧的态度他是都看在眼里的,原本以为两人是亲姐妹过段日子便会好了,没料到这红颜倒变本加厉。他又想起上次红颜对苏潜说的话,心里对红颜又恼怒了几分,只是如今竟还敢欺负巧巧,就当真是太过份了些。
他没有说话,转身便回了房,红霜忙跟了进去,命丫环烧了热汤来给他沐浴更衣。
很快,苏连城便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他看着红霜道:“巧巧,我想将红颜送到杭城的别院去,你觉得合不合适?”
红霜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试探还是真意,当下便道:“我只有红颜这一个妹子,虽然说如今我们两人闹的并不太愉快,但是她必竟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两姐妹都命运坎坷,如今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了,我实不想分开。”
苏连城看了她一眼,她只觉得他那一记目光里有了一抹极为深沉的东西,当下心里不由得一惊,原本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没料到他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去了书房。
红霜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当下便又准备了一些茶点去书房伺候他,他见她进来也没有说话,她一见他的表情便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便走到他的面前替他磨墨。
她一边磨墨一边看着苏连城写的东西,居然是一首诗,她也算是粗通笔墨,却不明白那首情意绵绵的词和他此时的心情有何关联。
苏连城见她看着那首词发呆,便淡淡的道:“我自小父亲便对我说士农工商,说苏府是排在最末的商人,让我努力做人上人,一定要跻身士族,为了不让父亲失望,我自小便苦读诗书,以期有一日能够出人投地。可是在我的内心里,其实想过的却是简单快乐的生活,所以以前曾一度羡慕表弟,羡慕他的洒脱和随性,而我却又因为心里的束缚而与我想要的生活越走越远。”
他这一番话,在红霜以巧巧的身份接近他时时常听他说过,如今再听却觉得有了一抹嘲弄的味道,当下微笑道:“相公如今圣宠正浓,在西京里可没有人敢小瞧相公,相公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苏连城苦笑道:“那是你这么觉得,我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和我相的不太一样了。那些在外人看来的无上荣光,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另一种牢笼罢了。我倒宁愿有你这要一个娇妻,再带着红颜那样的美妾,种一亩田,养一笼鸡,栽一垄花,在一个靠山临水的地方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生活。”
红霜闻言心里暗骂他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还不到三十岁,便已有了归隐的念头,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她的眸光微暗,却轻声道:“相公想的生活不过是寻常农户的生活,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又哪里难呢?只是那样的日子也太平淡了些,纵然门前的风景再好,也已远离了繁华,实不是太好的归宿?”
苏连城的眸光微凝,看着红霜道:“你以前不也向往这样的生活吗?”
红霜闻言微愣,想起她以前为了讨苏连城欢心,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此时前一矛盾实在有些不妥,她正欲替自己圆谎,苏连城却又道:“你失了忆,怕以已经忘了曾经的美好了,这两年来你在花街的生活却是连你自己都改变了。”
红霜微惊,正欲辩解,苏连城却又微微有些苦涩的道:“你有这样的想法,我能理解。”
红霜觉得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怕是不妙,当下便又问道:“相公可是心情不好?公事上可是不顺?”
苏连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的道:“如今可以说是诸事不顺,却也没有办法改变一些事情,而如今西京风云叠起,我怕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红霜愣了一下后道:“相公有圣上护佑,又岂会有事?”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苏连城轻声道:“再则如今的西京,又不是圣上一个人说了算,而我又因为你的事情和楚晶蓝交恶,便也是和整个洛王府交恶。”
红霜久在妓院,自是对朝堂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心里不由得一惊,苏连城却拉开了书桌上的抽屉,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递给她道:“这是帐房的钥匙,以前一直由红颜管着,上次她病了之后,秀雅曾帮我管过一段日子,秀雅离开西京之后,这府内府外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在打点。如今我百事缠身,实没有办法再来管府里的事情了,就交给你帮我处理吧!再说了,在我的心里,你就是苏府的当家主母。”
红霜闻言心里满是欣喜,她原本早就想要这把钥匙的,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向苏连城开口,原本想设下计谋让苏连城交出来,没料到他竟主动将钥匙给了她!
她见苏连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当下忙道:“我从来都没有管过中馈之事,就怕管不好。”
苏连城浅笑道:“这世上的事情,原本就不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会的,以前红颜也说不会,后来还不是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你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去问红颜好了,有你们姐妹两人打点府中之事,我便能全心全意去处理朝堂之事。”
红霜微笑道:“相公都如此说了,这把钥匙我便不能不接了。相公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点的妥妥当当,让相公能安心处理公事。”
苏连城浅浅一笑,轻轻的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一时间两人却是各怀心思,各有各的算盘。
第二日一早,苏连城走了之后,红霜用钥匙打开了苏府的帐房,发现里面竟还有不少的银两,她粗粗的盘算了一番之后,觉得有这样一笔银子,她的后半生也就不愁吃穿了。
她的眸光一闪,对所有的一切也便有了主意。
她将帐房锁好之后,看了一眼昨日辛逐玉送她的那块玉佩,嘴角微微一勾,她的眸光微深,便折过身又去了后院,她才走过转角处,便被人一把抱住,她吓了一大跳,耳畔却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小娘子,是我,不用害怕!”
红霜转过头,竟又是辛逐玉,她微愠道:“你又来做什么?”
“一日不见小娘子,我心里十分想念,便忍不住想来看看小娘子。”辛逐玉轻声道。
红霜正欲斥责他,他的手便松开来,对着她施了一个礼道:“今日来的匆忙,又唐突了小娘子。”
红霜见到的模样虽然还有些青涩,却也彬彬有礼,已没有昨日里见到的急迫模样,倒也不失为一个翩翩佳公子。
她掩唇一笑道:“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辛逐玉的脸微微一红的道:“逐玉让小娘子见笑了!”说罢,却又从身后取出一束紫丁香递了过去。
红霜没有接他的花束,微嗔道:“辛三公子也太无礼了些,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苏府,也不怕被人看到,引得辛夫人的责罚?”
辛逐玉轻叹一口气道:“我昨日里见到小娘子之后,便如同害了病一样,又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别人若是看到了,所有的一切自然由我一力承担,若是母亲知道了我对小娘子的倾慕,我便如实告诉她,母亲是个极为通情达理之人,平素又极为疼我,想来也不会阻止。只要小娘子有意,那便是让我做什么我也愿意!”
他的话说的情真意切,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红霜,却又觉得有些害羞,脸直红到耳根处。
红霜觉得这个少年实在是有些意思,当下却微愠道:“我出身不好,又是有夫之妇,就算我对你有意,你家的门弟那么高,又岂能容得下我?”
“容得下的!”少年闻言忙道:“就算是母亲真的容不下小娘子,我拼死也会让母亲同意这件事情,只要小娘子的眼里有我!”
红霜闻言笑了笑道:“尽说浑话!”
辛逐玉轻声道:“我活了二十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疯狂的念头,只要能和小娘子在一起,我便是什么都可以做!”
红霜轻啐了一声,然后轻声道:“男人的话,我是从来都不信的,你若是真的对我有意,就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与我,我便与你好!”
辛逐玉闻言犯了难,红霜冷笑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苏府里人多嘴杂,我可不想被人看了误会我与你有私,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辛逐玉却抬起头来道:“我能做到,今晚便将月亮摘来送给小娘子。”他说罢,便又从侧门溜了出去。
红霜觉得这个少年虽然直接,却也不失天真,这样的男子素来是最好欺骗的对象,也是最容易迷茫的时候,她自认为依她的本事绝对能将这个男子搓圆捏扁,她离正妻的位置已经不远了。
第四十八章
当天晚上,辛逐玉果然又来了,只是这一次带了一面镜子来,镜子是千金难买的玻璃镜子,他拿着镜子对红霜道:“你看,我替你将天上的月亮带来了!”
他将镜子的方向调整到月亮的位置,果然镜子里就出现了一轮新月,红霜的嘴角微扬,她自然是知道这样一面做工精致和镜子有市无价,真正的千金难买,而他取来竟只是为了搏得她的欢心。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辛逐玉却又将镜子递到她的面前道:“天上的星星就算再美,在我的心里也远远不及你美!”
这样称赞的话若时放在以前红霜一定会觉得太假,不可信,可是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又看着他纯真而炽热的眼睛时,她不知怎的就信了。
确切的说,她信服的是他的财富,她和苏连城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虽然平日里她要什么,苏连城从不反对,但是却也从来没有送过她贵重的东西。而辛逐玉和她一见面,先是送了一块价值千金的玉佩,今日又送了她这样一面镜子,她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比起苏连城来更能打动她的心。她还在心里暗暗盘算,若是将这两样东西都化成银子,她后半辈子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而辛逐玉对她如此大方,想来相府的财富远远超过苏府,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将辛逐玉的心给完完全全的夺过来。
楚晶蓝轻轻展开手中的信,看到信里的详情,嘴角边绽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人心不足蛇吞象,往后的事情就更好的好玩了。是表子就不可能永远装得了贞节烈女,如今的开端是极好的,但是却还得加上一把火,这样才能成全了苏连城的美梦。
她的眸子微微深了些,圆荷过来道:“郡主,苏连城又来找你了。”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他来找我无非是为了万知楼的事情,想来皇帝也逼他逼得急了,只是他越是心急,这件事情就越是好办,他以前送了我那么多份大礼,如今也该我再送他一份了。”
圆荷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却已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圆荷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孕不便,你就告诉他我今日身子实在是不舒服,没有办法见他,然后将这封信交给他,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办。”
圆荷看着楚晶蓝道:“郡主,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理他的,又何必费神给他写信?”
“信是一定要写的。”楚晶蓝的眸光一片幽深的道:“他那样的人此时若是不理,难免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若是真的将他逼急了,反而不妙了。所以这封信要拿给他看看,给他安安神。”
圆荷笑了笑,虽然猜不透楚晶蓝这样做的真正用意,却也知道楚晶蓝平素做事极为稳妥,这几日又在给苏连城下套,想必是有她的道理。
她将信送给苏连城后道:“郡主身子不适,知道苏大人要来,强撑着写下这封信给苏大人,却是不能来见苏大人了!”然后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苏连城知道这丫环对他有些成见,一时间也拿她没有法子,当下只得将信展开,信上的字迹清秀而又飘逸,又哪有半分病弱的样子,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将信看完之后,眸光却一片幽深,信上说银面阎罗最近会在西京的分舵出现,让他自己找机会去见银面阎罗。
苏连城冷笑了一声,想起上次她告诉他皇家猎场的信息,他又如何会信她的话,这件事情只怕又是另一个阴谋,他暗暗在心里道:“楚晶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是真的想把害死吗?是不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只有死了才能了结?”
他心情烦郁,转身去了望川楼去喝酒,他的酒量原本就有些浅,几盏酒喝下去了,人也便有些晕晕乎乎了,却在门口撞见了肖东升,肖东升见他酒意上涌便将他送回了苏府。
当天晚上,肖东升带人去了碎玉街六十九号,将那里的万知楼分舵挑了,只是由于时值深夜,万知楼的人都出了门,只余一个岗哨在那里,他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刑部衙门,连夜请示了皇帝。
第二日早朝时,皇帝在大殿之上将苏连城骂的狗血淋头,并从他的身上搜出了楚晶蓝写给他的那封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明明有万知楼的消息却没有半点动静,而且还喝醉酒,实在玩乎职守。
洛王闻言却在旁劝道:“尊郡主一心为朝庭设想,她和苏大人同为招安使,只是她的身子多有不便,又是一个女子,实不能带兵去万知楼的分舵拿人为圣上分忧,唯有将消息给到苏大人。微臣相信苏大人收到消息之后也一定想将万知楼的余党一网打尽,只是不慎多喝了一杯酒,还请圣上絮罪。反正这件事情肖大人已处理妥当,苏大人还有招安之责,还请圣上不要降罪苏大人?”
洛王不求情还好,一求情皇帝顿时火冒三丈,他当即大怒道:“依皇叔之言,那就是朝臣都可以玩乎职守呢?”
“微臣不是这样的意思。”洛王忙半躬身解释道。
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然后冷着声道:“来人,将苏连城押到刑部衙门!朕看上次关苏连城受的惩罚还不够,这一次就在牢房里好好反思反思,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出来!”
苏连城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知道洛王这次的求情是将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皇帝虽然恼他到极致,只是目前他身边的近臣皆已身死,皇帝是不得不用他,否则就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重重的扣了一个头,却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他走到洛王的身边,看了洛王一眼后淡淡的道:“苏某多谢王爷的好意。”
洛王不冷不热的道:“苏大人不用客气,本王与苏大人同朝为官,自然得与苏大人守望相助。”
苏连城笑了笑,冷笑了一声便被侍卫拖了下去。他望着一片蔚蓝的天空,嘴角微微一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此次上狱再无像上次那样的转机,皇帝虽然说是让他面壁思过,可是再出来却是遥遥无期,他的心里一片寒意,知道自己的用途已经不再如往日那般大。
他的心里一时间也有些百转千回,到如今他已能确定,肖东升是有问题的。他这段日子和楚晶蓝的交锋,楚晶蓝早已摸透了他的性子,上次皇家猎场的事情是个圈套,而这一次的事情却是真的,如此真真假假的局,终是他看不透的。
楚晶蓝对他的了解竟是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深,自从他再遇巧巧之后,他对她的恨便淡了,他对她的恨原本就来源于巧巧,巧巧如今还活着,他也不知还要如何恨她恨下去。可是她却已恨他入骨,注定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苏连城不知道是他对她留了情,还是她的心肠实在太狠,以至于再也容不下他?
他苦笑了一声,眸子里有了一抹深思,到如今,他也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心思,那些复杂的心境,竟是让他这一次被楚晶蓝害得下狱也无从恨起。
他暗暗告诉自己,就当做是他曾经对她羞辱的报应吧!
苏连城下狱的消息,当天下午才传入苏府,红霜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一愣,旋即想起苏连城曾对她说过的话,她第一次真正的觉得苏连城就算是宠臣,也不过是称皇帝的一时心意罢了,实不是长久的依靠,她在心里再次审视起她的未来。
她细细的想了想,觉得很多事情都是不靠谱的,上次苏连城也曾下狱,只是上次的事情和这一次的事情却是完全不同的,上次他幸运的脱了身,这一次没有人知道会如何。
红霜的眸光微转,又起身去了后院,辛逐玉又在那里等她了,他的眸子里一片清亮,那袭华贵的衣裳是宫里赐下的锦缎所制,衬得他丰神俊朗,她的心念微微一动,在此时的她看来他比苏连城是要好太多。必竟他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苏连城却在狱中。
她原本想脚踏两只船的心思在这一刻已起了变化,心中的天秤已经倾向了辛逐玉这一边,只是她的心思虽然已经变了,却也知道对男子而言,越是得不到的就是越好的,所以她无论如何也得把握好一个度。
她缓缓的朝辛逐玉走了过去,辛逐玉欢喜的抱住了她,她却轻泣道:“求求辛三公子一定要救我的相公!”
辛逐玉愣了一下后道:“苏大人下狱是圣上的诣意,我又哪里能改变些许,再则我在朝中也没有官身,唯有去求父亲,只是事情能如何,我实在是没有半点把握。”
红霜满眼感激的道:“只要辛三公子尽力我便感激不尽。”
辛逐玉闻言轻叹道:“你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
红霜的脸微微一红,轻声道:“相公于我有大恩,我又岂能不报?”
辛逐玉的眸子里满是感动,低低的道:“这样的红霜,我更加喜欢了。”
红霜轻声一笑,却没有再说话,头微微低下,眼里却满是算计。
红颜觉得最近的红霜有些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劲,只觉得若是能拿住红霜的错处的话,倒更方便她来拿捏。
红颜有了这分心思,这一日见到红霜不带一个丫环仆妇便去了后院,她也跟了过去,等她到达的时候,却看到红霜和辛受逐玉抱在了一起。
她先是一愕,旋即明白了红霜的心思,她以前也曾想过要离开苏连城另寻靠山,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没料到红霜倒是另寻了一个金主。她见辛逐玉丰神俊朗,身上的衣饿极为华贵,一看就知道是个世族子弟。
她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抹嫉恨,为什么她拼尽全力却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男人,而红霜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寻到了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当下眼睛一眯后道:“姐姐,这位公子是谁啊?”
红霜听到她的声音大惊,因为最近她知道辛逐玉会经常来这里,所以早早就将下人给支开,严令若是没有她的允许,不让任何到后院来,没料到此举却引起了红颜的注意,竟让红颜跟了过来。
她的眸子微微一凝,当下将眼角的泪水抹尽后道:“这位是辛公子,他答就我帮我救相公,妹妹,相公有救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红颜身畔,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最好别坏我的好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红颜的嘴角微勾,却也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万事都需要姐姐的提携,姐姐觉得苏连城再也靠不住了,我自然也要跟着姐姐啊!再说我们是亲姐妹,自然应该守望相助,姐姐又岂能将我一个人抛下?”
红霜的眼里有了一抹怒气,红颜却笑的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红霜看到她这副样子却也微笑道:“我们是亲姐妹,我有什么好事自然会想着妹妹。”
红颜当下又大声道:“多谢公子,自从相公入狱之后,我和姐姐便一直心神不宁,担心的不得了,如今知道相公有救了,我们姐妹多谢公子。”说罢,她微微一屈膝,朝辛逐玉便行了个大礼。
辛逐玉正打算去扶她,一阵风吹来,吹落了她的面巾,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便露了出来,他吓了一大跳,忙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颤着声道:“姑娘,你的脸……”
红颜见面纱掉落,看到辛逐玉的样子后心里一片冰冷,当下忙将面纱捡起来道:“我的脸是被人毁了,吓到公子了,真是抱歉的很!”她手中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又在心里骂起楚晶蓝来。
辛逐玉愣了一下后道:“逐玉冒犯了姑娘,实在是抱歉。”
红颜不语,红霜在旁道:“这是我的妹子,上次参加万三小姐的万荷亭时被人伏击受了伤,然后就……”说罢,她轻轻哽咽了一声。
红颜轻声道:“姐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郡主也不是故意的。”
“听姑娘的意思,你的脸是被郡主毁的容?”辛逐玉微愕道。
红颜轻声道:“也不能全怪郡主,她本是好意。”
辛逐玉的嘴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红霜听到红颜的话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个红颜当真是自不量力,竟在这个时候还不忘对付楚晶蓝,只是楚晶蓝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红霜轻声道:“相公的事情就仰仗辛三公子了。”
辛逐玉轻轻点了点头,因为红颜的出现,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太安宁,匆匆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苏府。
他才一走,红霜便冷着脸对红颜道:“你出来搅什么局?”
“我也不是搅局,只是以前见姐姐天天对着城哥哥说那些温柔体贴的话,可是如今城哥哥才下狱,姐姐就和其它的男人抱成一团,我实在是有些好奇,若是城哥哥知道姐姐今日的举动,又会做何感想?”红颜冷笑道。
红霜不以为然的道:“城哥哥?叫的可真甜啊!只是苏连城还出不出得来就不得而知了,你想留在苏府等他回来,大可以在苏府里等他回来,我可不等了。”
红颜冷笑一声,看着红霜道:“你可以不等城哥哥回来,可是若是让方才那位辛三公子若是知道你曾对城哥哥说的那些甜言蜜语,知道你曾经和那些公子哥的的往事,你觉他还会相信你的那些话吗?还会相信你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良的女子吗?”
红霜怒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红颜冷冷的道:“我如今容貌尽毁,手再也弹不动琴,这一生也算是毁了,又还有什么不敢的?”
红霜的眸子里寒茫浓浓,红颜却又浅笑道:“如今城哥哥入了狱,的确没有人知道他何时出来,姐姐生了变心,我是能理解的,只是姐姐要过姐姐的幸福日子,我也要为自己打算了。姐姐只要把苏府里的帐房钥匙给我,那么姐姐的秘密自然就没有人知道了。”
“你想要苏府的财产?”红霜看着红颜问道。
红颜淡淡的道:“男人是靠不住的,难保会变心,可是钱若是在我的手上,就再也不会有变数。姐姐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金主,又岂能不给妹妹我留条活路?”
红霜的眸光转动,看着红颜道:“妹妹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若是过得好了,自然不会忘记妹妹!你就不怕你把苏府里所有的东西拿走,你的城哥哥出来之后对你失望至极?”
“前提是他要出得来才行。”红颜淡淡的道:“姐姐明知道那个辛三公子对你有意,你还让他去救城哥哥,还不是想将他彻底整死?如今圣上也就只听得进去辛首辅的话了,姐姐可真是有主意的人啊!这心思不可谓不毒啊!”
红霜听到她这句话,便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红颜的眼睛,当下浅笑道:“他若是不死,妹妹又岂能拿走苏府的钱财?算来我和妹妹也不过是一般的心思而已,妹妹在我的面前又何必自言高贵?”
红颜看着红霜道:“我在他的心里什么都不是,就算是他不死,我拿走他的财产他也无所谓,可是他对你却是动了真心真情,你跟其它的男人走的话,他若是不死,又岂会罢休?”
红霜冷笑不语,红颜又道:“所以说我再恶毒也不如姐姐你恶毒!”
红霜的眸光微敛,看了她一眼后道:“既然你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了,那么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不想过好一点的日子?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还不都是我给你的?当年若不是我记得你这个妹妹,托苏连城照顾你,你觉得苏连城会将你留在身边吗?”
红颜冷笑道:“你让我留在城哥哥的身边可不是为了我好,而是因为公子有话在先,怕日子一久他就识破你的真面目,让我继续在他的身边煽风点火,坏楚晶蓝的名声,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只是按你的意思,只怕早将那段姐妹的情份给抛到九宵云外了!”
红霜的皮面色微变,眼里已有了一抹狠毒,红颜却又缓缓的道:“所以如今你另寻了一个靠山,总得给我活下去的机会吧!”
红霜的眸子微微一眯,然后轻咬着唇道:“很好,辛逐玉若是真的愿意娶我,那我就把苏府的帐房钥匙给你!”
红颜展颜一笑道:“多我谢姐姐!”
红霜的眸子里光茫转动,只是咧嘴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楚晶蓝在碧涛居里看到最新送来的消息,嘴角微微一勾,只觉得那件事情也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她将手边的燕窝粥喝下,又吩咐道:“红梅,去备辆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红梅微惊道:“郡主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
“点火。”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后轻声道。
红梅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下反问道:“点什么火?楼主曾交待过,说安老爷和三少爷已到了西京,欲行不轨之事,郡主如今有孕在身,还是暂避其锋芒比较合适。虽然他们都不会武功,我也没交他们放在眼里,可是他们行事素来阴毒,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楚晶蓝浅浅的道:“他们的阴毒,若是在杭城我自是有几分怕的,可是如今天在西京,他们就算是想要使坏,只怕也是没有太多的机会,洛王府在这里,他们就算是想要乱来也不可能。”
红梅一想也有几分道理,却还是有些担心的道:“话是这样说,我却觉得楼主吩咐的自然有楼主的道理,不如等楼主回来了再陪你一起出去吧!”
楚晶蓝轻轻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腹部,然后轻声道:“他也是极忙的,我和他有个约定,这件事情我要亲自去处理,所以只能由我来做,不用等他了。”
红梅知道她素来说一不二,也不好拧她的意思,当下只得去准备马车,却也顺便将那些藏在暗处的暗卫也一并调动了,怕有万一。
楚晶蓝吩咐完红梅去备马车之后,一直觉得有些心绪不宁,右眼皮一直跳的厉害,她总觉得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等红梅回来之后,她便又吩咐道:“再去准备一辆马车来。”
红梅愣了一下后道:“郡主要两辆马车做什么?”
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一抹深思,然后缓缓的道:“如你所言,我觉得我这样出门实在是有些不太好全,如今我一人三命,自然半点马虎不得,以前在安府的时候,我就有很多事情一直想不明白,也许今日这一趟外出能为我解了在安府里许久未解的迷。”
红梅听说过她在安府里曾数度险些丧命,却一直没有找到真正害她的凶手,此次这样说,想必也想到些什么。红梅原本就是极为聪明的女子,微微一想便也大致明白了她的安排,当下浅笑道:“我明白了,郡主不用担心,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
楚晶蓝微笑着点了点头,心神也微微安定了一些。
半个时辰之后,一袭淡雅素净的楚晶蓝在丫环的掺扶下走了出来,远远看去柔弱无比,王府斜对面的一间客栈里立即有人从厢房里朝外望去,见她一上马车,便忙奔下了楼,去告诉早已候在那里的三少爷。
三少爷听到那人的话后,反问道:“安子迁没有和她一起出来吗?”
“没有,她只带着丫环出来,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王府里呆久了有些闷,出来散心的。”那人轻声道。
三少爷冷笑道:“虽然我这一次的目标是安子迁,但是她既然敢出来,也不能对她客气,否则又如何能将安子迁也引出来?”
那人轻声道:“只是银面阎罗对她有情,此举怕是会得罪银面阎罗。”
“父亲最日已和朝庭联系上了,银面阎罗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了,所以我们现在也不用太怕银面阎罗,他的本事就算是再大,也不可能与朝庭抗衡!”三少爷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所以这一次是绝佳的机会,他们天天躲在王府之中,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
那人轻声道:“好,我这便去安排一应事情。”他是江湖上的用毒高手,早年安老爷于他有恩,他这些年来一直倾心帮着安老爷,只是对于万知楼,他打从心里还是有些畏惧,但是听到三少爷的话后又放宽了一分心。
王府出来的马车缓缓前行,当马车驶出王府门前的那知街道时,斜刺里一辆马车奔了过来,车夫极为机敏,一把拉住马的缰绳,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才险险避了开来。
车夫怒道:“什么人在路上乱驾马车?难道不知道这是王府的马车吗?若是惊了郡主你们担待的起吗?”
第四十九章
一个男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方才马受了惊,不小心冲撞了郡主,还请主郡主见谅。”
楚晶蓝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自从车厢里传了出来道:“罢了,既然不是有心的,我也没有受伤,就算了吧!我们走吧!”
说话间,马车微微沉了沉,那男子的手轻轻的抖了抖,动作之快,让人看不清楚。
车夫恶狠狠的瞪了那男子一眼,低声骂道:“这是郡主开了恩,否则就算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死!以后把马看好了!”
“小哥教训的是,我们一定会加倍小心!”那男子陪笑道,神情憨厚无比。
车夫见他态度实在是太好,也便调转马车从一旁走了过去。
那男子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眼里有一抹算计的光茫。
不远处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车帘微微一掀,楚晶蓝看到这一幕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依稀记得那一次她商州时,出门的时候似乎也曾和一辆马车险险撞上,当时那男子也一个劲的道歉,和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像了。
她轻声吩咐道:“绿叶,你差一个暗卫跟在那辆马车之后,我倒想看看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绿叶轻轻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特定的哨子吹了两声,没过多外,马车外也传来了一记轻轻的哨音,她对楚晶蓝道:“郡主,一切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后轻声道:“你命车夫跟上前一辆马车,不过不要跟的太近,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一次我一定要将他们抓个现形!”
绿叶轻声道:“郡主安排想来不会有错,方才那个马车上的汉子,我看着倒有几分眼熟,像是江湖上使毒的好手彭一叶,若是如此的话,方才那一撞,只怕已经动了手脚,我们这样跟过去,只是我担心那马被动了手脚,反而伤了郡主。”
“不用担心,我们远远的跟着,再则我们早有准备,若是真有事,也能早早避开,定伤不到我们。”楚晶蓝轻声道。
她今日出门原本是为了另一件事情,只是才出门便遇到了这件事情,那么她必定要先解决掉这件事情然后才能去做她要做的事情。
绿叶听她这么一说,便也只有小心的跟在她的身边。
只是她们的马车还未走,却看到旁边一辆马车飞快的跟了上来,楚晶蓝透过薄薄的车帘,隐隐看到那辆马车里有人将车帘拉开了一下,就那一瞬间,她便看到了三少爷那张熟悉的脸。
楚晶蓝冷笑一声道:“鱼儿真的上勾了,这只怕还是一场局中局,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绿叶也看到了三少爷,当下咬着牙道:“真是不要脸的人,上次受的教训竟还不够,我瞧着他是一心寻死!到如今竟还做这样的事情!”
楚晶蓝看了她一眼,绿叶解释道:“楼主说这一对父子是人渣,让我和红梅撞见了就不用客气。”
楚晶蓝闻言目光深了些,绿叶见她的面色不佳便又道:“楼主上次遇见这两个人渣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想着安老爷的那笔财产没有查清楚在哪里,如今他自己主动露了形,自然是不需要客气的。”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用解释了,这些我都知道的。”
绿叶也叹了一口气,却已吩咐车夫驾起马车去追三少爷的马车,果然一切如楚晶蓝所料,三少爷的马车是追着王府里当先出去的那辆马车。
那马车原本一直慢慢的走,却在走到最繁华的紫衣街时突然发了疯一般朝前狂奔,惊的路边的人纷纷躲避,有些躲不及的,不是被马踢飞,就是被车轮轧死,车夫努力想要将马车停下来,可是他越拉,马车就跑的越快,车夫急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然后只得站在马车上大声喊道:“马受惊了,快让开!”
楚晶蓝远远的看着那受惊的马车,想起她去商州时马车受惊的样子,就如同今日这般不受人控制,她的心一时间揪的极紧,然后咬着牙道:“真的是他们!”
绿叶见前面情况失控,心里一惊,忙问道:“郡主,如今该怎么办?”
“我们从乾门大道上走,那条路和这条路平行,应该能追上去。”楚晶蓝轻声道:“三少爷去哪里呢?”
她才问完,却听得三少爷的声音道:“这是尊郡主的马车,你们还不快些滚开,冲撞了郡主,小心砍头!”他扯着嗓门在喊,一时间整条街都听到了他的声音,那些百姓听到他的声音后一个个都暴怒不已。
有人大声道:“就算是郡主也不能如此张狂,将人轧死了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说尊郡主原本就是一个悍妇,平日里行事就极为张狂!”
“再张狂也不能草菅人命!”
“……”
楚晶蓝在马车里听到众人的吼声,一双眸子里满嘲弄之色,以前在杭城的时候,她就经常听到类似的话,自从她上次将苏秀雅解决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绿叶闻言大怒道:“这些个龟孙子,当真是毒的很,郡主今日里就算不出事,只怕也得被他们的口水淹死!”
“由得他们去说吧!”楚晶蓝缓缓的道:“只要把真相摆在百姓的面前,才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我们此时生气只会让那些别有心机的人得意,倒不如冷静对待。”她这些年来被人泼了无数的脏水,承受能力早已非常人所能比,此时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冷静还是冷静。
绿叶愣了一下,重重的咬了咬唇道:“郡主说的对,等把真相摆到人前的时候,自然也就能替郡主正名了,所以我们如今就要去找真相!”
楚晶蓝淡淡一笑,绿叶便去吩咐车夫从乾门大道上走。
那辆疯狂的马车朝前一直飞奔,紫衣街的正门正好对着城门,城门的守卫见马车来的凶猛,一时间也没有人敢拦,于是马车便飞快的驶出了城门,三少爷的马车也疯狂的跟了出去。
楚晶蓝和绿叶从乾门大街驶出来的时候,两辆马车已经奔出城门一里多地了,她咬着道:“我们也跟过去看看,马车的速度可以稍微快一点。”
车夫闻言便正欲朝马背上挥鞭子,城门的守卫见马车普通,便拦下来道:“车上什么人,下车检查!”
楚晶蓝闻言眸光微转,当下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道:“我是尊郡主楚晶蓝,不和守门大哥想要查什么?”说罢,她取出那块象征王府郡主身份的玉佩,然后递给了城门守卫。
守卫一看到那块玉佩顿时吓了一大跳道:“参见郡主!只是郡主在这里,那方才那辆马车又是谁?”
“别有用心的人。”楚晶蓝缓缓的道:“今日里我并未残害百姓,日后若是有事,还请几位大哥替我做证,今日里我尚有要事,就先走了。”
那守卫见她的样子满是温柔,说话也极为有礼,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小兵平素见惯了王公贵族的大呼小叫,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忙道:“郡主宅心仁厚,必不会做那等恶毒之事,日后若是用得着卑职,卑职必定全力以赴。”
楚晶蓝微笑着又上了马车,而前面的两辆马车却已在小道上绝了踪迹,她心中有事,忙命车夫加快速度朝前奔去。
王府先前奔出的那辆马车沿着直线一直疯狂的奔路,出了城门后又奔了十余里后直线的路上是一个巨大的水库,那水库的水极深,灌溉了整个西京外的田野,有人曾经好奇取出绳子量那水库的深度,足足放了十几丈的绳子才放到水库底。
那水库的下面其实是一条地下河流,所那水库历经数百年,哪怕西京二十五年前大旱,水库也从未干涸过,而有涝情的时候,水库竟会自己调节水深,从未出现过涝灾。所以西京的百姓,一直将那个水库奉为他们的守护神。
只是由于水库的水实在是太深,附近的百姓曾到这里来洗过澡,却几乎是来一个淹死一个,所以只要对西京稍微有些熟悉的人,都不敢到再到水库去洗澡。
此时那辆马车这般发疯奔来,眼看着就要跳进了水库,只要跳进水库,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难以活下来。
三少爷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他有些得意的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之前的那一次下毒,原本以为楚晶蓝必死无疑,由于没有派人看着楚晶蓝才让她活着回到了安府,所以他这一次便决定跟过来看个究竟。
只是他还没有得意多久,却见得一个女子从马车里破车而出,手里还拎着吓的已经失了魂的车夫。
那女子挺着大肚子,动作却敏捷无比,从破车而出到落地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畅快,她才一出来,马车却已“扑通”一声掉进了水库里,也不知是马车上的装饰太多还是其它的原因,竟直接沉了下去。
那女子站定后一看竟是红梅,她梳着楚晶蓝常梳的发髻,身上穿着楚晶蓝平日里穿的素净衣裳,只是脸上的表情和楚晶蓝却完全不一样,那暴躁的怒气丝毫不加掩饰。方才出门的时候,就是由她上了楚晶蓝的轿子,她平素和楚晶蓝在一起时间长了,对楚晶蓝的仪态和声音极为熟悉,她刻意极为斯文的走路,再经过一番巧妙的化妆,远远看去便和楚晶蓝有几分像了,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压低,竟和楚晶蓝的声音有三分相似,那些不太熟悉的人自是听不出所以然来了。
红梅落地后看到马车的情景后吓了一大跳,然后大怒道:“狗娘养的浑蛋,心思竟如此恶毒,方才在撞过来的那一刻,是不是在马车上绑了一块大石头?”
三少爷看到她之后愣了一下,大惊道:“你不是楚晶蓝,楚晶蓝呢?”
“我家郡主早就知道你这黑心肠的浑蛋不怀好意,所以早就有所准备,今日里若不是姑奶奶武功高超,只怕也会着了你这个浑蛋道!”红梅朝三少爷走近一步后道,她觉得肚子上绑着那些个东西实在是烦人很,当下极为豪放的一把将衣服撩开,然后将这塞在肚子上的枕头给取了下来。
由于她的动作太过凶猛,那好好的枕头被扯破,棉花便从里面露了出来,风一吹,那棉花便满天飞了起来。
三少爷怔了一下,红梅将车夫丢在地上,双手环在胸前道:“小兔崽子,有什么遗言没有?”
三少爷一时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红梅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你和我家楼主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姑奶奶才不会问你这个王八糕子这么有内涵的问题!”
三少爷愣了一下后道:“你家楼主?你是万知楼的人?”
“浑蛋还不算太笨!”红梅冷笑道:“反正你今天也活不成了,我也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家楼主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弄死的五弟!”这些话一说出来,她是绝不可能让留三少爷的活口了,这种人渣实不需要客气。
三少爷大惊道:“怎么可能?万知楼的楼主怎么可能会是安子迁?”
“很抱歉让三哥失望了!”一记清冷的声音传来,声音一落,安子迁便已站在了三少爷的面前。
三少爷乍一看到他顿时大吃一惊,却还是极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大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安子迁的眸子里已有了一丝杀气,他看着三少爷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的命吗?”他收到线报说楚晶蓝出了王府,他想到上次安老爷对他说的话,心里大惊,便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情奔了过来,一过来看到红梅的装扮,便明白了楚晶蓝也识破了这一场局,心中的大石便也放了下来。
三少爷见他的眼神再不如以往那般温润,那凌厉的杀机明明白白的告诉着他,眼前的男子实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求生的欲望骤起,他忙道:“五弟,这一切都是父亲的主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饶我一命吧!”他纵是再不信红梅的话,看到安子迁奔来的样子,他就算是再不懂武,也能看出来那是绝世高手才有的本事。
安子迁冷笑道:“你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想要取我的性命,我已放过你太多次,你这一次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觉得我有可能放过你吗?”
三少爷愣了一下,然后跪在地上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的错事,但是那些都是父亲的主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这一次的事情就是父亲的主意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五弟和五弟妹的命啊!对了,之前五弟妹在安府中毒,也是父亲的主意,他说五弟妹是带着所有的家产嫁过来的,要趁着她无所出时取走她的性命,楚府的人丁单薄,楚老爷长年重病,楚夫人又是个不慈的,只要她一死,楚府的一切也就是安府的了!”
安子迁闻言愣了一下,他以前想过很多次安府里想要害楚晶蓝的凶手到底是谁,却思来想去一直没有结果,以前曾以为是大少夫人,也曾怀疑过大少爷,还曾怀疑过安夫人,甚至五房这边的几个妾室都曾怀疑过,却独独没有怀疑过安老爷。因为在他看来,安老爷最没有杀楚晶蓝的动机,没料到那个最没有嫌疑的人竟是真凶。
当时楚晶蓝嫁到安府不过两个来月,却已引得安老爷那样的杀机,在他的眼里,安老爷是有些手段的,但是那样心狠毒辣的事情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如今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安老爷!
安子迁冷笑,三少爷见他全身上下都泛着寒意,怕他不信这些,当下又道:“真的是父亲,当时父亲知道俞凤娇和五弟妹不和,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认为五弟妹就算是死了,也能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俞凤娇的身上!”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眯,冷笑道:“父亲待你极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在谋划,如今你一出了事情就将一切将父亲的身上推,你就不怕父亲知道后会失望?”
三少爷忙道:“其实我早就看习惯父亲的那副嘴脸了,我之所以做这件事情完全是被他逼的!以前安府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真的是父亲的手笔,大哥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当时大哥成了废人之后,神志一直不太清楚,一回到安府就对下人说了那件事情,当时五弟妹已是王府的义女,父亲怕所有的事情暴露而引来一些灾祸,所以才暗示我让我杀了大哥后就让我做安府的家主!五弟,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安子迁闻言眸子里一片冰冷,当年大少爷的死,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看到安老爷那张痛苦万分的脸,以及他一夜骤老之事,也觉得就算是安老爷的心再狠,也断然不可能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此时听到三少爷这一袭话,他又想起了他和安老爷在大少爷的灵堂里说的那些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笨到极致。若是安老爷真的为大少爷的死难过的话,又岂会看不到大少爷脖子上的那道青痕!
为人父能狠毒至此,当真也是罕见,为了一已之利,竟是谁都能算计的人,普天之下也实在是没有几人。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若是他不是长年不在府里,又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的话,只怕安老爷的毒牙也早已向他探了过来。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眯,想起以前出了那些事情之后安夫人对真凶的袒护,他终于明白了一二,在安府里能让安夫人袒护的人,怕也只有大少爷和安老爷了。只是大少爷虽然极不喜欢他,但是在佩兰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行事还算是有些良知的,那些太过恶毒的事情却是做不出来的。
安子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起在安府里发生的种种,一时间觉得他一直在乎的骨肉亲情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那些曾经让他尊敬和爱护的人,不过都是人渣中的人渣。大少爷如此,安老爷又如此!在那人人称羡的高门大户里,光鲜的外表下暗藏的竟是人间最丑陋的真相。
三少爷见说动了他,心里一阵得意,手轻轻一动,将藏匿在袖中的一个瓶子打开,然后极快的朝安子迁扔了过去,安子迁在他拔动瓶子的时候便已经察觉了一二,在三少爷将瓶子里的东西扔过来的时候,袖袍一挥,强大的劲风疯狂的朝三少爷反扑了过去。
“啊”的一声惨叫,三少爷惨叫道:“我的眼睛!”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的眼睛处流下了黑色的血,他冷笑了一声道:“三哥当真是煞费苦心,不如我就再帮三哥一把吧!”当下他的袖袍一扬,一只袖箭便将刺中了三少爷的胸口,他的脚一抬,便已将三少爷踢进了水库之中。
这是红梅第一次见他对安府的人下手,不禁愣了一下,安子迁冷冷的道:“那毒不足以让他致命,但是我却认为他这样的人渣实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安承泽也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安承泽是安老爷的大名。
红梅轻声道:“我早就这么认为,今日里就算楼主不动手,我也必定送他去地府见阎罗王。”
安子迁的眸光幽深,缓缓的道:“曾经让我一度认为还算温暖的家,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在他们的心里,只怕是巴不得我早些去死。而我却因为那份亲份的牵绊,却对他们一再容情,红梅,我是不是错的厉害?”
“楼主别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红梅轻声安慰道。
安子迁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正在此时,楚晶蓝的马车也已经赶了过来,她从车上下来之后,看到眼前的情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三少爷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红梅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道:“楼主送他到水库里喝水去了,他上辈子一定是坏水喝多了,所以才有那些曲曲折折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替他洗洗胃,把他的那些黑心肝也全给洗干净,让他再也做不了恶。”
楚晶蓝闻言嘴角微勾,安子迁又轻声道:“之前在安府想害你的人是父亲。”
“我方才来的路上便已经猜到了。”楚晶蓝轻叹了一口气道:“人心恶毒成他那样的人实在太好,我觉得他不配叫父亲,若是再那样唤他的话只会是对那个词语的侮辱。”
安子迁定定的看着她,她又问道:“你怎么来呢?”
“我听到了绿叶吹的暗哨,知道你出了事情,所以就赶过来了。”安子迁轻声道:“担心你会出事,你如今好好的,我的心也便放宽了。”
楚晶蓝轻声道:“今日出门的时候若不是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我只怕都会着了三少爷的道,我觉得我这一辈子一定和马车是有仇的,否则不会每次一坐马车就会出事。”
安子迁闻言面有愧色,他正欲说话,忽听得红梅大惊道:“楼主,郡主,你们看那些鱼都怎么呢?”
楚晶蓝和安子迁一愣,扭头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方才马车沉下去的地方,有一堆鱼浮出了水面,鱼肚皮朝上,看那光景,却是已经死了。
楚晶蓝一看到这等情景,便猛然想起之前那辆马车撞上王府马车的情景,一时间眼睛瞪的极大,当下怒道:“这人行事也真是恶毒致极,想来方才在下毒的时候除了在马的身上下了毒,还在车的四周下了剧毒,若不是红梅方才出来的时候是破顶而出的话,只怕也会中了剧毒。这些毒想来比下在马身上的毒要厉害的多,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在这么深的水库之中,还能毒死这么多的鱼!”
安子迁的眸子一片幽深,楚晶蓝又冷笑道:“他们是要有多恨我,才做得出这么恶毒之事?”
安子迁咬着牙道:“我上次见安承泽的时候,他说会对我施毒,却没有料到竟会施如此恶毒的毒!”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当下一拂袖,便独自一人上了马车,安子迁她跟了上去,她却一直微锁着眉头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安子迁道:“安承泽今日进宫去见皇宫了,他的手上竟还有一百万两银子,并且这些年来暗暗屯积了一笔银子,他进宫之后,肯定会揭我的短,依着皇帝的性子,怕是很快就会宣我进宫。”
楚晶蓝缓缓的道:“你此时跟我说这些,想来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其实这件事情也滑有太好的应对之策,最合适的法子就是出卖。”安子迁缓缓的道。
“出卖?出卖谁?如何出卖?”楚晶蓝有些不解的问道。
安子迁轻声道:“当然是出卖万知楼和洛王,至于出卖的法子却很简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他不知道相信谁。不过在做这些事情的之前,我还得做一件事情。”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安子迁又缓缓的道:“那就是让安承泽对皇帝许诺的一切成空。”
“许诺的一切成空?”楚晶蓝的眼里有一丝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安承泽对皇帝许诺了什么?又如何能让这一切成空?”
“皇帝如今需要的不过是米粮和钱财,对于这一点,安承泽心里是极清楚的。”安子迁缓缓的道:“如何让他许诺的一切成空,就变成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看着安子迁问道:“听你这口气,仿佛对安老爷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
安子迁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楚晶蓝见字条上赫然写着“明月之溪,落日之尚”。这张字条在他们进宫的时候,安老爷便暗暗塞给了章公公,却被他们设计扣了下来,当时她便觉得这句话大有问题,但是一时间也想不明白那张字条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安子迁将这张字条取出来时,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还是想不明白这张字条的意思。
安子迁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的意思,当下解释道:“以前我也一直参不透这四个字的意思,然后就将字条给苗冬青看了,苗冬青觉得是个地名,也一直在想那八个字的意思。而上次我见过安承泽之后,我便彻底明白那张字条的真实意思。”
楚晶蓝的眼里好奇更重,安子迁又缓缓的道:“整个西凤国被明月笼罩的溪水和落日重叠在一起的异像,其实只有一个地方看得到。又或者说明月和落日并不是真的重叠在一起,而是明月在落日之上,安承泽怕别人偷看到这张字条,所以便将上改成了尚,说到底,却也不过还是一个字迷罢了。”
楚晶蓝缓缓的道:“你的意思是安承泽将他余下来的财产全部都放在了你猜到的那个地方?”
“这也只是我猜的,不过我已经让苗冬青在处理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而他的银子也不可能藏匿在安府,因为自从之前我发现安府的帐册有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注意这件事情了,当时我命人找遍了安府的各个角落,却从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上次见过他之后,我和他聊了天之后,才彻底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也才知道他早早就有所准备。”安子迁缓缓的道。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道:“其实我一直猜不透安承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手上有若是真有那么多的银子的话,他完全可以将那些银子好好利用起来,就算是他不要安府,一切重新开始,只怕也能过上好日子。又何必如此不辞辛苦的从杭城跑到西京来?再则他就算是努力做好一切事情,也不一定能得到皇帝的欣赏,反而极有可能被皇帝所杀!”
第五十章
安子迁缓缓的道:“其实中间的理由很简单,除了安承泽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外,他要么不做,要做就只能将安府将我全部压下去,那么一切才会再次回到他的掌控之中。再则我如今是安府里名正言顺的嫡子,二哥和六弟、七弟站在我这边,四哥为人深沉不得他所喜,唯一能真正打理米铺的也只有三哥了。可是三哥却因为心术不正被我们逼得他将三哥赶出了安府,所以安府的儿子中,真正能继承安府家财的还是只有我。如今虽然安府没有分家,可是就算是分家了,我是安府的家主,又是嫡子,自然那一份也是最大的。再加上他一直认为我在你的怂恿下,早已动了安府家产的意思,到时候他辛苦攒下来的那一份也会归我所有,依着他的性子,又岂会甘心?”
对于这一层,楚晶蓝也曾想过,却一直没有细想,此时安子迁全部说了出来,她更加明白了几分,也充分的体会到了安老爷的心思。难怪他就那么急着想将安子迁除掉,原来是中间还有这些意思。
安子迁看着他道:“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已重疾缠身,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已无惧生死,自然想在死之前为钟子墨拼出一条路来,因为他认为只有钟子墨才可以完成他的愿望,只有借由皇族和万知楼的势力才可以避开我对安子墨的封杀,才能让安子墨出人投地。他这分心思可谓是天下父母心,可是行事却太过狠毒,也太过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早已看清了我,却不知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我,所以他注定是要输的,也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如今钟子墨已经死了,他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楚晶蓝听他说起这些事情,心里没来由的就有了三分烦躁,她轻声道:“我从没过像他这样的人,其实他也可以将你当做他自己的儿子,从而抛开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心许他会活的开心很多。只是像他那种整日里在算计中活的人,怕是不可能放得下的。只要他放不下,他就注定只有有悲剧的结尾。”
“他从未真正疼过我。”安子迁哑着声道:“苏氏待我倒还花了几分心思。”
楚晶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那你打算给他什么样的下场?”
“他一生做了那么多的恶事,是一定不能让他畅快的,我要先劫了他存下的银两让他失信于皇帝,然后再把钟子墨的死讯告诉他,让他体会一下什么是生不如死。”安子迁的眸子里杀机迸出,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再无一分温情。
楚晶蓝闻言眸光微暗,心里在些替安子迁心疼,她原本因为安子迁对安老爷一直手下留情的事情而有些不满,此时听到他这一番话之后才知他也是极不易的。这些年来的伤痛,纵然以前已经觉得世事可怕,可是却没有一次如今日体会的那么深,那么痛。
对如今的安老爷而言,他私存下的银两被盗走和三少爷的死,只怕便已能要了他的命,当一个人失去他最宝贵的东西时,那么活下去也注定是无趣的。她又想起了苏连城,若是当他发现他这些年来一直信任的女子,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妓汝时,那场曾让他痛不欲生的伤痛,不过是别人构筑的陷阱和谎言人,他又会如何应对?
楚晶蓝想起苏连城对她的滔天恨意,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子迁见她眸光幽深,便又轻声问道:“你今日怎么出来呢?怎么不好好在王府里呆着?”
“为了苏连城的事情。”楚晶蓝轻声道:“他的事情我已布下了饵,鱼已上勾,但是我觉得火候还不太够,所以打算再去烧一把火。不想却出来遇到这件事情,想来这场局早已布下,只等着我出来吧!”
安子迁微微一愣后道:“是等着我从王府的大门出来,我最近几日一直在忙朝庭和洛王府的事情,便将这件事情压后了,想着他们不过是商人,就算是懂得用毒也不尔尔,没料到竟是如此厉害,是我大意了。”
楚晶蓝轻声道:“今日完全是误打误撞破了他们设下的局,就算是你坐上了那辆马车,若没有方才红梅的那一股冲动劲,只怕也着了道。这一场劫难既然无法避免,那由谁去承担都一样,反正对我们而言,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也都好些回了,多这一回不多,少这一回不少。”
安子迁闻言眼眶泛红,重重的抱紧了她,却又怕伤着她,动作在抱住她的时间蓦然转柔。
楚晶蓝的眼眶也红了,为这多舛的命运而心生感叹,她想起今日出来的初衷,然后轻声道:“不管我们如今是怎样的心情,既然出来了,就把我们原本要做的事情做完好了。你若是没事的话,就陪我去一趟苏府吧!”
安子迁定定的看着她道:“对我而言,从来就没有事情比你更加重要,再说了,苏连城也是我的表哥,虽然以前我曾当着很多少人的面不再认他这个亲戚,可是如今他落了难,下了牢,我又岂能不去看他?日后他从狱中出来的时候,我还能好好的在面的面前吹嘘一番,他那样待我,我也要以德报怨才是。不管我在别人的眼里是怎样的,好也算半个读书人。”
楚晶蓝闻言咧嘴微微一笑,一笑眸子如西湖含烟,她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安子迁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柔如绸缎的秀发,嘴角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马车很快就到了苏府,红梅和绿叶两人扶着楚晶蓝从马车上下来,安子迁也跟着跳了出来。
楚晶蓝望着苏府高大的门楣,嘴角微微后扯,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苏连城一下狱,整个苏府也跟着破败了起来,原本属于一片繁华的地方,竟也有了一丝破败之象。
楚晶蓝前行,绿梅和绿叶在旁陪着,走进苏府时竟是连个门房都没有,他们这般进来,竟是没有一人阻拦若是相询。她知道官场上的事情素来是踩低仰高,如今苏连城二度下狱,朝中的大臣只怕大多都看出来他的圣宠也不过尔尔,这一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于是原本热闹繁华的门庭,也变得冷冷清清。而府里的这些下人,一没有人管,便也个个懒散不已。
她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意,这样的情景若是让那个心高气傲的苏连城看到的话,只怕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通常一座府里的男主人若是出了事,府里的情况如何就看女主人的本事,这苏府里的女主人应该是红霜了,这样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却是连这一座府都管不好,其实也不是管不好,而是有没有心去管。
楚晶蓝心里也有些好奇,那个害得她几乎名节尽毁的女子,她却是连面都未曾见过,想来也是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若不是苗冬青把那件事情查清楚的话,她只怕至死都想不通苏连城恨她入骨的真正缘由。
她的嘴角有了一抹冷笑,人却径直朝里走去,她来过苏府一次,对里面的格局也大致有所了解,当下缓缓前行,直直的走进了苏府的花厅。
她走进花厅之后,才终于见到一个丫环在那里打扫,这个丫环她曾见过,是红颜的贴身丫环。
那丫环一看到楚晶蓝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行了一个礼后道:“郡主今日到府中来所为何事?”
“我和我家相公听闻苏大人入狱,心里担心苏府的情况,便过来看看。”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原本想着苏府有红颜和红霜两位姑娘帮忙照看,当不会有什么事情,没料到今日一看,竟是这副光景,府里可是发生什么事情呢?”
那丫环原本在红颜得宠的时候,日子过的还算舒坦,自从红霜进府之后,就对红颜处处打压,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可是私底下红颜的吃穿用度却是大不如前,就连她身边的丫环也一个一个的调开了。她也被调到花厅做洒扫丫环,平日里没少挨其它丫环的排挤。
那丫环是恨红霜恨到骨子里,也恼红颜没本事,竟是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保不住,她知道楚晶蓝和红颜是对头,原本有三分惧意,可是在听到楚晶蓝轻言软语的问题之后却忍不住抱怨道:“如今这府里算是乱成了一团,主母整日里只想着与辛府的公子双宿双飞,根本就无心打理府中之事。姑娘自从毁了容之后,脾气也极度不好,大人又将府里的事情交于主母,姑娘就更无心管府里的事情了,苏府的下人们一看情况不对,稍微有些门路的就都走了,只有像我们这种无依无靠的人才留在苏府里继续当差,如今一个人都做好几个人的活了,可是主母一看到动不动就对我们又打又骂。她一个从妓院里出来的妓子,仗的也不过是大人的宠爱罢了,如今大人一下狱,她就不顾礼仪廉耻的与人私通,实在是令人齿寒。”
楚晶蓝知道她嘴里的主母指的是红霜,姑娘指的是红颜,丫环的这一席话她听着也想笑,她见过很多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像红颜和红霜这一对姐妹这么不要脸的女子。她从丫环的话里也听出了两人极度不和的事情,心里就更加好笑了,这一对流落风尘的姐妹不自爱也便罢了,行事狠毒也便罢了,两人之间还互相看不顺眼,那就注意没有活路了。
她心里冷笑连连,苏连城,这就是你心仪的女子吗?原来就不过是人渣里人渣,世人一眼就能看穿的确垃圾,你却一直把她们当作是宝,你平日的聪明才智都到哪里去呢?人言一叶障目也不过是短时间的事情,你竟被这样一对狠毒而又下贱的女子瞒了这么长的时间!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反问道:“辛公子,哪个辛公子?”
那丫环一听她发言,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红霜虽然背着王府里的下人在后院与人私会的事情早已在下人的嘴里流传了开来。那丫环一时嘴快,便说了出来。
那丫环知道已无法隐瞒,当下便又道:“辛相府里的三公子,也不知何时与主母勾搭上了,如今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
楚晶蓝自然是知道那辛府的三公子是谁,她还未说话,安子迁已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道:“表哥才下狱,那贱人竟就如此光明正大的做那等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说罢又指着丫环道:“你,去把那个贱人叫出来,我倒想看看她到底下贱到什么步!”
那丫环见安子迁一动怒,竟有一股杀气冒了出来,她当即吓的抖了一下,旋即想起关于安子迁的苏连城的传闻,安夫人是苏连城的亲姑母,两家原本就是表亲。只是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是太好,到西京之后,几乎是没有往来的,安子迁唯一来苏府的那一次还是和苏连城撇清关系的,她原本也看不习惯红霜的所作所为,又迫于安子迁的威势,竟乖乖的进去请红霜了。
那丫环走到半路却先遇到了红颜,红颜见她走的慌慌张张便问道:“大白天撞鬼了吗?走那么快做什么?小心被姐姐看到了,打断你的腿!”
那丫环忙道:“姑娘,是郡主和郡马来了,他们要见主母,让我去请。”
“郡主和郡马?”红颜愣了一下旋即明白是楚晶蓝和安子迁来了,她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道:“他们不是和大人的关系极为恶劣吗?怎么今日就到苏府来呢?”
“奴婢不知。”那丫环答道:“郡主说大人和他是表亲,平日里虽然不太走动,但是必竟是亲戚,这一次大人下狱,他们便来照看一二。”
红颜冷笑道:“什么照看一二,分明是来看笑话的!”
那丫环站在那里不语,红颜想了想后又道:“不过不管他们是真心关心也好,是来看笑话的也罢,郡主是有诰命在身的,半点也马虎不得,她这般上门了,姐姐还真是想不见都不行了,你一会见到姐姐就对她说,她若是不见楚晶蓝的话,依着楚晶蓝的性子,怕是会把整个苏府给掀了!”
那丫环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便去请红霜了,红颜想来想去,纵然她恨透了楚晶蓝,可是眼前却是最好除去红霜的机会,只要红霜没了,那么整个苏府就是她的了。只要楚晶蓝知道红霜对她的陷害,那样一个有仇必报的女子,又哪里还会容得下红霜?
红颜的嘴角微扬,眼里满是算计之色,楚晶蓝今日里来的真是恰到好处!
红霜正在屋里盘算要如何才能在不动声色间要了红颜的命,那样她跟着辛逐玉的时候手里还能有一把不扉的嫁妆,她知道若是她对红颜用毒的话,依着红颜平日的谨慎和小心是很难成功的,反而还会激怒红颜,到时候真做出玉石俱焚之事,实不是妙事。
她正在发愁,那丫环便走了进去,说楚晶蓝和安子迁进府想要见她。
她一听说这两人来了,心里一阵吃惊,微微一想后便觉得这两人八成是来看笑话的,当下冷哼了一声后道:“你去告诉郡主,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他们。”
那丫环转身离开后约半刻钟后又回来轻声道:“郡主说她猜到主母会说这样的托辞,而她今日来此并无恶意,她身怀六甲都能来看主母,主母身子再不便利也没有她那么不便。”
红霜心中有鬼,实不愿见楚晶蓝,只是楚晶蓝的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若是不见便有些不妥了,她又想她当年对楚晶蓝做下的事情,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楚晶蓝是不可能知道的,她又需要怕什么?这般一想,她的心里便又定了这,当下便道:“好吧,我就去见见这个传说中极有手段的郡主。”
她对楚晶蓝的事情多有耳闻,以前从公子的耳中曾听说过她做生意的高超手段,后来楚晶蓝到西京之后,只凭几件事情便彻底扭转了她原本极度恶劣的名声,更曾设计将苏秀雅逼走,将红颜毁容,这样的女子绝对不能小瞧。
只是她对自己也很有自信,对自己的演技和智慧也极有信心,当下故意将头发扯的凌乱一些,然后换了一件极为素净的衣服便和那丫环走了过去。
她一走进花厅,便觉得眼前一亮,端坐在那里的女子粗粗一看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只是她看了一眼后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细细打量的时候便觉得眼前的女子虽然不是国色天色的绝色,却是越看越好看,那庸容华贵的气度这世间也无人能及,那端庄大方的模样竟是连她同为女子也暗暗感叹。
她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楚晶蓝,只觉得楚晶蓝的样子和她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她来之前的满满自信在这一刻竟消失了不少,之前的小视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而坐在楚晶蓝上首的安子迁,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随意,墨发随意散着,衣服也只是极普能的绸料,只是在剪裁上用了些心思,胸前的暗纹别具一格,就是这么简单的打扮,却让他不敢有半点小视之心,那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风流洒脱之色里分明有一股凌厉。
红霜暗骂那些说安子迁是草包的人全部眼睛长在裤裆里,这样气度的男子永远都不可能是草包!
她在打量两人的时候,两人也在打量她,安子迁只看了她一眼,鼻子里溢出了一声冷哼声后便不再理会于她,在他的眼里,眼前的女子虽然是很美,还很娇弱,可是却长了一颗蛇蝎的心肠,再好看也没有用。
楚晶蓝看到红霜的时候,顿时便明白了眼前的女子为何能瞒着苏连城那么长的时间了,那张脸虽然和红颜有几分相似,却比红颜精致的多,她以前以为红颜是极美的,可是和眼前的女子一比实在是差太多,也难怪苏连城虽然拥着红颜,心里却一直对红霜念念不忘。红霜那张微微有些病态的脸,那双明亮而双澄净的眼睛分明就能让全下的人为之心折。
只这一眼,楚晶蓝便知道红霜是一个撒谎高手,她以前一直以为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绝对不会是坏人,而今日彻底让她打消了这个看法。若不是她早知红霜的禀性,这一次怕也是要被红霜给骗了。
楚晶蓝淡淡的道:“红霜姑娘当真是个绝色美人,也难怪苏大人一直对姑娘念念不忘。”她没有叫红霜为夫人,因为苏连城虽然在苏府里承认了她的主母地位,可是却并没有迎娶她,所以她如今的身份,在外人的眼里,和红颜当日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红霜闻言忙朝楚晶蓝施了一个礼后才道:“见过郡主。”
楚晶蓝示意她起身,她站稳后又缓缓的道:“自从大人入狱之后我便一直心里有牵挂,这几日感染了风寒,殆慢了郡主,还请见谅。早前就已经听闻过郡主的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才知那些传言实难描述郡主风采一二。”
“几乎西京里所有的人见到我都会这么说。”楚晶蓝伸手轻轻撇了撇茶,却没有喝,然后又不紧不慢的道:“必竟在世人的眼里,我是如此的凶悍,想着就算不是五大在粗,至少也应该满脸横肉才对。”
红霜知道她方才那一句话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当下微笑道:“郡主当真是极爱说笑,我只听到传言说郡主端庄大方,肚量惊人。”
楚晶蓝淡淡的道:“我听说红霜姑娘出身青楼,想来听到我的传闻也不少,这样自欺欺人的话怎么听都透着三分假意……”
红霜愣了一下,她看了红霜一眼后又缓缓的道:“不过好话人人爱听,我听着也极喜欢。”
红霜微微舒了一口气,当下微笑道:“郡主真是风趣,我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落了难,失了忆,这才流落青楼,好在相公不嫌弃我,我已觉得十分有幸。”
楚晶蓝听出她话里的嘲弄之意,当下不紧不慢的道:“红霜姑娘的出身说到底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这些话你对苏大人说说就好。对我而言,出身青楼女子那这么这一辈子也得顶着妓汝的身份,再说了,我听说红霜姑娘在青楼里并非清倌,姑娘若真是那等本性里洁身自好的女子的话,怕是拼了一死也不会从了老鸨的花言巧语。”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说红霜生性风流下贱了,她平日里说话都是极为了温婉的,像这样直截了当的说话次数是极少的。
红霜闻言纵然再会演戏也不禁变了脸,楚晶蓝又微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还请红霜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安子迁闻言淡淡的在旁道:“我两年前就曾听表哥说起过巧巧姑娘,如今听闻红霜姑娘就是巧巧,心里实有些好奇,这天底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被敲破了天灵盖还能活下来,只是失忆,红霜姑娘当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红霜的眼里已有了一抹怒气,安子迁又看着她道:“我听表哥说巧巧姑娘脾气极好,心地善良无比,晶蓝只是说了个大实话,想来也不会生气吧!”
两人一唱一和把她的话全部堵死,红霜又要顾及她温良的性子,当下眼睛里满是水气,却不说话。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真是我见尤怜,楚晶蓝看到后只是淡淡一笑,安子迁不做理会。
红霜一看两人的样子,便知道她这一招对两人没有用,当下便又轻泣道:“我知道我如今这般跟着相公是有所不妥,可是我们两人是真心的,如今大人下了狱,郡主和郡马又何必如此欺上门来?”
“我们今日来苏府可不是来寻事的,更没有半点欺负姑娘之意。”安子迁淡淡的道:“我和表哥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虽然之前有些事情一直闹的不太愉快,可是必竟是至亲之人,听说他出了事情,只想来照应一二,不想今日一进来却看到了苏府里乱成了一团,更听说姑娘和辛三公子关系密切,所以才想向姑娘问上一问,晶蓝怕表哥对姑娘用情至深,而姑娘却是个水性扬花之人,到时候表哥出狱之后怕是会受不了,所以方才晶蓝才会出言试探,并无恶意。”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赔礼首歉,可是却听得红霜心惊胆战,她知道她和辛逐玉的事情红颜是知道的,这事情十之八九是红颜传播开来,所以这两人才会上门来寻事。
她当下轻咬着唇道:“那个浑帐在乱嚼舌根,我只是和辛三公子相熟,托他设法营救相公,不想却被传着这般!”
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红霜姑娘也不用太过生气,孤男寡女私下相见,再加上姑娘原本的青楼出身,难免会引人猜测,姑娘若是真的洁身自好的话,当也没有这回事!”
“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红霜恼怒道。
楚晶蓝却淡淡的道:“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姑娘如果出身不好的话,又还想替自己立贞洁牌坊,就一定得要注意一些事情。不过姑娘原本就没有什么贞洁可言,就算是真传出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是不用装太多的。”
红霜愣了一下,楚晶蓝又浅浅的道:“我之前也曾被人害得名节尽毁,不过清者自清,不用我做任何解释,那些流言便散了,姑娘若是能如我这般,日后流言自也不攻自破,此时又何必如此较真?”
红霜正欲说话,门外却传了一记清脆的声音道:“郡主这一袭话说的当真是极有道理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当年城哥哥对郡主做下一些事情,从而让郡主也对我生了一些误会,却不知我和郡主的待遇不过是代人受过罢了!”
红颜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里间走了出来,她的脸上依旧蒙着丝巾,那双看向红霜的眼里满是恶毒。
红颜一出来,红霜便明白了红颜打的什么算盘,一时间惊的脸色都变了,那又原本澄澈而又明亮的眼睛在这一刻陡然就升起了一抹恶毒,只是那抹恶毒来的快,去的也极快,她忙一把拉住红颜道:“妹妹这是在说什么,你我是天下间至亲姐妹,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她眼里的变化,楚晶蓝都看在眼里,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却看着红颜道:“哦?代人受过?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明白!”
红颜无视红霜眼底浓浓的警告,当下冷哼一声,红霜已扑到了她的身边,那动作灵敏的又哪里有一分闺中女子娇弱的模样,又哪里还有一分病中的娇柔。
楚晶蓝冷笑,红颜当下一把将红霜推开道:“姐姐,你自己做下什么事情,你自己都忘记了吗?我是和你是至亲的姐妹,原本应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可是你却狠毒的连我也想杀,昨夜你命人给我做的粥里根本就有剧毒!你为了荣华富贵,竟是连我也从容不下了吗?”
红霜怒道:“我什么时候对你下毒呢?”
红颜轻泣道:“姐姐,这苏府之中,除了你之外,还会有人要我的命吗?别人看你也许是温婉善良的,可是我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你的性子如何,瞒得过别人又哪里能瞒得过我?我知道你一看到城哥哥失了势,就想另寻金主!还想带着苏府里所有的财产和辛三公子双宿双飞,可是姐姐,你就算是想要所有的一切,也不用置我于死地啊!”
红霜听到红颜这样拆她的台,顿时大怒道:“你自己看上辛三公子就直说,用不着这般污陷于我!”
“我污陷于你?”红霜一边抹泪一边道:“你就是这世上最恶毒的黑寡妇,城哥哥对你那样好,你竟还想要城哥哥的命,你求辛三公子救城哥哥,又哪里是想救他,分明是想害死他!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当年是如何得到城哥哥的感情的?你当年拼命中伤郡主,再假死嫁祸给郡主,城哥哥飞黄腾达的时候,你假装失忆和他走到一起,如今他才一失势,你便急急的想要取他的性命,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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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楚晶蓝和安子迁在红颜进来的那一刻,心里都暗暗吃惊,最初并不明白红颜的意图,可是在听到红颜的这一番话之后,两人便全明白了。这一对姐妹不但感情极为不好,还恨毒了对言,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红颜的这一番话便是将红霜的真面目揭露了出来,是想借楚晶蓝的手除去红霜了。
楚晶蓝若是以前不知道整件事情的话,听到红颜这一席话当会无比震惊,只是她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听到红颜虽然是在揭红霜的真面目却还有所隐瞒时,便觉得这件事情有意思了。那话里的隐含之意她更加明白了一些,这两个贱人对那幕后之人还真是维护的紧。
她的眸子微微一眯,她原本还想着如何才能将这把火点的更旺一些,此时听到红颜的话之后,她便觉得是老天爷在助她。
她当即大声问道:“中伤我?假死?红颜,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红颜想要利用她,而她也想利用红颜,再则这么大的事当前,就算她的性子再冷清也应该表现一二,这一出戏既然要演,那就演的更彻底一点。
红霜闻言脸色一片苍白,她一把抱住红颜道:“妹妹,我知道你对我重回相公的身边一直有很大的意见,可是我们必竟是亲姐妹,你又何必如此中伤于我?”她心里实在是恼红颜,只恨不得将她彻底踩死!
她说罢轻声在红颜的耳边道:“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否则你将一无所有,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直都算数,苏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红颜听到她这席话便知道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苏府的财产给她,当下心里恨意更深,也轻声在红霜的耳畔道:“你若是死了,我拿苏府的的东西更加拿的理所当然,我的好姐姐!”
红霜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红颜又大声道:“其实我和姐姐自小父母双亡,从小就在青楼里长大,姐姐有一次见到了城哥哥的时候是他得了乡试第一名,姐姐说城哥哥是状元之才,要想办法得到他,于是便设计了偶遇等一系列的事情,让城哥哥对他倾心。后来城哥哥对姐姐情根深种,姐姐怕城哥哥看不起她,便买通了一户猎户,只说是他们的女儿,就在姐姐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时,她才知道城哥哥和郡主自小就有婚约,城哥哥又是极孝顺的人,自然不敢违苏老爷的意思,姐姐纵然得到城哥哥的心,也注定只能做妾。姐姐心高气傲,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再加之当时郡主悍名远播,姐姐觉得有郡主这样的主母只怕也是生不如死,于是便借着郡主给楚老爷找药之名,刻意抹黑郡主的形象,还设计让那一户认她为义女的猎户人家进了牢房,后来知道就算如此城哥哥还是不得不娶郡主,她思前想后,决定假死嫁祸给郡主,从而让城哥哥恨郡主入骨!让我再跟在城哥哥的身后,然后再一再抹黑郡主,提醒城哥哥姐姐是死在郡主的手里,让他无穷无尽的恨下去。”
红霜扬起一掌便打上红颜的脸怒道:“你这个贱人,我自小对你照顾有周,你今日里竟编这样的故事来害我!”
红颜也不甘示弱,扬掌也还了红霜一下道:“我们虽然是亲姐妹,可是你何时将我当做是亲妹妹看待过?在你的心里,从来都只有男人和荣华富贵!若不是你太狠,连城哥哥和我都要杀,你的秘密我怕是会替你瞒上一生一世!”
楚晶蓝冷笑道:“红霜姑娘,你当真是好手段啊!我以前就一直在奇怪,苏大人是外饱读诗书之人,平日里极为守礼,又岂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没料到这一刻竟都是你的手笔,好!好!好!很好!”
她那一叠声的好字一出口,红霜只觉得心里一个咯噔,楚晶蓝的有仇必报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此时这般被拆了台,只觉得她离死也不远了!
红霜咬着牙道:“郡主不要听这个贱人胡说八道!是这个贱人一心想要得到苏府的财产,所以才会编出这样的故事陷害于我!我与郡主在今日之前从未蒙面,又岂会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情来!根本就是这个贱人在血口喷人!”
红颜冷笑道:“郡主是天下间最聪明的女子,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以为你的花言巧语瞒得过郡主吗?”她说罢又看着楚晶蓝道:“我以前一直受她蒙骗,对郡主多有得罪之处,如今我的容颜尽毁,还请郡主原谅我!”说罢,她伸手将脸上的面巾揭下。
楚晶蓝看到那张丑陋无比的脸时微微一惊,她知道上次她一这会毁了红颜的容貌,没有料到竟毁的如此彻底,那张脸被几条狰狞的伤痕穿过,看起来着有些可怕。
她微微眯了眯眼,女子最珍贵的是容貌,红颜被毁了容还不惜联手她对付红霜,可以想像红颜对红霜的恨有多么的浓烈。而红颜说的话也是八分真话,两分谎话,这样的故事最能拔动人的心。
她淡淡的道:“我自然分得清楚谁真谁假,我这个人素来是恩怨分明,谁对谁错我自然知道,红颜姑娘,我们的恩怨便一笔勾消,从今往后,我们便是朋友。”
红霜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惊愕,楚晶蓝又轻声对红梅和绿叶道:“红霜姑娘对我如此费尽了心机,我若是不回报一二实在是对不住她。”
红霜一听,当即大声喊道:“来人啊!郡主要杀人了!”她这般大声一喊,那些护院的家丁竟没有一个涌上来。
楚晶蓝暗叹她的反应当真是一流的,当下眼睛一眯又道:“我素来都担了悍名,却极少行凶悍之事,想来也是极不平的,今日里已有人说我要杀人了,那我就杀人给别人看看,也省得一天到晚都做那名不副实的事情。”
红梅和绿叶会意,两人早就看不习惯红霜的样子,当下嘴角微勾道:“郡主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帮郡主坐实杀人之事。”
楚晶蓝在两人经地她身边的时候道:“别打死了,也不要伤了她的脸。”
红梅和绿叶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是知道她平日里做事说话从来都是极有分寸的,当下轻轻点了点头便毫不客气的朝红霜招呼了过去。
不想红霜竟避开了红梅的那一招,红梅微惊道:“咦,真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练家子!不过你这种人会武实是对练武之人的侮辱!最可气的是你的名字里竟还有一个红字,真是对我极大的侮辱!”
绿叶见红霜会武,当下便将剑也在拔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朝红霜刺了过去。
红霜的武功原本就不如两人,此时再被两人一围攻,顿时便险象环生。
安子迁的手环在胸前看着眼前的事情,眸子里一片寒茫,这两个女子实在是人渣中的人渣,苏连城竟是把她们当成宝。
红颜一见楚晶蓝说动手就动手,心里顿时一阵欣喜,她原本还在装姐妹情深而在装模作样,一看到这种情景当即喜形于色。
楚晶蓝看到红颜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眼里有了一抹寒意,她从来都都不是任何人可以利用的,她红梅和绿叶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红梅在绿叶的掩护下抬起一脚便将红霜给踢了出去。
红霜一落入院子里,绿叶便执剑刺了过来,她心里大惊,施展轻功便极快的朝外奔去,她的轻功,竟比她的武功高明不少。
楚晶蓝的嘴角微勾,红颜却愣了一下,此时让红霜逃跑,日后她只怕再难以安生,她看着楚晶蓝道:“郡主打算如何处置我姐姐?”
“红颜姑娘想我如何处置她?”楚晶蓝反问道。
红颜咬着牙道:“我和姐姐自小一起长大,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她今日里将她身份揭露了出来,我又不会武功,她若是回来了,必定会要我的命。而今日的事情,我是为郡主着想,还衣郡主救我一救!”
楚晶蓝的眸子一片寒茫,当下扫了红颜一眼,红颜只觉得她那一眼能将所有的事情看穿,当下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些乱了。
楚晶蓝看着红颜道:“我虽然恨那个恶毒的女人,可是也讨厌别人利用我。”
红颜愣了一下后道:“我从没有半点利用郡主的意思,只是告诉郡主实情。”
楚晶蓝觉得她的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今日的事情比她预期的还要好的多,当下不冷不热的道:“我素来是恩怨分明,谁是谁非我心里自然有分寸。红颜姑娘今日为了我与亲姐姐决裂,我心里好生感激,自然会想办法保护红颜姑娘的安全,那个贱人我自然不会再留下她!”
她是当朝的二品郡主,又有洛王府的背景,再加上安子迁和苏连城的表亲关系,就算是她在苏府里把事情做得离谱一些,也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红颜愣了一下后道:“如此便多谢郡主!”
楚晶蓝冷笑一声,没再说话,便和安子迁一起走出了苏府,两人坐上马车之后,安子迁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红霜和红颜?”
“这一对姐妹心肠恶毒,自然是不能留的,只是她们的命却不应该由我去取。”楚晶蓝缓缓的道:“让某人亲自去取应该更加合适,再则今日的连环局已下,这一对姐妹是一个都活不成,就让她们再蹦上两日,只是这两人两日也必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红颜必定担心红霜回来杀她,而红霜也要担心我用计害她,必定会去找辛逐玉求救,却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死路。”
安子迁轻叹道:“我大致猜到了你布下的局,只是苏连城如今在狱中,只怕就算是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而辛逐玉那边,想来也不是简单杀掉红霜那么简单吧!”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要将苏连城放出来依着目前的局势,也不是太难的事情,我苦心设下这样的局,她们已走进了局里,想要逃脱就注定不是一件易事。辛府那边我另有布置,你不用担心。”
安子迁笑了笑道:“你才到西京多长时间,竟就看透了朝堂之事?”
“我从来都没有看透朝堂上的事情。”楚晶蓝轻声道:“我只是看穿了皇帝的心思罢了,他如今这么惶恐,我又有父王和玲珑相助,有些事情要成不会太难,只是很多事情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我又坚信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公平的。”
安子迁闻言笑了笑,他是从来都不信公平之事,如今这世道已变成了弱肉强食,可是他却知道楚晶蓝这所谓的公平不过指的是因果报应,又有巨大的外力相助,也是到了苏连城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楚晶蓝见他淡笑,她的嘴角微微一勾,两人相视一笑,他侧过身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她的眸子微微一合,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安老爷在许了小黄门一百两银子之后,巧遇外出采外办的大内副总管,然后又许了副总管一千两银子后终于让副总管将他的意思告诉了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李太监,李太监见那消息极为有利,再看皇帝最近因为皇宫内外的事情而头疼不已,便寻了个机会将安老爷有钱财要献给皇帝的意思告诉了皇帝。
皇帝正在为这事发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忙召安老爷进宫,安老爷前脚一走,三少爷便接到了楚晶蓝出王府的消息。
安老爷进宫之后,在皇帝的面前历数安子迁的罪状,说他仗着有洛王撑腰,如何行大逆不道之事,又是如何设下奸计谋夺了安府的家主之位,并还将安子迁答应皇帝给朝庭捐一百万担米却只准备了二十万担米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将安子迁说的简直就是天底下心肠最黑之人,他虽为生父,实不能容下这等乱臣贼子,所以如今他才要大义灭亲。
皇帝听到他的话眉头微皱,如今的他已被万知楼闹的一头的包,对安子迁品性如何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一分兴趣,只是在听到安子迁竟只给了朝庭二十万担米,其它的全是泥沙时,心里也不知是恼怒还是开心。他想起这一段时间安子迁从洛王府传出来的消息虽然都是真的,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对于王府如今的战局准备也没有实质的说明,他原本想着安子迁终不是王府的人,洛王在布置那些大事的时候也不会让他知道,如今想来又觉得那件事情怕是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皇帝的眸子里疑云顿起,可是很多事情却也没有实质的证据,他以前对安老爷的印象不是太好,如今听到安老爷的话也只是将信将疑。
安老爷偷偷的看了皇帝一眼,觉得他的龙威不可测,龙心也难以度量,心里一时间也满是忐忑,当下又道:“草民以前就担心安子迁会行败家之事,所以早年每年将安府盈余的一成存了起来,在安子迁做安府的家主之前,又暗中抽走了一笔银两。如今存在一起的银两已有近百万,还在一个秘密的仓库里存了几十万担米,如今想将草民所有的一切都献给圣上!”
皇帝听到这里总算来了几分兴致,他原本半眯的龙眸也睁了开来,他扫了一眼安老爷之后道:“安子迁再怎么不争气,也是你的儿子,你这大义灭亲是不是太绝了些?”
“是他行事太过,不忠不孝不义,生下这样的逆子实不如让他死了的干脆!”安老爷伏地道:“而他其实也不是草民的亲生儿子,而是草民的兄长之子,草民苦心将他养大,一直将他视为已出,给了他嫡子的身份,可是他不但不感恩,反而行的全是浑帐之事,在国家的大义之前,草民又哪里还能容他!”
皇帝的嘴角微扬后轻哼了一声,听到这里他已经能明白安老爷为何要置安子迁于死地了,他对安老爷说的那些事情,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安子迁的生死也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多死一个人少死一个人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费力的事情。他感兴趣的是安府的那些米粮和钱财,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安老爷竟还留了这一手,当真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他当下缓缓的问道:“朕明白这些了,安爱卿想将安府的财产全部献出,可有何条件?”
安老爷一听到皇帝这句话,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他忙道:“老夫别无所求,只求圣上夺去安子迁的安府家主之位,并将其收监,然后让草民的三子安子墨成为安府的家主。”
皇帝闻言淡淡的道:“你要求的事情说到底不过是你的家事罢了,这事朕一纸圣诣便可以做到,你还有其它的要求吗?”
安老爷伏地道:“草民还想扣请圣上让安府的米成为皇宫专供之米。”
皇帝的眼睛里有了一抹冷意,当下便道:“都是小事,朕允了!”
安老爷大喜道:“多谢圣上!”
皇帝看了他一眼后又缓缓的道:“如今我朝正是多事之秋,安爱卿若是真的为国着想的话,就早日将米粮和钱财捐到国库,等到大事平定之后,安爱卿就是我朝最大的功臣,日后还有重赏。”
安老爷的眼里满是喜意,当下又伏倒在地道:“谢主隆恩!”
皇帝的眼里满是算计,然后轻声道:“你迟些便和小李子带着虎骑营的精英将米粮和钱财都运到国库来吧!好了,跪安吧!”他一掀龙袍就走进了内室。
安老爷又行了一个大礼后才退了出去,心里顿时一阵得意,他来西京的目的到如今也算是达成了一半,他出门的时候李公公对他连说了几句恭喜后,李公公便去召集虎骑营的人马,安老爷则回到客栈去找三少爷,只是一进房间,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他心里有些奇怪。
只是他是奉了圣诣之人,如今得了圣诣却是一点都不敢耽搁,等了一下等不到三少爷回来,便取来笔墨留了一张字条给三少爷,说明了他要做之事,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这一次没有见到三少爷,心里一直有些不太安宁,细细一想又觉得有那个用毒高手在是断然不会出事的,只是他的左眼皮却一直跳的厉害,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也跟着有些不好起来。他重重的咳了几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只有在他死之前将所有的一切准备妥当,他才能安下心来,想到今日皇帝对他的承诺,他的心又定了几分,他的米粮和银两只要全部给了皇帝,安子迁就必死无疑,三少爷就是安府的家主了,他心里又有几分得意。
他站在客栈前看了一眼一片繁华的洛王府,心里冷笑了一声,纵然洛王的势力再大,也铁定不会是皇帝的对手。
安老爷坐上了李公公准备好的马车,然后便快速的绝尘而去。
安子迁和楚晶蓝在马车里看到安老爷离开的样子,两人的嘴角都微微勾了起来,楚晶蓝轻声问道:“你说他如此辛苦的算计着一切,等到事成之后,他才发现他所奋斗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他是否承受的住?”
“我倒蛮期待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
楚晶蓝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红霜从苏府逃出来之后,恨透了楚晶蓝和安子迁,心里却也升起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如今楚晶蓝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又哪里会放过她?楚晶蓝的手段,还有王府的势力实在不是她能抗衡的,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尽早想办法让辛逐玉娶她,有了相府的护佑,就算是王府的势再大也不能把相府怎么样,楚晶蓝就算是再恨她,也不可能冲到辛府去行凶。
她身上的伤其实不轻,只是不知何时受了内伤,面上倒是看不出来,她对着池塘的水照了照,见自己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容颜尤在,脸上并未受伤,她的心倒放了下来。如今要收仗辛逐玉靠的也只有她的无双容貌了,只要有这个资本在,她就不再害怕。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想起红颜今日里做下的事情,心里冷哼了一声,对付楚晶蓝她如今是没有实力,但是对付红颜那个贱人,她却有的是法子!
红霜原本是想立刻回苏府收拾红颜,只是又怕楚晶蓝还没有走,回去了只是自己找罪受,当下想了想,便决定先去找辛逐玉,只是她出来的太过匆忙,没有带辛逐玉送她的那枚玉佩,她到相府通报了姓名之后说要求见三公子,门房告诉她三少爷今日陪楚夫人上香去了,她忙问在哪里上香,门房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通后道:“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你看起来虽然娇弱柔美,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坏人?对不起,夫人和公子去哪里上香的事情不能告诉你!”
红霜又如何肯罢休,当下拿出她软磨硬泡的功夫欲从门房的嘴里套出话来,不想这一番举动还把门房给惹恼了,拿直棒子便欲轰她,她一时间不明白为何她以前那种人见人爱的模样,今日里竟是连番失灵,她知道如今硬闯不得,又不能用强,只得悻悻离去。
她才一走,一个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边满是嘲弄,然后自言自语的道:“表姐真是的料事如神,这女人当真是举世无双的贱!”
这一句话红霜是没有听到,她身上受的伤不轻,当下只得先寻了间药店买了些伤药,见天色已晚,估莫着楚晶蓝已经离开,这才起身回到苏府,她回去的时候,苏府的大门紧闭,她知道是红颜那贱人动了手脚,当下便强撑着爬墙而进。
红颜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早已做好准备,红霜一看情况不对,自己又受了伤,一时间拿红颜没有法子,只好先回房休养,只是纵然如此,她身边所有的饭菜都经过极严格的检查才敢放心吃。
而红颜也知道红霜的本事,一时间也不敢对功红霜怎么样,纵然知道红霜受了伤,她知道论智谋和武力都不是红霜的对手,如今又和红霜撕破了脸,依着红霜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她想要毒死红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下苦苦的思虑良久之后决定买通红霜身边的贴身丫环偷帐房的钥匙。
红颜认为只要她得到了钥匙,有了苏府的财产之后后半辈子便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至于红霜往后有楚晶蓝对付,才不用她操心。而红霜想要成为辛府的三少奶奶,只要有楚晶蓝在,就算辛逐玉真的娶了红霜,那么也一定难成气候,她日后只要隐姓埋名便好。
红霜这一日正在午睡,她觉得屋子里依乎有人走了进来,她先假装熟睡,待到那人在屋子翻了一圈之后才突然睁开眼睛,发现来人竟是自己的贴身丫环千秋。
红霜当下大怒道:“贱蹄子,你想做什么?”
千秋跟在她的身边已有一段日子,最是知道她的性格,当下忙道:“奴婢只是想看看主母睡的可好?”
红霜见她的眼珠子一直骨碌碌的转,分明是在撒谎,红霜当即扬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然后怒道:“贱蹄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是连我也敢骗了,说,是不是红颜那个贱人买通了你让你来杀我的?”
千秋吓的忙道:“主母熄怒,千秋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奴婢只是来看看主母睡的可好?”
红霜见她的身上没有凶器,只是却依旧不信千秋的话,当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抵在千秋的脖子上道:“贱蹄子,你再不说实话,就休怪我不念主仆之情,今日里就先砍断你的手,然后再割掉你的舌头!”
千秋吓的半死,只觉红霜的眼里凶光迸露,再也没有往日里看到的那副温婉大方的模样,那张秀美的脸扭曲着,狰狞无比,她见红霜的刀子已挥了起来,一点都不怀疑红霜会手下留情,当下吓的忙叠声道:“主母饶命,红颜姑娘给了奴婢五两银子,只是让奴婢来偷帐房的钥匙,并无半点害主母的心思,求主母饶命!”
红霜见她吓的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对她的话也便信了几分,当下将信将疑的道:“当真如此?”
“是的,奴婢不敢有半句欺人骗主母!”千秋忙伏在地上道。
红霜的眸子微微一眯,千秋伺候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知道千秋的胆子并不大,而千秋说的话她微微一想也觉得的确可信,当下她拿着刀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后道:“很好,很好!”
千秋不知道她嘴里的很好是什么意思,只道她动了真怒,当下伏在地上却是连动一下都不敢。
红霜在转了五圈之后终于停下来道:“千秋,我素来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谁对我好我都记着,谁敢算计我我是半分都不会客气。你和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主仆,竟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就敢背叛我,你当真让我失望,不过好在你没有害我的心思,我就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千秋忙道:“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愿意听从主母的安排!”
红霜的眼里满是阴毒之光,她缓缓的道:“那个贱人不是让你来偷钥匙吗?那么你就将这把钥匙送给她好了,不过今日就不用了,你就去回她今日里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日后寻到机会了再送去给他。”
千秋以为她恼了才会说这样的话,当下又跪在地上求情,红霜当即两眼一瞪,怒道:“贱蹄子,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千秋不明白她的意思,见她动了怒只得道:“奴婢知错了,往后不管主母说什么,奴婢依言去做便是!”
红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千秋打发了出去,她从怀里掏出那把钥匙道:“小贱人,我就不信玩不死你!敢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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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一直觉得对付贱人最好的法子,就是窝里斗,自相残杀,呵呵!好戏在后头,求票票!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第五十二章
皇帝在宫里的日子自从众妃嫔去世之后,就变得无聊至极,再加之那天梦溪和他吵完架之后就已失去了踪影,如今下落不明,他心里又气又恼又担心,怕乌铮知道这件事后着恼,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派人去寻梦溪,只能暗中派影卫去寻梦溪,只是如今已过了好几日,却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的心里也开始着着急来。
如今唯一能让皇帝高兴的事情或许就是安老爷献粮献银之事,心情一好,又有了几分兴致,只是宫中已没有合意的女子,如今能让他牵挂的也只有在定国公府里养伤的白玲珑了,算来她也养了大半个月的伤了,如今应该没有大碍了,当下兴致一起,便带着仪仗和禁卫军去了定国公府。
白玲珑听说他来了,也不惊慌,当下命人将房门锁紧,再让定国公的长子出府相迎,皇帝的圣驾定国公的长子又哪里拦得住,皇帝一心想见白玲珑,很快就到了白玲珑的闺房,不料房门却紧锁了起来,圣驾第一次被人拦下。
皇帝心里满是不悦的道:“青鸾,怎么不出来见朕?”
白玲珑娇柔的声音响起来道:“臣女如今病体沉重,屋子里病气太重,怕于龙体有损,顾才命人将门窗锁上。臣女自上次受伤之后,便又感染了风寒,如今身子骨大不如前,此时实不能伺候圣驾,还望圣上体恤一二。”
皇帝听说她又病了,当下便又问道:“那些太医是做什么吃的?竟是连你的身子都照顾不好吗?”
白玲珑轻叹道:“青鸾原本就伤了元气,根本经不得风,太医早有嘱咐,只是青鸾嫌屋子里太闷了些,前几日就到前面的水榭小坐了一会,不想就此染上风寒。再则臣女如今身子有损,又未曾梳妆打扮,只怕会污了圣眼。”
皇帝听到这里便明白了她不见自己的真正原因,怕是上次乐辰景伤她之时伤了她的容貌,此时定然还未复原,此时见他怕失了宠,而他也确实喜欢看她美貌无双的样子,也不愿看到她此时的丑颜,当下轻叹一口气道:“你若是心意已决,朕也不能免强。”
“多谢圣上体谅!”白玲珑轻声道。
皇帝今日本是乘兴而来,此番却是败兴而归,心里一时间又不太舒坦,他如今在皇宫里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起白玲珑素来聪明无比,其心思细致处一点都不亚于皇后,当下在门口转了两圈之后又问道:“青鸾,如今朝中关系复杂,朕实有些苦恼,想和你说说话。”
白玲珑柔声道:“圣上想和臣女说话,实是臣女的荣兴,只是臣女于朝堂之事所知甚少,只听闻最近一段日子万知楼甚是猖狂,让圣上极为忧心。”
“那些不知死活的宵小!”皇帝闻言怒道:“当真是该死至极!”
白玲珑轻轻的道:“如今圣上失了容将军和战将军,要将其剿清怕也不是一件易事,倒不如寻人将其拖住,让他们做不得乱。”
皇帝缓缓的道:“这个法子朕也想过,只是如今朝中大臣大多都被皇叔所探制,朕的身边实在是无人可用。”
白玲珑顿了一会才道:“苏连城苏大人就是一个极有才干之人,若是将此事交给他许是不错。”
皇帝叹了口气道:“玲珑久居闺房怕是不知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那苏连城怕也是皇叔的人,前几日楚晶蓝给了他万知楼西京巢|茓的位置,他竟隐瞒不报,朕已将他下了狱。”
白玲珑过了好半晌之后才道:“圣上说的这些,青鸾的确不知,只是青鸾也曾听说的万知楼和洛王也不和,不管苏连城的心到底向着谁,他也终究是圣上的臣子,圣上或许可以抛开成见,挑朝中能用的臣子去用,而不问其派系,这样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皇帝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道:“青鸾说的没错,不管他们的心是向着朕还是皇叔,他们都还是朕的臣子!”她这一席话端端是说进了他的内心,他这段时间因为事情的不顺而导致的挫败感在这一刻尽皆找了回来。
白玲珑在屋子里轻咳了几声,声音柔弱无比。
皇帝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此时听到白玲珑的咳嗽声,实没有一点关心的情绪,当下便假意道:“青鸾你先好生歇息,好好休养身子,日后朕得空再来看你。”
“恭送圣上!”白玲珑娇柔的声音响起。
皇帝带着一众人等浩浩荡荡的就离开了定国公府,白玲珑在屋子里听到他离开的声音眸子里满是寒意,人言帝王薄情,但是绝对没有帝王能有这个皇帝这般薄情。好在她从未对他动过心,否则怕也是不会有好的下场。
她知道像今日的事情一旦发生了一次,日后只怕还会有无数次,皇帝日后来了总不能还如今日这般将将他拒之门外,她得通知乐辰景,加速事情的进展了,否则……
她原本是存了必死之心,以前从未想过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自从和乐辰景在一起之后,她才慢慢的体会到爱情的真谤,那么颗原本已死的心又活了过来,如今的她,对未来已有太多的向往。对于像皇帝这样人渣,如今的她实在是再也做不到如以往那般曲意奉承。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眸光又深了一些,然后着人给楚晶蓝送了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一句话:“晶蓝当真是料事如神,事已办妥。”
楚晶蓝收到白玲珑的信之后,嘴角微微扬了扬,这件事情的发展到如今还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然后将红梅叫了过来,轻轻的在她的耳畔说了几句话,红梅听完后笑了笑道:“郡主,我如今终于知道你那天为何不让我们打死那个贱人了,没料到这件事情也是个局中局,我现在是非常期待苏连城那个贱人出来后看到一切的表情了。”
楚晶蓝缓缓的道:“这场局我也布了几日了,如今天只等着收尾了,至于他会如何想,我就当真不知道了,只是这场连环局已经启动,有的人就注定是逃不出去了。他若是还如以往一般,等着他的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红梅撇了撇嘴道:“苏连城那个贱男早就该死了。”
绿叶也在旁附和道:“他的确是该死!”
第二日清晨,皇帝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释放了苏连城,这一次不但还让他恢复了复职,还让他做了虎骑营的首领,能做虎骑营首领之人,就代表着他成了皇帝的亲信。
苏连城的事情便成了当朝唯一一个进出两次天牢,不但毫发无损,反而更得皇帝信任的人。
皇帝在将苏连城放出来之后,曾召他进御书房说过话,至于话里说了什么,除了两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安老爷带着李公公和一干人等,三日后便赶到了明溪之畔的日月谷里,那里是一个极大的山脉,日月谷虽然有其名,但是由于地势偏僻,极少有人会去那里。
安老爷却已命人秘密修了一条遂道穿过山体,然后直达到明月谷前,当一行人走出地道的时候,只觉得眼前陡然开朗,明溪的水如白练一般从山谷前穿过,谷里奇花绽花,白的红的粉的如星一般铺满了山谷,端端是人间绝美的景色。
李公公赞道:“安老爷真是会找地方,这里不但极为隐蔽,还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若是抛开身边的杂事,在这里常住当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了。”
安老爷笑道:“这里是老夫无意中发现的,原本打算日后便在这里养老,所以便在这里备下了一应事情,将粮食和银钱便都放在了这里。”
“安老爷大意见灭亲实在是让咱家感动。”李公公笑道:“只是如今咱家都没有看到仓库,敢问安老爷那些米粮和银钱都在哪里?”
安老爷笑道:“李公公说的对,这里的风景虽好,却是办正事要紧。”
李公公看着安老爷道:“安老爷请!”
安老爷笑了笑便当先走了出去,他领着众人朝前缓缓而行,约行了一里地之后,众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墓前,他笑道:“老夫原想着百年之后便葬于此处。”
李公公笑道:“安老爷倒是想的极远,竟是连身后事都想好了,如今安府于朝庭有这么大的恩,安府的风无限,绝对比现在在显赫的多!”
“承公公吉言。”安老爷微笑道:“老夫也只是想赶走那又奸又滑不仁又不义的逆子而已,其它的不敢多想。”
李公公早就见多了他这样的人,这种嘴上说着大仁大义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当今世上在自己还年青的时候就想到了往后的事情,聚集了如此多的确钱财的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的人,又岂会是好人。此时将这些东西献出来,不过是想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实在是有些让人不耻。
只是李公公跟在皇帝的身边已久,也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安老爷将这些献给皇帝之后,依着皇帝的性子,怕是日后再也见不到皇帝了,安老爷想要的一切,怕是不可能得到了。
而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对安老爷说的,这种种的因果循环,也是一场闹剧。安子迁就算是人渣中的人渣,做错了极多的事情,也不可能改变他姓安的事情,在皇帝的眼里,通常一家人里有一个人犯了错,那就会是全家连坐,所以若是安老爷欲置安子迁于死地,那么他他自己也必死无疑。
安老爷虽然是只老狐狸,对很多事情都是未雨筹谋,可是终究只是一个商人,见识有限,因为病体沉重,又太过功利,对于帝王之意,又哪里能揣摩得到。
安老爷自己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反而还有些洋洋得意,只是又想到他攒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就这样送出去实在是有些不甘,只是想到送出这些东西后他能得到的东西,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他轻轻按动大墓的机关,然后将墓门轻轻开启,大墓里亮着几个火把,墓听情景便看得清清楚楚,里面看起来很矮,只有一个人那么高,延伸的空间倒是极大。
李公公看不透里面的玄机,当下看看后却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他有些惊愕的看着安老爷,安老爷笑了笑道:“公公莫急,请随老夫来!”
他又带着一行人走了十余丈,然后走到一间石门前,然后再按动一个按扭,那按扭做的极为隐敝,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李公公对于机关之物也算是略懂,一看这格局就知道这里面还有不少的玄机,只怕还有一些机关。
他当即赞道:“安老爷思虑周全,咱家佩服无比!”
安老爷轻轻笑了道:“只是雕虫小技罢了,不足道耳!”他的话是这样说,眼里却有难掩的得意,当年他瞒着众人做这个墓|茓里可着实花了不少的心力,这里面的机关都是请能工巧匠所做,实是他人生少数几个得意的作品。
石门开启之后,众人顿时愣在了那里,这哪里像是地下的陵墓,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的建筑,方才进来时的矮窄的压抑感已经一扫而空,那硕大的空间里赫然是几十个足有丈余高的米仓,空间之大,让人咋舌。
安老爷看了一眼呆呆的李公公,然后浅笑道:“公公,这边请!”
李公公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安老爷当真是见识无双,竟安排的如此妥贴!”
安老爷微微有些得意的道:“李公公过奖了,老夫早前就已命人将米粮打好了包,如今只要运出去便好!辛苦公公了!”
李公公当下一挥手,便让人打开粮仓去取米,只是打开后的结果却让人吓了一大跳,那粮仓里空空如也,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李公公愣了一看看着安老爷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老爷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当下忙命人打开其它的米仓,三十个米仓一打开,竟是没有一个米仓里有一粒米!
“不可能!不可能!”安老爷大惊道:“怎么会如此!我上次来之前明明将里面存足了米粮,怎么会都不见呢?”
李公公见安老爷的表情不似做假,当下便又问道:“这里如此隐密,安老爷可曾告诉过其它的人?”
“未曾,这里只有老夫一人知道,再无任何人知情!”安老爷答道。
“既然如此,安老爷可曾将米粮放到其它的地方?莫不是记错了地方?”李公公又问道。
安老爷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我只有这么一个米仓,不可能记到其它的地方。”
李公公冷笑道:“这里如此隐密,怕是除了安老爷,既然如人知晓,这些米又岂会不翼而飞?安老爷,你莫不是在消遣咱家吧?你消遣咱家是没有关系,欺骗圣上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安老爷心跳如鼓,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当下似想起了什么,发了疯一般的朝门外奔去,奔到外间,又扣动了另一间石门,那一间石室就小了许多,一条阶梯向下延伸,他慌慌张张的点亮了那里的火把,石室里放满了箱子,他飞快的将那些箱子打开,只见箱子里放的全是大石头,他顿时惊的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他惨叫道:“怎么会这样,这里明明全是金银珠宝,又怎么可能全变成了石头!”
李公公也跟了过来,看到他的样子再看了看装着石头的箱子,一时间便明白了一二,当下冷冷的道:“安老爷,这件事情你自己回去向圣上解释吧!咱家可就帮不到你了!”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眼尖的看到一旁的石桌之上有封信,当下便道:“那是什么?”
安老爷抹了一把老泪,然后奔过去将信拆开,却见信封上写着几个洒脱的大字:“多谢安老爷大义灭亲,也多谢安老爷如此慷慨的解忧,如今楼里用钱的地方太多,这些银钱和米粮我先借走,等日后宽余时再还给安老爷。对了,上次收了安老爷一万两银子,本楼主原本是想收安子墨为万知楼的门徒,没料到他心术不正,竟动了害晶蓝的念头,然后本楼主就勉为其难的收走了他的性命,将他扔进西京城外的水库里清洗他有些不正的心思,希望那无穷无尽的水库之水能彻底洗净他的罪恶,来世再投胎时选一个真正疼爱他的父亲……”
安老爷还未看完,只觉得怒火攻心,当上怒气,他原本身子就极为不好,此时一动怒,身体又哪里还承受的住,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那以汉白玉铺成的地面顿时洒满了红色,他低头一看,却见地上还赫然写着几个字“此处乃安承泽的墓|茓!”
安老爷只气双目迸出,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大怒道:“银面阎罗,你不是人!”那封信便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
李公公一见他这副情景,便知道他已只怕是活不下了,当下伸手捡起那封已染了血的信,他看完之后冷笑道:“安老爷,你当真是好本事,竟一直脚踏两只船!暗地里和万知楼还有障联系,当真是罪不可絮!”
安老爷的眼睛瞪的极大,想要说什么却愣是一口气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李公公看到他这副样子,暗暗寻思这本是圣诣交办之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一人实难承担,当下便道:“来人啦,将安老爷抬出墓|茓,然后随咱家回京覆诣!”他说将那封含血的信息收好,大步走出了墓|茓。
安老爷的一双眼睛瞪的极大,他自从十余岁开始,就一直活在算计之中,当年为了得到安府的家主之位,他可谓是阴谋算尽,做尽了天下人所不耻之事,却又因为安大老爷还活着,他有无数的担心。对安子迁也一直提防,虽然对长子安子轩信任有加,却还是觉得不管对什么人,他还是要留一手才安全,所以从他做家主开始,每年都会将盈利的一成存起来。因为他是家主,那些帐册也无需对任何人交待,此时他辛苦经营的一切,却被人一下子全端走了。
安老爷只觉得他这一生算是白活了,他生性是有些争强好胜的,从不愿甘于人下,却在安子迁做安府的家主之后,他处处委曲求全,心里却积了太多的不甘,所以才会找到三少爷,欲和他一起将安府之位夺过来。
他得重病之后,有些事情是看开了,可是却有更多的事情看不开,他不甘心他所经营的一切落在别人的手里,也不甘心让安子迁和楚晶蓝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所以才会决定做最后的一搏,这一搏是只能成功,绝不允许失败!
可是如今倒好,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都成了空!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银面阎罗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却在最后一刻终于想到那天银面阎罗去那间民宅找他的情景。他以前和万知楼打过很多的交道,任人传言万知楼如何厉害,银面阎罗是人中之王,他心里却一直没有太多的感觉,他和万知楼的生意一直都做得顺风顺水,这些年来就算他在和万知楼做生意的时候他有所算计,以得到更大的利润,万知楼却是一句话也未曾多说过,久而久知,他便觉得万知楼也不过尔尔。
他那天对三少爷说银面阎罗如何如何厉害,只是不让三少爷轻敌,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是看不起万知楼,也看不起银面阎罗的,此时才知道,原来他错了!一直都是错的,银面阎罗的确是人中之王,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以前的忍让不过是为了此时一举将他的财产全部端光。
安老爷以前一直觉得他这一辈子过的是威风凛凛,机关算尽,过的是人上人的日子,到此时才觉得他就是世上最大的悲剧,他的嫡长子死于他自己的算计,三少爷此时怕是也着了银面阎罗的毒手!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他的死前全部成空!
他不甘心,绝不甘心!
只是他真是累了,累到极致,人世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于他不过是一场虚空的幻像了!
气息骤然停止,他机关算尽的人生在此时总算是走到了尽头,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无论如何也不愿闭上,他的心里实在是有太多的不甘。
李公公让侍卫将他的尸体抬出墓|茓时,上台阶将他的头撞上了一根镇魂针,那针直直的Сhā一进了他的脑中。他是有些迷信的,当初让匠修建墓|茓时曾在四周装了几镇魂针,这些镇魂针散在四周是可以让墓中的主人安神,日后投胎能投个富贵之家,而若时镇魂针Сhā一进人的大脑时,那么这个人就会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魂魄原本带着极大的怨念,依着他生前观念,被镇魂针Сhā一进大脑的人,若是再将尸体暴于太阳之下,便会魂飞烟灭。
墓外的天空原本是有些阴霾的,却在将安老爷抬出来的那一刻,太阳陡然冲破了云层,炽热的光茫从天上射了下来,天地间一片炽热,那具尸体出来的时间竟还抖了一下,却也只有一下,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那双原本死不瞑目的眼睛也骤然合上。
李公公到达西京的时候,皇帝刚放走了苏连城,当皇帝听到李公公说到安老爷的墓|茓之事,再告诉皇帝那所有的一切都被万知楼劫走的事情之后,皇帝勃然大怒,龙掌重重的拍在案几之上,他大怒道:“万知楼这群浑蛋,当真是欺从太甚!”
皇帝说罢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取过绣帕一擦,里面竟有一丝鲜血,李公公看到后顿时大惊,忙命小太监去宣太医。
太医院里今日当值的是郭品超,他自从上次被明媚儿缠住之后就一直烦不胜烦,也不知道那个妖女从哪里冒出来的,当真是恼火至极,听到皇帝宣他,他心里怒气正没地方撒。
他又记起皇帝以前对楚晶蓝下的狠手,心里的怒气也升了几分,别人也许会顾念着皇帝至高无上的身份,可是在他的心里,皇帝等同于狗屁!
他替皇帝把完脉之后又细细的问了李公公皇帝的病情之后,心里觉得暴爽无比,皇帝这些年来纵欲过度,又天天工于算计,虽然如今还未到三十,身体却已虚空无比,此时的征状,竟还有几分肺痨之象,他当即轻声道:“圣上的龙体并无大事,好生调养一段日子便好。”
“那圣上又岂会有吐血之症?”李公公轻声问道。
郭品超淡淡有道:“圣上是怒火攻心罢了,才有积血喷出,吐出来之后反而妥贴了。”
李公公这才放了心,便命人去煎药,郭品超的眼睛眨了一下,跪安而出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龙榻的下的里侧,他这番动作人不知鬼不觉,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察觉半分。
郭品超走出去的时候眼里精光一闪,那抹得意的光华一闪即逝,人前又是那个恭敬的泉太医。
就在苏连城出狱的那一日,千秋将帐房的钥匙递给了红颜,红颜一看到那钥匙顿时喜出望外,转身便欲拿着钥匙去开帐房的门,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当下便问道:“姐姐可曾有疑心?”
千秋心里害怕,却强自镇定的道:“主母未曾发现,我是趁她午睡的时候偷来的。”
红颜听她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她心里大事一成,便也有了几分得意,心情也就好了几来,她从抽屈屉里找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递给千秋道:“这件事情你做的好,我重重赏你!”
千秋心中惧意浓重,不敢收她的银子,却也知道这锭银子还不能不收,当下咽了一口口水后将银子收了下来,轻轻的道了一声谢。
若是以前,精明的红颜定能看出千秋的异常,而今日完全被得到帐房的钥匙的喜悦冲昏了头,也没有细细观察千秋,心里得意万分的挥了挥手,千秋忐忑不安的退了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红颜满脸欢喜的拿着钥匙,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上只得扭头便离开。
红颜思虑一通之后,知道只能趁红霜不备的时候偷偷离开,当下便拿着钥匙飞快的去了帐房,帐房的锁是江湖第一锁匠所制,寻常的匠人是不可能打得开,只有原配钥匙才可以打开,否则她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的呆在苏府设计要钥匙了。
她将钥匙Сhā一进了锁孔之中,“吱”的一声轻响,那锁应声而开,她心里大喜,然后飞快的将门打开,那锁上却不知怎么的多了一根铁刺,铁刺重重的扎进了她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她轻哼了一声,一看只是被扎破了。
她的手指自从上次被楚晶蓝设计割断手筋之后,力道便大不如前,也远没有以前的灵巧,如今只能免力将锁取下,她心中有事,也没有去管那个被扎的不算太深的伤口。
库门一被打开,她便看到放在屋子里宝箱,她将箱子一打开,却见里面放着几百两银票,在箱底还有苏府的房契,旁边的小箱子里还放着一箱珠宝,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库房里的东西和她管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想来红霜掌管苏府之后一心只想着如何勾搭辛逐玉,并未将心思放在苏府。
红颜得意的笑了几声,当下将大箱里的银票和房契放到小箱之中,然后准备离开,只是才放下,她只觉得头一阵炫晕,她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她伸手支着头想要休息一会,不料脚也不听使唤,“砰”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妹妹,你这是怎么呢?”红霜娇柔万分的声音传来。
第五十三章
红颜刚要说话,一口黑血便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她就算是再迟顿也知道她中毒了,而且是红霜动的手脚,只是想来想去,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她是如何中的毒。
她咬着牙道:“你好狠心,我是你的亲妹妹,你竟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她和红霜两人虽然说是亲姐妹,但是一直都不太和,她也知道红霜一直想杀她,只是却又觉得两人是亲姐妹,就算是想要杀她也不到于做的如此绝情。
可是她此时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身体里面刺骨的痛让她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有什么不能下的,是你先对我下手的,我又何必对你客气?再说了,那天可是你在楚晶蓝的面对说我对你下了毒,那么我又若是不将这件事情坐实,又如何对得起你?又如何对得起我素来的行事做风?”红霜嘴角的笑意浓浓,那双眸子里却满是恨毒之意。
“你何时下的毒?”红颜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红霜的嘴角微微一扬后道:“千秋,你来告诉她我是如何下的毒,她可是我的亲妹妹,我可不想让她死不瞑目!”
千秋聂嚅的走了进来,然后轻声道:“姑娘,我……”她的眼里满是歉意和怯意,看了红颜一眼后便不敢再看她了。
红颜一看到千秋顿时明白了过来,然后咬着牙道:“是那把钥匙,你这个贱人,竟敢害我!不对,可是我检查过那把钥匙,没有问题的……”她的眼睛瞪的极大,由于中毒,她的眼睛已微微有些充血,此时双目圆睁,再加上脸上可怕的疤痕,便如索魂的夜叉一般可怕。
千秋见她的样子可怕无比,又是第一次杀人,心里毕竟害怕,当下吓的忙躲到了红霜的身后。
红霜微笑道:“我知道妹妹是个聪明人,正常下毒又哪里能害得到你,那钥匙上图的东西本来是没有毒的,那铁刺上的东西原本也是没有毒的,可是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遇到鲜血就会成为世上最毒的毒药,只是我下毒的时候注意了一下用量,那毒性便缓和了不少,你的命是一定要的,只是不会那么轻易,这毒药会慢慢侵蚀你的经脉,让你慢慢的体验死亡的滋味。当毒渗透经脉的时候,便如千万根针一般扎向你的身体,我们姐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一定要送你一份厚礼的。怎么样?妹妹,这样的死法可曾满意?”
红颜怒极,正欲破口大骂,只觉得身上痛的厉害,原本还半坐的身体再也撑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红霜看着她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一直是看不起我,因为我娘是姨娘,很小的时候就夺走了父亲对你母亲的爱,而我也很看不起你,就因为你是嫡母所生,小时候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你挑完了才沦到我!你母亲虽然是嫡母,那又如何?连自己的相公都看不住,活该被我娘下毒毒死!”
“你!我母亲竟是被你姨娘给害死的!”红颜闻言大怒,那些儿时的事情其实她所记的并不多,唯一记住的就是母亲的死,只是她万万没有料到,母亲竟是被红霜的娘给毒死的!
红霜冷笑道:“只是可惜的很,我娘亲将你娘亲杀死之后,原本以为会过上好日子,没料到家里却遇到巨变,父亲将娘亲扶成正室,却也害得她丢了性命。红霜一家五十六口人,除了你我未成年活下来之外,就全部死了。”
红颜强咬着牙道:“那是老天爷开了眼!”
红霜冷冷的道:“开了眼?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一次你怎么就活了下来?我是真心盼关着你死的,因为只要你活着就一直在抢我的东西!”
家里的骤变没有让这一对姐妹化解恩怨,也没有让她们相互扶持,反而是让对方更加恨对方。之前两人一起被人卖到妓院后,两人都成了花魁,虽然是亲姐妹,却是一直相互排挤,长期斗的死去活来。
红颜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是老天爷知道你和你娘害死了我娘,让我来替我娘报仇!再说这生死之事又岂是你能决定的了的?”
“报仇?你报得了吗?你今日还不是得死在我的手里!”红霜冷着眼道。
红颜咬着牙道:“我也许是报不了了,可是你觉得楚晶蓝会放过你吗?她日后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我死后,就算是化成厉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也想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红霜的眼里有一抹得色道:“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逐玉已经说服辛夫人了,今日就接我过府,算来那轿子就在门外了!只要我一进辛府,楚晶蓝就算是本事滔天,也奈何我不得!你这个贱人一死,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我的那些过往,不会再有人知道!”
红颜恨意浓重,心里一气,那毒便发作的更加厉害了,她再也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心里却有更多的不甘,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重重的朝红霜的脸上抓去。
红霜冷笑一声,抬起一脚,便将红颜踢开,然后冷哼一声道:“你这一生就算是费尽心力抢我的东西,抢我的男人,可是你却是永远都抢不过我的!你这一辈子都不是我的对手,注定了只能失败,注定了要死在我的手里!反抗?你觉得反抗有用吗?”
红颜重重的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咬着牙道:“我是败在你的手上了,也许我今日是死在你的手里,可是你觉得你能幸福的起来吗?就算是辛逐玉真的说服他的父母娶了你,可是你是背弃苏连城和他在一起的,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他会好好待你吗?就算他不在意这些,可是你必竟是青楼出生,在那样高门大户里,你觉得他们能容得下你吗?就算你的心机再深沉,可是你觉得像辛夫人那种心机深沉的贵妇人会是那种任你拿捏的吗?”
红霜的面色微微一变,却微微将兰花指翘起来道:“这个就不劳妹妹操心了,我自能处理妥妥贴贴。”
红颜的眸子里恨意浓浓,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红霜将案上的箱子拿起来看着红颜道:“这些东西如今也是我的了,我可怜的妹妹,你就注定这一生也得不到任何东西,再说了,你已经要死了,拿着那些银两也没有用处了!”
红颜怒极,见红霜抱着那个小箱子往门外走去,她拼了命的欲扑过去,红霜抬起一脚便将她踢到了墙上,一口鲜血再次从红颜的嘴里喷了出来。
红霜冷笑道:“从小到大,不管你和我比什么,没有一样能比得过我,你死在我的手里也属正常。”说罢,再也不看红颜一眼便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停着一顶轿子,她含着笑,抱着箱子走进了轿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从今往后她就再也不用过仰人鼻息的生活,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做辛府的三少奶奶了!
苏连城走出皇宫大门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丝恍惚,他回头看了一眼重重叠叠的宫门,愈加觉得那所谓的荣宠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泡影罢了,那明亮的黄|色,迷蒙间已成了人间最无情的颜色。帝王的薄情,他的体会比任何人都要深的多!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些风风雨雨,他早已看透了人间的风浪,他只觉得他此时的心态已如八九十岁的老人一般苍桑。
以前他对楚晶蓝还有的一丝抱怨和恨意,在这一刻也已经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这世间的恩怨已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他如今就算是想要离开朝庭也不是一件易事,如今也只能布下一场局离开这场权利的旋涡。
苏连城扭过身,嘴角边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抹笑意淡如薄纱,却又有了一分甜意,他如今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回家。
家里有世上最温柔最漂亮的女子在等他,他一出狱的时候就已让人去苏府通知红霜,想来红霜如今已备好饭菜和洗澡水在家里等他。
一想到红霜,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只觉得他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便是遇到她,此时的她,想必已在苏府的门廊上等着他回来,给他最甜蜜的笑容,最深情的拥抱,用世上最温暖的手抚平他内心的伤痕。
苏连城一想到这些,心里便有几分迫不及待,他的眼里满是笑容,轻身跃上了早已候在那里的马车,朝中的官员因为他再度得势,有不少的人上前来恭喜,一个个眼里都是讨好之意。
若是以前,苏连城看到那些笑容时,他一定会意气风发,觉得天下万物都在他的手里,觉得等待他的是无比锦绣的前程。可是如今再看到这些笑容时便觉得有些假了,假到让他觉得恶心,让他想吐!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适,却也知道这些人此时不宜得罪,当下坐在车辕上对众官拱了拱手,便将车帘放了下来,然后便对车夫道:“驾快一点吧!”
车夫应了一声便加快了马鞭,只是奔不到一里地,前面的街道便被堵住了,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吵的不可开交,苏连城心里着急,便问车夫:“前面发生事情,怎么吵的如此厉害?”
车夫去前面打听了一通后回来道:“回大人的话,前面街上王屠夫的媳妇最日里跟隔壁卖杂货的刘三郎跑了,王屠夫心里的气闷,在找刘三郎的父母说事,刘三郎还怪王屠夫没有看好自己的媳妇,行了这天下间最淫一荡之事,还让王屠夫陪他们的儿子。两家人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四周的邻人都来看戏,说王屠夫的媳妇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淫一妇,只是那女子也太过份了些,她的儿子才不过三岁,真真是苦了那孩子!日后她就算是后悔了,自己回来了,就是”
苏连城的眸光微冷,当下冷笑道:“这世间淫一荡的女子当真是不少,竟当街做下了这样的事情,这王屠夫也真是的,自己留不住女人的心,被人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竟还当街发难,真是嫌丢人丢的不够!”他的嘴里这样说着话,心里却在想着红霜,像红霜那样温婉善良的女子不管他如何落难,必然会对他不离不弃。
车夫笑道:“这市井女子,多是没见过世面的,只是如今也是世风日下,这样的事情竟也有女子去做。”
苏连城淡淡的道:“不要去管这些闲事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大人是想主母了吧!”车夫笑道:“主母当真是世上最贤惠的女子,也值得大人去想。”他的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有一些不以为然,只是知道红霜太善于隐藏自己,在苏连城的面前做的那么好,他又没有其它的证据,又何必多事。
苏连城一听到红霜,嘴角绽出一抹笑意道:“叫你驾车驾车便是,那么多话做什么?”
车夫笑着将马车调个头,从旁边的小巷子穿到了另一条街上,苏连城在马车转过来的时候,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粗壮的男子正和一个老汉在拉扯,男子的脚边站着一个拖着两行长长鼻涕的孩子,那孩子此时正在哇哇大哭。
那男子说的急了,拿起手中的屠刀便朝老汉的身上捅去。
苏连城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有出声阻止,只将车帘放了下来,在车帘放下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升起来抹异常,他何时也变得如此冷血呢?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间一升起来便缓缓一笑,这人间不平之事原本就是极多,恩恩怨怨从来都没有人能完完全全的说的清楚,倒不如不去想那些事情,他如今要想的是红霜的温柔,他这一辈子都做不了拯救世界之人,那么就允许他过在属于他的小世界里。
至在这一刻,他不愿再去管人间的闲事。
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了下来,车夫将他扶下了马车,在苏府的大门口,没有他想到的人的身影,门口落了一些树叶,他暗想红霜对这些下人实在太好了,以至于他们越来越懒,竟是连门庭都没有扫好,日后寻着机会,可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不老实的下人。
没有看到红霜虽然有些失望,他却又想,许是她这几日为他太过操心累了,他回来的又是如此之快,她还没来得及出来。
他想着她的辛苦,心里又有些心疼她,是他让她担惊受怕了。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便走进了苏府的大门,只是他才一走进去,便觉得那些下人实在是太过份了,那平日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石板路上,竟落满了树叶,如今只是夏日而已,树叶落的极少,此时都积了这么多,想来也有好几日未曾打扫了。
他的心里一时间疑云重重,他不过是离开短短几日罢了,苏府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就算是红霜性子软,还有红颜在,也断断不会是如此景像!那些仆役他也调教了一年多,虽然有奴仆欺主之人,但是他入狱不到十日,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副样子?
最重要的是,苏府里看不到一个仆人,整个府第看起来死气沉沉,看不到任何人走动。
他愣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红颜,巧巧,你们在哪里?”
宅子里此时竟是连一个应声的人都没有,府里奴仆有卖身契的都已经被红霜卖掉换成了银子,没有卖身契的都已经被打发走了,整个苏府,已经没有几个仆从。
苏连城想着他入狱之前苏府里还是奴役成群,才短短几日竟成了这副光景,他原本就极聪明,已隐隐猜到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极快的奔进了房间,屋子里没有香喷喷的饭菜,也没有红霜温柔如花的笑脸,甚至屋子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一时间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苏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原本因为入狱数日而生的烦躁之心,在这一刻竟变得更加凌乱了。
苏府原本就并不大,他很快就将所有的地方跑了一遍,却隐隐听到了女子的哭声,他愣了一下,细细一听觉得那声音是从帐房那边传过来的,当下便极快的奔了过去。
他奔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红颜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她身边的丫环正在红颜的身边哭泣,他顿时便愣在了那里,然后一把将红颜抱起来道:“红颜,你怎么呢?发生什么事情呢?”
此时的红颜只余下一口气了,她睁开眼睛一看是苏连城,眼里顿时满是喜悦,她强忍着痛意轻声道:“城哥哥,你怎么回来呢?你没事了吗?”
“我没事了。”苏连城看着她道:“你怎么样呢?我替你找大夫!”
“没用的!”红颜看到他那张满是关切的脸心里微暖道:“我没有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你,毒是姐姐下的,这种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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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苏连城就会知道真相了,今天的烧总算是退了,头还是有点晕,下午还要出去打点滴,上午会再写一点,如果亲们票票多的话,我晚上回来就加更,少的话就明天凑一起更吧!
第五十四章
苏连城闻言大惊,搂着红颜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姐姐心地善良,你们又是亲姐妹,她怎么可能害你!”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在他心里响起,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巧巧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温驯,又岂会行那样的事情?
红颜闻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口鲜血便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红霜的演技有多好,她心里是极清楚的,若不是这一次苏连城下狱,辛逐玉又对红霜倾情,只怕依着苏连城对红霜的感情,怕上能瞒他一生一世了。只是微微一想,又觉得纵然红霜的演技再好,可是平日里行的都是极为狠毒之事,又一直存了异心,苏连城也不是蠢人,终有一日会发现红霜的真面目。
她很想看到红霜的下场,只是她这一生怕是看不到了,她恨过很多的人,也怨过很多的人,如今在这弥留之迹,所有的恨都淡了,却独恨红霜,纵然她看不到红霜的下场,却也绝不能让红霜过上好日子,看不到她死,她也要让红霜生不如死!
红颜轻声道:“城哥哥,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久!也害苦了你,只是这些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实在是厌倦了青楼里接客的日子,只想寻一个有身家的人好好过日子,我不想再吃苦了。在青楼的日子,实在是苦到极致,自从遇到城哥哥之后,我的心里便只有城哥哥,想和城哥哥幸福的过着日子,所以一直都害怕城哥哥知道我的那些过往,也怕城哥哥知道姐姐之前设下的局,然后就不理我……”说到这里,她又吐了一口鲜血。
苏连城闻言愣了一下,红颜又强撑着道:“其实城哥哥和姐姐相遇开始,就是一场局,一场精心为楚晶蓝设的局,你是棋子,姐姐是棋子,我也是棋子,而公子才是下局的那个人,只是公子设下这一场局却是败了,他心里不甘,却也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公子于她和红霜都有大恩,所以两人才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而那件事情说来对两人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害处,因为那件事情也彻底改变了两人的生活,让她们对生活有了更深一层的奢望。正是因为这一层奢望,所以两人一直都拼命的想要得到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到最后只怕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苏连城一时间不明白红颜话里的意思,便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棋子?公子?公子是谁?”
红颜轻轻喘了一下后又轻轻的道:“我和姐姐原本出身名门世家,无奈家道中落,父母获罪,一家人除了我和姐姐之外再没有人活下来,那一年我们也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光景,因为自小容貌出众,被人拐卖到了妓院,我们从十三岁就开始接客……”
苏连城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几分,却还是不敢相信红颜说的话,当下手却不由得抖了一下,若是红颜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红霜也是个妓汝,那么这么多年来他便一直活在谎言中,那根深蒂固的观念在此刻轰然倒塌,他一时间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大怒道:“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我和巧巧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明是处子之身,又岂会是……”
红颜重重的咳了一声,她如今已到死亡的边缘,此时的景像已是回光返照,一口黑血再次从她的嘴里喷了出来,她轻声道:“青楼里有一种药,能助女子缩阴,行房里再夹紧一些,手中再备一个血瓶,经验不丰富的男子都能被骗过……”
苏连城闻言脸色一片苍白,顿时便呆呆的坐在了地上,真相往往都是极为残酷的,那个心地善良的女子,竟是编了这么大的一个谎言!这些年来,他为他做了多少事情,而那一切竟只是一个局!
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深爱的女子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妓汝!怎么可能!他如何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冰清玉洁的女子怎么可能变成妓汝?
他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一股莫名的恐惧从他的心底升了起来,让他害怕无比,若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岂不是全是错的?
他知道红颜和红霜虽然是亲姐妹,但是一直都不太和,只是再不和,也是亲姐妹,此时红颜已经快死了,又岂会再撒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红颜低低的道:“我骗了城哥哥这么久,如今也该说实话了。”
苏连城呆呆的站在那里,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心里也如天人交战一般复杂,纵然极度不愿意相信那个事情,却也觉得红颜此时的话只怕有些是真的。
红颜躺在地上轻轻的道:“公子恨透了楚晶蓝,一心想置她于死地,想要让她名节尽毁而死,所以才会找到你,城哥哥,说到底,你也是一个受害者。而姐姐也恨透了我,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我一时鬼迷了了心窍便也着了她的道!说到底,我却是活该……”
“巧巧去哪里呢?”苏连城咬着牙道:“我不信你说的话,你一定是在骗我,我要找她当面问清楚!”
红颜轻声道:“姐姐拿着苏府所有的财产另觅了一个金主,那个金主就是辛……辛府的三公……子……”她的话说最后,已如游丝一般。
苏连城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又哪里还受得了,当下也不再管红颜,拔腿便朝府外奔去,只是他情绪激动,脚步便有些虚浮,没有看到那突起的门槛,便重重的摔倒在地,这一下摔的有些狠,只将他的腿上摔掉了一层皮,将他的手肘也摔的流了血,他的发环也被摔飞了出去,一头漆黑的墨发刹那间便撒了下来,散在他的脸上顿时变得狼狈无比。
他痛的轻哼了一声,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忍痛用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红颜由丫环扶起,半倚在丫环的怀里,将苏连城的惊慌失措全部看在了眼里,她的嘴角微微一勾,身上的痛已经麻木了,她的神志却出奇的清明了起来,想起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只觉得自己是错的太过离谱,若不是有那些虚荣心在做怪,让她去求公子和红霜让她陪着苏连城,只怕她也不会被毁容,纵然青楼里的生活孤苦无比,却还是能活下来,决不会如今日这般枉死。
她以前以为她对苏连城是没有一点感情的,可是方才看到苏连城摔倒的那一刻,她的心却痛了起来,才知道她给了这个男人两年的青春,终究是动了情。只是这个男人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她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替代品,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那个恶毒的女人!
红颜的眼里有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她如今将红霜的事情都告诉了苏连城,虽然如今他还接受不了这些,可是他是极聪明的,日后一定会想明白整件事情。红霜千算万算,终是没有算到苏连城日被放出来,那令她蚀骨而痛的毒药虽然让她尝到了死亡的苦,可是却也让她见到了苏连城,更让她将一切告诉了苏连城。
辛府是高门大户,苏连城是朝中重臣,就算那个辛逐玉爱红霜入骨,也终是不可能接受得了像红霜那样的女子,苏连城再一闹的话,只怕红霜终是难以摆脱被抛弃的命运。而依着楚晶蓝的性子,是不可能容得下红霜,按着这要的情况发展下去,红霜也是必死无疑。
红颜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的心里却觉得开心的紧,她在心里道:“姐姐,我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太寂寞了,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这是她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心里一时间便觉得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恨不知道是放下还是延续,她的心却是静了,满是鲜血的嘴角竟有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苏连城奔出苏府之后,车夫正在清理马车,他跳上马车道:“去辛相府!”
车夫见他的模样狼狈无比,神情里透着几分慌张几分怒气,他原本想要问上一两句,一看到苏连城那副样子,便再也问不出口了,当下跳上马车便拉着苏连城去了辛府。
他冲到门房那里便问道:“我要见辛三公子,你把他给我叫出来!”
门房见他杀气腾腾,他曾来过相府几次,门房也认得他,当下便道:“苏大人来找三少爷啊,他今日去了西郊的别院,不在府里。”
苏连城微微想了想,便极快的再次跳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辛府西郊的别院。
门房大声问道:“苏大人不找我家老爷吗?”
苏连城根本就没有理踩他的心思,当下将帘子一放,车夫便架着马车飞快的朝西郊赶去。
辛府西郊的别院苏连城也去过一次,对路途也算了解,当下便指着车夫驾车飞快到的到了一个华贵的宅子前停了上来。
马车还未停稳,他便已跳下了马车,然后也不去通知门房,直接闯了进去,那些家丁要来询问,他已大声喊道:“辛逐玉,你给我出来!”
家丁愣了一下后道:“苏大人来找三少爷啊,请容小的前去通报。”
苏连城心急如焚,往日里谦谦君子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他懒得和家丁说话,当下一把将拦在他身前的家丁给拔开,然后大声道:“辛逐玉!你给我出来!”
家丁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只能来拦他,却也不知道他是得宠的臣子,一时间也拿他没有法子,也不敢用强,当下只得道:“小的这就去通报!”
正在此时,辛逐玉带着红霜缓缓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着苏连城道:“苏大人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可是有要事?”
红霜此时看到苏连城也大吃了一惊,他此时找到这里来,怕是发现了什么,心里一时间又有一些不安,她猛然想到她红红颜相的药,此时应该已经断了气,只是心里竟没来由的有了几分慌乱。而苏连城此时到这里来,她知道八成是他赶在红颜那个贱人断气之前回了苏府,红颜那贱人也八成对他说了些什么。
她的心里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安,只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在她的意料之外,只是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心,如今她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苏连城破坏她如今得到的一切。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寻思要如何应对苏连城的事情。
苏连城原本并不太信红颜说的话,此时看到红霜竟真的和辛逐玉在一起,原本还有几分怀疑的心在这一刻便也信了几分,却依旧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纵然他不愿意多想,可是就在这一刻,很多事情在他的心里串成了线!
只是那样残酷的事情他又如何接受的了?只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些全是假,红颜说的话全是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需要相信。
他的心绪微微稳了几分后看着红霜道:“巧巧,过来,随我回苏府!”红颜和辛逐玉站在一起的样子竟是有几分亲密,两人拉着手的样子刺的他的心一阵刺痛,他强自忍着。
红霜看了他一眼后道:“苏大人,你认错人了,我是红霜,不是巧巧。从今日开始,我便是辛府的三少奶奶了,和苏府再也没有任何干系。”她看到了苏连城那记既愤怒又凌厉如刀的眼神,打从心里便生出了三分鄙夷。
这个男人这几年来可以说是被她耍得团团转,在她的心里,他只是一棵摇钱树,只是她通向幸福之路的一个工具罢了。这些年来因为想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一直委曲求全的刻意的讨好着眼前的男人。那样的日子她早已厌烦,如今看着这样落魄而又失神的苏连城,她竟有一种别样的痛快。
苏连城被放的的消息她一直不知道,此时看到他这副样子,只觉得皇帝纵然将他放出来,他也再也不可能有往日的风光,和眼前的辛逐玉一比,却已经什么都不是。若不是顾忌辛逐玉在这里,她的话也就说的更加直接了。
而苏连城此时来,她也觉得未必完全就是坏事,对男人而言,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越是珍贵,如今苏连城一来,更能增加她的价值。
苏连城闻言如同五雷轰顶,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红霜道:“巧巧,你在说什么?”
“苏大人,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红霜又说了一遍,她继续在辛逐玉的面前装着伟大而又善良女子的形象,然后声音里有了一分哽咽。
苏连城闻言都愣了一下后道:“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能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扭过头看辛逐玉道:“贱内不懂事,若是冲撞也辛三公子,还请见谅,但是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回去!”
“如今她已是我的人了。”辛逐玉淡淡的道:“不再是苏大人的妻室,再则苏大人从未娶亲?又哪里来的妻室?只是我对苏大人和红霜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红霜,你和苏大人好好聊一聊,我就先回避一下。”说罢,他竟松开了拉着红霜的手,然后极大度的朝里间走去。
红霜没有料到辛逐玉竟是这样的态度,心里不由得一惊,当下忙一把拉住他道:“我和苏大人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有话要说也不用瞒着三少爷。”她的眉眼里满是温驯,却又有一丝淡淡的凄婉,那眼里的神采难令任何人心折。
辛逐玉眉眼里一片温和,缓缓的道:“虽然苏大人未曾给你任何名份,可是必竟我是的夺人之爱,苏大人也待你不薄,有些事情苏大人是需要知道的,而父亲和苏大人也同朝为官,我日后也要到朝中议事的,也好省得日后见到了尴尬,所以所有的事情还是在今日里把所有的一切说清楚的好。你觉得呢?”
他的眸子里满是体谅,看着红霜的眼睛端端是温情无比。
红霜觉得他的话是说的极有道理,她方才拉住辛逐玉是怕他生气,如今见到他这副样子,心知他并未生气,当下心里又安定了几分。而她和苏连城的确也有话要说明白的,要不然日后也是阻碍她幸福的隐患。
她当下极为温柔的道:“多谢三少爷体谅,我和苏大人把话说清楚便来寻你。”
辛逐玉的嘴角微微一扬,轻轻点了点后又大声道:“我和你之间素来是你情我愿的,从未有过半分强迫,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红霜觉和是辛逐玉这么一说无非是堵住苏连城的口罢了,她觉得她的魅力无限,辛逐玉早已深陷其中,这一辈子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而她的有些事情也是断断不能让辛逐玉知道,当下便朝辛逐玉温柔一笑。
辛逐玉离开之后,将围在四周的家丁也一并赶走了,厢房的门也被带上了。
苏连城便冲上去一把拉着红霜的手道:“巧巧,随我回去吧!他不过是迷恋你的美色,不可能真心待你。我知道我下狱的事情让你的担心了,是我不好!但是如今一切都好了,我出来了,圣上不但还让我官复原职,还重用了我!从今往后,我们便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我知道我以前一直过于犹豫,过于在乎叔父和父亲的意见,没有将你明媒正娶的娶回家,这些都是我的错!可是在我的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把你当做是我的妻子!无人可以取代!”
他的的眸子里满是绵绵的情意,只是墨发四散,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包,虽然此时已经没有流血了,可是那张儒雅的脸上却还是沾上了鲜血,此时的眼里还有一丝急迫,再无往日那分从容不迫的气质,这一急,他便再无往日的风采了。
红霜闻言心念一动,知道很多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她此时纵然再跟着苏连城回去,这件事情必定成为两人心中的一道伤痕,他待她再也不可能如以前那样。而辛逐玉虽然是迷恋她的美色,可是她也是有手段的,她要得到辛逐玉的心不是难事。而苏连城纵然再度得宠,可是要西京毕竟根基不稳,楚晶蓝真是要对付她,依着苏府的实力实没有办法保护她,而辛府就不一样!
这般一想,她心里便又有了计较,当下看着苏连城道:“我很感谢苏大人将我从青楼里救出来,我这段日子的记忆已恢复的七七八八,我曾是京中富商的女儿,并不是苏大人嘴里的巧巧。我很抱歉让苏大人误会了,如今我求三少爷将苏大人救出来,也算是报答了苏大人昔日的大恩,还请苏大人放红霜离开。”
苏连城闻言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他如何被皇帝放出来的事情他心里却是知道一二的,和辛府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红霜说她求辛逐玉救他,就表示两人之前就已经相识!而两人这样的关系,她求辛逐玉救他又岂是救他,分明就是在害他!
而她还在他的面前扮演着柔弱善良女子的形象,却无端端让他觉得实在是太假了一些,他的眼里有了一抹难以置信,却依旧道:“我上次在妓院见到你时,你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是从杭城来到西京的!如今怎么又成了这般?”
红霜缓缓的道:“我失忆了,难免有些地方记错了!”她的眸子里满是不以为然,那淡陌的样子再也没有昔日的温情。
苏连城冷笑道:“记错呢?你此时居然告诉我你记错呢?你是不是早已经和辛逐玉好上,一心想置我于死地?”这句话他不愿意说,也不愿意面对,现实总是太过残酷,很多事情纵然他再不愿相信,在一件接一件的真相在他的眼前浮现的时候,也由不得他不去信。
红霜淡淡的道:“苏大人要怎么想都可以,总之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关系了,从今往后,我也不想再看到苏大人,以免让三公子误会!”
苏连城的眸子里已有了一抹寒气,他冷着声道:“我原本以为红颜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些胡话,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红霜愣了一下,顿时明白红颜那个贱人真的对苏连城说了什么,她的心里不禁有了一抹担心,好在辛逐玉走开了,否则她这样的真面目露在辛逐玉的面前,只怕她想要的荣华富贵都成了过眼云烟。
她的心里开始寻思要如何应对苏连城,要如何才能彻底断绝两人的关系,她的眸子里顿时有了一抹狠绝,当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苏连城对她彻底死心,红颜定是在他的面前说了她的那些过往,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很多时候真相更令人崩溃。
红霜看着苏连城道:“哦?她对你说了什么?”
“局,这一切只是一个局。”苏连城咬着牙道:“可是我却不信,我的巧巧在我的心里冰清玉洁,又岂会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妓汝!”
红霜闻言恨得牙痒痒,当下淡淡的看着苏连城,却没有说话。
苏连城又朝她走近了一步,一把拉过她的手道:“巧巧,跟我回去吧!只要你跟我走,我就不在乎我们的相识是真的还是局,我都会好好待你!”
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极坚强的人,如今才知道她从来就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坚强,这几年来的欢喜和牵挂竟只是别人精心编织的一场笑话,他只盼着眨一下眼睛之后红霜告诉他,红颜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待他是真心真意的。
他自认是极聪明的人,不但没有识破这场局,反而深陷其中,如今一切这般浮出水面,他不知道那曾经引以傲的骄傲又还存了几分。
苏连城平日里也算是极有气节的,就算是面对皇帝,也从来都没有哀求过,可是此时的语气,分明就是在求红霜了。他不知道为何要求她,却又觉得当一切成为谎言时,他便只能抓住眼前的真实。
红霜看到他那双哀求的眼神,只觉得那张俊逸的脸也没有往日的帅气,她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抹鄙视,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苏连城,那微微有些傲慢的模样,便如女王一般透着浓浓的骄傲。
苏连城定定的看着她,见到那张原本温柔可爱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一种叫做“尖刻”的表情,那又澄净的透明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世俗,她的鼻子,她的的嘴,她的发,她的耳朵,几乎每一个器官似乎都带着一抹世俗的色彩,那浅淡而又浓郁的表情里,又分明写着一分不屑。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的脸,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陌生起来,虽然细细看来还是他所熟悉,所深爱的那个女子,可是很多东西都已经悄然改变,变得让他再也认不出她来。
他为她已俯身入尘埃,可是在她看来是不是只是一个笑话?
苏连城以前觉得他很了解眼前的女子,如今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
他望着她的眼神原本一片炽热,有不甘,有迫切,有恨恼怒,还有深深的爱恋,可是这般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时,他的眼神一寸一寸的变冷,原本的热情化为灰烬,原本迫切的想要她回到他身边的愿望消失无存,原本恼怒至极的心情也骤然成冰,那深深的爱恋在他脑中明白一切的那刻已成了世上最大的笑话。
苏连城冷笑了一声,原本已欺到她身前的身子也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的嘴角含着冷笑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曾让他痛不欲生的女子,那张脸依旧美的让人心动,却在他此时看来无端端的多了一分妖气。
红霜看到他的转变,微微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明白为何他前一刻还炽热如火,下一刻但已冷如寒冰。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然后浅浅笑道:“对不起苏大人,我是不能和你回去了!你要明白很多事情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重来,而你我之间的缘份止于此,从今往后,我就是辛府的三少奶奶了。”
苏连城冷冷一笑,又往后退了一步道:“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荣华富贵?”他想起有一次他曾在红霜的面前提到他想要退隐山林,从此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当时红霜面上没有多说什么,可是眼底深处却有太多的不甘。
红霜缓缓的道:“这个世上的人哪个不爱荣华富贵,谁会愿意放下富贵去过苦日子?”
“是不是我那次在你的面前提到归隐时你便已有了其它的心思?”苏连城咬着牙问道。
“你给不了我的有人能给我,我又为何要放弃?”红霜觉得在这一刻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在苏连城的面前装下去了,她也已经想好了对策,日后在若是苏连城敢在辛逐玉的面前中伤她的话,她就会告诉全天下苏连城不过是因为不甘失去她,所以就编了那么恶毒的理由来中伤她。
苏连城的眸光又冷了三分,然后低低的道:“真没有料到,你竟是下贱到这样的地步!在我认识你之前,你是不是已有了无数的男子?”
“我想红颜定然已经将我以前的事情告诉你了吧!”红霜缓缓的道:“没错,我是很小就进了妓院,就破了身,可是那又如何,你这个号称杭城第一聪明人还不是一样被我骗得团团转?”
苏连城的眸子里已有了一分狰狞之色,红霜却并未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当上又缓缓的道:“我不管红颜那个贱人对你说了什么,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那一刻的确是个局,专门为你和楚晶蓝设的局,原本目的是为了对付楚晶蓝,可是她实在是遇气太好,竟会遇到了安子迁!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她那么骄傲的人竟会屈尊降贵的嫁给安子迁!”
苏连城的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也冒了起来,红霜对于他的怒气视若无睹,当下又不慌不忙的道:“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想再瞒你,其实当初在你和楚晶蓝的洞房里动手脚的主意也是我想出来的,那个王大夫也是我让红颜去收买的,否则依那个笨女人的本事,又岂能将那件事情做的那么漂亮?”
苏连城咬牙切齿的道:“贱人!”
红霜的嘴角微勾,眼角眉梢间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双原本澄净无比的眼睛这般一笑竟有了一抹勾心摄魂的媚态,她轻笑道:“我知道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会很生气,可是再生气又如何?你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被我耍的团团转?若是公子看到你这副样子,只怕也会说你真是没用,小时候是神童又如何,长大之后还不是笨的要死!”
苏连城的手指捏的咯咯做响,额前的表筋再次突起,一双凤眸也似要瞪出来一般。
红霜掩唇笑道:“苏大人其实不用如此生气,我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这些年来我们虽然是利用了你,可是你也得到了不少啊,我的这几年的青春可是真真切切的给了你!”
苏连城听到她这一句话纵然他是探花之才,一时间也寻到不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他的愤怒,也形容不了眼前女子的无耻和下贱。
他一字一句的道:“你毁了我一辈子。”
“苏大人这一句话就说的有些严重了。”红霜的眼睛微微一眯后道:“我如今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你好,这事我原本都可以不告诉你,这样我和你之间就还有一分牵挂,万一我以后和辛逐玉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还可以有人来替补。可是我如今将这所有的一切告诉你是为什么?还不是不想你再痴缠于我,然后可以再去找一个大家闺秀恐你的仕途?所以苏大人,你如今真不应该责备我,而是应该好好感谢我!”
说罢,她轻声一笑,女子的娇媚之态尽显,那张漂亮的红唇如今说的是世上最残忍的话。
苏连城怒吼道:“贱人,事到如今你竟是连如此下贱的话也说的出口!”他怒气攻心,当下想也不想,抛开往日的斯文和气度,挥拳便朝红霜打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红霜的眼一眯,抬起一脚便将苏连城踢飞道:“你说我贱?你也没高尚到哪里去,你自己的眼睛看不清真相,又贪恋我和红颜的美色,这才如此轻易的就抛弃了你青梅竹马的恋人,你这种男人你当真以为自己很高尚吗?不过只是一只披着伪善面具的垃圾!这几年来,我也受够你了,整日里在人前装高尚,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下贱货!”
她身上的伤还未完全恢复,这一脚也只用了五成力,可是苏连城是个标准的读书人,身上的筋骨实在是太差,这一踢间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红霜走到他的身边道:“知道我为何呆在你的身边一直有变心吗?因为你这个男人当真是中看不中用,平日里只要一上床,你也太没有男人的威风了!”苏连城最近一心想着朝堂之事,于床第之欢实没有太多的精力,将红霜接回苏府之后,碰她的次数也少的可以,这件事情她一直都心存不满,以前一直不敢说,此时已觉得再没有什么话不能对苏连城说的了。
她这些年来和苏连城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她处处隐藏本性,就算她平日里极擅长伪装,日子久了也会觉得累,今日里再无任何顾忌,这般说出口来,竟有一种别样的痛快!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连城,那双原本清纯而又澄净的眼睛此时已变得满是世俗之气。
苏连城闻言只气的一口血便从嘴里喷了出来,红霜靠他靠的太近,那鲜血喷出来时她无从闪避,顿时那鲜血便喷了她一脸,刹那间,那张秀美绝伦的脸便变的异常可怖。
苏连城指着红霜道:“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货!”他饱读诗书,平日里也算温文有礼,于那些市井俚语实在不是太通,肚子里也没有几句骂人的词语,这般怒极了骂人,骂来骂去也就只有“贱人、贱货”这一类的词。
他以前觉得一个女子纵然再不要脸,也不可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曾经在他的心里是那么的美好!今日里发生的一切,生生将红霜在他心里的美好形象击成碎片!原来那个看似单纯无比的女子心思竟是如此的淫一秽!
悔和恨都自心间升起,在他的五脏六腑间流窜,让他几欲抓狂!
红霜听得他不疼不痒的骂人的话,心里也不觉得怎么样,当下缓缓的道:“是啊,我是很犯贱啊,所以才会跟着你这个贱男这么多年!你真以为你很高尚吗?抛弃未婚妻和妓汝在一起苟合,被人骗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苏连城,你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连城满腔的怒气实在是无处撒,当下扬起一掌便朝红霜的脸上扇了过去,红霜原本还想再躲,却听得厢房外响起了脚步声,当下眼睛一眯,不再躲闪,便生生受了苏连城一掌,她的脸原本就染上了苏连城的血,此时再被苏连城这般一打,她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她的眼睛先是一眯,然后大声哭道:“相公,我知道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其它的办法,你今日里就是打死我我也认了!”她的声音凄厉中透满了伤心,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因为受了万般委屈而无从说起,淡淡的愁和委屈便也呼之欲出。
苏连城闻言愣了一下,看着她那张说变就变的脸,一时间只觉得那张娇美无双的脸比起戏台上的那些戏子还要善变的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变脸,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实不能想像一个人的要脸可以变得如此的快!前一刻不趾高气扬站在那里羞辱他,后一刻便又成了这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仿佛他真的给了她很多气受一般。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辛逐玉走进来看到屋子里的一切时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将红霜抱起来道:“苏大人,我敬你是个君子,所以才让红霜和单独在一起,将所有的事情说清,不想你竟是连女人也打,真是枉费了你白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苏连城看到辛逐玉那张愤怒的脸,便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的嘴角微咧,一声轻笑从他的嗓子里冒了出来,初时那笑声极小,只是咯咯而笑,而到后来,那笑声越来越大,竟已变成了狂笑。
那笑里隐含的味道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对他自己最大的嘲弄,原来他不仅被一个婊一子骗了那么多年,那个婊一子还是一个手段高超的戏子,这么多年来,他竟是从未看清过她的嘴脸!他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辛逐玉,他以前来辛府时,因为辛逐玉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身,所以并未见过,今日里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只觉得这个高门大户的子弟又要走上了他曾走过的血泪之路。
女人有毒,越漂亮的毒越重!
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多年之后辛逐玉的惨况,只怕比起今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红霜听到他那样的笑声时,心里也微微一惊,怕苏连城还要发什么疯,当下楚楚可怜的看着辛逐玉道:“三少爷,你就不要怪苏大人了,必竟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他!我被他打也认了!”
她的话说的大义凛然,那娇滴滴的表情分明招人怜惜,辛逐玉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道:“红霜,你当真是这世最为善良的女子!罢了,这件事情就此做罢!”
红霜眼眶里含着泪水道:“多谢三少爷的体谅!”
她其实此时只恨不得辛逐玉一棒子敲死苏连城,那样就能免去一切后顾之忧,只是辛逐玉没有动手,她自己是无法动手的,一方面要维护她娇弱女子的形象,另一方面她刚离开苏连城,不能做的太绝情了,否则只怕也会引得辛逐玉不快。至于苏连城嘛,她自有办法对付,此时让辛逐玉看到她被苏连城打,日后苏连城再对辛逐玉说什么,那么她都可以说是苏连城因妒生恨而故意中伤她!
辛逐玉冷着声对苏连城道:“我知道苏大人在朝中备受人敬重,但是今日之事苏大人做的实在是不妥,这里不欢迎苏大人,请苏大人自便!”
苏连城好半晌之后才停止了笑,他看着辛逐玉道:“这个贱人能背叛我,就能背叛三公子!三公子好自为之!”说罢,他竟缓缓的爬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外挪去。
他走的极慢,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那背影落魄中又带着三发凄凉,也不知是被红霜踢伤的还是心伤的走不动路。
辛逐玉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他的眸子微微一疑,斜眼看了一眼红霜。
红霜如小鸟一般倚在他的身边,她的眸光里有一抹得意,辛逐玉缓缓的道:“想来苏大人也是舍不得你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只是男人打女人实在是太不应该。”
红霜轻声道:“我自是知道这些,只是这一次当真是辛苦三少爷了,如今只要苏大人安好,我也便安心了。日后红霜便会了切我和苏大人的一切,全心全意的跟着三少爷。”她的眉眼里一抹凄婉,那模样里有几分不舍,仿佛她是世上最有情有义的女子一般,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温婉而又娇柔,有三分因苏连城而起的情伤,又有四分对辛逐玉的绵绵情意。
辛逐玉低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却深了些。
红霜的心里却有了几分得意,如今这般将苏连城轰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比她预期的还要顺利。从今往后,她便再也没有后虑之忧了,能过上安安稳稳的少奶奶的日子了。
苏连城晃晃悠悠的走出了辛府的别院,车夫看到他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将他扶上了马车,他一进马车,ρi股也坐不稳坐椅,一坐上去便滑了下来,车夫连扶了他好几次他才勉力坐好。
只是车夫才一将车帘放下,他便又滑到了地上,头却还半枕在椅子上,他的眸子里满是悔恨,回想起这么多来的种种,只觉自己实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
他想起以前红霜和红颜在他的面前说的话,再想到红霜上次假死的样子,对于这件件桩桩的事情,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红霜和红颜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一直都巧言以对,当那场局越走越远的时候,他是越来越对那件事情深信不疑。
因为楚晶蓝自接手楚家的家业之后,整个人便变得厉害无比,行事无所不用其极,他自己就曾亲眼看到绚彩坊于老当家被楚晶蓝逼死,再亲眼看到她如何处置楚府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丁,更看到她平日里做事无所不用其极,他的心里在红霜说楚晶蓝向她家逼要千年人参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所以当日当他欢欢喜喜的赶到她家看到她的“死”状时,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而如今他才明白那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假的,都是为他和楚晶蓝设的局,不过是借他的手把楚晶蓝往绝路上逼人,毁她名节,夺走她所有的一切。
苏连城的心里又悔又恨,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他当时因为红霜死前对楚晶蓝的所谓的宽絮,让他对楚晶蓝更恨了几分,如今想来红霜的心机实在是深的可怕!竟是将他心里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掌握了,就是因为有了红霜死前的那一席话,他才会拼尽全力考中了探花,只为给楚晶蓝最大的羞辱。
苏连城还记得他衣锦还乡后第一次见到楚晶蓝的情景,她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衣服站在那里,清清冷的,就如同枝头初绽的梅花,那眉眼里透着的骄傲和高洁,不是没有让他的心里起过疑心,只是那些疑心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淹没在一片恨意之间。
而后发生的桩桩件件的事情,也曾让他怀疑过,却在红颜的巧言之下选择继续深信的那个谎言,于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去伤害着楚晶蓝,一次又一次的欲夺她的性命为巧巧报仇,只是如今想来,那一切竟是那么的可笑。
他竟活在别人编织的谎言之中一过就是四年多!
他只觉得他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笨蛋,是这世上最大的傻反!
苏连城任由泪水四流,他以前觉得他设计害楚晶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楚晶蓝的清高和自以为是,不过是自辩而已。当他看到她那双微微带着恨意和不屑的目光时,他的心里怒气更浓,只觉得这女子当真是恶毒到极致。
他以前听到安子迁说起楚晶蓝的好时,他的心里还曾一度可怜安子迁,竟被那样一个恶毒的女子蒙敝!所以他曾一再劝安子迁,让安子迁休了楚晶蓝,并说楚晶蓝留在安府,只会给安府带来灾祸。
当时安子迁听到他的话时满是不以为意的表情,更曾让他一度恨铁不成钢,觉得安子迁自小聪明,怎么就被一个女子骗成了这副样子。
直到后来他看到楚晶蓝助安子迁做上安府的家主,而她为安子迁也算是费尽了心力,他的心里便有了一抹迷茫,而红颜却在他的面前说这楚晶蓝当真是有心机,竟能将安子迁那样一个不成才的人训成了安府的家主,当真让人吃惊,其心机之深之毒也可想而知。而当时他又因为苏壁城的死,心里对安府也一并恨上了,于是后来红颜在西京里诋毁楚晶蓝的名声他也未加阻止。
如今想来,真正蠢的那个人却是他!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在马车里自嘲的笑了起来,如今所有的真相被揭开,他就是最蠢的那个人,原本在他的心里一直认为的贤良淑德的女子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妓汝!是妓汝也便罢了,还是一个心地狠毒、水性扬花的妓汝!而他心里一直认为的恶毒女子,虽然有时行事是会用些手段,可是细细一想,她又何曾行过狠毒之事?
苏连城的世界在这一刻完全变了样,那坏的变成好的,好的变成坏的的感觉实在是让他有些抓狂,让他的心里又悔又恨,也让他做下了无数恶毒之事。当仇不是仇,恨不是恨的时候,竟是连生也觉得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
他觉得他实在是没有颜面再活在这个世上,他愧对圣贤书,愧对父母,愧对楚晶蓝,愧对天下间所有的人!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任由泪水四流,眸子里是浓浓的伤痛,那痛来的极为炽热,让他几近抓狂,几近发疯。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他依旧坐在马车里不动,车夫在外面轻唤道:“大人,到家了……”
家?苏连城愣了一下,家一直是这个世上最温暖的地方,曾是他最留恋的地方,也是他的避风港,只是如今的家却已不再是家,是世上最大嘲讽,他这样的人,又哪里配拥有一个家?他亲手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险些害了那个无辜的女子。
苏连城的嘴角边全是嘲弄,对自己的嘲弄,他以为的幸福和快乐,竟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虚无飘折渺的的幻境!
他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泪水已流干,只恨不得此时立刻死掉。
他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终是缓缓的站了起来,只是因为半躺在那里太久了,脚早已麻了,这番一站起来一个不稳身子已重重的朝地上栽起,这一下摔的有些重,他的鼻血如注一般流了出来。
他吃力的想从地上站起来,只是才一抬眼,便看到眼前有一双秀气的绣花鞋和一袭浅蓝色的滚白边绣着白梅的裙裾,他已摔的有些七晕八素,蒙胧间似乎觉得那些梅花有些眼熟,他呆呆的朝上望去,先是看到了高高突起的腹部,然后是那张熟悉的脸。
眼前的女子眉眼淡如寒梅,没有一丝表情,那浅浅的眉眼里没有嘲弄没有怒意也没有温度,那双眼睛里却分明有了一抹怜惜。
楚晶蓝从未看过这样的苏连城,在她的眼里,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股文人的傲慢之气,而他也一直都有骄傲的资本,从小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后又成了新科探花,权倾朝野。虽然近日曾向她示过弱,曾假意去王府里求过他,可是纵是他是在求她,那眉眼里依旧存了一分骄傲。
可是此时的他不但满身的泥土和鲜血,整个人也卑微的如同掉进泥土着人中一般,凤眼里再无往日的风流之色,那乌黑的眼珠已如死灰。那张俊雅的脸上满是后悔,再无又往日的俊雅风流之色,而他的鼻血还在流,鲜红的液体顺着泥土流了下来,狼狈中还带着颓败之色。
她心里原是恨他入骨的,在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也曾想过当他知道一切时的样子,各种各样的样子她都想过,却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跌入尘埃之中。在她的心里,他是卑鄙无耻的,也是不择手段的,更是白读了多年的圣贤书。
可是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他或许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坏,那么无耻,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只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只是想起他曾给她的伤害,恨和怒竟又在这一刻陡然从心底升了起来,红霜勾引他固然有错,可是他因为一个陌生女子的花言巧语而抛弃自己的未婚妻子,还一直蓄意谋害于他,那就不仅仅是他聪明还是蠢的问题了,只怕他的人品也是有问题的。
苏连城此时最怕看到的人却是楚晶蓝,他的头先是低了下去,却很快又抬起头来道:“楚晶蓝,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丢人现眼吗?”
楚晶蓝淡淡的道:“苏大人在我的眼里,又岂会有丢人现眼的时候,我只是听说苏大人今日从狱中出来,这是大喜的事情,我和远溪前来庆贺。”
她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很是好听,如陈年的酒,而那话里却又是满的嘲弄,他的落魄任人一眼都看得出来。
苏连城勉力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才看到楚晶蓝的身后还跟着安子迁,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有一种他说不清楚的感觉在流淌,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挖个地洞钻进去,还是该狠狠的嫉妒一下眼前的这一对壁人。他记得他曾对安子迁说过不少楚晶蓝的坏话,可是安子迁并不信他说的那些,他以前以为安子迁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竟娶了那个一个心肠恶毒的女子,到今日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蠢蛋,被一个恶毒的女子骗了那么久!
安子迁看到他那满脸泥土血污,头发四散的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又缓缓的道:“是啊,我们一听说表哥今日从狱中出来,便赶过来看看,只是好像我们来的晚了些,好像错了什么。”
苏连城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是来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
“苏大人言重了,不管怎么说,你和远溪也是表亲,我们来看看你实在再正常不过。再说当年苏大人可是我和远溪的媒人,细细算来我们还没有请苏大人喝谢媒茶了!”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
苏连城闻言却想起了去年他和楚晶蓝成亲的日子,再一想今日正是六月十八,他去年的今天,正是他娶她的日子。就在去年的今天,他将她休弃了,生生将她推到了安子迁的怀里。人生若是可以重来,又岂会做出当初那样荒唐的事情?他的人生自从遇到巧巧之后就完全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从今往后,就只有复仇和恨,对楚晶蓝这个算时青梅花竹马长大的女子除了伤害就是伤害。
而她也不是寻常女子,坚强无比,如同一株千年的寒梅,遇到再大寒冷也会凌霜而开,因为有了那此伤害,她人生的花朵开的更加的灿烂!并没有因为他的打击和伤害就伏地认输,更没有因为他的恶意中伤在流言中倒下。
她冷静而又沉着的活着,做事情永远都是波澜不惊,对人虽然有些手段,但是从未真正行狠毒之事。当她遇到真心待她的男子,她不管那男子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的,却能看透那些事情的本质,如寒梅一般绽放出最灿烂的色彩。
将那个平日里对一切都不太在乎还喜欢游戏花丛的男子治的服服帖帖,陪着他一起创造属于他们的未来。当狂风暴雨来袭时,两人相扶相偎一起度过所有的风浪。
苏连城看了安子迁一眼,却见他的风采更胜从前,他的眼睛正看着楚晶蓝,眼神温柔无比,楚晶蓝依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回望了他一眼,两人端端是郎情妾意,恩爱无比。
而若不是因为他识人不清,那个如梅一般的女子便是他的妻子,如今这般恩爱而立的却是他自己!
他说不清他的心里是嫉妒还是悔恨,却又莫名其妙的觉得两人这般站在这里的样子很是相配。他的眸子顿时一片通红。
以前遇到红霜时,他也曾以为他是幸福的,只是那种幸福却是虚假的,假的让他有些分不清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当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妓汝,然后跟其它的男人走了,临走时还告诉他她给了他几年的青春,可是他的真情和青春又找谁去要?
其实他的并不算多,也不算复杂,他只想找一个温柔而又知书达理的女子伴在身边,然后依河建一间小屋,屋子有一畦地,院子前种满了花花草草。他锄禾累了归来时,家里有娇妻在等着他,人生就如此诗意而又简单的过完,不需要任何的争斗和算计。可如今想来同,娇妻已成他人ℚi,他的人生已经远远的偏离了他原本要走的轨道。
他为红霜付出之多,如今想来当真是可爱至极,也可悲至极。因为她,他害了他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因为她,他气的父亲重病了一场,因为她,他不得不和王府走向对立……
而如今迷雾散去时,他赫然发现其实就算这些年来红颜和红霜在他的面前说楚晶蓝如何如何坏,如何如何心机深沉,他却已在不知不觉将她装进了心里,以往每次见到她时的复杂心情他以为不明白是为什么,今日这般见到她和安子迁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心从来都不信两人的话,只是被蒙的死死的,当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的时候,当骄傲和自尊受到威胁的时候,他选择继续将自己骗下去。
而这一骗却将他自己骗得极惨,如今的后果他要如何承担?又要如何再去面上世人?
他的眸子微微一合,无边无际的伤痛的向他人袭来,让他又痛又恨,他看着楚晶蓝道:“谢媒茶?哈哈!谢媒茶!”他又仰天长笑起来。
他的心里又悔又恨,只觉得心痛如绞。
楚晶蓝淡淡的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眸子里一片冰冷,今天这个日子对三人而言实是特别,若不是有去年洞房里的事情,他只怕和楚晶蓝永远没有交集。也许楚晶蓝如今还是苏连城的妻子,是他的表嫂。
人生永远充满了太多的变数,那桩桩件件事情永远都无法预期,那些恩怨情仇夹杂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苏连城张狂的笑着,笑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楚晶蓝和安子迁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都不说话。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然后看着楚晶蓝道:“你今日不是来请我喝谢媒茶,而是来看我的笑话!”
楚晶蓝缓缓的道:“苏大人想要如何认为都可以,不过不可否认,我确实存了几分来看笑话的意思,我想看看苏大人心中珍爱的女子在苏大人心中的形象破灭之后,苏大人会如何?再见到我是否还会骂我是悍妇,无耻又淫一荡。”
苏连城闻言晃了晃,他抬眸晃了晃,看着楚晶蓝道:“我以前那样对你,你如今来看我的笑话,也是我活该!”
楚晶蓝定定的看着他,心里一时间也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他走到她的身边道:“我才一出事,你便到了苏府……我入狱的事情是因为你……我明白了楚晶蓝,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好的?”
“没错,这一次的事情是我安排的。”楚晶蓝缓缓的道:“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你深爱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也想看看苏大人知道所有的真相之后又会如何面对我?”
苏连城的眸子微微一眯,缓缓的道:“看到我这般落魄的样子你是不是会觉得很痛快?”
“有一点。”楚晶蓝轻叹道:“不过并没有我预期的那么畅快。”
苏连城笑了笑,他的鼻血又流了下来,却似又想起了什么,然后又问道:“辛府的三少爷也是你安排的吗?”
“那个男子不是辛府的三少爷。”楚晶蓝缓缓的道:“那是为红霜设的局。”
苏连城哈哈大笑道:“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了,想来那个贱人很快就会受到报应。”
楚晶蓝淡淡的道:“她那般害我,我又岂会就此放了他?只是可惜了那个幕后之人,当初我杀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曾这般害过我,若是知道的话,不会只给他一刀让他死的那么痛快了。”
苏连城闻言大吃一惊道:“幕后之人?谁是幕后之人?”他猛然想起红颜死前的话,想来她嘴里的公子便是那个幕后之人,只是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出来谁如此的恨楚晶蓝,竟布下这样的一个局来害她?结果害到的不是她,却是他!
楚晶蓝看着他道:“了解你又恨毒了我的人其实没有几人,依苏大人的聪明其实不难想到那个人是谁,苏大人好好想想,定能想到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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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苏连城微微沉思了一番后眸子微转,一抹惊讶自他的眼里溢了出来,他看着楚晶蓝微微偏着头问道:“于文远?”
楚晶蓝笑了笑后缓缓的道:“苏大人真聪明,一猜即中!”她平日里就算是对付谁都会留一条后路,不愿取其性命,但是于文远却是个例外,他三番四次的设计害她,先是欲毁掉楚家的一切,而后又处心积虑的想将安府据为已有,那样狠毒而又缜密的心思,终是让她动了杀机,在最后一次许知府将于文远收监之后,她买通了狱卒取走了于文远的性命。
此时想来,却觉得于文远远比他想像中的更为可怕,他竟在四年前同时对苏连城和安府下了手,对苏连城下手是想害死楚晶蓝,对安府下手却是想得到安府的财产,这其中的环节和心思,却是让人难以捉摸了,他的城府之深,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于文远、苏连城和安子迁三人是同时入的学堂,彼此间也算是相互了解,只是三人的性格窘异,平日行事自也完全不同,于文远狠厉,苏连城有读书人的清高,安子迁的性子最是懒散。
三人在学堂时,因为安子迁和苏连城是表亲,两人自小就在一起玩耍,对于文远便也有几分排挤,三人在学堂念书时就没少吵架打架。时过境迁,三人长大之后,便也有了各自的心思,因为种种原因也是越走越远。
苏连城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于文远是在两年前,当时巧巧刚好假死,他难过无比,在给巧巧上香的路上偶遇于文远,他还记得当是于文远和他说过一席话,原话他已经不记得了,大概的意思是在笑他太过痴傻,竟和楚晶蓝那样心思恶毒的女子成亲必会误了他一生,当时于文远历数楚晶蓝这些年来的种种手段,如何逼死于老爷,又是如何机关算尽的经营楚家,再历数楚晶蓝的手上沾了多少的鲜血。还暗示楚晶蓝一个女子就算是手段再高超也只是一个女子,商场上的手段必是与人上床换来的,暗示她是一个不守妇道不贞不洁的女子。
苏连城因为巧巧的事情曾经想过要去找楚晶蓝对质,只是他当时骗楚家他人在西京,那时出现便会破了他的谎言,而于文远的那席话让他对楚晶蓝的印象更差了三分,当日他祭完巧巧之后,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女子与一男子苟合,他原不打算离开的,却听到那男子唤女子楚大小姐,他借着朦胧的月光隐隐见到那女子颇有几分颜色,和他印象中的楚晶蓝确有三分相似。
因为这一个Сhā曲,让他彻底恨透了楚晶蓝,又哪里还想去寻她对质,只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她才好。
如今所有的一切浮出水面,他自也能猜得到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局罢了,一场为他而设的局,于文远的深沉心思,狠毒手段原是为楚晶蓝而备,却毁了他的一生!
苏连城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些,很想一把抓住于文远好好的问问他为何要如止对他,只是如今天于文远已死,他纵然有万千的疑问、万千的怒气也无从发泄。
苏连城的眼睛闭在了一起,好半天才将眼睛睁开,然后缓缓的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事情的真相?”
“十天前。”楚晶蓝淡淡的道:“其实我以前也一直有些好奇,你为何会那般恨我,以前以为你不过是个好色之人,被女色迷了心智,所以才会有那些过激之举,后来见你的身边除了红颜之外,并无其它的女子,便暗猜其中必定有其它的隐情。而银面阎罗有一次在查你的事情时,发现红颜的来历实在有些特别,就特意请他好好的查查事情的真相。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也曾好好的感叹一番。”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楚晶蓝,你当真是好心机,先让假的辛逐玉勾引巧……红霜,等她上勾之后再设计让我下狱,因为你早已熟知她的性情,知我下狱必定会设法另攀高枝,等到两人的事情即将成功之际,再将我放出来,让我亲眼看到她的真正嘴脸!你的局布的滴水不漏,却毁了我一辈子!”苏连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好半晌之后又道:“是不是若不是你设下这场局,那么这事情的真相到如今也不会被揭穿?”
楚晶蓝缓缓的道:“我倒觉得你知道真相是迟早的事情,因为你的荣宠已不多,等你一无所有的事情,依她的性子必定会另寻依靠,苏大人注定了是要被人过河拆桥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苏大人早一些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真相虽然残酷,对苏大人是不公平,可是对我又何尝公平?我只是为了保护楚家而已,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和苏大人也算是青楼竹马一般的长大,原本是要将终于幸福托付于苏大人的,却不料几乎被苏大人害的丢了性命。虽然因为远溪,我收获了属于我自己的幸福,可是那坏了的名节,毁了的声誉,曾经担心和惊恐,又是何其的无辜!而这一切,却又都是因苏大人而起!”
苏连城的心思一片复杂,他笑了笑,将身子往马车上靠了靠后道:“没错,我是负了你,可是我难道就不无辜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毁去,那原本应该美满的婚姻如今已经成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
“若你不贪恋美色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楚晶蓝冷着脸道。
苏连城却笑的更加厉害了,他好不容易止住笑道:“是啊,若不是我贪恋美色,又岂会因为一个女子的一面之词就对付自己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是我活该啊!只是不知道你又给红霜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
楚晶蓝闻言眨了眨眼后道:“苏大人不是自诩聪明无比吗?那么你就好好猜一猜!”
苏连城的眸光流转,却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太厉害,连腰都直不起来,笑声牵动了他的内伤,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如注般喷了出来,他一边吐血一边大声道:“好!好!好!”
楚晶蓝和安子迁看到他这副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苏连城却突然止住笑声和咳嗽声,也不能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下站起来恶狠狠的道:“我是害了你,可是你如今也不用将我所有的一切全部毁掉!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他虽然其来的暴躁让楚晶蓝微微一惊,他大吼道:“你为何要毁掉这一切!为何?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怎么能?”
安子迁原本站在楚晶蓝的身后,一见他暴起安子迁便走到楚晶蓝的身前,将她紧紧的护在他的身后。
苏连城看着安子迁道:“如今你倒是得意了,拥有了世间所有的幸福!此时就要毁掉我的幸福吗?”
安子迁看着苏连城道:“我提醒过你很多次,是你自己太过执着。”
苏连城的身子晃了晃后道:“执着,哈哈!我就是太执着了!”他说罢一个转身便朝苏府冲了进去,只是他的身子早已虚弱无比,又被红霜踢了一脚,这一奔便是再也站不稳,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又摇摇晃晃的走进了苏府。
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再看到两人如此幸福的样子实是对他最大惩罚,他实在是没有脸再见两人,若是若无其事的离开,他知道在两人看来不过是他在惩强而已,又是另一个笑话,倒不如假装痴狂的离开,不要再让两人看到他的狼狈,他的痴狂,他的落魄无依……
楚晶蓝和安子迁看到他这副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方才的厉吼之声中透着的凄凉之色,两人都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当真让人心生感叹。
楚晶蓝低低的道:“自从我设局开始,就一直在想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我以为我自己会很开心,很畅快,如今竟没有自己预期的一样开心,反而有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人当真不能做错事,一旦做下错事必定会为他做下的错事负责。”
安子迁淡淡的道:“表哥原是天下间最为聪明的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叶障目而已,只是他被障目的时间也太长了些,我觉得依他的聪明必定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只是当错已成,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处,所以就继续自己骗自己骗下去,直到所有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自己的面前时,他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
楚晶蓝的缓缓的道:“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不管他如何想,如今都要面对,今日的他怕也是苦不堪言吧!”
安子迁轻轻的道:“所以我觉得如今这样的结果很好,他能不能挺过去,全看他自己,只盼着他真的能顿悟,不要再执迷于以前的种种。”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却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整个西京都在谈论苏连城和红霜的事情,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有说苏连城无情的,也有说红霜的绝情,但是中午有说书先生在茶楼里说了两人的故事之后,事情便有了转变。
红霜被说成了世上最有情有义的女子,为了救夫竟不惜以生去救辛三公子,辛三公子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将苏连城救出之后,让红霜自己选择去留,而苏连城却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度,竟出手打了红霜一顿,说她是个无情无认之人,红霜心里气苦无比,欲上吊自尽,幸得辛三公子赶来救了她一命,她感念辛三公子的恩义,苏连城的绝情和狠毒,这才跟在了辛三公子的身边。
茶楼里听书之人又哪里分得清这些事情的真假,直骂苏连城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卑鄙无耻的小人,而红霜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实为青楼女子的典范。
只是有些明事理的人,听到这个故事却有些不以为然,说红霜既然是女子,虽然曾身陷青楼,却得苏连城相救,就该如寻常女子从一而终,她就算是救夫心切,也不应该对辛府少爷许以终生。
楚晶蓝听到红梅从市井打听回来的消息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红霜倒是不简单,苏连城揭穿她的真面目,竟选择了先下手为强,中伤了苏连城,只是不知道苏连城听到那些传闻又会如何?”
“我听说他今日又去辛府的别院闹事了。”红梅笑道:“听说他被辛三公子给轰了出来,只是他有官位在身,那些家仆也不敢伤他。不过若是遇到我,我一定会将他打成猪头,这样才能解恨。你说他平日里看起来那么聪明,怎么就被两个贱货骗得团团转?当真是蠢不可及!只是他蠢也便罢了,竟还去害郡主,如今可是让他好好尝尝被人害的滋味了!”
楚晶蓝淡淡一笑,却几不何闻的叹了一口气,如今虽然苏连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可是依着他那样骄傲的性子,谁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她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忧思,拿起放在一旁的百合粥喝了一口。
红梅看到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后又道:“不过那个红霜也当真不要脸,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可以像她那样无耻,将这背夫弃义的事情做了之后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圆荷在旁问道:“郡主,那红霜是万万不能留的,你打算何是收拾她?”
“很快了。”楚晶蓝缓缓的道:“她那样的女子的确不能留,所以我早已为她准备了一条死路,想来也就这几日就能在世人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了。”
红梅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当下双目定定的看着楚晶蓝道:“郡主有什么安排?需不需要我的动手?”
楚晶蓝笑道:“你还当真是闲不住,往后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红梅咧嘴笑了笑道:“郡主,你说同样是青楼里出来的,红霜和玲珑相比,简直就是地上的尘埃!”
楚晶蓝缓缓的道:“这就是人的本性,有的人洁身自爱,而有的人就想好吃懒做,却又想要世上最好的东西,所以就会不择手段。”
红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郡主也是有手段的人,可是我却万分尊重,可是那红霜一用手段,却让我讨厌无比。”
圆荷缓缓的道:“那是因为郡主虽然是有手段的人,却没有过害人之心,一切不以害人为目的手段其实都不是手段,不过是自保的法子罢了。”
楚晶蓝听到两个丫环的话,心里一时间有些暗然,她虽然没有害人之心,可是她却不能保证她的那些手段没有害过人,很多时候为了保护好自己,难免会伤到其它的人。
她缓缓的展开苗冬青清楚这件事情后送来的消息,这张纸她已看了数遍,每看一次心里都会有不同的感触。忆及以前的种种,当真是一言难尽,那些恩怨情仇追根到底却已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了!
她的眸光转深,想到她十五岁那一年和于家的争斗,当时不过是想保住楚家罢了,而于家却想趁着那个机会将楚家吞掉,依着她的性子又哪里会让于老爷如愿?当时她也算是用尽心机才将于家打败,却没有料到于老爷竟受不了这个打击而生生气死。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于老爷的性命,可是于老爷却因她而死,这件事情也成了所有恩怨纠葛的源头。因为于老爷被她气死了,所以于文远才会想着找她报仇。才会让红霜去勾引苏连城,让苏连城恨她入骨,才有了后面的退婚事件,才有了红颜在两人的洞房花烛夜里毁她名节之事。
到如今,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整件事情的对错,其实最初不过是两家商家争利而已,到后来整件事情却是越闹越大,牵涉到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险些要了她的性命,也毁了苏连城一辈子的幸福,更害得于文远弄丢了自己的性命。这一场是非交错的恩怨如今她纵然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却已是不知道该去恨谁,细细算来,似乎每个人都没有错,又似乎每个人都有错。如今天的一切,倒有一些像是毁人不利已的一场游戏,游戏中的众人,却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她却又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这一场恩怨中,她遇到了安子迁,那个让她知道什么是幸福的男人。那些波折如今看来,又有几分像是对两人感情的考验。
一想到安子迁,她的眼里又有一分笑意,当下便问道:“远溪去哪里呢?”
“苗冬青一早送来消息说辽东出了事情,他需要和他们好好商议一番。”红梅在旁轻声答道。
楚晶蓝微微一愣后道:“出了什么事情?”
“好像是说大公子乐辰明煽动官府围剿万知楼的门众,那边已经闹的不可开交,虽然苗冬青之前早有准备,但是因为官兵来的太过突然,所以万知楼的门众还是有很多受了伤。”红梅叹了口气道:“如今洛王和朝庭正闹的不可开交,那个乐辰明也不知道是哪里想不通,竟突然对万知楼发难,这不是想要给狗皇帝的可乘之机吗?”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下,对于这件事情她实在是有些吃惊,上次万知楼到洛王府来闹事的事情,她知道那不过是一场障眼法罢了,乐辰明做为洛王的长子,行事也是极稳重的,又岂会无缘无故就对万知楼发难?只怕这件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其它的事情。
她的眸子微微一转,便又问红梅:“你知不知道大公子平日是个什么样的人?”红梅生性开朗,来到王府之后就和王府里的下人打成一片,对于王府里各位公子的性情也都从下人那里听过一些。
红梅单手托着腮道:“我只听下人说这位大公子平日也得王府的欢心,他做事一向都极为周密,只是性子也有些冷傲,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缓缓的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只怕是父王的意思了,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红梅看着她道:“我知道郡主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可是你如今有孕在身,实在是经不起任何折腾,再说了,这些打架斗狠的事情是男人们该操心的,你就别去想那些了,好生把身体养好便是。”
她说完之后又小声道:“若是让楼主知道我将这件事情告诉郡主,只怕又得扒我的皮了。”
楚晶蓝闻言笑了笑,她也想自己做一个单纯呆在家中的妇人,不用去操心任何事情,可是如今西京里乱成了这般,万知楼又出了事情,她又如何能完全不操心?
她不愿身边出了很大的事情,而她却是最后才知道的那个,更不愿当灾难降临的时候,她做最糊涂的那个人。
红霜一袭大红的衣袍坐在辛府的别院里,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如秋水含烟的眼睛,挺直的鼻,粉嫩的唇,这样的她,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美的很。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将柳眉轻扫了一下,整个人便又多了三分清灵之色,千秋一边替她梳着头一边道:“三少奶奶当真是是极美!”
“你方才唤我什么?”红霜轻声问道。
“三少奶奶。”千秋含笑道:“奴婢从未见过像三少奶奶这么美的女子,三少爷好福气。”她自从上次配合红霜将红颜毒死之后,就成了红霜的心腹。
第一次杀人虽然让这个小丫环有些害怕,却也让这个小丫环知道跟着红霜的日子不会太差,所以便求红霜带她离开苏府,而红霜又觉得她若是嫁给辛逐玉后到辛府里若是没有一两个心腹怕一个人也难以应付辛府的人,而千秋虽然胆子小了一点,但是是个可造之才,而且她手里还有千秋毒死红颜的证据,她便觉这丫环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便将千秋带在了身边。
红霜的眼里有了一抹得意,她淡淡的道:“你这丫环嘴倒是挺甜的,手也巧,你今日里梳的发也是极好看的,等我过了门之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辛逐玉答应她今天便来迎娶她,只是又说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虽然还是会八台大轿将她抬进辛府,只是终是不能做的太过铺张,一切从简。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悦,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便答应了辛逐玉的话,今日一早起来,便开始梳妆打扮,此时已到辰时,算算已快到吉时了,心里又不禁有些期待。
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进高门大户里做少奶奶,过着又体面又能主宰自己生活的高贵之人,之前苏连城一直对她百般体贴,得到了他的万千宠爱,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娶她。
如今这般穿着喜服出嫁,却还是第一次,她那颗历经世事的心也有了如同寻常闺阁女子一般的期待,那张娇美的脸上竟破天荒有了一抹属于少女的娇羞。
她依稀记得她姨娘在世时曾哭着对她说过“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她以前就经常见她的姨娘和主母斗的死去活来,虽然最后她姨娘用计毒死了主母,父亲也将姨娘抬为主母,却也只是短短一个月的光景,红家便遇到了灭顶之灾。
如今红颜已死,她即将出嫁,想到母亲死前的遗言,她的心里也有了浓浓喜悦,若是撇开楚晶蓝的威胁的话,她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千秋忙笑眯眯的道了谢,却又问道:“三少爷对三少奶奶情深意重,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成婚之后必定百子千孙,恩爱无比,白头到老!”
“百子千孙?”红霜微微一愣,旋即变了脸,当年在妓院的时候,她怕怀孕而被红颜抢走她的一切,所以曾找老鸨要过一碗绝子汤,她这一生怕是再也不能生了。
千秋见她的面色不好,虽然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却知道她的性子,当下忙岔开话题道:“奴婢去看看三少爷来了没有。”说罢便走了出去。
红霜一个人呆在喜房里,方才的喜悦已淡去了不少,她知道做为当家主母若是不能生养,将会面临着什么。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又咬了咬牙,又觉得只要辛逐玉的心在她的身上,那么后续所有的事情她都能做好,若是辛夫人敢看她不顺眼的话,她也不介意将把辛夫人弄死!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她对幸福的向往,谁敢在这条路上阻止她,谁就必须得死!
她的眼睛里满是与满身吉服极不相配的狠毒,铜镜中的人早已没有方才的娇柔甜美。
千秋这一出门打探就是一个时辰,她回来的时候吉时已过,红霜已有一些暴燥,她微愠道:“三少爷还未来迎亲吗?”
“还没有来。”千秋怯怯的道,她见红霜的脸色不好,忙又道:“想来相府的少爷娶妻不比寻常人家,规矩多一些,所以三少爷就来得晚一些了。”
红霜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从梳妆台前站起来道:“相府里的规矩再多,也不能误了吉时啊!”她这时才想起一件事情,辛逐玉说是要娶她,却从未问过她的生辰八字,更没有寻媒婆过来安排详细的细节,别院里他在的时候还有几个护院和丫环,他离开的时候就只有留下几个哑仆。
她腾的走出房间,用眼睛扫了一眼有些冷清的别院,却见院子里如往昔一般,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也没有安排丫环来侍候她。
她的心里升起来一抹不安,眼里有了一丝犹疑,她低低的道:“莫不是他从没有打算娶我?”
“三少奶奶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三少爷对三少奶奶的情意任谁都看的出来,又怎么可能不娶在三少奶奶?”千秋忙在旁安慰道。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一些不安的情绪,做为新郎,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可能错过吉时,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布置别院,这样的安排,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红霜,只是这些话千秋却不敢当着红霜的面说出来。
红霜咬了咬唇,眼里多了一分恨意,只是她此时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今唯有在这里等着。她以前在青楼里呆的时候,也曾知道男子的薄情,可是她又想她对辛逐玉的设计,可以说是算无遗策,辛逐玉对她的狂热她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的,再则她如今已不是人尽可夫的妓汝了,而是辛逐玉在夺苏连城的妻子,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将她抛弃的!
她心里纵然再不安,也暗暗告诉自己,他一定是有事不能前来,是不可能不要她的。她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端端是美艳无比,足以令任何男人痴狂。只要男人的眼睛不瞎,就一定会爱上她的。
她这般一想,心中又安静了一些,于是便又回到房间里等着。
而天下间任何事情都有例外的时候,也许那个爱上她的男子当真是眼睛瞎了吧,她这一等便等到了黄昏,她每等一刻,心便焦一分,等到太阳已经西斜的时候她终于没了耐心。
她咬了咬牙,让千秋将马车备好,坐上马车便朝辛府奔去。
红霜到达辛府的时候,那里竟热闹无比,门口满是鞭炮的碎屑,辛府里一片热闹非凡,她到这一刻有些恍惚,似明白了些什么,只是心里却有太多的不甘。
她心里怒气冲天,却还是强忍着性子让千秋去打探辛府今日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千秋很快就打探完回来了,然后有些怯怯的看着她道:“主母,三少爷今日是娶亲了,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红霜怒道:“你结巴了吗?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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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不过什么?”红霜又怒又急道:“你结巴了吗?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千秋咬了咬牙然后壮着胆子道:“不过辛三公子娶的却是镇远将军的女儿秦如霜……”
红霜的心咯噔一响,一把拉过千秋的衣领道:“你方才说什么?”她怒气上涌,眼睛瞪的极大,看起来可怕至极。
千秋的心里满是惊恐,当下忙支支唔唔的道:“辛三公子娶的是……是……镇远将军……的女儿……秦如霜!”
红霜听到这里只觉得被五轩轰顶一般,她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她的如意算盘便是全部落空了,她怒道:“不可能!”
千秋被吓到了,也不敢说话,她怒气一起,一把将千秋推开,然后极不淑女的跳下马车,发了疯一般的朝辛府里冲去。辛逐玉是她最后的保障,她再也容不得出现任何闪失!她为了得到这份荣华富贵,已经抛弃下身边的一切,又如何能再失去辛逐玉?
她原本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遇事冷静,可是今日之事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她又岂会如此冲动。她自认辛逐玉已坠入她的情网之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今日之事必定是辛夫人逼迫后的结果,否则他又岂会匆忙娶亲?一念及此,她的心里又有了万千的不平,只觉得今日里不近用什么法子必要粘上辛逐玉。
她去的极快,门房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冲了进去,她一边走一边大声道:“逐玉,逐玉,你在哪里!”
她这般一吼,引得四周的宾客尽皆侧目,再加之她一袭大红的嫁衣,姣好的容貌早已吸引了所有宾客的注目,此时晚宴快开,宾客们都已来了,看到这种情景早有人觉得厅怪。
早有家丁围了过来将她拉住道:“今日是我家三少爷的好日子,这位姑娘来找我们的三少爷吗?若是来喝喜酒的请坐,辛府里可容不得任何人放肆!”辛府做为首辅之家,家丁的素养也比寻常人家要高,再加之今日宾客众多,也实不宜闹事。
红霜知道今日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意料,她一时间不太明白为事情会至此,但是这是她后半辈子的幸福,是无论如何也不容他人夺走!就算她今日里嫁不成辛逐玉,也不可能让辛逐玉好过,她就算是做不了正妻,也要到辛府来做妾室,否则依着楚晶蓝的手段,又哪里会放过她!
她微一思索咬了咬牙后道:“逐玉,你说过你会好好待我的!也说过要娶我为妻,就算是你看不起我,就算是你毁掉我们之间或山盟海誓,你今日也该给我一个说法!”说罢,她的泪水自眼里流下,她原本就极美,这般一哭当真是我见尤怜。
欲将她赶出辛府的家丁看到她这副样子,一时间竟也下不了手,而四周的宾客听到她的话只道是辛逐玉在外惹的风流债,却又暗赞她果真是人间尤物。能到辛府来喝喜酒的不泛朝中的重臣,一看她的出现便有不少人抱了看热闹的心思,想看辛府如何处理这一切。
正在此时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走过来道:“这位姑娘你找逐玉有何见教?”
红霜闻言看了那男子一眼,却见那男子虽然长的一表人才,却远远没有辛逐玉的风流之色,她从未见过他,只是他今日却穿了一件大红的衣裳,她愣了一下后道:“我要问问那个负心的人为何如此待我?”
那男子笑道:“负心?我当真不明白姑娘话里的意思,敢问姑娘逐玉如何有负姑娘呢?”
红霜又愣了一下后道:“你将逐玉唤来,我要当面和他说清楚!”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在下便是辛逐玉!姑娘连我都不认识,又岂有我负姑娘之说?”
“你就是逐玉?怎么可能!”饶是红霜历经世事,可是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心里大惊,声音也就不自觉的高了八度。他若是辛逐玉,那么她以前见到的那个男子又是谁?
那男子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四周的宾客后道:“众位叔伯是看着逐玉长大的,姑娘若有疑问,可以问问众位叔伯。”
他的声音才一落,旁边便有不少的人为他做证,红霜只觉得今日之事实在太过怪异,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时,一记清朗而又不失威严的女声便响了起来:“姑娘莫不是被什么人骗了?逐玉自小承庭训,目不斜视,所识女子除了家中姐妹,再无旁人,又岂会认识姑娘?再则姑娘今日穿成这副样子,行事张狂,眉眼里满是狐媚之色,怕也不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吧!”
红霜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端庄的妇人走了出来,那妇人约莫五十左右,头上戴着如意发簪,身着一件今年时新的暗红织金绣缠枝牡丹的对襟衣裳,上身着了一席四十八幅绣花长裙,就这般缓缓走来,端端是贵不可言。
那男子一见那妇人出来,喊了一声娘便退到了一侧。
红霜原本以为辛夫人楚氏不过是个深闺妇人罢了,就算再厉害又哪里能敌得过她在青楼里学到的那些本事,只是她此时一看到楚氏便知道这个妇人不同寻常。真斗起来,她未必是其对手。
最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自称是辛逐玉的男子她并不相识,她的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红霜愣愣的道:“不可能!若你是辛逐玉,那与我许下约定的男子又是谁?”
“我又如何得知?”辛逐玉淡淡的道:“敢问姑娘是哪位?”
红霜原本曾在青楼里呆过,这里有人曾是她恩客,早已有人认出她来道:“她便是花街里的花魁红霜,之前苏大人曾经替她赎过身,前段日子苏大人下狱后,市井里曾有过关于她和辛三公子的传言,说辛三公子为了她和苏大人大打出手。我以前以为那传言是真的,今日里竟见她连辛三公子都不认识,想来也不过是传闻罢了。”
“只怕不仅仅是传闻那么简单,你看这女子眼角眉梢满是狐媚之气,一看不是善与之人。上次我听到那传闻的时候还觉得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今日看这架式,怕是见苏大人下狱,想另攀高枝的贱人罢了。”
“就是,你看看她身上的一袭喜袍,分明是想嫁人了。”
“苏大人如今出了狱,不便官复原职而且恩宠更胜从前,这个女人只怕是与人通一奸被苏大人抓了个现形,无所依靠,所以想寻个机会到相府来闹一场吧!”
红霜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楚氏淡淡的道:“原来是红霜姑娘,前几日家丁从市井采买回来时曾对我说过这件事情,我只当做是一场误会,并未放来在心上。如今想来,那些事情是姑娘传的吧,小儿自小承庭训,从不行那不正之事,这件事情姑娘只怕得给小儿一个说法。否则他日后在西京里怕是要担上和苏大人一样的风流之名了,而且这件事情对今日里新娶的新妇也极不公平,甚至会影响小儿夫妻的感情。”
她的话音才一落,那些家丁便将红霜团团围住,那阵式极像是她若是给不出说法,那么今日就休想走出辛府的大院一般。
红霜历经世事,这世间的事情她大多都是能看得透的,如今见到这样的情景,便明白这一切都是别人设下的圈套,她纵然再聪明也已落入别人的圈套之中。
她心里有万千不甘,却知道今日已由不得她了,她咬着牙道:“不可能,就算是我见到的那人不是辛三公子,那人也必定是辛府的人,否则这段日子我一直住在辛府西郊的别院又做何解释?”
楚氏缓缓的道:“西郊的别院,原来如此!”说罢,却笑了起来。
她一笑,辛逐玉也笑了起来。
红霜被笑的莫名其妙,当下便问道:“你们笑什么?”
辛逐玉淡淡的道:“父亲早在一个月前便将西郊的别院卖了,并将那银子捐给了苏大人以支援朝庭,那宅子早已和辛府没有任何关系,而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是姑娘的心机也真是深沉,这段日子竟想法子住到那别院里去了!姑娘看来是粘上我辛府了,所以竟是连这样死缠烂打的招数竟也用上了!”
他说罢,便着人去取了卖别院的文书来,那文书一出来,众人看向红霜的眼神更加的鄙视。
红霜闻言脸色大变,她的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她当真是没有想到,就连那别院也是假的!她这一生骗过无数的人,却从来都没有被人骗过,如今上了这么大的一个当,只觉得心里气闷到极致,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被人骗的感觉!
红霜心里又如何甘心,当下便将辛逐玉送她的那块玉佩又取出来道:“这块玉佩是逐玉给我的,总不可能做假吧!”
楚氏和辛逐玉闻言笑的更加厉害了,红霜的心也降至冰点,过了半晌之后来,楚氏才道:“姑娘这手段也太烂了些,我辛府的儿郎从未做过任何玉佩!”
这是红霜身边的最后一个能证明她和辛逐玉来往的证明,没料到竟也是假的!她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又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楚氏看了她一眼后又道:“姑娘为了能攀上辛府,竟是机关算尽!之前又百般污陷逐玉与姑娘有染,若非逐玉平日里管教得当,辛府又将别院卖出,只怕是要着了姑娘的道了。姑娘这是在毁我辛府的清誉,今日里只好委屈姑娘去府衙走一趟了,以还我辛府的清誉!”
家丁中有人道:“这位姑娘到辛府来过几次,都是来找三少爷,因为她先前没有递拜贴,所以小的从未将她放进来过。”
红霜知道这一场局八成和辛府脱不了干系,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先是认错了人,紧接着手里的信物又成了假冒的,她如今在众人人的眼里,不过是个骗子罢了。今日的一切,不过是让她再人前失了脸面,并且会在众人的心里坐实淫一妇之名,从今往后,就算是楚晶蓝不杀她,她的荣华富贵也成了空。
她也知道依着辛府的势力,她今日若是因此下了狱,只怕等着她的也只有死路一条。到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何她几次想要进辛府,都被人拦了下来,如今想来过是为了今日的事情做准备,更加坐实了她浪一荡的名声。
她狠狠的咬了咬牙,大吼一声一把将围在她身边的家丁推开,然后大步朝外夺去。
辛逐玉欲派人去追,楚氏伸手一拦轻声道:“这女子虽然下贱的很,行事太过狠毒,她自有她的报应,这个坏人不能由我们呣子来担。”
辛逐玉愣了一下后道:“母亲说的甚是。”
楚氏的嘴角微勾,便又去招呼众人用餐。
红霜从辛府跑出去之后,也顾不得千秋了,发了疯一般的在路上抢了一辆马车之后就朝辛府的别院奔去,她从苏府抢来的钱财还放在那里,若是这一切都是圈套的话,那么她的东西只怕也会落入她人之手。
她走到别院门口的时候,却见楚晶蓝含着笑坐在那里,见她一过来便微笑道:“红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她笑的温婉,却将红霜笑出了一身的冷汗。
红霜咬着牙道:“这一切是你布的局?”
“是啊,我送给红霜姑娘的大礼,姑娘可还满意?”楚晶蓝微笑着道,她的身边由安子迁陪着,红梅和绿叶一人手里抱着一把宝剑冷冷的看着红霜。
红霜怒极,见楚晶蓝的身边赫然放着她从红梅的手里夺过来的小箱子,她顿时气的双目圆睁。
她的眼里满是怒气道:“你好恶毒!”
楚晶蓝微笑道:“我再恶毒也比不过你啊!当初我和你无怨无愁,你只是因为听了于文远的一席话,便毁我的名节,欲害我性命,若论恶毒,我实不能和你相比!”
她笑的温和,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淡淡的嘲弄,所有的一切,虽是因于文远而起,可是于文远已死了半年,红霜和红颜却还不罢休,一番心思都是为了对付她,来西京之后一直处心积虑的毁她名节,取她的性命,这两个女子实是恶毒到极极,她自不会再留下这个贱人。
红霜闻言愣了一下后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呢?”
“当然。”楚晶蓝缓缓的道:“否则那一日我又岂会去苏府找你?若不是我去点那一把火,你又岂会如此迫不得已的想要嫁给辛逐玉,从而踢开苏连城,又岂会上那个当?”
红霜咬着牙道:“那你那天还……”
“红霜姑娘那么会演戏,我当然也要配合一下,红颜姑娘的心思也狠厉的紧,竟是连我也想利用,只是想要利用我又岂是容易之事?我和红颜姑娘不过是各取所需。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竟是为了一已之利,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杀,红霜姑娘,我对你佩服的很!这世上手中相残的事情可不多,姑娘倒是极有魄力的,只是如今姑娘就算是再有魄力,等着姑娘的也只有死路一条。”楚晶蓝不紧不慢的道。
红霜气的眼睛都鼓了起来,楚晶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个小箱子一眼后道:“这个箱子就由我先替姑娘保管好了,等姑娘死后,我便用这笔钱给姑娘下葬,你生前不能实现的愿意,死后总归是要实现的。”
红霜怒吼一声,素手一挥,几枚暗器便朝楚晶蓝飞去。
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狠,红梅和绿叶竟拦不下来,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眯,大手一抄,那些暗器便变尽数被他接在了手中。
红霜看到他露出来的那一手,顿时脸吓的一片苍白,安子迁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杀机,大手一挥,那些暗器便夹着极凌厉的破空声朝红霜飞去。
红霜何曾见过如此高明的手法,她吓的忙拼尽全力去躲,却又哪里躲得过去,那些暗器一枚打在她的脸上,在要停在时,竟在她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她的脸画花,其它的全部击在她的两条手臂上,她惨叫一声竟由着那股劲力身子往后一仰,便极快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为何不杀她?”楚晶蓝问道。
“这种女子不能就这样杀了她,那样太便宜她了。”安子迁微眯着眼睛道:“那暗器上有毒,她身上就算有解药,容貌也注定会毁。而我方才掷过去的暗器,有两枚割断了她的手筋,先不说那毒会不会顺着她的筋脉上漫延全身,她的手筋却是断了,她的两条胳膊是全毁了。”
楚晶蓝闻言微愣后道:“很少看到你对女人用这么狠的手段。”
安子迁冲她眨了眨眼道:“我说过,我的眼里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女人,其它的女人我又岂会放在心里?再说了,方才那女人一心想置你于死地,之前又一心想要害你,曾经险些要了你的命,若是让她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楚晶蓝闻言嘴角微扬道:“你这话是是怎么听怎么顺耳。”
安子迁嘻嘻一笑道:“做男人最先应该要做的,就是如何让自己的妻子开心。你如今怀孕已经那么辛苦了,其它的事情又岂能让你操心?”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勾,当下斜了他一眼,最终扑噗一声笑了起来。
安子迁却又道:“如今苏连城红霜的事情也算是要全部了结了,你日后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如今你都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再不能折腾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在古代女人生孩子无异于从鬼门关走一趟,而她怀的还是又胞胎,其危险程度她更是清楚,好在上次郭品超替她把过脉,说腹中胎儿一切安好,她的心才略宽一点。根据她在二十一世纪学到的知识,双胞胎早产的机率也远远大过单胎,她往后宜静养,不宜太多的走动。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然后轻声道:“天天在王府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又不让走动,我现在胖的快不能见人了!”洛王对她甚好,补品不断,几个丫环也照顾的尽心尽力,她比怀孕之前的确丰盈了不少,原本清瘦的脸,如此已圆润了不少。
安子迁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后笑道:“胖吗?哪里胖呢?你平日里不是为这件事情操心,就是为那件事情操心,又哪里享过一天当孕妇的福?我瞧着还是太瘦了些!”
说罢,他伸手捏了捏她圆润的脸,眼里却满是的疼惜,那眼神分明是嫌她太过清瘦。
楚晶蓝有些无语,看了他一眼后道:“再胖下去只怕都不能看了!”
“没事,我不嫌弃!”安子迁微笑道:“在我的心里,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极美的!”
楚晶蓝以前并不喜欢男人说甜言蜜语,可是自从嫁给他之后,她发现男人的甜言蜜虽然难辨别真假,但是听起来的确极为受用,最重要的是那个对着她说甜言蜜语的男子不但一表人才,而且眼里满是浓浓的情意。
她嘻嘻一笑,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就你嘴甜!”
这是她第一次刮他的鼻子,以前她被他刮过几回,今日这般还回来,她感觉极好。
安子迁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嘻嘻一笑,眼里满是宠溺,当下一双细长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道:“舒服,再刮一次如何?”
红梅和绿叶站在一旁,听到他这一句话原本想憋着笑,却无论如何也憋不住,当下“扑噗”一声便笑出声来。
楚晶蓝原本还想再动手的,被两个丫环一笑脸顿时变红了,安子迁一看到她这副模样,当上冷着脸对红梅和绿叶道:“有什么好知的,等你们日后嫁人了便知道什么是闺房之乐了!”
两人原本就不是太怕他,此时见他虽然板着脸却并未真的生气,红梅笑道:“是,我们自不敢打扰楼主和郡主的闺房之乐!”
安子迁半边眉毛动了动道:“嗯,很好,难得你们有这样的体会,朱文和任战两人都还未娶妻,他们今日也来西京了,我看明日就是好日子,就把你们两个全配给他们好了,也好慰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
两丫环一听他这么说,当下都轻啐了一声,绿叶扁着嘴道:“楼主莫不是脑羞成怒了,如今这般乱点鸳鸯谱?就许你娶自己心爱之人,就不许我们寻我们的心爱之人不成?我们的婚事只能我们自己决定!大不了以后看到你和郡主亲热我们装做没有看到便是!”
红梅也道:“就是,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楚晶蓝闻言却笑了起来,安子迁眼睛一横,两人便笑嘻嘻的跑到一边去了。
安子迁看了两人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霜从安子迁的手里逃走之后,只觉得手臂痛的要死,那些暗器上用的什么毒药,她心再清楚不过,解药她怀里就有,只是双手都受了伤,没办法就这样取出来。
她见安子迁等人没有追来,心中微安,却还是觉得奇怪,为何安子迁那个草包男人会武功?而且还是一个武功好手!只是她身上痛的厉害,也没有精力细想这件事情,当下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用尽全力将才将解药取了出来。
她觉得双手一点力气都没有,低头一看手腕,却见暗器已将她的手筋割断,她知道日后就算是找到再厉害的大夫,她的这一双拍手怕也是废了。她的心里恨意滔天,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温柔无比的男子出手竟是如此之狠!
她的眸光微微一凝,当下手嘴将瓶塞咬开,也不管药的剂量如何,她将瓶中的解药尽数吃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她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心里却又懊丧无比,她这一次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还拥有了一些东西,可是如今却全部没有了!最重要的是,她连自己的退路都没有了,那个曾经被她迷的团团转的男人,如今怕是不会再看她们眼了。
她恨里恨毒了楚晶蓝,竟是连一条后路都不给她留下,如今她是要人没有人,要钱财没有钱财!
她心里万分沮丧,又没有其它的法子,心里一时间恨到了极致,只是她转念一想,只要她的无双美貌尤在,那就一切都还有转机。
又想就算那天她对苏连城说了那样的话,依着苏连城对她的痴恋,再加上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必定还会感念旧情。这样一想,她心里又安定了不少,又想起苏连城那一日对她说的话,他说他如今不但官得原职,而且还得到皇帝的加倍重用,想来楚晶蓝就算是想害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那抹骄傲又从心底升了起来,她此时虽然落魄的如同一只山鸡,可是在她自己的心里,却还高傲的如同一只凤凰。
苏连城也许在其它的人眼里是极聪明的,可是在她的心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这么多年来,几乎关于他的每件事情都在她的把握中。而且那一日的事情她完全有法子能自圆其谎,包管让苏连城再次对她言听计从。
而且她此时身受重伤,也的确是应该找个地方好好的休养了,苏连城对她而言就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红霜这般一想之后,便努力站了起来,此时天色已黑,可是她对苏府的路却是极熟悉的,当下辩明方位之后,就缓缓的朝苏府走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她终于走到了苏府的门前,她在半路之上遇了几个流氓,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只是那些流氓一看到她的样子便大呼“鬼啊”便飞也似的逃跑了,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有些狼狈,但是和鬼却是相差甚多,她不太理解的看了那些流氓一眼,竟将她这个绝色美人说成是鬼,也不知道是什么眼神。
苏府里一片漆黑,门口的灯笼似乎被风吹灭了一只,另一只显然也由于没有煤油了,已只有豆点大的光茫了,她想起苏连城下狱后她对苏府做的事情,那颗一直自以为是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愧疚。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原本满满的自信在看到那片暗淡之后竟也有了三分怀疑,只是那些怀疑很快就散去,她觉得苏连城那么爱她,必定是什么都会原谅她的。
她整了整凌乱无比的发,再用口水轻轻的抹了抹,让那头乱发看起来更加的整洁漂亮一些,只是她的手筋已断,这个动作做起来痛苦无比,她为了美几乎是咬着牙完成的。
她整理完之后,然后缓缓的走进了苏府,此时正值仲夏之末,正是天热的时候,院子里再也没有往日的人气,断垣残梁里竟有了一分凄然的冷意,蝈蝈声四处传来,虫鸣四处响成一团,显得凌乱无比。
她咬了咬牙,心里莫名的又怕了几分,整个院子一片清冷,只有一间屋子里透出了灯光,她缓缓的推开了门,一股酒味便扑面而来,她愣了一下,却见苏连城躺在一张凌乱的小榻上,他的身边已放了十余个酒坛子。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一时间没有料到会看到他这副样子。
她轻声唤道:“相公!”她的声音依旧如夜莺一般动听,在这个寂静的苏府里响起来有了一分妖娆的娇媚之色。
第五十八章
苏连城此时的酒意已散了些,他听到的她的声音只道是自己在做梦,暗叹他此时竟还梦到了那个无情无意的女子,他冷笑了一声,头也没有扭过去。曾经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那如繁花一般柔美的梦境里的娇美女子,不过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满是嘲弄的笑意,那个如诗如画的女子,实在是人间最毒的夜叉,而他则是那个坠入美梦中的迷路人,连回去的路都没有了。
红霜心里微惊,当下又唤道:“相公!”
这一次苏连城倒是听清楚了,他缓缓的侧过身来,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愕,然后唇边便泛起了一抹冷笑,他冷冷的问道:“辛三少夫人,你到苏府来做什么?”若不是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断然是认不出眼前的女子就是那个曾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子竟是丑到了这个地步。
他一转过身来,红霜吓了一大跳,他明显比之前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浓浓密密的长满了整个下巴,一双眼睛如同死水,再也没有昔日的温和灵动,那张脸也苍白的可怕,在这个寂静的夜里看来竟让人生了三分惧意。
红霜听到他这句话立如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朝下滚落,她轻泣道:“相公,你不要这样唤我,我知道我错了!那个辛逐玉根本就不是人,我求他救你,他救下你之后逼我和他在一起,我一个弱质女子,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说什么便只能依着他的心思去做!安子迁和楚晶蓝根本不是人,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杀我,而我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相公好!”
她的脸上若是没被毁容的话,这样一哭当真是能断人心魂,只是此时已没有半分梨花带雨的美,倒似残花败柳被雨水摧残一般,让人看了就直倒胃口。
苏连城原本是对这个女子恨之入骨,这几日也一直因为那个谎言被拆穿,心里的落差太大,悔的他生不如死,这几日几乎都是抱着酒坛子度过,只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他的聪明,他的智慧,在那件真相的面前,竟显得是那么的愚蠢!
可是此时看到她这副模样时,他便觉得自己更加的愚蠢了!女人的美丑,从来都只是一副皮囊,他以前曾以为他对女子的容貌并不是太在意,更觉得自己就是书中的的谦谦君子,看人的美丑看到的其实是那人的内心。而此时红霜的脸上满是痕,那张脸丑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以前看到的只是她美丽的外表,而不是她那颗恶毒的心,如今当她的脸和她的心一样丑的时候,竟让他想吐!
他不禁问自己,若他遇到她时她便是一个丑女的模样,他是否还会宠她入骨,对她说的话言听计从?
答案是否定的,她若是真的是个丑女的话,那些偶遇只会让两人擦肩而过,如今想来,他也不过是一上俗的不能再俗的人而已,远没有他以前自己认为的那么高尚!
苏连城只是望着她,对她说的话也一个字没有听进去。
红霜原本还想再编个故事来解释这一切,将她的事情说的再凄苦几分,可是当他那双几乎没有感情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她的心便不由得乱了起来,那双眼睛明明如死水一般,却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一般。他从未如此看过她,这样的眼神她也从未见过,实在是太过可怕。
她张了张嘴,原本还要再说下去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连城见她停下来,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又缓缓的问道:“你说完了吗?”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没有一丝温度,她听到他那样的声音心中的更加的没有把握了,她走到他的面前轻泣道:“我知道我这一次的事情做的有些过份,可是相公,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苏连城反问了一声。
红霜忙道:“是啊,就是为了相公!当日我听说相公下狱,吓的我六神无主,四处托人想法子救相公,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又不认识什么人,只听说辛相极得圣上器重,便想去找辛夫人,请她去求辛相救相公,不料到辛府的时候没有见辛夫人,却见到了辛三公子,他……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他说让他想法子救相公也可以,但是要我以身相许!我和相公情深意重,又哪里能做这要的事情,只是又实在看不得相公受苦,便只得应承了下来,所以那一日相公一出狱,我便只能说那些话将相公逼走……相公,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她的容貌虽然已经毁了,可是一双眼睛却依旧如往昔一样纯真,苏连城看着那双满是纯真和深情的眼睛时,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以前他只要一看以这双眼睛他便觉得眼前的女子单纯无比,可是那一天他了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妖娆,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狠毒和算计,当她那一脚朝他踢过来时,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眼里的快感。
苏连城在官场上见过很多极擅于伪装的人,可是此时看到红霜,他才发现这个女子的伪装之术比起官场上的那些老江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缓缓从小榻上坐了起来,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看着红霜道:“当然不会生气。”
红霜闻言大喜,那双单纯的眼睛里有了一抹得意,只是来的快也去的极快,若是以为,苏连城一定不会发现,可是此时却如慢动作一般在他的眼前放着,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心更冷了一些,他以前以为她装的没有一丝破绽,如今看来不是她没有破绽,而是他被她迷的团团转,从而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苏连城原本还觉得心里有些难过,还有一些放不下,可是在那看到那个眼神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实是有几分好笑的,与其说是红霜的演技太过高超,倒不如说他以前太过痴迷,这几年来让他发疯发狂的女子原来真成的面目竟是如此可憎。
佛云顿悟成佛,他此时却是顿悟放下那段原本就不是爱情的爱情,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痴迷而已,入局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红霜当即柔声道:“我就知道相公会原谅我!”说罢,她的身子便如小猫一般偎了过去。
苏连城冷笑一声,也没有将她推开,只缓缓的道:“不生气不代表就是原谅。”
红霜愣了一下后道:“相公……相公不要巧巧了吗?”
“你根本就不是巧巧,巧巧早在两年前便已经死了。”苏连城的面上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红霜的眼里有了一丝委屈,低低的:“相公嘴里说着不生气,实际上却已经在生巧巧的气。”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沉沉的伤痛和无可奈何,然后缓缓的从苏连城的怀里起来,再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
她走的极慢,那脚步就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沉重的几乎迈不动一般,就好像她的心情也一样沉重。
苏连城看她一眼,然后缓缓的道:“其实你不用再装,那一日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虽然恨你入骨,但是却也恨我自己,你今日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红霜闻言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苏连城会这样说话,她今日这么做,无非是欲擒故纵,没料到他竟是要赶她走了,她蓦然回头,泪珠如同春雨从梨花上滚落,她咬着牙道:“好,我走,我千不该万不该对相公说那样的话,更不该为了相公去求辛逐玉那个人渣!我更不该此时回来找相公!我就该流落街头风吹日晒而死,就该被辛逐玉那个混蛋生生虐待而死,这两条胳膊也早就应该让他一刀砍断……”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苏连城的表情,而他却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红霜心里恨死了苏连城,以往她对苏连城只要摆出这副表情他就会将她拥在怀里,如今的情景实在是超过了她的预期,只是她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失去一切!苏连城只是她最后的依靠,若是失去他,那么她实在是难以想像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泪水抹净后道:“一个女子的青春短暂无比,但是我从不后悔陪着相公度过这几年的青春,韵华易逝恩情已断!相公,我们这一别后巧巧再不会来烦你了。”
苏连城听到她的这一句话后脸色蓦然变的铁青,他眼睛一眯冷冷的道:“等一下!”
红霜闻言心里一喜,只道他是在留她了,当下欣喜的望向他,他的眸子却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他冷笑道:“你是给了我几年青春,却几乎用你的青春毁了我的一切!而今你容颜尽毁,完全就是自找的,我苏连城虽然被你玩弄于鼓掌间多年,做了多年的傻瓜,你真打算是将我当做不折不扣的傻子吗?”
红霜愣了一上后道:“容颜尽毁?我的容貌毁了吗?”
苏连城闻言冷笑,挣扎着从榻上站了起来,拿起之前床头柜上的一块玻璃镜子放到红霜的脸前道:“你自己看看吧!”
红霜愣愣的看了一眼镜中的脸,她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镜中的脸又哪里还有一分往日的秀美绝伦,端端是丑陋至极!秀气的脸上已被利器划伤,那伤痕交错的叠在脸上,鲜血已经凝固,翻出来的厚看起来可怖无比,暗红和鲜红的血在她的脸上画出了极为可怕的痕迹,整张脸,除了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再无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连那一头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秀发也被剑气削的七零八落,她的那张脸当真有几分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是她所见过的脸中最丑的一张脸!
红霜惨叫一声道:“这不可能是我的脸!不可能!”她初时受伤时虽然觉得脸上受了伤,但是终究觉得那不是多大的事情,因为脸上的痛和手上的剧痛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所以才一直没有多加留意,而安子迁在动手的时候也用了一些技巧,划到她脸上时只是划破表皮,所以并不是太痛,而正因为是划破的表皮,才会看起来便加的可怕。
她的美貌素来是她骄傲的资本,此时骤然见脸成了这副模样,心里又哪里接受的了!其实她脸上受的伤并不是太严重,若是寻到像郭品超那样的手段高超的大夫,要完全治好还是有希望的。
苏连城冷冷的道:“其实我倒觉得你此时的脸虽然很丑,可是还能看,可是你的心却比你的脸更丑,简直就是黑的如同墨汁,恶毒的远胜蛇蝎!”
红霜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难以置信抬起手来摸自己的发,镜中的女子也伸手在摸凌乱的发,她伸手摸了摸的原本光洁如玉的脸,镜中的女子也伸手在摸左边的脸,只是那张脸却已丑如夜叉。其实她的手筋已断,这些动作做起来已经极为吃力,也只是碰碰而已。
她原本觉得就算是失去了一切,只要她的容貌还在,那么总会有她再爬起来的一日,就算今日里迷惑不了苏连城,日后逃到一个楚晶蓝找不到的地方也能迷住富庶一方的富豪也能过上一辈子。可是如今连她最后引以为傲的容貌也没了,她又要如何存活于这个世上?
她刹那间只觉得所有的希望在眼前破灭,所有的一切都远离她而去,她只觉得怒气和绝望自心间升起,这些年的辛苦算计可谓是处心积虑,那些已经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成了泡影。
她心里恨到极致,那心里的怒气杂夹着绝望的情绪一直沿着血脉自心底漫延向五脏六腑和全身的每一颗鲜血,那原本还未除尽的毒气顺着浓烈的怒气和绝望又反冲她的四肢和五脏六腑,她的心脏一时间再也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负荷,她惨叫了一声,刹那筋脉俱断,肝胆俱裂,双眼一鼓,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苏连城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下伸手一探她的呼吸,她却已经没了气息。
他微微一怔后冷笑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容貌,只是这一张脸却不知害了多少人,长了世间最纯真的一张脸,行的却是世上最恶毒的事情,你最终却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也真是活该!”
他冷笑了一声,眸子里却有了一抹释然,原本以为如仙子一般高贵的女子原来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心里的迷惑也在这一刻陡然消失,这些年背负的如蜗牛的壳一般的情感在这一刻也全放了下来,他的心里有了一抹前所未有的释然。
只是,那些曾经做错的事情还能补得回来吗?他曾那么深切的伤了那个无辜的女子,那些伤他又要如何才能抚平?他错过的爱情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属于他了!他的心因为这件事情所受到的伤害怕是已经失去了去爱人的能力。
苏连城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抹笑意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明明灭灭的如同风中油灯,他的心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遥想当年的事情他却再也没有那日初知事情的真相的澎湃,只是好些痛却又顺着心漫延向全身,那痛来的炽烈无比,真击的他的心一阵刺痛,那痛猛烈无比,让他痛的弯下了腰,就连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这几日的买醉生活,其实已让他的心痛了无数次,也悔了无数次,如今的他真真切切偿到了悔的肠子都青了的感觉。只是纵然他的肠子悔青了,错已铸就,一切已无从挽回。
苏连城突然想大哭一场,这些年来他行事一直都极为妥贴,从没让自己放纵的哭过,就连初知真相的那一日也只是发了狂的笑和无声的流泪,可是今日里他却想大哭一场。
他伸手重重的拍着地面,用脚狠狠的跺着地,然后如狼嚎一般的哭声在苏府里响起。
那哭声如苍狼在原野里咆哮,带着浓烈的情绪如惊雷般直响彻云霄,声音又太过凄厉了些,到后来,狼嚎变成了鬼叫,只吓得一条街的百姓一夜未睡。
第二日苏连城却去上了朝,苏府里除了车会外再无一个侍从,他自己打水洗了脸,梳好发,将胡子刮掉,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他要做的也许是赎罪,但是他却已再也没有脸再去见她,而有一些事情他或许能帮他做。
苏连城的事情因为牵涉到辛府,早已弄的满城风雨,他成了女人心目中的冤大头,男人心中的大傻瓜,曾经的高大形象早已毁于一旦,曾经顶着的少年才俊之名也成了少年蠢蛋,当朝的重臣不过是个好色的笨蛋!
他坐在马车之上,路旁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当他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那些目光便又全部散去,他面无表情,如若无视一般朝皇宫而去。
有些事情经过这一夜已悄然改变,有些恨已彻底放下,有些爱也只能放下,而他苏连城也已成了一个斩新的苏连城!
当日的朝堂之上,可谓是风云叠起,先是朝臣们在七嘴八舌在讨论万知楼在辽东暴乱之事,那里如今已乱成了一团,朝中的官员几乎被杀尽,赈灾大使乐辰明也被万知楼擒走,生死不明,洛王痛陈万知楼之祸,请求皇帝派兵镇压那场叛乱。而南疆也一直极不太平,原本镇守在那里将士竟有多半暴动叛乱,战火瞬间便燃了起来,且有一路向北之祸。
这些事情皇帝的早已到了折子,今日上朝之前心里便已乱成了一团,上次苏连城西京用手段蓦捐到的款项,已尽数拔给了定国公,让他去平定南疆之祸,定国公的军队到达南疆之后,还未休整完毕,便遇到了暴动,十万雄师只余半数。
国库之中的所余银两,辽东和南疆的战事却是一场都撑不起。
打战,最是需要用银两,而如今天的朝庭,只余一个空壳。
皇帝看着争论不休的朝臣,龙颜大怒,当下一掌便拍了了龙案上,他一动怒,朝臣便安静了下来,他大怒道:“天天就嚷着让朕拔银子赈灾,却没有一个人真心为国办事!要你们这些大臣是为了替朕分忧的,如今倒好,你们一个个除了给朕添麻烦之外,就再也没有一点用处了,朕要你们何用!”
洛王看了皇帝一眼,眸子里满是寒气,当下上前一步道:“臣等都竭尽全力为圣上分忧,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圣上能拔给臣一百万两银子,微臣一定能平定辽东之祸!”
皇帝冷着声道:“皇叔素有贤王之名,行事也常能化腐朽为神奇,若国库里还有一百万两,朕又敢劳烦皇叔。若皇叔能不用国库一两银子就能平定这场祸事,那才是皇叔的本事!”
洛王还想再说什么,站在文官之中的苏连城出列道:“微臣愿不用朝庭一两银子去平定辽东的祸事!”
此时一出,满掌皆惊,皇帝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后道:“苏爱卿的爱国之心让朕感动无比,只是苏爱卿是文官,又能不晓武功,又如何能平定的了那样的祸事。”
“微臣虽然不是武官,但是自小遍览群书,于兵家之道也有所涉猎。”苏连城淡定无比的道:“再则之前圣上曾命微臣为万知楼的招安大使,可是微臣于此一职却并未做好,这才引得万知楼的祸事,微臣愿意行招安之事,将万知楼招安,免去这场子祸事!”
皇帝闻言微愣,眼里却有了一抹喜色,洛王看了一眼苏连城一眼后道:“本王近日听到了苏大人的不少风流韵事,苏大人又生了一场病,几日未上朝,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怕是连大刀也找不动吧,又如何能杀敌?”
苏连城缓缓的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男子汉情场子失意,也许能官场得意。本官身为参政使,自是要为圣上分忧解难,行军打仗,凭的不仅仅是主帅的武功是否高强,而是主帅的智慧,古往今来,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事大多都是用智谋赢来的,而不是靠武功的高低来决定。”
他说完又历数历史上以少胜多的几场战事,然后再细细的说了那些主帅的才能,他原本就遍览群书,今日纵是没有任何准备,那些故事却都了然于心,条理清楚无比。
洛王见他目光从容,较之以往更多了几分沉着冷静的气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他的心里又有万分疑惑,一时间不明白苏连城为何变化会如此之大。他纵是极不喜欢苏连城,但不可否认,苏连城还是有些本事的。
崔文滔听到苏连城的这一席话却暗暗心惊,最近苏连城发生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别人对苏连城也许不够了解,可是他却是极了解的,也知道在苏连城的心里,红霜和红颜两个女子对他而言有多么的重要。此时他见苏连城说出这些话之后,心里便暗暗有了几分猜测。
皇帝对苏连城的那一番话很是赞赏,以前纵然觉得苏连城是个不合用的人,曾暗猜他是洛王党,此时倒觉得他是不可能是洛王的人了。对如今的皇帝而言,他对朝中的局势已经是有些心有余力不足了。苏连城只要军队不粮草,倒是极和他的心意,只是如今朝中可调动的军队已经不多,他心里依旧发愁。
这一场朝臣的争辩,直争执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有定论,皇帝虽然对苏连城的印象有些改观,却并没有及着给苏连城授职。
下朝之后,苏连城被皇帝单独召进了御书房,皇帝看着苏连城道:“苏爱卿对辽东之事有几成把握?”
“五成。”苏连城缓缓的道:“微臣只有五成的把握,因为微臣并末领军打过仗,但是却想一事。”
皇帝想了想后道:“有五成的把握便好。”
苏连城知道皇帝的心思,当下眸光微敛便静静的站在那里。
皇帝缓缓的道:“你这段日子再研习一下兵法,一个月后朕再给你授职。”
“谢主隆恩。”苏连城轻轻的道:“只是微臣不明白为何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行动?”
皇帝的嘴角微勾道:“再拖上几日,乐明辰必死,只要他一事,洛王和万知楼便是真正的水火不容。”
苏连城对皇帝的算计感到好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情绪,当下便道:“圣上英明!”
皇帝的心里有些得意,却也依旧有些担心的道:“只是纵然他们水火不容,也终朕的心腹大患。如今满朝上下,朕信得过的人也只有苏爱卿一人了!”
苏连城忙表示惶恐的情绪,心里却一片冷然,若是一年前,他听到皇帝的这一席话一定会高兴不已,只是如今却觉得皇帝不过是天下间最是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还薄情到极致。
他走出皇宫时,却遇到了崔文滔,两人互相拱了拱手后崔文滔道:“苏大人今日何如此冲动,就算是想不通也不该如此自寻短见。”
苏连城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崔大人为何有如此的想法?”
“你我之间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你的性子我自是清楚的。如今朝中局势如此复杂,洛王和圣上之间你们永远只能选择一方,万知楼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就算圣上如今抱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心态,却也是危险至极的事情。”崔文滔缓缓的道“谁都知道万知楼是任谁都得罪不起的,前段日子的暗杀已让朝臣人心惶惶,你如今想要去围剿万知楼,就不怕他们寻个机会将你杀呢?”
苏连城看着崔文滔道:“有劳崔大人为苏某担心了,只是银面阎罗若是真的想杀我,以前就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我,又何必等到今日?”
崔文滔闻言微怔,苏连城又缓缓的道:“崔大人也不是外人,你觉得就算我不去管这件事情也必定会被人拖下去,我以前就曾得罪了洛王和万知楼,圣上对我也一直存杀的心思,倒不如我主动将这件事情揽下来,许还有一分存活的机会。”
崔文滔一想便知道他说的极有道理,当下轻叹了一口气,却并未说话。
苏连城却又缓缓的道:“我在西京,一直蒙崔大人照顾,日后若寻得机会,必定报答,只是如今在这多事之秋,我们也唯有相互珍重了。”
崔文滔的眼里有了一抹不自然,他以前那些事情与其说是在帮苏连城倒不如说在帮他自己,朝中为官之道,自保的法子还有一种是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安苏连城的肩膀,然后扭头离开了。
苏连城看了一眼离开的崔文滔,嘴角微微一扬,然后却去了闻西楼吃酒,他以前就是的太过自律,反而累的自己什么都不是,而他如今什么样的错都又放下,那些生活习惯上的自律却是什么都不是。
第五十九章
洛王回到王府之后心里却有些复杂,他的眸光幽深,为这样的一个结果而暗暗心惊,他的手里握着一张字条,字条是王府的暗卫用飞鸽传书送到王府的,乐辰明如今的确已落在了万知楼的手里,他的心里一时间又有几分懊恼。
风吹动纱帘,他扭头一望,便看到了银面阎罗那张带着面具的脸。
洛王微怔后却笑道:“你来了!”他的表情自然,如同在向老朋友打招呼一般。
安子迁也笑了笑道:“是啊,许久未见王爷了,心里想念的紧,所以便过来看看王爷,看看王爷是否也在想我。”
“本王还确实想你了。”洛王叹了口气道:“只是你也小气的很,本王不过是让辰明烧了你的几间分舵,你竟将就将辰明抓了起来,可着实让本王有些担心了。”
“我早前就对王爷说过,我并未有问鼎天下之心,可是王爷不但不信,却还派人来试探。而我这个人又最是讨厌别人没来由的试探,所以只得做出一些事情来让告诉王爷,兔子被惹急了也会咬人的。”安子迁的双手环在胸前,眸光四转,自有一番风流之色。
洛王的脸色微变,安子迁又淡淡的道:“我虽然知道上次来见王爷让王爷的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但是我真的没有半点冒犯王爷之心。江湖中人,行事虽然是有些张狂,但确实无恶意,因为只要有一分恶意,王爷此时也就不能好好的呆在这里。而大公子的事情,不过是想告诉王爷万知楼的实力,并没有太多的意思。”他嘴里说没有太多的意思,可是在洛王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意思。
洛王缓缓的道:“好吧,本王承认本王这一次行事是小气了一些,但是本王也不过是想彻底坐实洛王府和万知楼不合的消息,可是你行事却太过了一些。”
“我的行事若是太过的话,王爷觉得还会留下大公子的性命,还能让收到大公子的消息吗?”安子迁淡淡的道:“江湖中人的手段虽然没有朝中在臣的那些把戏那么厉害,但是每一个手段一出手绝对更有杀伤力,也会更绝上三分。其实我更宁愿万知楼做一只温驯的兔子也不愿做一只受伤的狮子,看来王爷还是没有将万知楼放在心上。”
洛王的眸子里有了一分怒气,看向安子迁的眸光里更多了一分打量,安子行又道:“王爷切莫生气,我此行来洛王府不是来惹王爷生气的,大家把话说开了,是不是更应该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商议一下以后的事情?”
洛王闻言却笑了起来道:“你知不知道本王最恨别人危胁!”他的眼神凌利如刀,嘴角却有一抹笑意。
安子迁双手一摊道:“如此说来,便是我和王爷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呢?”他也在笑,一双眼睛细细弯弯,却满是的寒凉之意。
“非也!”洛王的笑意直向眼底漫延道:“可是这一次被你这样危胁本王却觉得很畅快,你可知道为什么?”
安子迁摇了摇头,洛王却又缓缓的道:“那是因为如果万知楼真的是一只兔子的话,那么所有的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可是如果是只雄狮的话,那么一切便又变的不一样了。”
安子迁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里的担心更重了一分,却又有了一分无可奈何,他知道如今的他不管怎么做,都不会让洛王放下心来,而如今万知楼的势力只怕也不可能让这样的当权者放下心来,如今的他,倒不如和洛王各取所需,日后不管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只怕都少不了一场恶斗。
他当即微笑道:“倒承蒙王爷看得起了。”
“是你自己的实力,跟本王看不看得起没有关系。”洛王长叹道:“当今天下,能让本王放在眼里的,也唯有你一人耳!”
安子迁缓缓的道:“听王爷的意思,是愿意和我坐下来好好聊聊呢?”
洛王微笑道:“自然要好好聊聊如何应对朝庭的大计了!”
他的话一说完,脚轻轻一跺,书房的地面便飞了起来,直直的朝安子迁飞去,安子迁早有所备,身子一旋,便飞快的奔上了房梁,他半倚在那里道:“原来王爷并不信我,所说的话也不过是在忽悠我罢了!”
洛王笑道:“若是将你擒下,我们更能好好的谈!”
“那就看王爷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安子迁笑道:“我敢一人来王府,自然就有脱身之计!”
他的身子陡然如旋风一般向右边的窗户飞去,那里是整个房间的唯一一扇生门,只是他也知道,那里必定有武功好手守在那里,果然,他还未靠近,凌厉的杀气便已袭来,他的眸光一冷,手的暗器便已掷了出去,那暗器凌厉无比,竟在空中陡然暴炸,守在门外的人又岂会料到他会用这样的暗器,当下只得侧身避开。就在那人避开的那一刻,他已如一只巨大的飞鸟一般冲了出去。
“我相信王爷总有一日会心平气和的和我说事。”安子迁的人已飞了出去,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洛王在屋子里眸子里多了一分笑意,他每次见银面阎罗王总能有几分欣喜和意外,他是真的没有料到万知楼里竟还有制炸药的高手,若是有了炸药,要打败皇帝只怕也不用费吹灰之力了,只是万知楼也实在是太过强大了,只怕会成为最大的隐患。
怀素从外面跃进来道:“王爷,属下无能,让他逃跑了。”
“这事不怪你。”洛王缓缓的道:“这件事情本王不是没有收获,你去约约银面阎罗,让他选个地点,本王要和他好好谈谈。”
怀素愣了一下,似有些不太理解洛王的话,洛王却又道:“他实是一代枭雄,约在王府谈终究是不公平的,再则他今日来这里也只是试探而已,本王也并无抓他之心。”
“那大少爷……”怀素微微有些担心的问道。
“辰明不会有事。”洛王缓缓的道:“银面阎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做,本王和他之间已有了别人所不能理解的默契。”
怀素的头微微低低下,洛王又道:“你着人放出消息,就说银面阎罗又张狂的到洛王府来生事了,这是他想要本王做的,本王自也该满足他。”
怀素跟在洛王的身边已久,此时闻言已明白洛王的消息,当下便退了下去,去处理一应事情。
他离开之后,洛王的眸光却深了些,乐辰清走进来道:“父王,银面阎罗真的信得过吗?”
“信不过也得信。”洛王缓缓的道:“不管他有没有问鼎天下的心思,就目前而言,他还是我们的同道中人,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应该排挤他,但是也得另做准备。”
乐辰清的眼里有一丝不解,洛王又缓缓的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朝堂之上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以大局为重。”
乐辰清愣了一下后道:“父王说的是!”
安子迁从洛王府逃出来之后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里的隐忧又重了一分,他走过僻静的转角,却见乐辰景抱着把剑冷冷的站在那里,他将面具摘下来道:“四哥在这里专程等我?”
“是啊!”乐辰景冷着声道:“看看你会不会死在父王的手里。”
安子迁咧嘴一笑道:“我的命一向很大,又岂会就这样死呢?”
“我从不担心你,只是担心我妹子。”乐辰景的眸里寒气浓烈。
安子迁缓缓的道:“四哥担心的是玲珑才是,万知楼若是真的和洛王府交恶,首当其冲的便是晓玉和玲,到时候怀素和四哥只怕都会有不大不小的麻烦。四哥以前对晶蓝是一片真心空付,如今和玲珑自是希望有个好的结果,而在我的心里,自也盼着四哥幸福安康。”
乐辰景的眸子里满是怒气道:“我看你这个浑帐是存心想把我拉下水吧,竟卑鄙无耻的让玲珑用美人计!”
“是不是美人计四哥心里再清楚不过。”安子迁叹了口气道:“你这句话若是让玲珑听到了,只怕会生四哥的气,四哥可以骂我,但是不要把玲珑扯进去,说到底,她也是个命苦的女子,只想拥有一分幸福而又完整的爱情。”
乐辰景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忧伤,安子迁又道:“其实你我都知道,其实在那件大事上我已有选择的权利,虽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这个机会对谁都是公平的,没有必要将谁逼得太死!”
“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你受得了那些落差吗?”乐辰景问道。
安子迁看着乐辰景反问道:“好么敢问四哥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和杭城第一纨绔的落差大不大?”
乐辰景闻言难得笑了笑,却很快就将脸板起来道:“你当初可真是能装!”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道:“倒不是我能装,而是被逼到那个份上,实在是没有其它的法子了,我只想过平淡安生的日子。”
乐辰景的眸光微变,轻叹了一声道:“可是这事不能一直这样拖着!”
安子迁看着乐辰景道:“这一点我自是知道,所以还得请三哥帮忙。”
乐辰景微愠道:“你难道想我背叛父王来帮你,你觉得可能吗?”
“四哥如今为我瞒着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对父王而言也是一种背叛。”安子迁双手环在胸前道。
乐辰景眸光里有了一丝怒气,他咬着道:“安子迁,你倒是将机关都算尽了!”
安子迁长叹道:“四哥过奖了,在你的这件事情上我真的没有算计过。”
乐辰景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复杂,他缓缓的道:“不管你是否算计,我都已入了你的套,但是背叛父王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这件事情你自己最好是尽早想办法解决!”说罢,他抱着剑,极快的转身离开。
安子迁的嘴角微勾,突然觉得那个一向不招人待见的乐辰景其实还蛮可爱的。
安子迁将面具收好,然后大步朝前走去,他在城里的驿站停了下来对守卫道:“劳烦通报一声千赫王,我是安府家主安子迁,有要事求见。”
这里的守卫属礼部所管,乐辰清又是礼部侍郎,守卫一听说安子迁的名号,便都爽快的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将他带进去了。
他才一进去,乌铮便热情无比的迎出来道:“阿迁,你个没良心的,现在才来看我!可把我想死了!”说罢,便欲给安子迁一个大大的拥抱。
安子迁早已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当下忙侧过身避开他的碌山之爪后道:“阿铮光知道怨我,却也没见你去找我,莫不是如今金屋藏娇,难消美人恩,只怕也顾不得想我吧!”
梦溪的事情自是瞒不过苗冬青的眼线,当天晚上的事情原本就是一场局中局,只是有人在里面迷了路而已,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梦溪那样的女子,竟真的甘愿和乌铮在一起。只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两人其实是很配的,一样的看似粗线条,可是都有一颗极其敏感的心,两人平日里行事都是不顾世俗,都是属于那种让人望而生偎的人,这两人越想便越是觉得配到极致。
皇帝四处命人在寻找梦溪,已差不多将整个西京给翻了个遍,可是谁又能想到伟大的梦溪公主竟就被乌大王这般留在自己的身边!皇帝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吐血还是无语,又或者是无语加吐血。
乌铮原本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知道如今整个西京里都有他的眼线,万知楼的消息灵通无比,又哪里能瞒得过去,他嘻嘻一笑道:“美人恩再难消,也及不上茫茫草原,那里才是我的家。”
安子迁听他这么一说便笑道:“原来阿铮是个要江山不要美人的薄情汉子,这事可不能被美人知道了,否则的话小心美人一使性子,然后对你也上演离家出走的事情,到时候阿铮只怕是得偿失了!”
乌铮爽朗大笑道:“不就是女人嘛,就算是跑了还可以再找一个,我的王帐里还打算再娶十个美人了!”
安子迁看了乌铮一眼后道:“阿铮当真是个了不起的汉子,我佩服无比!”
乌铮拍了拍安子迁的肩道:“其实阿迁比起我来更有魄力,我也对阿迁佩服无比!”
安子迁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当下也拍了拍乌铮的肩膀道:“阿铮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不过我喜欢!”他这一下拍的用了几分力气,直拍的乌铮牙齿直打架,却因为属下在一旁看着,暗自咬牙撑着,然后在心里暗骂安子迁太狠了些,下手那么重做什么。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屋子里的女子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眼里有了一抹委屈,暗骂乌铮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浑蛋。只是如今她身陷于此,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说了算的,很快将要发生什么,她心里也是极清楚的。
梦溪单手拖着腮,心里却已是满满的无可奈何,纵然她贵为公主又如何,在有些人的心里怕是从未将她当做是公主,再则她就算如今还是金枝玉叶,怕也快成亡国的公主了。
只是她那个自视甚高的皇兄,还没有看到那些潜在的危险吧,如今风平浪静只不过是为了往后的惊天大浪做准备罢了!
她这个从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女子在被乌铮软禁这些天之后心情已有了浓浓的的愁思,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乌铮的关系,这个霸道的草原五的心思从来都不是她能摸得透的,而她的一生怕也要毁在这如金玉一般的牢笼之中了。
她听到安子迁的声音只觉得心里满是感慨,她原是最喜欢他那种类型的男子,可是她和他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的缘份,而她和乌铮之间的缘份,却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
安子迁和乌铮上坐定之后,安子迁看着乌铮道:“我知道阿铮的事情自是全部都会兑现,但是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也有一个要求。”
乌铮笑道:“你说我是无利不起早,可是你不也一样,不过我们也都是爽快人,这天下间的事情哪一件都是可以摊开来说的。我得了你的好处,自然也要给你想要的。只是我听说安兄最近又发了一笔大财,银钱方面只也看不上我的,对我而言,我只有那片贫瘠的草原,只要不让我背叛草原,那便一切都好说。”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道:“我要你做的事情自然不会伤害你的草原,只要在适当的时候行个方便而已。”
乌铮看着安子迁道:“行个方便,不知道阿铮的行个方便是哪方面的方便?”
“到时候我会通知阿铮的!”安子迁微笑道:“此时还不是时候。”
乌铮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安子迁却又微笑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是朋友,我自然不会害你!”
乌铮越是听他这么说便越是觉得头痛,当下看着安子迁道:“你真把我当朋友?”
“难道阿铮没把我当朋友?”安子迁看着乌铮道。
乌铮见他的眸光浅浅,一双眸子里满是淡淡的笑意,细长的眼睛温柔无比,眸子里的光华温暖怡人,两人自相识开始,就一直说一些真真假假的笑话,可是两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并不见得就有什么友情在里面,可是此时看到他的眼神,乌铮却将他当做是朋友了。
乌铮的嘴角微勾道:“我自是将阿迁当做是朋友的。”
安子迁看着他的样子,眼底深处也有暖意,他的心里也有暖流划过,对于乌铮,他的心里也满是敬佩,这个男子还在少年的时候,就排除万难以一人之力掌握了整个草原,草原对于王权从来靠的就是武力和能力,血统不会是最珍贵的。
乌铮的故事,苗冬青曾对他说过,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两人在西京里的数次交手,让他知道这个草原的汉子不但有勇而且有谋,能放得低自己的身段,装的了傻,卖得了痴,是个不折不扣的真汉子。
安子迁伸手轻轻拍上乌铮的手道:“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一定去草原找你喝酒!”
“你不会还是三杯倒吧!”乌铮眨着眼睛问道。
安子迁也眨着眼睛道:“到时候可以试试看,看看谁能放倒谁!”
乌铮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你个大浑蛋,初见的那天晚上可没少被你整!”
“你还说!”安子迁假装生气道:“那天晚上我可是真真切切的闻了一晚上的脚臭味!”
乌铮的嘴角微扬道:“其实那味道是留给我王帐里美人闻的!”
“去你的!”安子迁笑着轻轻给了乌铮胸口一拳。
乌铮也笑着还了他一拳后道:“其实我倒希望你能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我就好以王礼迎你。”
“你觉得我是那块料吗?”安子迁含着笑问道。
乌铮将脸上的笑意收起,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后道:“说句真心话,我真的觉得你是那块料,纵观万知楼这些年后行事,便知你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只是你的性子又太随性了,怕是受不了君临天下的缚束。”
安子迁的眸光微深,乌铮却又道:“其实你可以往大里想,你若是成了君王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安子迁的嘴角微勾,乌铮却又笑嘻嘻的道:“其实我说这些话都是有些私心的,我是真心觉得若是由你坐上那个位置,对我们草原而言是一种福气,万知楼富可敌国,当时候草原若是再遇到雪灾什么的,依你的心肠必定不会小气。不过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只怕也会开心,因为你和尊郡主都不是那种狠心肠的人,你有君临天下的气度,她也有母仪天下的风姿,不过你们两人都不够狠心。若是换了我,那个苏连城我早就把他给跺成肉泥了,又岂会容他前段日子四处乱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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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云裳衣裳半敞伸手在他的眼前晃,
美男眼睛不动分毫,却有鼻血流出,镇定道:“佛云,非礼勿视,非礼勿观,非礼……”
第六十章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的看着乌铮道:“看来你这段日子都没有闲着。”
“为了活下来我又哪里能闲着。”乌铮轻叹一口气道:“草原的百姓们都还在等着我了!我又岂能置他们于不顾?身在其位,就得为尽那一份责作任,否则我也就不配做草原之王了。”他的眸光坚定而又执着,高大的身子站在那里如高山一般巍峨,神色中已透着君王的骄傲和责任。
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幽深,他缓缓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对于这样的乌铮上,他觉得极为有趣,平日里见他那痞痞的样子,如今是完全变了样,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你们起事的时候我就走。”乌铮看着他道:“那是最好的机会,我不想卷入皇室的争斗之中,不想做功臣也不想做罪臣,只要做我逍遥快活的草原大王!”
“真的吗?”安子迁笑着问道:“那屯积在密林外的五万大军又是谁的?”
“不可否认我曾经是有过趁火打劫的心思。”乌铮缓缓的道:“可是在看到你和洛王的手段之后我想我还是算了,玩阴谋这样的事情还是你们汉人比较厉害,那五万大军已经撤去一半,余下的会护送我回千赫草原。”
说完之后,他又微扁着嘴看着安子迁道:“这世上的事情就没有能瞒得过你的?”
“有太多能瞒得过我。”安子迁缓缓的道:“只是很多时候,我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借你的一句话,我也只要保命,保护的妻儿不受到伤害。”
乌铮的眼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无可奈何,眸光微沉之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安子迁的肩膀道:“那么我祝你好运!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希望有你这个朋友。”
安子迁微微一笑,乌铮却又道:“忘了告诉你,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安子迁的眸光一暖,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又坐下来细细的商议往后的配合事宜,梦溪在里间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心里越来越惊,那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在她的心里汇成了一条线,所有的线串在一起后成了世上最为可怕的真相。
安子迁和乌铮商议完之后正准备离开,梦溪突然从里间冲出来大声道:“安子迁!银面阎罗!”她的眼睛瞪的极大,一又眼睛里满是浓浓的怒气,只是她的话说的很坚定,脸上却还是有一抹不太确定,她实在是难以把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和眼前透着一分霸气的男子联系到一起。
她想到他们初见时他那抹淡然的笑容,又想到了他那张经常笑的脸,明明是温柔无比,明明是天底下最温润的男子,怎的就成了搅得西京不得安宁的大魔王?怎的就成了令朝中大臣和她的王兄闻风丧胆的阎罗王?
安子迁微愕,扭头看了一眼梦溪,却见她那张俊俏的脸惨白中透着一抹异样的红晕,那又灵动的眼睛此时瞪的极大,小脸上怒气浓浓。
他旋即笑了笑,然后又看了满脸怒气梦溪一眼,再然后转过身对乌铮道:“你的大妃很有个性,只是脾气不是太好,又极擅长逃跑之术,你可得看仔细了,否则到时候美人跑了,你就会悔不当初了!”
乌铮微笑道:“这件事情你大可放心,男子汉大丈夫又岂会连一个女人也管不住?这里可不是皇宫,没有那些偎惧公主身份的侍从,想要逃走,又谈何容易?”
梦溪在他这里的这几日,可以说是想尽了法子想要逃跑,只是拉格可不怕这个令整个西京文武百姓害怕的公主,也不怕她耍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带着草原的勇士牢牢的守着她。若不是乌铮有严令不让拉格伤了她,只是依着拉格那不太耐烦的性子,早拿刀子将梦溪给剁了。而拉格这几日为了防止梦溪逃跑,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也没少吃苦头,却又尽心尽责,让这个机变百出的公主逃不出房门半步。
梦溪不理他,只看着安子迁道:“你真的是银面阎罗?”
安子迁微笑道:“公主聪明无比,安某拜服。”到此时很多事情不需要再隐瞒,而且她有拉格看着,想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驿站,而乌铮对梦溪的情意,他也看得出来,这一对惊世骇俗的男女,实是最为合适的的搭档。
梦溪怔怔的道:“是啊,我早该想到的,传闻你是个人渣,可是堂姐却把你当做宝贝,想来你必有过人之处才会让她对你动心。”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蠢的,竟是连这一层也没有想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了万分难过,她待楚晶蓝是发自真心的,可是楚晶蓝却有很多事情都瞒着她,想起以前的种种,她便又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为愚蠢的人,楚晶蓝之所以接近她,怕也是想要利用她罢了。
她重重的咬上了自己的下唇,有一种被人欺骗后的浓浓怒气,只是转念又想,当初皇兄对楚晶蓝和安子迁的百般逼迫,甚至还下手害过楚晶蓝,险些便要了她和腹中孩子的性命,楚晶蓝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她这样一想,心里又微微好过了一些,只是心里终究是有些堵的,皇兄的那些妃子她虽然也不太喜欢,可是安子迁却那样就将她们全杀了,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安子迁缓缓的道:“我娶她的时候她并不知晓我的身份,之所以嫁我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身份,对她而言,我是纨绔子弟还是江湖第一帮的帮主并没有任何差别。真心相爱的人是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会在意他是何模样。”
梦溪的眼睛顿时红的像兔子,她咬着牙道:“你这个骗子!”说罢,一掀帘子便又跑回了内室。
她原本想大骂安子迁一顿,再大骂乌铮几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安子迁的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竟是骂也骂不出口了。她的心里原本想要一份纯真的爱情,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悄然改变,先是皇兄的赐婚,紧接着又失身于乌铮,纵然她心里也觉得乌铮不失为男子汉大太夫,也合她的心意,只是如今她将要面临的是国破家亡的事情,她又如何能淡然的处置她的感情?她和乌铮的情路又要如何走下去?
她原本是极为有主见的女子,可是这一刻却完全迷失了方向,纵然乌铮不会参与逼宫之事,却也算是间接的参与了。而她又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泪水如断线珍珠一般流了下来,心里苦到极至。
她暗暗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为皇族尽一分力,要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乌铮看了一眼四处晃动的帘子道:“她实在是不懂事,阿迁就不要和她一般计较。”梦溪的心思乌铮也能猜到一二,如今的局势皇宫被破是必在之事,皇宫被攻破之后,梦溪便算是亡国公主了,依着洛王的性子,也许能容下她,但是必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这个真相梦溪尽早是会知道的,早知道和晚知道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所以如今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他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带她回草原,然后好好待她,给她一份安定的生活,给她幸福。
安子迁笑道:“我当然不会记较,依着公主的性子能安安份份的被你关在驿站之中,原本就应该是知晓了你的一些事情,如今再知道我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因为我知道阿铮必定会以大局为重。”
乌铮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复杂,却没有再说话,亲自将安子迁送了出去。
安子迁回到洛王府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他才穿过前庭走向内院的时候,便见洛王一身紫色的便服站在那里,眸子里的情绪看不清楚,他的眸光微敛,当下微笑道:“父王可是在等我?”
洛王的眸光幽深,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通,然后浅浅的道:“今日门房来报,并未见你出府。”
安子迁自是明白洛王话里的意思,当上讪讪的道:“我去找表哥了,怕晶蓝生气,偷偷从侧门溜出去的,所以门房并不知情,这件事情还请父王替我瞒着晶蓝!”
洛王的眸光里有了一抹趣味道:“哦?当真如此吗?”
“父王为何做此问?”安子迁有些不解的看着洛王。
洛王的嘴角边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将安子迁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缓缓的道:“无事,只是问问而已,蓝儿在屋里等你许久了。”
安子迁看到洛王的表情知道他已经起疑,当下愣了一下便回了房。
他才一回到碧涛轩,便见楚晶蓝坐在一侧的亭子里,她见他回来便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父王生疑了,我们要早做打算了。”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楚晶蓝又问道:“大哥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顺其自然。”安子迁轻轻的道:“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太多的退路,你有孕在身,必要的时候我会向父王妥协,想来他念在你的情份上不会太过为难于我。”
楚晶蓝看了他一眼,嘴微微张了张,却终是没有说话,洛王虽然不是狠厉之人,但是绝对容不得像安子迁这般的危胁,洛王府和万知楼的数次交手,双方有输有赢,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于这样的对手,依洛王的手段又岂能会相容?
她虽然是洛王的义女,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义女罢了,说到底,是没有半点骨肉亲情的,到真正关健的时候,又岂会顾念她!
楚晶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子迁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的身畔坐下道:“你就不用过份担心了,我会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情,不会让你和孩子有半点损伤。”
“你明知道我担心的是你。”楚晶蓝微愠道。
安子迁笑道:“我自是知道,所以我也会好好的,晶蓝,这一点,你一定要信我!”
楚晶蓝虽然见识不同于寻常女子,但是终究是个深闺的妇人,手中没有半点权利,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根本就无力改变什么,此时不管她是信还是不信,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
她又叹了一口气,安子迁却缓缓的道:“万事交与我便好,不用太过担心。”
楚晶蓝轻轻点头,却又觉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在这里等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些改变,她想起一事又问道:“苏连城最近如何?”
“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到望川楼喝上几盏,我看那架式倒像是享受。”安子迁笑道:“他前些日子上朝的时候说要继续招安万知楼,皇帝的意思是想看着万知楼和洛王府坐山观虎斗,却不知他距他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楚晶蓝微愣后道:“你知道父王何时起事吗?”
“如今辽东和南疆同时发难,禁军首领也是父王的人,这几日里面的人马也多有调动,那些保皇派的侍卫已让严战飞调到其它的地方去了,皇帝将虎骑营的兵马将于苏连城,虽然如今苏连城的意思尚不是明了,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那一日拿世子和玲珑的事情求你放走苏秀雅,就再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做过任何文章,再加上皇帝对他虽然恩宠有加,但是只怕他的心里已生了恨。他原本就是天底下顶聪明的人,自然能猜得到日后的结局,所以他的心里应该是起了异心。”安子迁轻轻的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楚晶蓝看着安子迁道:“如今辽东和南疆已拖住朝庭许多兵马,原本父王已掌握天下半数的兵马,定国公的手里又有数十万,可以说已经占尽了优势,要起事成功的机率应该很大。”
“是很大。”安子迁缓缓的道:“可是细细一想还是不太合适,必竟像这样的事情终是需要名正言顺,否则只怕就算是事成了,也会有巨大压力,皇位也难以长久。”
楚晶蓝回想以前上学时学过的中国历史,那些篡位成功的皇帝可以说个个都打着合适招牌,朱棣打的是清君侧,开国皇帝们大多都是以皇帝的统治残暴为由头,如今的皇帝虽然残暴,政事上却又还算勤勉,税收也不算太重,这样将他推翻怕是会让许多保皇派心底不服。
安子迁见她眸光深沉,便又道:“做为一个皇帝,自是有他自己的保全之法,在我们看来,如今父王起事是稳操胜券,可是在父王帝在西京外还有十万大军护城,那十万大军若是攻过来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而禁军和王府的私卫不会超过五万人,这五万人里还有一些是有异心的,他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不能将他的人马调进西京。皇帝如今对他也了防范的厉害,稍有风吹草动,必定会做相应的措失,到时候只会是一场混战,受到伤害的还是老百姓。”
楚晶蓝轻轻的道:“那你觉得父王会如何做?”
“我见父王最近的安排和调动,怕是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应该会在近期生出一些事情来,让皇帝坐实暴君之名。”安子迁缓缓的道:“但是具体细节我却还没有想到,但是依父王的性子不做还好,一做必是雷霆之势,让皇帝措手不及。”
楚晶蓝的眸光转深的道:“那你今日和他达成共识了吗?”
“我和他之间不算达成共识,只能说是都在猜测对方的心思。”安子迁低低的道:“我上次用了分身法转移了父王的注意力,原本以为已彻底瞒过了他,可是看今日的情景,却是根本就没有瞒过他,他上次和我们说的话不过是试探罢了。”
楚晶蓝微愣了一下,安子迁轻叹道:“我上次为了对付安承泽,曾向皇帝透过一个消息,说有一日有人偷偷的来了王府,父王撇开众人用心对待,我跑去偷听只听到谋反和调动人马等字,皇帝信了,所以才没有到洛王府来拿我,过了几日安承泽的尸体也被运了回来,才平熄了那件事。我原本只是胡说而已,却没有料到真有人来王府找过父王,险些坏了父王的事情,我料想因为这件事情父王也对我存了几分成见,再加之今日我的偷溜出门,他只怕是以为我又去给皇帝报信了。”
这件事情安子迁并未对楚晶蓝说起过,此时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暗暗生惊,她低低的道:“这事原也不怪你,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我日后寻个机会好好对父亲解释清楚便是。”
安子迁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在如今这样的关头,只怕是越是解释越是容易让洛王生疑。
楚晶蓝微微一想也想透了这一层,心里的担忧也便更深了一层。
安子迁看到她眉头深锁的样子,只觉得以前做的那些准备怕是不够了,离开西京的方案得做调整了,只是如今她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他猛想想到了乌铮,眸子里便有了一分淡淡的喜悦,也许这件事情还得着落在那个不走寻常路的乌大王身上。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里一片风平浪静,安子迁也一直安安份份的呆在了王府里,陪楚晶蓝赏花赏鱼,许晓玉到碧涛轩来的却比往日里勤快多了,怀素眼里的担心却是一日重过一日。
有时候许晓玉从碧涛轩出来的时候怀素在门外守着,却并不说话,看着许晓玉的眼神却已有些复杂,如此过了约莫十日之后,许晓玉又从碧涛轩出来了,怀素终是忍不住将她拉回了房间。
许晓玉微愠道:“拉我做什么?”
“王爷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万知楼的人,这一次大公子被银面阎罗抓走之后,王爷就已有了疑心,你如今整日往碧涛轩里跑,王爷早已觉得不对劲了,昨日里又细细的问过我们的事情,你难道要为了他们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吗?”怀素的眼里是满满的怒气。
许晓玉的眸子里多了一分不屑道:“你怕吗?若是害怕的话现在就可以休了我和我撇清关系!我是郡主的义妹,楼主又与我有大恩,我又岂会丢下他们不管!”
怀素闻言只觉得头痛,他忍不住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如此任性,你明明知道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再次抛下你不管的!”
许晓玉的眼圈红了红道:“那你要我怎么做?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这一次轮到怀素沉默了,他长叹一口气后道:“如今还没有到最后决择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王爷于我又有大恩,我也不可能不管王爷,所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多余的选择。”
许晓玉闻言愣了一下,怀素又道:“只是不管日后事情会如何发展,总之你若是死了,我也断然不能独活。”
许晓玉一片暗然,原本心里还积着的一些怒气在这一刻也消散的干干净净,她咬着牙道:“姐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怕是也活不成的,你说我任性也好,不讲道理也罢,总之这件事情我是管定了。”
怀素的眸子微微一合后道:“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总之往后,我们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我欠了你这些年的时光也要设法补回来。”
许晓玉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怀素你知道吗?其实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怀素笑了笑,伸手从桌子上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我知道,天气热,喝口茶,消消暑。”
许晓玉浅笑的接了过来,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喝完之后道:“我怎么觉得头有些晕?”
怀素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的道:“许是你中暑了吧,躺下来歇一歇!”他说完便将许晚玉扶到小榻上躺好,她往小榻上一躺,便已经晕了过去。
怀素看着她睡着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晓玉对不起,王爷对我有大恩,他的命令我不敢不从。而你和万知楼的事情原本就不是秘密,王爷早就起了疑心,王爷也答应了我,必定不会伤害于你。你若是真有什么事,我……我没有办法独活……”
他说完便将许晓玉怀中的一块白布取了出来,这些年来洛王和万知楼打交道,早已知道万知楼里传递消息的一些方式,那块看似普普通通的白布,实则含了极大的玄机,他轻叹了一口气了,拿着白布便走了出去。
怀素才一离开,许晓玉便睁开了眼睛,从小榻上坐了起来,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里是满满的嘲弄,却又有一抹无可奈何。夫妻原本应该是这世上最应该相信之人,到如今她和怀素之间却是连一点信任都没有了。又或者说这一次见面之后,两人纵然是成了亲,心却是隔的越来越远了。
许晓玉的眼里满是哀伤,她轻轻咬了咬牙,极快的从侧门溜了出去。她之前便知道怀素对洛王的忠诚,之前将安子迁的身份瞒下,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如今再让他做其它的事情,只怕是千难万难。她暗暗在心里感叹楚晶蓝的料事如神,早就知道怀素会动手,早已让安子迁准备了另一份消息给洛王。
从那一日之后,每次许晓玉从碧涛轩出来,怀素都会来寻她,请她吃一些东西,她每日都会假装晕倒,然后从侧门离开,自那一日之后,两人每次见面都相敬如宾,比寻常更加客气体贴三分,却再也没有往日的亲密无间。
怀素也是极聪明的人,早已猜到了一些事情,只是洛王那边没有说什么,许晓玉也不说穿,那不知道是不是谎言的谎言就一直放在那里,从来没有说透过。
只是两人的关系也一日比一日微妙了起来,那眼角眉梢的也不知是笑意还是温情的东西却是寻不见了,有的只是客套的笑意。两人虽同床共枕却已有是同床异梦,许晓玉的心里有了一抹从未有过的迷茫,只觉得未来似乎一片迷茫……
结局卷 忆梅下西京,折梅寄杭城 大结局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朝堂上出了一件大事,三朝元老朱孝公之孙朱萌德当街调戏民女,没料到那女子竟是进京来寻皇后的陈家之女陈婉秋,那女子的性子也甚是刚烈,竟当众咬破了朱萌德的耳朵,他一怒之下竟将陈婉秋生生打死。
异姓王陈梦离共有五女,只有皇后和陈婉秋是嫡出的,原本皇后被废之事已让陈梦离极度不悦,此时次女来西京又死于非命,当下勃然大怒,让皇帝给个说法,否则他将不再镇守苍州。
皇帝原本就心烦,知道如今再不能让朝中武将生出异心,当下便将朱萌德关进了天牢,准备择日押到苍州给陈梦离处置。而朱家是三代单传,到了朱萌德这一代,自是宝贵异常,他若是丢了性命,朱家也便算是断了根。
朱孝公曾是先帝太傅,也曾是皇帝的授业之师,年岁长了之后便一直赋闲在家,并不过问朝事。他原名朱孝,因其为人公正,深得先皇的敬重,又满腹诗书,只是太傅之职已是极高,却并没有再封候列公,却当朝在其名后赐下公字,以示尊敬。
朱孝公虽然是个公正之人,但是只有这一个孙子,他本是极重血脉之人,听闻爱孙被关进天牢,若是被送到苍州便断然没有活路,当上心里一急便手握先帝所赐之金书宝典直闯皇宫,向皇帝求情。
皇帝如今哪有心情理这样一个赋闲在家的老臣,最重要的是这个老臣还是个一无是处的文臣,原不想见,无奈朱孝公手握先帝所赐之物他不得不见。却在朱孝公下跪替朱萌德求情之后无动于衷,只说朱萌文犯的本是死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朱萌德不过是个五品京官罢了。
他原想这些道理朱孝公必定听得进去的,不料朱孝公年事已高,心里又担心至极,在听到皇帝的拒绝之后竟气死在大殿之上。
一时间,满朝皆是风雨,街头巷尾都在传皇帝残暴绝情,无视孝道,竟是连先帝之师也不放在眼里,竟当朝气死。朱孝公本是三朝元老,纵然多年赋闲在家,但是曾经主持过数界科考,门生遍布天上,那些由他的手点拔出来的进士,如今大多都是国之重臣,在这个重视孝道和礼法的国家,那些饱读诗书的文臣听闻此事,心里大是不平。
西京的街头有人将皇帝这些年来的暴政和罪行全部例了出来,再将这一次诛师之事再添油加醋的一番渲染,堂堂的一国之君直被说成是十恶不赦之人。
皇帝的错处又岂能任人去说,当天下午,官差便将为首的几个人抓进了天牢,不想这一件事情却再度掀起了轩然大波,再次坐实了皇帝的暴君之论。
民间如此,朝堂之上也为这件事情吵的不可开交,原本胆小怕事的文臣因为这一件事情不知道从哪里生了胆子,竟当堂指责皇帝不该如此待朱孝公,话虽然说的委婉,皇帝又如何听不出来,当堂大怒,将几个闹事的大臣当堂斩首。
皇帝这样一做,倒是平熄了朝臣的言论,却让每个朝臣的心里都憋了一大口气,对皇帝的不满更重了,他的这番作法,便是真真切切的坐实了他的暴君之论。
皇帝如今外忧内患夹击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风浪让他应接不暇,却又有些无可奈何,他那一日听从白玲珑的话重用了几个大臣,虽然局面是有所控制,但是那些力量和如今天纷乱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他这一日下朝之后,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突然觉得他只怕是再也看不了几次这样的风景了。
他看着如今难以收拾的局面,心里虽然早已知道这必定是洛王为他布下的局,可是这样的局狠厉的紧,完全是为他的性子而设,他根本就无从躲闪。而很多事情到如今已成定局,他早已无从更改。
只是当这些有些丧气的念头自心间一升起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甘,他绝不能就此认输,他的手里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棋,谁输谁赢都还是未知数。
皇帝暗暗咬了牙,冷冷的哼了一声,李公公上前来报道:“圣上,万三小姐带了亲手做的桂花糕来进宫面圣,圣上要不要见?”
皇帝微愣道:“青鸾进宫呢?她的伤都好了吗?”
“奴才不知,万三小姐就第十道宫门外候着,圣上要不亲自问问她?”李公公微微笑着,白玲珑和皇帝的关系可以说在西京人尽皆知,他这样说也不过是知道皇帝纵然再心烦也会见她。
皇帝闻言龙颜微舒,当下浅笑道:“你倒是知道朕的心思,传她去承德殿吧,朕也即刻过去。”
“遵诣!”李公公闻言忙退了下去。
皇帝到达承德殿的时候,白玲珑已在那里等着皇帝了,她一见皇帝进来忙行了个大礼,皇帝却一把将她扶起来道:“这里没有外人,那些虚礼便免了!”
白玲珑含笑轻了一声,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头一抬起来,皇帝只觉得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子已有两月未见,她的姿容却更胜从前,眉眼里满是乖巧的聪慧之气,顾盼间风情无限,许是这段日子好生养着的原因,她比之前微微丰盈了些,皮肤也比之前更白了,那张秀气而又明丽的脸,端端是光彩照人!
皇帝原本心里的烦郁之气在看到她脸的那刹那,便尽皆散去,他伸手抚上白玲珑的脸道:“如今可都养好了?”
“脸上还有个疤,原不敢来见圣上,只是听闻圣上被小人算计龙心不悦,心里挂念对圣上便来了。”白玲珑微笑着道,她手指的那个伤痕其实根本就看不到什么。
皇帝闻言龙颜大悦,当下轻轻将她搂进怀里道:“有青鸾这般挂念,朕心甚慰。”
白玲珑心里一阵厌恶,却微笑道:“可恨表青鸾前段日子身子不好不能来陪圣上,还请圣上见谅。”
“朕又岂会怪你。”皇帝微笑道:“你此时来陪朕便好,朕这段日当真是烦心的很。”
“青鸾也听到了些许。”白玲珑轻叹道:“王爷行事也太过份了些,竟是如此的不顾法纪伦常。”
皇帝的眸光微深,却又问道:“定国公可有家信回来?”
白玲珑原本还在微笑的脸上的满是担心,她轻轻的道:“父亲去南缰之初曾有家书回来,可是自从南疆暴乱之后,就再也没收到过父亲的家书了。”
皇帝的眸子微眯道:“朕也有五日没有收到定国公的折子了。”
白玲珑的眼圈微红,皇帝见她的样子楚楚可怜,便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定国公老当益壮,朕相信他定会安然无恙,给朕立下大功,所以青鸾不用太过担心。”他说到这里,竟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
白玲珑看到他这副样子满是关切的道:“圣上,你怎么呢?要不要宣太医?”
“不用了。”皇帝停止咳嗽后道:“那些太医都是庸医,来来回回只会给朕开那些苦的要死的话,朕实不想再喝了。你且扶朕坐下歇一歇便好!”
白玲珑见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青色,那样的脸色只有得了重症之人才会有,她当下缓缓的道:“圣上可千万要保重龙体!”
皇帝轻轻的拉过他的手,将她抱在怀里道:“有你陪在朕的身边朕便觉得一切都好。”
白玲珑闻言却伸手抹起泪来,她轻泣道:“青鸾无能,不能替圣上分忧。”
皇帝微笑道:“你只是一个弱质女子罢了。”
白玲珑的眸子满是苦意道:“父亲如今生死未卜,我心里甚是担忧,今日再听到圣上的咳嗽之声,我的心就更乱了,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为圣上分忧。”
皇帝的眸光微凝,她却已跪在地上道:“青鸾想求圣上一件事情,还请圣上应允!”
皇帝愣了一下后道:“你起来说话!”
白玲珑却又道:“圣上若是不答应,青鸾便不起来!”
皇帝的眸光转深道:“那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朕听听再说。”
“青鸾虽然自小不在父亲的身边长大,但是血浓于水,父亲行事是个稳妥之人,他这么久没有递折子进京,怕是出了什么事情,而圣上身边已没有合适的将才领军打仗。青鸾自小也读了一些书,看到历史上那些女将们为父出征之事,甚是佩服。青鸾不才,也想效彷前朝烈女,带兵救父,为圣上解忧!”
皇帝的眼里微微有些惊讶的道:“你要带兵出征?”
“正是!”白玲珑咬着唇道:“上次青鸾被乐辰景所害,无半点反抗之力,却是深恨乐辰景之行事,这段日子我在家里苦思良久,若是给我一万人马,我定要将洛王府踏平,杀了乐辰景才算解恨。而今父亲又出了事情,青鸾虽是女子却也知南疆之事,十之八九也是洛王的手笔,兵书有云,擒贼先擒王,若是将洛王和乐辰景擒下,便能消除所有的祸事!”
皇帝闻言眸光转深,眸子转了一圈后微笑着将白玲珑扶起来道:“你有这份心思朕知道了,只是你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弱质女子,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连刀都拿不动,又哪里能做行军打仗之事,定国公的事情朕自会安排人去处理,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白玲珑的眼里有太多的担心,她看着皇帝道:“圣上……”
她的话还未说完,皇帝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嗽的比第一次厉害太多,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她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将皇帝扶住,然后大声道:“来人啦,快传太医!”
李公公忙奔了进来,忙差人去请太医,很快郭品超便被请了过来,白玲珑如今尚未有份位,此时要替皇帝更衣便有些不便,她只得起身回避,在门口与郭品超擦肩而过。两人以前在杭城时也曾见过一面,此时再见,两人的眼里都有一抹淡淡惊讶,却只是一眼罢了,并未再多看一眼。
白玲珑记得两个月前见皇帝时他的气色尚好,此时便病成这副模样,只怕和这郭品超有脱不了的干系,她的心念一转,当下便施然离开了皇宫,她的手里握着一枚金色的令箭,她的任务也已经达到了。
郭品超早就听说了万青鸾的大名,却不知竟就是她,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也隐隐猜到了几分,当下嘴角微微一扬,觉得甚是有趣。
皇帝这一病便病的甚是严重,当夜便召了几位亲王郡王进宫侍疾,宫中的妃嫔也被传进了寝殿。
第二日一早,皇帝清醒了几分之后,连下了三道圣诣,第一份立他年仅九岁的皇长子为太子,第二份的是立白玲珑为德妃,三日后进宫伴驾,第三份是封苏连城为平东大臣,掌管所有辽东的战事,着他平定万知楼之祸。
这三份圣诣一下,朝堂上下顿时议论纷纷,一时间各种传言也纷至沓来,有传闻皇帝病危所以才会立太子,可是又有传闻说皇帝在这个时候还立妃,身体怕也没有想的那么差。只是这几日期皇帝并未早朝,又加深了第一个猜测。
而这几日能进宫面圣的大臣也没有几人,苏连城却是其中的一个。他的圣宠不灭,实是让朝中大臣有了万千的猜测,一时间原本已经冷落的苏府门庭又热闹了起来,只是苏连城的性子大变,不再在府里见任何朝臣。
这一日苏连城下朝后又去了望川楼喝酒,打开他常去的包厢的门,便见到一个脸带银制面具的男子坐在那里,他神色自然的坐下道:“你终于来了。”
说罢,他取出两个杯子,给安子迁也倒了一杯酒。
“你在这里等我?”安子迁看着他道。
“是啊!”苏连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记得上次见你便在这里,想来这望川楼才是真正的万知楼的分舵吧,楚晶蓝上次用来陷害我的所谓分舵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为何不带着朝庭的兵马将这里封掉?”安子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问道。
苏连城笑道:“就算是我看破了这些又有何用,就算我将万知楼灭掉又有何用?”
安子迁微微一愕后笑道:“苏大人的这句话里可是大有深意啊!”
“也没有什么大的深意。”苏连城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道:“我上次去洛王府找楚晶蓝的时候原本想让她带信给你我对万知楼从来没有恶意,只是她恨我至深,想来也曲解了我的意思,巴不得用你的势力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后笑道:“苏大人这样说其实你心里对她成见还不是很深?”
苏连城笑了笑道:“是啊,就是因为成见太深,所以才活该有现在的报应!”
安子迁的眸光转深,苏连城又道:“我知道你只怕也是极讨厌我的。”
安子迁缓缓的道:“讨厌谈不上,但是若说有多喜欢你也是骗人的,不过对我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万知楼,所以只要对万知楼有益的事情却是和谁全和作没有太大的关系,苏大人等了我这么久,想来也是有事找我。”
苏连城闻言却笑了,他看着安子迁道:“你这句话我听着却是极舒服的,我找你其实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还是招安之事。”
安子迁闻言将手负在胸前道:“你觉得我有可能被招安吗?”
“自然不可能。”苏连城微笑道:“只是我却觉得在这个时候被招安对万知楼而言是件好事。”
“何以见得?”安子迁看着他问道。
苏连城的眸光浅浅的道:“因为只要你被招安了,才能这片乱世中存活下来,才能不被洛王吃掉,成为西凤国新的君主。”
“我怎么觉得苏大人的话里还有话?”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分寒意。
苏连城轻叹道:“其实并没有过多的话,只是觉得你若是做君主的话会比洛王更适合。”
安子迁冷笑道:“你看过一个整天戴着面具不愿见人的君主吗?”
苏连城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淡淡的无奈道:“不是你不能见人,而是你愿意以真面目见人,因为你此时若是以真面目见人的话依着洛王的性子又岂会放了楚晶蓝。”
安子迁眸光微深道:“你何时知道的?”
“红霜死的时候来找过我。”苏连城缓缓的道:“她曾告诉我来见我之前只见过你和楚晶蓝,她在辛府的时候,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辛夫人纵然恼她也不可能下那样的杀手。而你若是全武功的话,那么以前我所有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就都能解释清楚了,我也就能明白为何你从我回到杭城开始就如此的讨厌我!”
“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我?”安子迁的眉头微皱道。
苏连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没脸再去洛王府找你和楚晶蓝,就唯有在这里等你。”
安子迁闻言眸光深了些,苏连城轻轻的道:“其实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纵然你遮了面,变了声音,身形也略有改变,可是却还是会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这一点在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了感觉,可是当时疑点太多,我不敢确定,直到这一次红霜的死,我才能完全确定下来。”
安子迁淡淡的道:“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去告诉洛王,那样你便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卖友求荣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的结果。”苏连城轻轻的道:“更何况在我的心里,是真把你当做是我的亲弟弟的,之前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依你的本事早可以让我死无数次了,可是你却没有动手,我又岂能对你下得了手?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真成了那卑鄙无耻的小人吗?”
安子迁不语,对于如今天的苏连城,他的确有太多的怀疑,自从他娶了楚晶蓝之后,所有的一切便都变了,两人亲如兄弟的感情已在一日日的猜忌中消失殆尽。
苏连城见他不语,当即苦笑了一声,却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他轻轻的道:“你若是不信我,随时都可以来取我的性命。”说罢,他缓缓起身,掀帘而去。
安子迁见他离开并未出手阻拦,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还需要磨砺,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不知道,更不明白此时苏连城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只是洛王觉得他有问鼎天下的实力,乌铮也觉得他有那个本事,如今苏连城又来了这一出,难道他在外人的眼里就真的是那样的吗?他突然觉得他该好好想想他的事情了。
洛王府里最近几日人进人出,好不热闹,由于皇帝重病,并未及时将朱萌德送到苍州,陈梦离在苍州打着除暴君的旗号开始举兵北狠。
陈梦离一反,那些番王也趁势揭竿而起。
洛王身边的大臣看到这种情景,心里俱都急了起来,纷纷劝他起事,洛王在推辞在三之后,终是选在七月十七这一日发动了西凤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政变--除暴之变,由于洛王是在西京起事,历史上又称之为西京之变。
当夜,守在城门外的十万大军接到兵部侍郎乐辰景的金箭,着他们调到苍州去镇压而陈梦离的兵变,大军首领觉得有异,面上应允,心里却担心这不过是一场局而已,虽然这支金箭是能调动这些兵马,但是以往都是用兵符来调动。
当日苏连城刚好奉诣前去调兵,看到那支令箭便已知洛王要起事了,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将皇帝给他的兵符亮了出来道:“圣上着我为平定外姓王的镇远将军,后符在此,请左将军立即拔营,兵贵神速,半点耽搁不得!”说罢,他又从怀里亮出了圣诣。
兵符和圣诣一亮,左将军自当遵从,再则苏连城和洛王府不和之事他早有耳闻,此时苏连城和乐辰景同时来调动,想来也是皇帝的意思。再则皇帝如今病重,最近能进出皇宫的大臣为数不多,苏连城恰好是其中的一个。
于是左将军不疑有他,当下便下命拔营,连夜起程赶赴苍州。
乐辰景平素是最是讨厌苏连城,此时在这里看到他不由一惊,心里知道那些兵马根本是皇帝放在西京附近为了防止京中有异而备,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调去对会陈梦离。他看了苏连城一眼,苏连城却高傲的看都不看他一眼。
乐辰景的鼻子里溢出一声冷哼,眸子里有了一抹不以为然,初时看到苏连城只道他是要来坏事的,而后又见他亮出兵符和圣诣,心里又一时间想不透苏连城为何要帮他。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在这个时候,就算是皇帝病糊涂了,就算是白玲珑在皇帝的身边再煽风点火,皇帝也是断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这十万兵马调走。
乐辰景心里满是疑虑正准备离开军营,苏连城却又追了出来道:“世子留步,我有事相求!”
乐辰景本不愿和他说话,此时见到他这般奔来心里也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他自持武功高强也不怕有诈,当下便和他一起到旁边的树林里说话。
两人一进林子,苏连城便朝乐辰景跪了下来,乐辰景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便微皱着眉头问道:“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一去也许再也回不来,我只求世子不要为难我叔父,也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迁怒我的家人。”苏连城轻扣在地道。
乐辰景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今夜的事情苏连城都知道了,当下眸子里满是冷意,冷冷的道:“苏大人为何要帮本世子?”
“我不是帮你,只是帮我自己。”苏连城微笑道:“我原本也是有我自己的要求,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西京若是破了,依着洛王爷的心思,怕是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我,我还有心愿没有了结,还不想死。”
乐辰景虽然以前就听说了他的聪明大名,但是在他的心里,却从未将苏连城放在心里过,觉得一个酸书生又能有什么本事,又能翻出什么花来?只是此时听到苏连城的这一席话,才知道这个西凤国第一宠臣能一直得到皇帝的荣宠,实是有原因的,原来苏连城早已看透发西京的风云,早就对皇帝生了异心。
他冷冷的道:“苏大人带着这十万人马想要去哪里?”
苏连城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自然是苍州。”
乐辰景的眸子微冷,苏连城却又道:“今日里我和世子是各取所需,也请世子答应我的要求,日后若有机会必定重谢。”
“本世子不稀罕你那所谓的重谢。”乐辰景冷冷的道:“你自己好自为之便好,日后不要让我亲自杀你!”
苏连城缓缓的道:“我自不敢污了世子的手。”
乐辰景的眸子里不知怎的就有了一抹怜惜,他看着苏连城转身离开,不知怎的就一把拉住苏连城的胳膊,苏连城愣了一下,乐辰景用极度生硬而又冰冷的语气道:“不要给我污了自己的手的机会,你自己好自为之!”
苏连城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明白这是这个冰冷的乐辰景独特的关心之语,当下便道:“有劳世子挂心,不过世子也要小心一些才是,这林子里我其实是布下了伏兵,但是我知道依世子之能定能安然破去,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乐辰景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他却已大步朝外走去,他才一离开,林子里便布满了杀机,撕杀声便四处响起,乐辰景的身子陡然暴起,然后宝剑出鞘,只一剑,藏在暗处的杀气但散了一半。
苏连城走出林子之后,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左将军来报大军已经可以出发了,苏连城的眸光微敛后道:“前路凶险,洛王又起了反心,左将军可要小心应对才是。”
左将军忙道:“苏大人大可放心,本将和这十万将士都是圣上亲自挑选的勇士,不敢说以一挡十,但是以一挡五却是可以。”
苏连城的眸光幽深,知道这个左将军实是皇帝的心腹,皇帝虽然暴戾无道,但是对于练兵之事一直极为重视,敢放在西京外的大将必定是有几把刷子的,他心里知道洛王今夜必反,他这些军队调出去之后只怕能看到西京的战火,到时候他的谎言被揭穿,怕是危险重重。
他当下便又对左将军道:“战事急迫,我们不能有半分耽搁,我知道一条近路,请左将军随我而行。”
左将军不疑有他,当下一口应允了下来,苏连城便连夜带着十万大军折过西京外的平凉关,穿进了秦脉山岭的峡谷之中。
大军大部分进入峡谷之中后,洛王起事,整个西京成了一片火海,只是这十万大军被峡谷阻隔,除了小部分尾军看到战火之外,再没有人看到,再则峡谷路窄,想要穿过峡谷的小道向前汇报却已经不可能,等到出了峡谷之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这一夜,楚晶蓝由红梅四个丫环陪着,隐隐听到了外面的呐喊声和砍杀声,洛王府距皇宫不算太远,竟是听得清清楚楚。
四个丫环中,红梅和绿叶听到那砍杀声竟还有几分兴奋,而圆荷和圆珠的眼里却满是担心,这一夜,王府里守卫密如铁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反观皇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当天子夜时分,白玲珑手执皇帝给的令牌以伴驾为名骗开了一道道宫门,她的身后跟着的是洛王府的铁卫,等到宫中的侍卫发现时,她已经闯进了第十道宫门,顺利的进了后宫,而以严战飞为首的禁军,大部分不战而退,却遇到了皇帝的暗卫虎骑营的顽强抵抗。
一时间整个西京杀声震天,震天响的杀声的宫墙也开始发抖。
自从那次红颜给苏潜那一副画之后,苏潜的心里就一直不得安宁,反观苏连城所做的种种,他的心里一时间又觉得苏连城所做之事实在太过。苏连城那么维护那副画,莫非他也成了洛王党?所以才要隐瞒那件事情?
苏潜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觉得他身为当朝御史,就应该为维护朝堂的正义,若是苏连城没有了忠君爱国之心,他也不会认这个侄儿!
他费了很大的心力终于进了皇宫,只是皇帝身子不舒服,一直昏睡未醒,他不管宫门是否会下钥一直死死的守在皇帝的寝宫前。
他听到门外的撕杀声时,心里不知怎的就又有了一抹惧意,刚好又急着小解,便只得到一旁的宫殿去方便,却在转角处撞上了当先冲进来的白玲珑。
以前白玲珑也曾见过苏潜,她对这个御史的印象并不算好,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是苏连城的叔父。
苏潜一看到她也愣了一下,见她的眉眼里多了一分英气,再无往日的温婉之色,他不由得一惊,暗自惊叹为何会遇上白玲珑。他是文人出身,胆色原本就不壮,手里还拿着那副他自己画出来的画,当下下意识的就将画抱的紧了一分。
白玲珑微笑道:“苏御史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宫里?”
“万三小姐不也在宫里吗?”苏潜冷哼了一声,然后打算离开。
白玲珑凭直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当下捡起一块石子手指一屈打在苏潜的曲池|茓上,他的手一个不稳,画便掉在了地上,画里的内容便也显现了出来。
白玲珑一看到画里的人竟是自己和乐辰景,两人双双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她的嘴角微勾道:“苏大人当真是好兴致。”
苏潜一看到画掉在地上,当下忙去捡画,一把短刀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森冷的寒气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她冷着声问道:“画是从哪里来的?”
苏潜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纵然连城百般坦护你们,却也难掩你们这对狗男女做下的龌鹾之事!”
白玲珑的嘴角微弯,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当下见左右无人,手起刀落,便已结果了苏潜的性命。
她将苏潜的尸体拖到殿后,将小刀擦尽之后眸子微微一眯道:“苏连城?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想做什么?”
皇帝在后宫里也听到了喊杀声,忙将李公公唤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公公声音微微有些发抖的道:“圣上,洛王反了!此次是他在逼宫,看这情景,只怕是禁卫军也反了,只余虎骑营的人马在抵抗,奴才方才得到消息,他们已经攻到第五重宫门了!圣上还是早做打算才是!”
皇帝闻言气的发抖,一口鲜血便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当下咬着牙道:“怎以不发消息给城外的守军?”
李公公忙道:“早就发了,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见他们回消息,只怕是他们也降了洛王。”
“不可能!”皇帝大怒道:“他们都是朕的亲信铁卫,就算是王叔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他们尽数收买!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去传内崔文滔,让他传朕的诣意,立即带着西山外的两万精兵进京!”
李公公应了一声忙让小太监去宣崔文滔,狡兔三窟,皇帝的这藏在暗处的两万精兵竟是连他这个心腹也不得而知。
李公公安排妥当之后又回来道:“圣上,大事不好,金箭丢了一支,看这情景,怕是洛王的人偷了去。”
皇帝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道:“那些金箭都不是让你好生收着吗?怎么会丢?”
李公公想说自那日白玲珑进宫皇帝发病之后那金箭便不见了,只是又知皇帝宠爱白玲珑,他又没有证据,一时间也不敢乱说,皇帝见他神色有异,只道是他答不上来,当下便又道:“苏连城呢?他哪去呢?”
“圣上差他去辽东处理祸事,今晚酉时便已出发。”李公公答道。
“他为何半夜前行?”皇帝怒吼道。
李公公想说还不是你让他半夜前去,这样才可躲开洛王的眼线,当下便道:“苏大人觉得早些去辽东便能早些为圣上分忧,所以一接到圣上的兵符和圣诣便立即出发。”
“兵符?”皇帝有些奇怪的问道。
李公公愣了一下后道:“圣上不是让他去镇压辽东之事,没有兵符,如何调动兵马?”
皇帝闻言蓦然坐起来道:“朕给了他哪块后符?”
“自然是天上后马大元帅的兵符。”李公公忙答道,他只是一个太监,由于皇帝吸取前朝太监为祸的教训,对身边的的太监从不多说任何国事,那些隐秘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让李公公知晓,所以李公公虽然知道那兵符很重要,但是有多重要却并不知道。
他心里暗叹,皇帝实在是病的有些糊涂了,竟是连几天前吩咐的事情也忘记了。
皇帝闻言大惊,那块兵符能调动天下的兵马,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他又岂会给到苏连城,只是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印象,心里却又有些恍惚,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将兵符给了苏连城。
他心里气闷,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又有一些恍惚了起来,却告诉自己此时绝不能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着自己辛苦经营的基业搞不好就会成为雾中花,水中月,心里又有几分不甘。
正在此时,白玲珑掀帘而进道:“圣上,如今四处大乱,为大局着想,你还是快些离开皇宫吧!”
皇帝此时看到她心里满是开怀,当即大声道:“青鸾你来了正好,你和李公公带着太子快些离开皇宫,苏连城只怕已起了反意,皇宫怕是保不住了。”
白玲珑轻轻走到皇帝的身边道:“我不要和圣上分开,生生死死都要和圣上在一起。”
皇帝闻言大是感动道:“朕的身边那么多的嫔妃,却没有一人愿意陪在朕身边的,小李子,你先出去吧,朕和德妃说说话。”如今虽然他还没和白玲珑行封妃仪式,心里却已将她当做是他的妃子了。
李公公闻言道:“圣上和德妃娘娘长话短说,如今只怕那宫门都守不住了。”
皇帝伸手摆了摆手,李公公便大步走了出去,他看着白玲珑道:“如今朕身边唯一能让朕信任的也只有你一人了!”
白玲珑轻泣,伸手抹了抹眼睛,她进来的时候原本想一刀便结果了皇帝为青家的人报仇,却在见到皇帝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总觉得像皇帝这么阴险之人,若是就此一刀将皇帝砍了,当真是便宜了他。看皇帝这副架式,只怕还有其它的话要说。
果然,皇帝拉着她的手道:“朕如今重病缠身,皇子年幼,朕死不足惜,但是西凤国绝不能落在皇叔那个奸贼之手,你把那个书桌右首的第一格拉开。”
白玲珑依言而行,将那一格轻轻拉开,皇帝又道:“看到里面的木板了没?你将那木板拉开,然后用力拉那个隔层。”
白玲珑顺着他的话,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隔层拉开,便看到里面有一块血红的玉佩,皇帝见她取出来后才道:“这是太祖留下的的玉佩,凭此玉佩可以去伏魔山调出暗藏在那里的五万精兵,不过那些精兵你不要调出来用,你带着太子伏魔山之后让他们好好辅佐太子,待到太子长大之后再来复国。”
白玲珑的眸子微微一眯,皇帝当真是只老狐狸,竟还藏了这样的后手,伏魔山的故事她曾听说过,却没料到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她的手里拿着那块玉佩看了一眼后道:“圣上当真是圣明无比,只是教导太子是大事,我一妇道人家怕会有负所托。”
皇帝有气无力的看着她道:“如今在朕的身边,能信得过的人也唯有你了,你原本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子,教导太子之事也唯有落在你的身上了。”
他的眼里有了一抹希翼道:“青鸾,能遇到你是朕的福气。”
“的确是圣上的福气。”白玲珑缓缓的道。
皇帝病的糊涂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异样,当下便道:“宫里如今危险万分,你快些带着太子离开吧!”
“我会带太子离开的,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白玲珑说罢,一把短刀便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愣了一下后道:“青鸾你这是做什么?”
白玲珑缓缓的道:“圣上唤我为青鸾,自然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什么。青家有两女,一字为鸾,一字为凤,凤当覆国,为国后,鸾为祸水,当祸国央民,当年那江湖术士之语,圣上都忘了吗?”
皇帝闻言大惊道:“你说什么?”
“让圣上失望了,我妹妹虽然在那一次青家灭门中丧生了,但是青鸾却活了下来,所以我姓青,名鸾,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圣上。”白玲珑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嘲弄。
皇帝的眼里有了一抹惧意,当下大怒道:“你这个贱人!”说罢,他奋力一把将她推开,然后从床头抽下宝剑,便欲朝白玲珑砍去,她的身一抬,一脚便将他手中剑踢飞。
她走到皇帝的的面前道:“圣上当年对青家做下的事情今日里我想我应该还给圣上,圣上托我照顾太子之事,我自是不能推辞!保证像当年圣上对付我妹妹那样照顾好太子!”
皇帝的眼里满是惊恐,他怒吼道:“你这个贱人!”
白玲珑冷笑道:“你又何偿不是一个贱男人?”说罢,她短剑一挥,便在皇帝脸上挖了一个大洞,皇帝张嘴欲叫,她却一把抓起一块破布塞进皇帝的嘴里,然后缓缓的道:“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原本不会病成这样子,你得好好感谢为你治病的太医。”
皇帝顿时气的满脸发青,只是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实在是惨不忍睹。
白玲珑看到他这副样子,手一挥道:“圣上就放心将太子交给我吧!”皇帝的眼睛瞪的老大,鲜血从喉咙里喷了出来,结束了他残暴的一生。
正在此时,东侧的边门传来一声轻响,白玲珑一回头,便看到了一脸惊愕的梦溪,白玲珑愣了一下,对于梦溪,她的心情一直都有几分复杂,这个看似横蛮不讲理的公主,实际上有一颗善良心。
白玲珑来到西京之后,梦溪可以说对她照顾有加,她感觉的到梦溪是发自内心待她好,可是她对梦溪的心情却是复杂的。她虽然和梦溪之间没有直接的恩怨,可是皇帝却杀了青家所有的人,细细算来,两人之间也算得上是有仇的,所以之前梦溪向她靠近的时候,她一方面想要利用梦溪,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忍心,却又是真的喜欢梦溪那恩怨分明的性子。
白玲珑看到梦溪呆呆的样子,便知道她方才和皇帝的对话梦溪全部都听到了,也亲眼看到她杀了皇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对梦溪说什么,只是回看梦溪。
梦溪睁大一又眼睛看着她,泪水从眼里滑落,今日洛王起事,乌铮带着她离开西京,在城门处她被守城门的侍卫认了出来,恰好洛王的人马也冲进了城,一时间局面一片混乱,她趁机从乌铮的手里逃了出来,然后从她熟知的狗洞钻进了皇宫,她想告诉皇帝乌铮和安子迁之事,想劝皇帝趁早离开,却没有料到竟亲眼看到那个她一直当做是姐姐的女子亲手杀了她皇兄!杀了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一时间心里复杂到到极致,既恨白玲珑深藏不露,又恨皇帝行事恶毒,这件事情算来也只是因果报应而已。而她那颗原本对未来还有一丝向往的心,却已尽数破灭。
她知道皇帝一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她将不再是娇贵的公主,而是亡国奴!
她也知道从今往后她将再没有白玲珑这个朋友,她不恨白玲珑杀了她的皇兄,却恨白玲珑骗了她!
梦溪水的泪珠滚泪,嘴才一张开,白玲珑便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道:“我知道我骗了你,也知道皇帝对我不算坏,但是青家的几百口人不能白死!公主也是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青家当年的事情。”
梦溪不能说话,只睁大一双眼睛瞪着她,她又缓缓的道:“其实公主是继晶蓝之后我的第二个朋友,我和晶蓝其实早就相识。公主在西京对我有大恩,我没齿难忘。而我和皇帝之间的恩怨,却又注定了我和公主这一辈子怕是再也做不了朋友了。我没有办法对公主下手,还请公主不要为难于说!”说罢,她伸手点了梦溪的|茓道,然后飞一般从侧门溜了出去。
梦溪的泪水滴落,纵然白玲珑没有点她的哑|茓,她也没有再出声。
只是她的心里实在是太痛,当下便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李公公在门外听到她的哭声大感意外,当下便冲了进来,当他看到皇帝的尸体时顿时吓的不轻,梦溪看到李公公时终是回过神来,当下大哭道:“快去救太子!太子有危险!”
李公公一看到屋子里的情景,便也猜到了几分,当下命人解了梦溪的|茓道,然后极快带人去救太子,只是很明显他们去的晚了,当他们赶到东宫时,太子被被人杀死。
梦溪看到太子的尸体,本想放声大哭,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如今的皇室中人,怕是没有一人能活下来了,而她却不想死!
她将脸弄的乱七八糟,然后又原路从狗洞里爬了出去,她爬出皇宫的那一刻,回望皇宫的熊熊战火,她顿时泪流满面,回首往事,那些富贵和荣华都已不在。
从今往后,她在西京再无一个亲人,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叔叔对了自己亲哥哥的天下!
此时的长安大街,一片漆黑,烈风从她的头上吹过,她走过的地方,成了步步苍凉,她曾经的亲人,要么成了敌对,要么长埋地下,那风吹过的地方,对她而言,已成了天涯。
她想一定是她以前做多了错事,所以老天爷才会如此惩罚她,让她失去所有的一切。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已成了犯人。
原本还有些小性子的梦溪,在这一刻陡然长大,她却并未因此生恨,街尾隐隐传来了马车车轮的声音,她迅速的隐入黑暗之中,马车上并未挂任何灯,四周也没有任何的光,她却能感觉得到马车里的人是乌铮。想到乌铮,她却又生子一丝恨,若不是这个混蛋将她软禁在驿站里,她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皇兄死在她的眼前。
她莫明其妙的又想到了那一日乌铮对安子迁说的话,王帐里还要娶十人美人?他想娶多少都可以,反正从今往后她不再稀罕!
她静静的靠在墙边,静静的看风吹过树梢,静静的看着马车越驶越远,然后猫着腰躲到一家寻常百姓的家里。
楚晶蓝等了半夜也没有等到安子迁的到来,心里满是忐忑不安,她虽然知道今日里逼宫,洛王一定能成事,只是此时的洛王府守的如此禁严,便说明洛王对她根本就不放心,与其说那些军队是为了保护她,倒不如说是为了不让她逃走。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高高的隆起来肚子,她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纵然知道安子迁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安排,却也没有其它的法子。腹中的孩子似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当下不安份的踢了她一下,她微微皱了一下眉,眸子里满是为人母的慈爱。
红梅和绿叶见她的心绪不宁,两人对视一眼后道:“郡主不用太过担心,楼主会处理好的。”
楚晶蓝的眸光微动道:“如此大事当前,岂又能不担心,这种天下大事的棋局,事关天下苍生,我想的却只有自己和腹中的胎儿,我觉得我实在没有心怀天下苍生的胸怀。”
红梅闻言笑道:“郡主原本就只需要想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何必去管天下之事,那本就是男人应该操心的,我们女人就该坐在家里享福的。”
楚晶蓝淡然,圆荷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当下轻声道:“郡主不用想太多,就算是五少爷的身份被王爷识破,我们也不用在担心,你终是他的女儿,他自当知道你的心思。”
楚晶蓝不语,眸子里的担心却更浓了些,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撕打之声,她愣了一下,红梅和绿叶闻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下便齐齐护在楚晶蓝的身前。
正在此时,屋下的地面传来了哐哐的声音,那声音极快,似用什么在地下挖掘一般,楚晶蓝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外的喊杀声却更加强烈了,红梅听到地底下传来的声音,当即喜道:“郡主不用担心,是万知楼的人,任战出身盗墓世家,最是为挖地道,天上间挖地道有如此速度之人,也唯有他而已,传闻他当年一夜挖了十里地,这碧涛轩在王府的正南面,离外墙也不过只有里十来丈的的距离,他要挖进来想来也是一件易事,必定是楼主派他来接我们了。”
“那屋外的人又是哪里来的?”楚晶蓝微皱着眉头问道。
红梅和绿叶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却回答不上来。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此时不管外面来的人是谁,她能做的也唯有等而已,当上便命红梅和绿叶将大门堵死,以防万一。
只是外面的撕杀声却是越来越激烈,王爷外的喊杀声也更加的大了,一时间吵成了一团,挖地的声音倒显得小了一些。
楚晶蓝忐忑不安的在屋子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门外的感杀声依旧,而她屋子的地面却出现了一个地洞,任战带着几个人浑身是土的奔了出来,看着她道:“夫人,请随属下离开王府。”
“楼主呢?”楚晶蓝问道。
任战轻声道:“他带着人马从正面进攻王府,让小的来接你,如今事态紧急,还请夫人速速随小的离开。”他的额前全是细密的汗珠,脸上满是焦急。
楚晶蓝听到他这一句话便大至知道安子迁今日的布局,若是论安子迁的武功,要将她从洛王府里带走并不是难事,而她原本也可以在事发之前寻个机会溜出王府,之所以没有好么事,一方面是因为她如今有孕在身,经不起那样的白腾,另一方面是她若是选前两种方式离开,必定会引起洛王的警觉,从而会生出更多的混乱,所以这样外面吵成一团,却暗地里带她离开的方式,等到洛王府的人发现必定是天亮之后的事情,而那时想必她已出了城。洛王就算是发现了安子迁的身份,就算是想要派人来追,也必定是追不上了。
楚晶蓝闻言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地道之中,然后极快的就往外爬去,那地道原本并不太高,因为时间的原因还挖的很窄,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挖出这样一条地道来,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楚晶蓝在前面爬,任战竟带着人又将那个洞口堵上。
楚晶蓝第一次这样爬在土里,鼻子里闻到的是浓烈的泥土气息,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害怕还是其它的情绪,只觉得有一种和死神对话的奇怪感觉。人生百生之后,谁又不会成为一堆泥土?
那条通道很黑,红梅在后面轻轻推着她爬,地道里空气稀少,她觉得有些吃力,腹部也开始微微有些痛。她咬紧牙关撑了过来,眼睛根本看不见,只是顺着她的意识朝前爬去。
这是她这一辈子走过的最黑也是最可怕的路,她在地底下隐隐都能听到地面上的打斗声,想到安子迁辛苦布下的局,她的心里又升起了无限的希望。
如此爬了约莫半刻钟,她终是爬出了地道,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她爬都爬了这么久,任战却在半个时辰之内就挖了这样一条通道,当真是极不容易了!
一双强健有力的手将她从地道口抱了出来,极熟悉的竹叶清香和着血腥味便传了过来,她的心里莫名的安稳了些,安子迁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楚晶蓝轻声道:“我们快走吧!”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一扭头,便觉得一抹寒气袭来,两人借着清冷的月华一看,便见一人身着一身白色的战铠如同天神一般站在那里。
“刷”的一声,红梅剑已出了鞘,楚晶蓝伸手将她拦了下来,她早知乐辰景是个久战沙场的将军,但是从未见过他身穿战铠的样子,此时一见,只见他的脸半遮在月华之中,显得整张脸理加的冷硬,那冷冷的杀气竟是如此的浓烈。
白铠反射着月华之光,那折射的光茫仿佛全部都落在他的眼睛里,他此时眼睛亮如天上的星子,鼻子挺拔无比,上面似还溅有血迹。
他的身上也有极浓烈的血腥味,那把剑似乎还在“嘀嗒”的滴着血。
明明四周杀声震天,楚晶蓝却觉得四周一片寂静。
安子迁的眼睛微微一眯,腰间的软剑已出了鞘,乐辰景的剑也如灵蛇般朝他刺了过来,红梅和绿叶忙将楚晶蓝护在身后。
楚晶蓝一时间弄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说打就打了起来,她的心里不禁开始着急,却又没有任何法子阻拦。
两人以快打快,刹那间便已打了几十招,明明是杀气四起的招数,却两人都没有用内力去打,仅仅只用招式,而两人的剑一碰到一起,便又极快的朝撤开。
如此打了约莫百来招之后,两人齐齐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都极有默的笑了出来。
乐辰景冷着声道:“有几把刷子,想来也能照顾我家妹子了!”
“多谢四哥成全。”安子迁浅笑道。
乐辰景冷哼了一声却并不理他,当下走到楚晶蓝的身边道:“父王的心思,我无力更改,但是却也不能让她伤了你,你们两人离开之后,便不要再回来了。只是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子。”
楚晶蓝想起和他相识后的种种,他那嚣张霸道的性子虽然没有改掉分毫,却也不失大丈夫的风度,从当初他对她的万般逼迫,到后来淡然撤手,不难看出他性子的大开大合,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她心里暗暗替白玲珑开心,她轻声道:“好生待玲珑,我相信四哥和玲珑必能幸福!”
乐辰景的眸子微微一合,嘴角微弯,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道:“你若能幸福,我也必定能幸福。”
楚晶蓝闻言微怔,微微一想便明白乐辰景话里的意思,她轻声道:“四哥,我还想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乐辰景问道。
楚晶蓝看着他道:“我和远溪今日是被银面阎罗救走,还请四哥帮我圆这个谎。”
乐辰景闻言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却叹了口气道:“怕是安子迁的真识身份再难瞒下去了。”
楚晶蓝微微笑道:“其实也只是四哥的一句话罢了,远溪从未有过其它的想法,万知楼的门众也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全部散去,决不敢和父王去争天下。”
乐辰景闻言眸子里有了一抹复杂,当下缓缓的道:“好,但是我不敢保证一定就能瞒过他。”
安子迁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如此多谢四哥!”
乐辰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多说话,当下转身离开。
安子迁扶着楚晶蓝上了马车,一行人无声无息的便到了城门,由于前面后场厮杀,城门边已经没有守卫了,众人极为顺利的出了城,出城之后,一行人向南行了约莫十里路,便在一间城隍庙前停了下来,才一停下,拉格便迎上来道:“安家主,你们可算是来了。”
“你们的大王呢?发生什么事情呢?”安子迁和乌铮约好在此见面,此时过来,竟未见乌铮,他心里暗暗觉得奇怪。
拉格急道:“我们从城门出来的时候,发现公主不见了,便猜公主必是回了皇宫,他便又回去找公主了,我劝都劲不住……”
安子迁愣了一下道:“什么?阿铮去找公主呢?你怎么不陪他去?”
“大王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的话他又哪里听得进去,他劝的他不耐烦,一脚将我踢下马车便独自去找公主了。大王还说,若是天亮之前他还未到这里,便让我带你们先去草原。”拉格的眼眶红的厉害,然后又骂道:“那个什么梦溪公主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祸害,大王也真是的,说心里不喜欢她,又干嘛非要带她回草原!”
安子迁上次听到乌铮那样夸夸其谈的说起梦溪的事情,他当时还觉得乌铮当真是豪气万丈,没料到情根竟早已深重,此时不见了梦溪竟不顾自己的危险跑去见找梦溪。
楚晶蓝闻言却觉得乌铮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以前他和梦溪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在金枝玉叶,所以由得两人嘻笑怒骂,甚至没少吵架。而此时皇宫生出巨变,从现在开始,梦溪已不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只是一个亡国公主,他却没命的去寻她,却有了浓浓的责任,若是没有感情,又岂会这般不顾自家安危的去找梦溪。梦溪能遇到乌铮,也是她的福气。
安子迁缓缓的道:“你也就不用太过着急了,阿铮做事素来是有分寸的,想来会及时赶回来的。”
拉格又骂骂咧咧了几声,却也只得认命的在那里等着,他一刻钟朝外起至少百次以上,就在他的脖子快要望成他长颈鹿的时候,乌铮却已驾着马车赶了过来。
安子迁见他一人回来,便知他必是没有寻到梦溪,当下便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再等下去,只怕洛王的人也寻来了。”
乌铮的脸上却有了一抹忧色,他轻声道:“洛王已经带人冲进了皇宫,皇帝死了,看这情景,只怕整个西凤国要变天了,从这里回到千赫草原,要经过苍州,苍州是陈梦离的地盘,而依着前段日子洛王和陈梦离的配合,想来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配合,只怕洛王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我离开。”
安子迁见他回来只字未提梦溪,一时间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当下便道:“依你的准备要离开并非难事,你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事情?”
乌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楚晶蓝看着他道:“公主聪明无比,父王又是一个仁厚之人,再加上公主和洛王府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好,想来就算是公主落在父王的手里,也不会伤害她。”
乌铮微微一怔,然后微笑道:“阿迁,你的媳妇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安子迁扬了扬眉,却没有再说话。
众人依着先前的计划分开离开西京,西京城外一百里处,便是万知楼的门徒聚集处,安子迁和乌铮分开的时候,两人交换了一个东西后乌铮看着安子迁道:“阿迁保重,山高水长,但愿再见我们依旧是朋友!”
安子迁浅笑道:“我相信我和阿铮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乌铮的嘴角微勾,将他的手伸了出来,安子迁笑了笑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然后轻声道:“但愿阿铮能记得我们的约定。”
“从未忘记!”乌铮的眼里满是笑意。
安子迁的眼里也是满满笑意,两手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乌铮离开之后,安子迁便带着楚晶蓝进了万知楼的分舵之中,马车是特制的,较寻常的马车平稳太多,楚晶蓝坐在里面,虽然不如二十一世纪的汽车那么平稳,但是却比寻常马车要好太多。
楚晶蓝轻声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顺其自然,然后寻个机会退隐。”安子迁的眸光幽深,里面有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楚晶蓝轻咬着唇道:“你走到这一步,你觉得是你能退隐便能退隐的吗?”
安子迁看着他道:“万知楼如今势力庞大,有太多人的性命在我的手上,纵然我可以不顾自己,却也不能不对他们负责,也许等到一切平定之后,招安是最好的法子。”
楚晶蓝闻言愣了一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无心Сhā柳柳成荫了,身在其位,就得比平时考虑的更多,只是这样对寻常百姓并非好事,而父王的心思,到如今倒也成迷了。”
安子迁轻轻拥着她,然后伸手将她脸上泥污抹去,此时朝阳初升,印在她微微有些丰盈的脸上竟有些透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温柔如水,他在她的耳畔轻轻的道:“那些大事自有我去规划,你如今只用想着如何将身子养好,好好的照顾我们的孩子。”
楚晶蓝低低的道:“如今我们逃出了了西京,心里的巨石终是落了地,那些明的暗的伤害到今日也便散的差不多了,只是总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让心静,又谈何容易?”
安子迁的眸光里有了一抹无可奈何,楚晶蓝又轻轻的道:“你说四哥会如何对父王说起我们的事情?”
安子迁缓缓的道:“想来他也帮我们隐瞒了一二,否则我们不会如此顺利的到这里,此时洛王初接手西京,要清理宫中之事只怕已让他忙得不得了,一时间也分不出精力来对付我们。我虽然很不喜欢乐辰景那个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四哥的确是个好男儿,玲珑也算是有福气的,只是玲珑是万知楼的人,又曾被皇帝封过德妃,她和四哥之间若要走在一起,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安子迁轻轻的道:“玲珑原是为报仇而生,而今她的心愿已了,不管事情如何发展下去,她能吃下那么多的苦,我相信她也能度过这一关。而乐辰景若是真的心里有她的话,依他的性子,必定能排除万难,和她在一起。”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勾,想起刚和乐辰景相识时的种种逼迫,当时她想了许多的法子才断了乐辰景的念头,那是她对他无心,而如今的白玲珑和他却是两情相悦,依着乐辰景的性子,怕是什么都不会害怕,用尽一切法子也会和她在一起。
她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温和,在心里暗暗祝福他们。
她扭头看着安子迁道:“玲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必定能在一起。我倒是有些担心晓玉和怀素,之前晓玉配合我们骗怀素和父王,纵然能骗得了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有怀素护着她不至于有身命之忧,但是两人的心里只怕是嫌隙暗生,再加上之前的误会和怨气,想要放下必是难事,除非有一人能妥协。只是晓玉也是个拧性子,怀素做事又极有原则,这两人当真不是易事。”
安子迁轻叹道:“这原是每个人自己的缘份,强求不来的,所以这一切也看他们的造化了,我们在这里担心也是没有用。”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甚是,只是我没有亲身的兄弟姐妹,在我的心里的是真的把晓玉当做亲妹妹一般。”
安子迁微笑道:“她曾还是我的妾……”
楚晶蓝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是,你还曾像个宝二爷一样!”
安子迁的眨了眨眼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谁是宝二爷了!”
“宝二爷便是世上花心男子的统称。”楚晶蓝微笑道:“我曾看过一本小说,讲的是一个大宅院里的男男女女的故事,宝二爷心软又花心。”
安子迁撇了撇嘴道:“我有那么差劲吗?不过你这一次的解释和上次的不太一样,上次一听就知道是在糊弄我,这一次倒像是真的,只是那本书我从未看过,改天你寻来给我看看可好?”
楚晶蓝虽然有几分文采,也看过一两遍《红楼梦》,却不想在这个时代做一个女文学家,当天便道:“那书是前朝孤本,我也是偶然看到的,那本书早已毁了,你若是对那个故事感兴趣,我改日再讲给你听。”
安子迁笑道:“甚好!”他实盼着西凤国早日安定下来,那样他就真的能和她相拥炉旁听她讲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故事。
楚晶蓝的嘴角微弯,望着天边的那轮红日,心神微微有些恍惚,她将头靠在安子迁的胸口,却不再说话。
两人的身后,站着一袭暗色太医打扮的郭品超过,他有些愣愣的看着两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他曾经的心愿,他又有些恍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而他和她的缘份却止于朋友,她能幸福便甚好。
安子迁因为楚晶蓝有孕,而如今战事已起,他怕随行的大夫医术不好,早在洛王兵变之时便派人将郭品超掳到这里来。
郭品超转身离开,却看到了笑的如花一般的明媚儿,他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一个寒战,然后却给了明媚儿一记阴阳怪气的笑容。明媚儿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怕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当下便宜问道:“郭大夫,早啊!以后我们便能天天见面了!”
郭品超冷笑了一声,然后扭头便跳上了一旁的马车,明媚儿忙跟了过去,他的脸上满是不厌其烦的郁闷之色。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想起以前郭品超在楚家对他的百般为难,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就凭郭品超这样的货色也想跟他抢楚晶蓝,也不看看自己的道行够不够!没错,他就是个小气的男人,谁敢打他媳妇的主意他就会对谁不客气。
楚晶蓝以前从安子迁那里听过明媚儿的大名,也知道明媚儿便是那个替白玲珑爬上龙床的女子,此时见她粘着郭品超,却又觉得有趣。白玲珑,明媚儿,红颜和红霜都是出身青楼,可是由于各自的性子不同,所选的路便也完全不同,白玲珑纯净的如白莲,而明媚儿却妖冶的如红莲,对她往后的人生都是随性而过,并无贪恋和奢求,红霜和红颜却总在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落的一无所有还生生因为贪念而害死了自己。
在这一刻,她似乎又悟出了什么,人活在世上,无论身处何等环境,又是什么身份,终是要保持一颗善良的人,这样才会活的踏实,才能活的开心快乐。
她又想到了洛王和安子迁,安子迁若是真的有问鼎天下的雄心,她想她为了他必定会为他筹谋一切的,而若是得到了江山,那也必定是用血和枯骨堆积而成,她必定也会极累,而他得到江山之后,纵然他的心里是爱着她的,却要分心给朝庭,后宫里也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如今只这般一想,她的心里便有些不太舒服,她以前刚嫁入安的时候,她一直认为她必定是不会在意安子迁有几妻几妾,由得他去折腾。如今想来,那也是她不爱他的一个表现,一个人真正爱上了,都会变得小气起来,而人的心一旦变得小气,又哪里还容得下他再娶妻纳妾!
楚晶蓝的嘴角微弯,她发现她也是极小气的,在爱上安子迁之后再也容不得他对其它的女子动心了,他的一妻三妾如今仅剩下洛冰了,也许这次回到杭城之后,她也该顺便将洛冰清除了。否则依着洛冰的性子,日后只怕还要生出一些事情来。
安子迁这一次离开西京之前,曾去见过一次来到西京的安大老爷和夫人,当时一家三口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话,安大老爷在明白他的意思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即便派人给崔文滔送了消息,让他尽早离开朝堂。安子迁这才知道,安大老爷在知道他就是万知楼的楼主之后便一直苦心为他筹划一切,为他铺平更多的道路,无奈何他却并无此心。
安子迁这一生很少有人为他谋划,安大老爷所为他谋划的虽然不是他所想要的,却依旧让他感到温暖,最难能可贵的是安大老爷一听说他的意思之后,没有一句勉强他的话,极支持他的想法,并再替他想办法安然度过这一个难关。
这一次洛王发动宫变之时,安子迁也派人将安大老爷和夫人也一并接了过来。
三日之后,整个西京的局势已彻底在洛王的掌控之中,那些四处暴乱的番王在听说他控制了西京的局势,并将暴君除去之后,俱都前来归降,陈梦离主动带着人马投城,南疆那边的战事也基本稳定,定国公带去的大军到达南疆之后,就调转矛头直击朝庭的军队,仅仅十天的时间,便将那边的战事平定了下来。
在这一场改朝换代的风浪之中,其实真正起到最大最用的人却是郭品超,因为郭品超痛恨皇帝而毒,而在龙床之下投了毒,皇帝原本只有轻微的肺痨之症,他开的那些药却极为特别,表面上看来那些药是润肺利湿的,可是当皇帝喝下那碗药之后,又夜夜闻到龙床下的另一种无色无味的药饵之后,就后变成加剧他的病势,且会让他的神志糊涂起来。
正是因为皇帝的神志糊涂,所以洛王和白玲珑在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一时间的反应不过来,难有合适的对策,再加之有苏连城的配合,这才让将西京外的大军及时调走,才能让白玲珑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皇帝。
而这所有的缘由,却只是因为郭品超的一念之恶,只是这件事情却没有几人知道。洛王在对付皇帝的时候原本还有好些后着,可是看皇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便将那些后着压下,放手去做所有的事情,没料到竟会如此的顺利。
郭品超自己后来细细回想当时的种种,觉得自己在改朝换代的舞台上竟起到了如此重要的作用,说到底,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弑君之人!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难免有些得意。
洛王宫变成功后回到洛王府,却见洛王府外满是尸体,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怀素在旁道:“昨夜万知楼的门众趁机前来攻府,好在王府早有所备,将王府的守卫增加,这才没让他们攻进来。”
“他们进攻了多久,可有遇到银面阎罗?”洛王冷着声问道。
怀素答道:“约进攻了一个多时辰,后来见久攻不下,王爷的大兵又已攻破了皇宫,他们怕皇爷回来围攻,便撤走了。”
洛王的眉头微皱道:“攻了一个时辰王府都未攻下?怎么可能?”王府的暗卫虽然极为高明,但是万知楼能在深宫之中杀人,又能在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纵然暗卫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挡得住万知楼一个时辰的攻势,除非那场进攻是假的,他们攻打王府还有其它的目的。
怀素也早就觉得有些不对,洛王又问道:“晓玉人去哪里呢?”
“我和她一起去的皇宫,到了中宫之后便和她走散了。”怀素有些担心的答道。
洛王的眸子微微一眯后道:“快随本王进去看一看。”说罢,他便大步朝碧涛轩走去,到达碧涛轩时,却见那里门户紧闭。
怀素看了洛王一眼走上前道:“郡主,如今危险已过,还请开门。”
屋子里一片静然,听不到半点声音,怀素看了洛王一眼,洛王点了点头,他便伸手去推门,那房门却是从里面反锁,这一堆竟未推开。
洛王看到这样的情景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又大声唤道:“蓝儿,开门,为父来看你了。”
屋子里依旧一片安静,若是以前,早有丫环前来将门打开了,洛王看了怀素一眼,怀素当将一脚将房门踢开,只听得“吱”的一声,那门栓被踢断了,大门也被踢坏了半边。
洛王进去一看,却见里面一片寂静,竟是一个人都没有,里面的物事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的痕迹,所有的门窗都关的好好的,人却已不翼而飞。
洛王愣了一下,怀素也呆在那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事就像是撞见鬼一样的稀奇。
怀素终细心,看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有一点坯土,旁边有一个圆形的竹编小斗盖在上面,他将那小斗掀开一看,却见那里的泥土有些松动,他用脚一踩,虽然有些松,却是实的。他心里知道这个地方必定和楚晶蓝逃跑有些干系,但是又想不出来有什么干系。
洛王却一看那个口子便已猜到了几分,他轻叹道:“银面阎罗倒当真是个有心人,竟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蓝儿带走,却不知在本王的心里,早已将蓝儿当做是亲生女儿,又岂会伤害她!”
怀素听到洛王的话后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洛王却又道:“怀素,你依着上次劫来的路线去追郡主的,兴许能追回来,本王不想和她的父女之情就此破灭。”
怀素轻轻点了点头,点了两千轻骑,便顺着古道循水路朝前追去,心里却有些暗然神伤,洛王虽然说不想和楚晶蓝的父女之情就此破灭,可以所行之事却已无一丝父女之情。让他这般带人去追,无疑是想以楚晶蓝为质了,他若是真的对楚晶蓝有深厚的父女之情的话,此时应该是放手让她离开,因为她此时身怀有孕,实是禁止起这样的长途颠簸,若是再多加折腾,只怕她有早产之险。
第一次,怀素的心里对洛王起了不满之心,心里知道洛王只要一登上帝位,就必定有所改变,而那些改变,必和帝王之术相关。而那所谓的帝王之术在怀素看来,却是残暴和狠厉的象征。
怀素带着人马到达古道尽头的长河之畔,却见那里停着一艘乌蓬船,那船浑身上下一片漆黑,在晨曦里显得有些诡异的色采,他挥了一下手,跟在身后的骑兵便将取出劲弩,刹那间,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怀素朗声道:“怀素恭请郡主回府!”
一只乌鸦从天边飞过,惊起两只在岸边休息的白鹭,乌蓬船的仓门被一只纤纤素手推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怀素见到那女子大惊,纵是那女子半遮了面,纵是两人隔有约有十余丈之远,他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就是许晓玉。
他忙命弓箭手收了弓弩,然后大声道:“晓玉,你怎么在这里?”
许晓玉不答,身子轻轻一跃便跃上了桅杆,然后才道:“怀素,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为了争谁先爬上最高的桅杆而打架的事情吗?”
怀素愣了一下后道:“我自是记得,晓玉,河面风大,你快些下来。”
许晓玉却不理会他,又自顾自的大声道:“我曾劝过你很多次让你离开洛王,随我回老家种田,你也曾对我说过,让我离开万知楼,和你一起为王爷效力。这一次来西京我便知道,你我之间实难有好的结果,倒不如早些放下,还你我一些自由。可是你却还是听从王爷的话对我下了药,然后也偷看了那封密文,所以你才追到这里来,却不知我也早就对你起了疑,那所谓的密文都是假的,楼主早已带郡主离开,楼主让我和他们一起离开西京,可是我却不想走,想在这里等着,看看王府是否会来追郡主,看看你是否也带兵追来。我原本以为洛王和郡主父女情深,我会在这里白等一场,我也以为我中途离开,你必会为我担心难过,所以一定会去寻我,不会追到这里来,可是怀素,我以为的那一切都没有出现,你终究是来了!”
怀素的眼眶微湿,当下咬着牙道:“晓玉,我不能背信弃义!”
许晓玉冷笑道:“在你的心里,只怕自诩自己是英雄好汉,所以不重女色,为了情义一切皆可抛下。而我和你之间,纵然是有些情份在的,却也远不如你心中的那些情义。怀素,我原要以为我今天见到你,我必定会恨透了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再恨不起你来,只觉得你也是一个可怜人。只是你我之间的情义却是就此了段了,从今往后,山高水长,我不会再以你为念,你们便是陌人!”
怀素咬了咬牙道:“晓玉,你不要任性,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他的话才一说完,他身边便又响起了弓弩之声,他愣了一下看着身边副将道:“你做什么?快些将弓弩放下!”
副将答道:“王爷有命,若遇万知楼的人不能手软,若是怀素总卫长心软不能动手,便由我等代劳,而总卫长若是阻拦的话,便让我等格杀勿论!还请见谅!”说罢,他的大手一挥,便要命身边的人朝许晓玉攻去。
怀素闻言大惊道:“王爷不可能有些命命!”
副将从怀里换出一块洛王特制的令牌道:“有物为证,还请总卫长不要让我们为难。”
怀素知道洛王行事从来都是刚柔并济,但是该下手时也绝不手软,此时没有追上楚晶蓝,便欲杀许晓玉,想来是早已怀疑他从许晓玉那里得到万知楼的密令有问题,此时动手杀许晓玉,一则是试他是否忠诚,再则是要断了他与许晓玉的关系!
怀素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里升起一抹从未有过的怒气和恨意,许晓玉站在桅杆上道:“怀素,你可看到这一切呢?你的主人当真就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副将两眼瞪着怀素,其它的人却已拔动了弩的机关,怀素额前的青筋暴起,双眼一片赤红,一个回旋踢便将好一副将给踢飞,手中的长剑在此时也出了鞘,如疾风一般朝附近的几个侍卫踢去人,他的人暴起,一声怒吼夹着霸道杀气朝身边的人袭了过去。
这一番动作只是倾刻间的事情,他的已跳进了水里,如游鱼一般朝那艘乌蓬船游了过去。
许晓玉在桅杆上看到这一幕惊变,先是愣了一下,一见到怀素跳进水里,便从桅杆上跳了下来,然后极快的进了船仓,他门骤然开启,船蓬撤下,露出了仓门,仓门再缓缓打开,几个黑漆漆的洞口便露了出来,“轰”的一声,便将那些手持劲弩的弓箭手轰翻了不少。
怀素在水里听到那记吼声吓了一大跳,他早知万知楼里有火药高手,却没有料到竟是这般厉害,还做出了这样的船炮!
他顿时明白安子迁必然是早就料到洛王在事成之后会对万知楼进行围杀,所以早早就在江边备好船只,他今日里若是帮着洛王对付许晓玉的话,安子迁必定会着人杀了他。好为日后万知楼和洛王府的相争除去一个强劲的对手。
怀素想到这里,在水里也出了一身冷汗,却实在是难以将这样的行事和安子迁联系起来。
那些侍卫何曾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器,又哪里还敢追来,当下只得退了回去,怀素从船尾上了船,是许晓玉亲手将他拉上来的,他长叹一声道:“从今天往后,我便彻头彻尾是你的人了。”
许晓玉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是楼主说要我给你一个机会,也给孩子一个机会,否则……”
怀素打断她的话道:“你方才说什么?你怀孕呢?”
“若不是我有孕,自那日你将我毒晕之后,我便不会再见你!”许晓玉咬唇道。
怀素闻言却咧嘴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自从洛王逼宫成功之后,各路番王也和洛王的兵马汇聚在一起之后,整个西凤国,以辽东的苍江为界,万知楼的势力占据苍江之北,洛王兵马占据苍江之南。
两军对磊,大有对恃之态。
各方形态稳固之后,洛王在西京登苍称帝,改国号为大齐,史称齐太祖,立世子乐辰景为太子。
洛王自登基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传言他和前朝末代皇帝一样,得了肺痨之症,他这些年费尽心力,身体原本就不算太好,自入深后的第一场雨之后,他便一直咳嗽不止。
洛王心里挂念长子乐辰明,曾与万知楼交涉数次,安子迁郜一直不愿将其放出,双方虽然对恃于苍江之畔,却并末见战火。
楚晶蓝在怀胎刚好第九个月时,便产下一对龙凤胎,女取名长悦,子取名长思。她生产之时,安子迁百般担忧,虽未遇到难产,却因为是双生子,倒也万般艰辛,好在有郭品超在旁,这才能保呣子平安。
只是安子迁却因此生了郭品超好大一顿气,理由很简单,因为楚晶蓝在生产时,郭品超一直在产房里替楚晶蓝施针,而安子迁却不能进去。
安大老爷和安大夫人却因为楚晶蓝生下双生子而开心不已,也不顾如今是否有战祸延绵,好生庆祝了一番。而后安大夫人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楚晶蓝帮忙照看孩子,孩子满月之后,安大夫人瘦了好大一圈,而楚晶蓝却长胖了不少。
很快孩子就满月了,安子迁的身份如今还未完全公开,却也好生庆祝了一番。
孩子满月后的第二日前线却传来了洛王御驾亲征的消息,安子迁闻言笑了笑,命苗冬青去准备一应事务,洛王的兵马尚未攻来,他走到里间见楚晶蓝正在那里给孩子喂奶,他微笑着走过去笑道:“长悦和长思今日乖不乖?”
楚晶蓝满脸慈爱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后道:“乖的紧,有母亲帮忙看着,我也省事不少。今日门外热闹的很,是不是要起战事呢?”
“也不是什么战事,只是孩子的外公和舅舅想他们了,想来看看他们。”安子迁浅浅一笑道。
楚晶蓝闻言面色凝重了三分,轻叹道:“这一日终是来了,父王成了皇帝之后性子似乎也有些变化。”
安子迁的眸光微深后轻轻的道:“其实你又怎知是他变了,而不是他的本性就是如此?”
楚晶蓝愣了一下,安子迁轻叹道:“我用银面阎罗的身份一共和他见过两次面,他的心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开阔,他不信我原也正常,可是你看他为了制造皇帝是暴君之像,竟不惜牺牲那么多的人,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起事罢了。而那些战火一起,又有多少的百姓因此而无家可归!”
楚晶蓝看着他道:“自古以来改朝换代都会由鲜血和枯骨堆成,他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却连怀素都要杀,却是真的让我心寒了。怀素对父王,可以说是忠诚无比,若非你早有准备,只怕晓玉和怀素都活不下来。而玲珑如今跟在四哥的身边,我总是有些担心,如今天下未定,父王也许不会说什么,可是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安子迁笑了笑道:“不过他对你不是不错的,前几天还下了诏书,封你为孝义公主。”
楚晶蓝轻叹道:“何为孝义?孝义的意思就是提醒我他曾对我有恩,而且还是我的义父,我对他应该恭敬孝顺,不能行不孝不义之事,其意思很明显,不过是想我劝你投城罢了。”
安子迁看着她道:“难道你不愿意我投城吗?”
“我自是愿意的,但是却也知道如今是你的真识身份他并不知晓,若是真的知道的话,怕是就算是战事定了下来,他也必定不会放过你的。”楚晶蓝面带忧色的道:“所以你若是真的要将天下送给他的话,你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
安子迁缓缓的道:“其实对我而言,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真的能做一个仁义的好皇帝。我听说他最近身子骨不是太好,虽然他早就立乐辰景为太子,但是我却一直觉得他的心里对长子乐辰明也甚是喜欢。我个人虽然不太喜欢乐辰景,但是却觉得若是由他做了皇帝他必不会虐待百姓,会行仁义之事,而乐辰明的性子像极了洛王,深沉无比,上次他在辽东发难,虽然是洛王的意思,但是却还有他自己的意思在里面,他当时行事之狠也让我吃了一惊,否则当初我是不会将他留在万知楼为质的。”
“你想如何处置乐辰明?”楚晶蓝微愕道。
“如果我要死的话,那么他也得陪着我一起死。”安子迁缓缓的道。
楚晶蓝的眉头微皱道:“你想要做什么?”
安子迁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有如此娇妻又岂会让自己就这样死去,再说了死也有很多种法子!”
楚晶蓝的眼里却依旧满是担心,安子迁又道:“四处的事情我都已经布置妥当,你今夜便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回杭城,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就回家找你。”
楚晶蓝微愠道:“你想要做什么?我曾对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的!”
“你不会武功。”安子迁看着她道:“等这里的战事一起,你就真的帮不上忙了,再留在我的身边,我还要分心照顾你和孩子,再加上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我难免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只怕也活不下来。”
楚晶蓝见他的目光坚定中透着浓烈的霸气,她的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她轻声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若有事,我也活不下来。”
安子迁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的。”说罢,他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楚晶蓝窝在他的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平日里虽然脾气极好,可是一旦决定什么就很难改变,她轻声问道:“最近可有苏连城的消息吗?”
“他那一日带着西京外的十万人马朝苍州方向去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说服了那一群虎狼之师随他在苍水之滨的芦城驻扎下了,如今的西凤国,除了万知楼之外,就只有他的那十万雄师雄踞于那里。”安子迁缓缓的道。
楚晶蓝愣了一下后道:“苏连城原本就有极好的口才,要说服那些人也不是难事,只是他带着那么多的兵马守在芦城做什么?芦城离这里只有不到百里地,若是急行军的话一日也能赶来,若是再起东风,顺着风势要赶到这里只用半日的时间,他该不是想看着你和父王相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吧!”
安子迁想了想后道:“我觉得应该不会,他若是真有那分心思的话,这几个月来应该趁机起事,然后广召兵马,可是他却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有另外的心思。”
楚晶蓝的眼里有了一抹幽深,轻轻的道:“另外的心思,他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安子迁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道:“之前见他在皇帝的面前要了平定辽东事情的兵权,当时皇帝便给了他五万兵马,虽然说没有给他任何粮草钱银,但是他想要弄些银子想来也不是难事。”
楚晶蓝微愕后道:“若是如此算来的话,他的手上应该是十五万的兵马了,你和父王的事情他若是Сhā一手的话怕是连结局都会更改。”
安子迁缓缓的道:“他其实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如此集结兵马我是真的想不通他要做什么。”
楚晶蓝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子迁又道:“自从他发现红霜的事情之后,性情便有了一些转变,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之前陈梦离带兵攻打过他,竟被他打的落花流水。他原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入仕完全有相才,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自小便熟读兵书,再加上这半年在朝堂而上历练,论到用兵,只怕比寻常的武将还要厉害三分。”
楚晶蓝这段日子将精力都放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对时事所知不多,如今孩子已经满月,她才有精力来打探这些事情,此时听到安子迁说到苏连城,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些感叹。她和他其实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也算是有些了解,也知他自小胸怀大志,此时看到这样的局面,却是一点都参不透他的意图了。
第二日两军隔江相望,安子迁命人将楚晶蓝和长悦和长思送到杭城,他望着那巍巍大江,再看到洛王的军营,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却隔着大江也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目光,他循着那记目光望去,却见乐辰景站在那里望着他。
安子迁看到乐辰景眸光转深,说到打仗,他倒并不怕以洛王的老谋深算,而是对乐辰景的勇猛有几分折服,乐辰景在南疆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那是真正以一当十的战事,乐辰景是当朝所有的皇族中人最能打战的一个,也是朝中最能打战的将军。
只是打战这样劳民伤财的事情实在没有打的必要,若非为了好好的活下来,他实不愿加入这一场战火之中。
这件事情和洛王没有办法说的通,也许他该找乐辰景好好聊聊了。
正在此时,他突然觉得那道凌厉的眼神不见了,他的眸子微微一眯,却见一道青色的人影沿着河岸一直向南奔去,他的眸子微微一敛,便已明白了些许事情,当下便也施展轻功朝南面奔去。
此时已值初秋,两岸的树木已染上了霜色,青草已经转黄,虽然没有夏日的郁郁葱葱,却也别有一番风貌,青黄红相递的颜色在原野里透着绚丽的色彩。
两人奔出十余里地后,双双极有默契的在一座五彩斑斓的山丘上停了下来,枫叶泛红,青草尖泛黄,翠竹苍翠,苍江如白练般从划过,乐辰景一袭青衣如大鸟一般朝对岸飞了过来,安子迁站在那里不动分毫,却见乐辰景手里拿抛出几块树枝做为支点,几个起落便已落在了安子迁的面前。
安子迁的嘴角微勾,眸子里也含了三分笑意,乐辰景却冷厉如刀,如刀刻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两人对视,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乐辰景终于缓缓的道:“听说她生了一对龙凤胎?”
“是,女儿取名长悦,长子取名长思,晶蓝取的,她说她这一生风浪不断,却依旧保持一颗淡然而愉悦的心,所以希望以后女儿这一辈子都是开开心心的,而男孩子要善于思考,遇以事情三思而后行,要像四哥一样顶天立地,所以取名长思。”安子迁的嘴角微勾道。
乐辰景那张如冰雕一般的脸上也有了暖暖的笑意,他缓缓的道:“她一切安好便好,我心里替她开心。”
安子迁扬了扬眉道:“玲珑最近怎么样?”
“父皇疑心她是你的细作。”乐辰景的眸光深了些道:“已经对她下过几次杀手,若不是她聪明,怕早已着了毒手。”
安子迁闻言眸光冷了三分,乐辰景又道:“父皇登上皇位之后处事已有了几分变化,倒以前那个皇帝倒有了三分相似,我心里有些担心,你的势力如今已让你拥有了近半壁江山,你就没有其它的打算?”
安子迁笑道:“四哥想让我有什么打算?”
乐辰景看了他一眼,安子迁又道:“其实我今日里最担心一见到四哥,不是兵戎相见,便是大打出手,如今相见还能说上几句话,我心甚慰。”
“我信你。”乐辰景淡淡的道。
安子迁闻言愣了一下后道:“信我什么?”
乐辰景的眸子微眯后道:“信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其实以万知楼的钱财和兵力,还有那特制的火药,原本不仅仅只能拥有这半壁江山的,可是你却并没有做更多的事情,昨夜里探子来报,滨城的兵力少了许多,并没有传闻的那般拥有数十万之众。”
安子迁微笑道:“四哥就不怕那是疑兵之计吗?”
“若是疑兵之计的话你此时不会和我站在这里了。”乐辰景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道:“以前我觉得你不过是个废物,而后看你对父皇所做之事的应对之策,我才知道很多事情和我以前想的有偏差了。”
安子迁负手而立,几个月没见乐辰景,只觉得他的眉眼里比之前更有几分稳重,他如今有太子的名份,可是却穿了一套青袍,这样的举动怕也是另一种对洛王的抗议方式。
他以前看乐辰景是极不顺眼的,可是这段日子却是越看越顺眼,此时乐辰景纵是一袭青袍,却浑身上下都贵不可言,他的周身上下甚至都透着一分君临天下的霸气。
安子迁双手负在胸前道:“听到四哥的这种席话我觉得心情甚好,其实我以前想过想投城的,但是我也知道依着皇上的手段,就算是我投了城,怕也不能给我一条活路。而对如今的我而言,其实只要一条活路,因为我还有为人父和为人夫的责任,绝不能真的因此而死。”
乐辰景的眼里刹那间有了一抹杀气道:“你也想当皇帝?”
“四哥会错意了。”安子迁淡淡的道:“如四哥所言,只要我有那份心思,只怕如今万知楼的势力也不仅于此了。我的意思是唯有我死了,皇上才会安心,所以我想在这一场厮杀中成全皇上的心思。”
乐辰景的眸子里有了一抹不解,只是眸光微转,似想到了什么,当微愕的看着安子迁,安子迁笑了笑,手中却陡然多出了几枚银针,乐辰景大惊,身体如箭一般朝后疾退,安子迁眼里的杀机暴起,手中的银针射出,只听得一声吵叫声起,乐辰景猛然回头,却发现他的贴身暗卫不知何时竟已跟了过来,此时安子迁突然发难,银针刺入要害,显然是活不过来了。
乐辰景有些惊愕的看着安子迁,安子迁缓缓的道:“如果我没有料到话,他只效忠于你的父皇。”他方才杀暗卫的那一手,其实漂亮至极,看起来是去杀乐辰景,等到乐辰景避开时,那暗卫便会冲上来相护,就在那个时候,安子迁手中的银针猛然转换方向,直直的朝暗卫射去,那暗卫的武功原本极高,却因为那银针来的太过突然,竟是连避开都来不及,就如同生生朝那银针扑过去一般。
乐辰景的眸子微微一眯,当下眸光微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这一次断然不会让你再活下来!”他知道父皇因为他对楚晶蓝的感情,其实对他也是不放心的,暗卫跟了过来,怕是还有其它的人就在身侧。
他的话一说完,宝剑便出了鞘,他的人极快的朝安子迁刺了过去。
安子迁早有所料,极快的施展轻功便跃上了树梢,在树梢上笑道:“太子爷想找我打架,我自然要奉陪,只是今日里你以多欺少,这一架是没有办法打的,我们还是在战场上见高低吧!”说罢,他施展轻功一溜便消失在那片绝艳的景色之中。
乐辰景的眸光微敛,听得身后传来了弓弩的声音,他一回头,扬掌便给了最先跟来之人一巴掌,然后怒喝道:“混蛋,竟是连本宫也敢跟踪!”
那人被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乐辰景手起脚落,便将跟来的十余人全部掀翻,然后大步跃江而去,到了军营之后,却见洛王正在喝药,洛王自从那一场风寒之后,身子骨便大不如前,此时脸色有些发黑,显然心情不太好,乐辰风在旁边小心的伺候着,见乐辰景进来,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乐辰景却像没有看到乐辰风的眼色一般,见到洛王并未行礼,而是冷冷的道:“我今日才知,原来父皇从来都没有信过我,既然如此,这一场战便由父皇自己来打!”说罢,他大脾气的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洛王看到他这副样子,直气的不轻,当下咬着牙道:“逆子!”
“父皇还是想法子早日将大哥救出来吧,那我也就不需要担太子的虚名。”乐辰景说罢,竟重重的摔门而去。
洛王虽然早知他的性子,却还是气的不轻,当下怒气上涌,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乐辰风见到这等光景,当下大惊,忙宣来随军的太医,太医把完脉后道:“皇上的身体宜静养,不宜再在前线操劳了。”
乐辰风思来想去,当天晚上又找来了乐辰景,告诉他洛王病重的消息,让他不要在洛王面前太使性子。乐辰景闻言却不置一辞,只是眸光幽深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隔岸的战鼓擂的震天响,探子来探说银面阎罗带兵渡江,原本打算回京的洛王当即撑着病体调度战事,他带来的随军将领,独独没有乐辰景,没料到那战鼓才擂到一半,便听到了四周传来了密密的炮声,洛王闻声大惊,忙命军队回防,只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迎战的将士已被那巨炮轰的死伤过半。
洛王因此事又气晕了过去,他一病倒,军中最高职位的便是太子乐辰景,他虽然没有洛王的授命,却因为他曾经的赫赫战功,加之他的诸君之位,军队原本是吃了败战,却因为他的一番调度又变得满是激|情,当天晚上,他竟又带着军队回攻了过去。
乐辰景攻来的时候,安子迁闻言微笑,正欲命人迎战之时,却听得远处传来了战鼓之声,安子迁闻言愣了一下,苗冬青命探子查探一番后道:“楼主,是苏连城带着人马攻了过来。”
“苏连城带着兵马此时攻过来做什么?”安子迁的眼里满是不解。
韦渊冷笑道:“八成是不安好心,那浑帐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不过他过来我们也不怕,狗娘养的敢来,老子就敢剁了他!”
苗冬青冷静很多,当下看着安子迁道:“看他那架式,似乎是冲着乐辰景去的,楼主依我看,这件事情还是先观望比较妥当。再则我们的主力已经撤离了滨城,没有办法和乐辰景正面相抗的,苏连城该不会是看到我们撤退以为我们不敌,过来打援的吧!”
安子迁还在沉思,一记女音传来道:“不管他是来打援还是做其它的,都不能调以轻心,我倒觉得最妙的处理方是我们退出,由得苏连城和四哥去打。”
安子迁微言微怔,一扭头却见楚晶蓝竟站在那里,她的身边跟着明媚儿和绿叶,他大惊道:“你怎么又回来呢?”
楚晶蓝轻声道:“我不放心你,孩子有红梅、圆荷和圆珠看着,还有万知楼的那些高手保护自然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能保护好自己。”
安子迁狠狠瞪了明媚儿和绿叶一眼,两人都低下头不敢看他,他咬着牙道:“以后再收拾你们两个!”
两人的眼里满是委屈,却也不敢说话,互看了一眼后又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楚晶蓝。
楚晶蓝轻笑道:“你就不用怪她们两个了,是我逼她们陪我回来的,我以前曾对你说过,不论生死,我都要陪在你的身边。”
安子迁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楚晶蓝又道:“你的计划我也已经大概知道了,我倒觉得苏连城此时攻来倒是一件好事,他若是真心帮你,那么我们自要保他一命,而他若是存了贪念依旧不知悔改的话,那么这座滨城便是他坟墓了。”
安子迁的眼里有了一抹无可奈何,当下看着明媚儿道:“是不是你多的嘴?”
明媚儿娇声娇气的道:“我哪里敢多嘴,楼主又不是不知道夫人的性子,她那么聪明的人想要打听到一些消息根本就不用通过我!”
安子迁听到她那样说话,心里一阵恶心,当下摆了摆手,明媚儿忙嘻嘻笑着拉着绿叶退了出去,她曾见安子迁发过威,心里着实有些害怕,知道他讨厌她那副样子,所以才顾意那般说话,没料到竟如此有效。
楚晶蓝看到安子迁的样子笑了笑道:“你也不用生气,你曾说过你所有的事情都不瞒我的!”
“我是不想瞒你,却也不想你跟着我受苦。”安子迁长叹一口气道:“如今的滨城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留下来陪着你。”楚晶蓝的嘴角微勾道。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双手一摊道:“你人都回来了,要说什么都好。”
楚晶蓝咧嘴微笑,她坐月子的这一个月恢复的不错,身子骨虽然不如以前轻盈,但是至少没有腹中胎儿的担忧,做起事来也就利落的多,她看着安子迁道:“如今我们双双都在这里,为了孩子,远溪,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绝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母。”
安子迁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觉得我会做那样傻事吗?晶蓝,你想太多了。”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楚晶蓝的嘴角微勾。
安子迁伸手摸了摸鼻子,正在此时,外面的厮杀声更大了些,苗冬青细细一听道:“楼主,苏连城带兵杀到了。”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后道:“我们先看看再做决定。”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安子迁大声吼道:“明媚儿,绿叶,你们两个混蛋把夫人带了回来,就得寸步不离的跟在夫人的身边,她要是少一根毫毛我就把你们两个给剁成肉泥!”
两人就在门外,听到他这一吼,忙奔了出来道:“必不敢让夫人有丝毫损伤。”
楚晶蓝看了她们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军交战,原本万知楼的军队已经抵挡不住乐辰景强劲的攻击,可是因为苏连城带着数万精兵的加入而彻底改变了局面,乐辰景进攻受阻,他在的眼睛在战火里忽明忽暗,透着难以捉摸之色。
乐辰景的大手一挥,攻势立刻变得强劲了不少,将苏连城带来的军队立时杀了一道口子。
秋日的苍江水位不算太高,河滩半露,竹筏是早就扎好的,原本不太宽阔的河面在度过实不是难事,那些将士大多都是苏乐辰景亲自带出来的,他治军极严,手下的将士对他的将令从没有半点怀疑,就算前面是悬崖,乐辰景让他们跳下去,他们也一样会跳下去。
楚晶蓝和安子迁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河畔的战事,心里都暗暗生惊,乐辰景打战当真是有一手的,这些军队在他的统领下当真是虎狼之师,而苏连城竟也有些本事,他虽是文人,不直接参与到战事之中,却在一旁调度,极快的调整战阵,竟还能免强挡得住乐辰景的进攻。
滨城是一个不太大的城池,却是通向南部的必经之地,只是由于西凤国多年无战事,护城河并未挖深加固,城墙也不算甚高,若有强敌攻来,要攻破并非难事。
而安子迁的人马在乐辰景苏连城的人一交上手之后,便已缓缓撤进了城里,一时间战事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两人见一骑飞快的朝城门处奔了过来,在距城门约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安子迁定睛一看,竟是苏连城。
只听得苏连城大声道:“远溪,快将城门打开!”
安子迁听到他那一声微微一愣,却还是命人将城门打了开来,楚晶蓝有些不解的看着安子迁,安子迁轻叹一口中气道:“我信他。”
楚晶蓝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后道:“你信他,我也信你。”
城门大开,苏连城一奔进城却并没有看到他想的满城尽是士兵,却是一座除了数百守卫再无其它的空城,他先是大惊,然后急急的奔上了城门,却见安子迁和楚晶蓝相拥而立,站在夜色里端端是一对金童玉女,他一看到楚晶蓝,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当下眸光微敛道:“远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此次若是你我合力击退乐辰景,那么日后在西凤国便再也没有人能挡得住你的人马。”
安子迁看着苏连城道:“再然后呢?表哥是不是想和我平分天下?”
苏连城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怒气,他微愠道:“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人呢?”
安子迁愣了一下,苏连城又道:“我只是想帮你罢了。”
安子迁摇了摇头道:“我从没有你想的那些鸿图大志,所以你不需要帮我!”
苏连城的眸光幽深,环视了一眼看似繁华实则没有几人的滨城,他定定的看着安子迁道:“我是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既有那样的心思今日一早又怎的要和洛王交手?”
安子迁缓缓的道:“我和他交手不过是想告诉他,我若是有心,要得这天下也不是难事。今夜诱乐辰景攻城,也不过是为了全身而退罢了。”
苏连城微怔后长叹道:“我原本见你暗中组织了万知楼,以为你有极大的志向,不想你竟……早知如此,我也就不用集结这些人马了……”
安子迁闻言愣了一下,苏连城却已转身离开,安子迁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你既然无此心,我自也不能让那些将士因我送命。”苏连城轻声回答。
安子迁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幽深,想了想后终是道:“我谢表哥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这些事情远不如表哥想的那般,表哥还是尽早带着你的人马投城好,这座滨城,表哥就不要再进来了。”
苏连城微怔,却没有再说话,扭头便走下了城门,他走到城门之下时,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楚晶蓝和安子迁一眼,他的眸光幽深如海,其中所含的情绪却没有人能看得懂。
战争之事,一旦打起来就不再是主帅们所能阻止的了的。
苏连城纵然从城门上下来之后欲将他带来的人马离开,却也知道此时若是后退,依着乐辰景平日里对手下训练,只怕他带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他欲带着人马后退,阵营一动,乐辰景的军队便攻了过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见没有退路,便带着他的人马逃进了已经城门大开的滨城。
此时的滨城之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是城楼上下,到处都是尸体,他看到那些尸体暗暗生惊,想起今日一早安子迁和洛王兵马交战的消息,那一战,安子迁的大炮轰死了不少朝庭的人马。而安子迁攻打时也是用了些手段的,都是等那些人马过了河才开始进攻,而后他便命人将尸体全部抬进了城。
他最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暗暗奇怪,一时间猜不透安子迁为何会做如此安排,此时看到城里的遍地尸体,一个大胆的假设在他的脑中形成。他的心里顿时敲响了警钟,又想起之前安子迁的警告,他顿时明白这座城怕是一座死城,也是一座弃城,安子迁只所以这样做怕是还有别的打算。
他欲带着人马出城,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乐辰景的人马已在十丈开外,他当下咬了咬牙,然后厉声道:“关城门!”
城门才一关下,乐辰景的人马已经攻到了城门边。
苏连城站在城楼上望着那满地的火把,当下凤眼微眯,一股杀气便自他的眼里溢了出来。
“你怎么又进来呢?”安子迁冰冷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
苏连城回头,却见安子迁带着楚晶蓝站在光影澜珊处,他缓缓的道:“我一人挡不住乐辰景的进攻,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在这城里暂避,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安子迁看了一眼苏连城带来的人马,大多都已受了伤,苏连城今日来打援原本是一份好意,只是如今却已成了他的负担,这么多的人在这里,他又如何能命人将那些藏于暗处的火药点燃?他纵然之前对苏连城有很大会的成见,可是苏连城今日是为了救他而身陷险境,他狠不下心,再则今日苏连城带进来的这些将士都是无辜的,他也下不了杀手。
只是那早已准备好的地道是不可能短时间内让这么多的人逃走,而且这么多人从地道里逃出去,目标也就越大,到时候他假死之事也会暴光,他苦心谋划的死亡计划也就泡汤了。
他咬着牙道:“我早就对你说过,这里断然不能再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
苏连城看着他道:“战事一起,很多时候就再也由不得我们了,你觉得如今还有退路吗?”
安子迁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恰在此时,西北角上燃起了烟花,安子迁的心里顿时便有了几分暴躁,当下袖子一挥,一枚极暗却飞的极高的烟火冲天而起。
苏连城知道这是安子迁和万知楼的门众的暗号,想来必是向他请示某件事情,他的眸光微微闪了闪,见安子迁和楚晶蓝的身边只跟着几个万知楼里的高手,他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又想起了之前他得到的消息,安子迁在一个月前购进了大批的硝石,他着人查过,那是制做火药的必备物品,而万知楼里人才备出,军火世家的唯一传人也是万知楼的人。
之前战杀就是被威力巨大的火药炸死,苏连城的眼睛微微一眯,嘴微微张了张,却没有再说话。
安子迁的计划楚晶蓝已经知晓,安子迁是要造成滨城被困的假像,只待朝庭的军队一进到里面,所有的炸药便会全部点着,滨城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而那些尸体就是掩盖所有事情真相的道具。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安子迁早在半月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滨城里所有的百姓全部迁了出去,其实今日里留在滨城的也只有数千名万知楼的高手,今日用炮轰完之后,将尸体全部搬进城之后,万知楼的门众也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如今只余苗冬青、韦渊、任战、朱文、明媚儿和绿叶等人了。
西北方向的信号是朱文发出来的,此时已到约定的时辰,只要安子迁一声令下,整个滨城便彻底消失。
楚晶蓝看了看安子迁又看了看苏连城,心里一时间有些复杂,当下眸光微沉,看着安子迁道:“这座城根本就挡不住四哥的进攻,依我看,这次的计划就撤销吧,我们一起地道离开吧!”
安子迁的眸子微红,怔怔的看着楚晶蓝,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的行动只要一取消的话,那么日后若是再寻机会布置这样的场景便也不可能再瞒天过海了,而要用其它的法子却也太难。
安子迁握紧了她的手,她轻轻的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苏连城道:“表哥随我们一起离开吧!”
苏连城看到两人的神色,便已经猜到了什么,他看着楚晶蓝道:“其实你们完全可以按原计划进行,我欠你们太多……”
“事情都过去了。”楚晶蓝打断他的话道:“我虽然曾经恨透了你,但是你也受到了你的惩罚,你这一生所带的情伤,注定会让你这一辈子都难以再幸福,而我已得到了我的幸福,我觉得将你留在世上,看着我和远溪恩爱无比,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苏连城闻言却笑了,他其实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凤眼微弯,嘴角微扬,英俊脸上既有书生的傲气,又有男子汉的风流之色,他缓缓的道:“是啊,那是对我最大的惩罚,看着你们如此恩爱,我才知道我曾经做下了多么愚蠢的事情,足以让我悔上几辈子了。”
安子迁和楚晶蓝对视了一眼后安子迁道:“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则我相信你并非真正的想置我们于死地……”
“不,我曾想过让你们死。”苏连城打断他的话道。
安子迁淡淡的道:“你也说了,那是曾经,至少你今日是来救我们的,所以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苏连城看了两人一眼,眸子里有了一后淡淡的暖意,他轻声道:“你们会原谅我吗?”
“如果不原谅你,你觉得我会让你和我们一起走吗?”安子迁反问道。
苏连城的凤眸里笑意更浓,却含了一抹泪水道:“如此便足够了!”
安子迁的嘴角微勾,眼神却有了一抹复杂,当下道:“快些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苏连城轻轻点了点头,便随两人一起走下了城墙,然后在一个柴跺前站定道:“从这里可以离开这坐城,只是这通道甚窄,只容一人通行,若要全部离开,怕不是易事。”
苏连城看了看那仅容一人离开的地道口,再听了听城门处的吼声,城墙边也传来了喊杀声,想来乐辰景已命人搭建云梯开始攻城。
他在看和听的时候,安子迁也在听,他知道此时的这一切是乐辰景为了配合他而做的事情,他的心里一时间也有些复杂。
安子迁咬了咬牙道:“我们快些走吧,再迟了怕是来不及了!”
苏连城看了一眼四处站着的士兵,他的眸光闪了闪道:“你带表弟妹先走,我安排一下人马随后过来。”
安子迁听他这样一说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他笑着道:“怎么?你以为我会替你而死吗?那是不可能的的事情,只是这些将士信我才跟在我的身边,我总不可能将他们丢下不管,所以我要稍做安排,能多带走一些便多带走一些吧!”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其实苏连城一直都是一个极负责的人,若不是……他轻轻甩了甩头后道:“好,那我们便先离开,你也早些跟过来。”
苏连城轻应了一声,安子迁便扶着楚晶蓝走下了地道,楚晶蓝走到地道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苏连城一眼,苏连城看到她的目光微微一愕,旋即朝她微微一笑,他一笑,她也愕然,却也很快就给了他一记笑容。那一记笑容和着不远处的火把的光华,成了一副绝美的风景。
苏连城痴痴的看了她一眼,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如冰似雪的女子,笑起来的样子竟可以这样美,这一笑足足可以颠倒苍生!他却觉得心里升起一抹钝痛,当下极快的扭过头不再去看她,而她也已隐入到地道之中。
苏连城知道,这一眼足以让他死而无憾!也知道这将是他看她的最后一眼,他的心里不禁悔恨万分,当初怎么就做出那么是愚蠢的事情,只因为那一场连环局而输掉了自己的一生!
他大步踏了出去,让跟在他身边的亲信也走进了地道,而此时撕杀声已更加的大了,城门也快要被撞破了,他知道只要城门一破,那么今日里就算安子迁准备的那些炸药不会炸死这些士兵,他们也必定会被乐辰景的军队所杀,而那些从地道口逃出去的人只怕也得面临另一番危机。
苏连城望了一眼灿灿星空,心里顿时一片寂然,只觉那四面而围的喊杀声也消失了,他想,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那么他也该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了。
他曾经犯下的错事,就算是用命来赔也不以为过!只要……只要他的死真的能化解得了她们恨,那么他死也是值得的。
他看了一眼那屯积的高高的炸药,看到安子迁和楚晶蓝已经安全离开,他的眼里一片安然,今日里原本是安子迁布好的局,他若是不牵扯进来的话,安子迁的计划便能顺利进行,是他破坏了安子迁的计划,那么后果也就应该由他来承担。
他和安子迁亲如兄弟,这一年多经历了很多事情,他曾想过要得到安子迁的东西,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安子迁的性命。而他却曾经数次害得楚晶蓝险些丢了性命,那些恩恩怨怨原本是他欠他们夫妻的,那么他就应该还给他们了。
他的性子素来清高,从来不愿意欠人人情,更不愿意欠人的东西。他知道真相之后,原本已经悔的痛不欲生,却又知道他若此时身死,只怕会连累自己的家人,所以才留下一条性命活在这个世上。
苏连城的嘴角绽出一抹浅笑,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如此的平静,他站在那高高的城门之上,望着城下四起的战火,只觉得芸芸众生在他的眼里已如过眼的云烟,有些事情一旦放下,那么心里也就一片坦然。
他缓缓的拿起旁边的一个火把,然后伸手点燃了好早已埋好的引线,引线的火光在夜色里绽放出耀眼的光茫,他突然想起儿时曾和楚晶蓝一起玩过爆竹,那爆竹的光华一如此时的引线。
他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了,不管他是否受红霜的摆布有多重,那些记忆却如刀一般刻在了心里,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愿把她当成那种不贞不洁的女子,因为心里的那一份美好存在,所以当他的听到红霜和红颜的那些话时,便加倍的恨起她来。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爱和恨是相傍的,正是因为他的心里有她,她在他的心里是完美的,所以那些恨才会来的如此的炽烈。
苏连城的心里一片安宁,将火把扔在地上,双臂伸开,“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光刹那间将他吞没。大火过境,却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苏连城在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个想法:“若是我的死能换来你们幸福,那么我便可以去死!你们一定要幸福!”
安子迁等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放走乐辰明,而那些看守一离开,乐辰明便趁机打开了牢门逃了出来,乐辰明听到城门边的撕杀声心里一喜,他已逃到了城门口,只听得“轰”的一声却被那巨大的炸药炸成了碎片。
安子迁和楚晶蓝此时距滨城已有数里之遥,两人听到那声巨响时愣了一下,安子迁愣子一下道:“不好,城里的炸药被人引着了!”
他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并没有将那些炸药的毁掉,原本以为乐辰景来必定能发现那些炸药的引线,可是此时看到好轰天大火,当下微惊道:“看这情景只怕苏连城发现了那些炸药,猜到了我的想法,所以引暴了炸药。那炸药是明媚儿用心调制的,威力惊人,十丈之内断然不会有人能生还!”
他原本见到苏连城那副样子时,心里也有一分怀疑,只是却也知道苏连城素来爱他的命,断然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所以听到苏连城的拖辞时并未多想,不想他竟用自己的死来成全他的离开。
安子迁的眼角有泪花滚落,他以前曾恨过苏连城,也曾想过要置苏连城于死地,可是当苏连城这般死了的时候,他的心里又不是滋味。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两人的感情却胜似亲兄弟,苏连城这般一死,他的心只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楚晶蓝微言也愣了一下,她心里原本是恨毒了苏连城,只是当真相露出水面的时候她知他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此时见他为了安子迁而自愿引暴炸药之时,那些恩怨也便散了,一时间恨也恨不起来了。却又在心里生出了万般感慨。
她轻轻的道:“苏连城,其实你不用如此的,说到底你也是一个可怜人,我……我其实在知道真相之后便不再恨你……”
她的眼里升起一抹水气,眼睛微微一合,泪珠滚落。
乐辰景在不远处看到滨城里的炸药暴烧的半边天都红了,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纵是之前听到安子迁曾对他说过另有打算,知道事情有异,今晚全力配合,制造各种假像欲替他瞒天过海,可是看到这样的情景却还是担心不已。
他今日将苏连城人马赶进滨城时,原本也是存了些许私心,却没有想到安子迁的决心竟如此之大,他站在数十丈开外,依旧能感受到那炸药的巨大威力。
熊熊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夹着房梁倒榻和其它的厮吼声,原本生机勃勃的滨城经过这一夜陡然成了死城。
洛王在主帐之中听到了巨大的的炮声,心微惊,问随身的侍从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呢?”
侍从打探清楚之后道:“回皇上的话,滨城城破,里面原本蓄存了甚多炸药,许是太子爷点燃了的炸药,整个滨城都被炸飞了!”
洛王闻言大惊,他不顾重病之躯从床上坐起来道:“你说什么?滨城全部被炸呢?”
“正是!”侍从含笑道:“银面阎罗等人都在城内,这番一炸,谅他再也无法存活。”
洛王的眼里满是惊愕,大声问道:“那在暴炸之前皇长子救出来了没有?”
侍从眼里满是城哀伤之意,轻声答道:“万知楼的匪众都在滨城之内,银面阎罗以皇长子为胁,那暴炸又来的太过突然,皇长子只怕……”他的话点到即止,没有再往下说。
洛王闻言顿时跌坐在地,龙颜里满是无奈之色,他虽然有九子,也甚是疼爱乐辰景,但是乐辰景性子太过招摇,为人太过刚烈,在他的心里,实非最佳的继位人选,之所以立乐辰景为太子,却是因为对以前的洛王妃的愧疚。此时乐辰明随着银面阎罗葬身火海,他的心里顿时又伤又痛。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人黑着一张脸冲进来道:“如今可算是如了你的愿了,你面上说有多疼爱你的女儿,实际上她在你的心里不过是利用的工具罢了。之前收她为义女,不过是想断了我的念想,然后再得到安府的助力,她到西京之后,你又想得到她背后万知楼的力量,面上对她极好,说是为了她的安全住在洛王府里,可是那样的安排不过是想软禁她罢了。你这一生都机关算尽,可曾算到纵是你赢了却也得尝一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了!大哥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楚晶蓝却是父皇的义女,想来那种滋味也完全不同吧!”
洛王闻言心里纵是不悦,却微愕道:“你方才说什么,蓝儿也在城里?”
“她生下孩子不久,根本就不宜吹风走动,你命我攻城又攻的急,又哪里有她逃走的机会?再说了,她如今对你而言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你根本就不用在意她的死活!”乐辰景冷哼了一声一掀衣袍,转身如疾风般离开了。
洛王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再怪他的无礼了,整个人重重的倒在病床之上,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乐辰明的死让他难过,楚晶蓝的死却一样让他伤心。不可否认,他最初收楚晶蓝的时候是存了一些私心,想要利用她,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心间也对她升起了一分柔软,加之她与洛王妃相似的性情,在不知不觉中已将她视为已出。
前段日子看着她怀孕的样子,他总会在恍惚间将她当做年青时的洛王妃,其实依着他的手段,若是存了心想要收拾楚晶蓝,她是断然没有半点逃出洛王府的可能。
不知道为何,此时洛王心里竟觉得楚晶蓝的死比乐辰明的死更让他难过,他一时间心情复杂到极致,各种凄凉都升上了心头,只是那些伤和痛都来的太快,让他一时间实在是接受不过,当下一口血喷出,便又晕了过去。
迷迷蒙蒙的梦里,他似乎又见到了以前的洛王妃了,她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有些许改变,那张脸白净的如同出水莲,眼里的笑容温柔的一如两人初见。
洛王紧紧将她拥起了怀里,她轻声道:“征棠,你过来陪我吧,你可知我一人在这里有多么的寂寞!”
洛王轻轻的道:“我也好想你,梦梦,你等我,不用太长时间我便能来陪你了。”
洛王这一晕倒,急坏了所有的待从和太医,因为军中的药物不及皇宫及全,第二日一早,乐辰景便让乐辰风备好马车送洛王回京。他没有侍奉膝前,而是留下来清理战事。
滨城一役之后,万知楼一溃千里,南部的城池也相继而降,乐辰景将万知楼的门众全部收降,只是那些首领全部凭空消失了一般。万知楼的残部追到千赫草原之后,便失了踪影。
乐辰景知道安子迁和乌铮的关系不同寻常,两人之间怕是有什么约定,而他也收到线报说他千赫草原去年雪灾极重,近日却无端多了不少的米粮和牛羊。
乐辰景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嘴角微微一勾,只淡淡的对探子道:“万知楼虽然为祸,但是如今银面阎罗已经死了,便再也不成气候,如今天下已尽归朝庭,千赫草原又对于朝庭进供表忠心,想来也不成气候,父皇是天下间最为仁义之人,极有容人之量,这事便罢了。”
他说完这些便命人去打扫战场,安抚百姓,准备不日起程回京,他一路攻伐,再加之他原本就是一个极善领军的将军,一时间天下的兵马倒有十之七八都握在了他的手里。
这一夜他坐在屋顶上望着探亲皎皎明月发呆,白玲珑轻轻一跃便在跃了上来,他头也未回,拿起手边的酒便饮了一大口。
白玲珑轻声道:“可是在担心晶蓝?”
“也不全是。”乐辰景轻轻的道:“安子迁极善作戏,想来那一日的暴炸也不过是他的手段罢了,她应该是没事的。再则那一日我清点滨城时,虽然城里有许多的尸体,但是城中百姓早已撤走,在东墙之下还有一条地道,想来他们是从那里逃走了。说实话,以前那个混蛋说他并没有问鼎天下之心,我一直是不太信的,试问天下哪个男子没有一点野心?而他又是个文武全才,智谋之术不亚于任何一个帝王,又有万知楼的基础,又岂会不要到手的皇位?可是他倒好,在滨城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银面阎罗死了,却又以安子迁的身份活下去。他倒是将后面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让万知楼的门徒一步一步的投城归于朝庭,万知楼里有入仕之心的他就让他们投了城,没有入仕之心的他就让他们要么假死,要么隐入千赫草原。乌铮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竟也如此帮他,到如今,我是再无一丝小看他的心了,倒在心里佩服起他来。放眼天下,很多人都是拿得起,放不下,那些各利能参透之人是少之又少,他却直将名利当做天边的浮云,我自问做不到他那般淡然和洒脱。”
白玲珑的嘴角微微一勾后道:“你很少夸人的,怎的这一次这样夸起楼主来?”
“这世上没有几人能让我心服口服的,安子迁那个混蛋算是一个。”乐辰景淡淡的道:“我夸他是因为我真心佩服他。虽然以前和他没少吵架,没少打架,如今想来却都有些是不打不相识了。”
白玲珑轻轻的道:“楼主当真是这世上最伟岸的男子,明明才高八斗,却甘愿披着纨绔的外人,明明是人中龙凤,却甘愿放下身段做寻常人不会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心地善良,一直用他的法子在帮助所有他能帮到的人,若非有他,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了。”
乐辰景看了她一眼,她的眸光一片幽深的道:“当日我曾……曾想以身事那狗皇帝,只想报了家仇之后便一死了之,若非是他……他将你我……那天将那狗皇帝杀了之后,我也活不成了,又哪里还能和你在一起,又哪里还敢想以后的事情。他救了我两次,一次是救了我的命,一次是救了我的身。”
乐辰景的眸光里满是温柔,眼前的女子冰清玉洁,气度高雅,那眉眼如阳春初化的白雪,莹莹生华,挺直的鼻梁里透着一分倔强,那张绝美的脸上早已没有一丝风尘之色。他记得初见她时她那分冷然中带着一丝不屑的样子,再想起两人有夫妻之实那日早晨醒来时她脸上的倔强,此时的她,却多无限的温柔。
夜风吹起她的秀发,轻轻的撩过他的脸,让他的心里也多了十二分的温柔,他轻轻道:“你可曾怨过我?”
“我为何要怨你?”白玲珑扭过头看着他反问道′
乐辰景轻轻的道:“那天早上……”他的话说到这里竟红了脸。
白玲珑突然觉得这个全身都透着寒意的男子竟有了几分可爱,她抿嘴一笑倚在他的怀里道:“那天我虽然很生气,可是事后想起那件事情,却发现你若是不那样说话你也就不是乐辰景了。”
乐辰景闻言嘴角微勾,头一低便吻上了她的吻,她的手一伸勾上了他的脖子。
明月当空,两人在房梁之上深情相吻。
清风拂来,两人发纠缠在一起,情深一片。
过了良久,两人的身子微微分开,白玲珑轻声道:“景,我想见见晶蓝和楼主了,左右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不如你陪我去杭城走一趟吧!”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回杭城?”乐辰景轻声问道。
白玲珑低低的道:“杭城是生养他们的地方,他们又是在那里相爱的,自然会回到那里去。不管安府是否如以前繁华,那也是他们的家,再则依他们的本事,走到哪里不能带来一片繁华?”
乐辰景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这句话倒是说的极有道理的,依他们的本事,的确不管去哪里都能带来一片繁华。我们一旦回到西京,便会万事缠身,日后想再抽空去见他们也不是易事了。”
白玲珑闻言轻轻咬了咬唇,乐辰景知道她的心思,便又缓缓的道:“我记得以前说要收你为侍妾,我现在后悔了,想要娶你做我的正妃,不知你是否愿意?”
“我自是愿意。”白玲珑地的脸微微泛着红意道:“只是我曾身陷青楼,还曾被狗皇帝封过妃,在世人的眼里已是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而你如今是太子的身份,迟早是要继承大统的……”
“你管那些做什么?”乐辰景的脸上微愠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世人的那些眼光,由得他们去看,我才懒得去管,是我取妻,关他们鸟事!再说了,我以前曾对你说过,我这一生一世都只会娶一个女子,我是世子时,就只会有一个世子妃,如今是太子,也只有一个太子妃,日后若真是能位登大宝,那么也只有一个皇后,六宫无妃!”
白玲珑知道他的性子素来是霸道张狂说一不二,他若是真成一代帝王要做到六宫无妃又谈何容易?只是他此时这般对她说,她的心里却是一片温暖,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她轻声道:“我只要陪在你的身边便好,其它的那些我自不敢强求。”
乐辰景将她抱紧几分后道:“你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在这一点上你不如我家妹子那么有个性,我和她初见时她曾说过她这一生所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我允了她,她却死心踏地的跟着安子迁,当时的安子迁还有一妻三妾,只是她也是好本事,把安子迁身边的女人几乎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了,如今安子迁只有一个小妾,想来那个女子也危胁不了她分毫。你对我完全可以学学她,多吃吃醋,这样我便觉得你的心里一直有我!”
白玲珑见过许多的男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乐辰景这样的人,他看似霸道蛮横,其实有这世上最柔软的心,也是这世上最伟岸的男子。能遇到他,实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乐辰景道:“你这一句话我要记一辈子,日后若是敢反悔我定叫你好看!”
乐辰景扬眉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乐辰景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吗?”
白玲珑娇呤一声便窝进他了的怀里,他将手将她搂更紧了三分。他以前曾以为楚晶蓝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魔障,是他这一生也走出来的劫,当遇到白玲珑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悄然改变,他那颗冰冷的心在遇到她之后也一日日的暖了起来。而她的心原也是冷的,在遇到他之后也慢慢起了变化。
两人的心偎在一直,用相互的温度为对方取暖,暖了对方的心,也暖了自己的心。
安子迁带着楚晶蓝走到距杭城还有五十里地的许营时,天色已黑,两人便带着绿叶和明媚儿在镇上寻了间客栈打尖,此时四方战事已了,百废俱兴,客栈饭店也相继开始营业。
四人安顿好之后便在客栈里休息,楚晶蓝好静,便让伙计将饭菜送了上来,四人用完膳之后,忽听得楼下传来一阵渲哗之声,只听得有人大声道:“你这个贱人,竟生了异心,今日里若是好好的东西全交出来我便饶了你,若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只听得一个女子大声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那声音一听竟还有几分耳熟,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安子迁微眯着眼睛道:“是洛冰。”
楚晶蓝微愕道:“洛冰怎么会到这里来?”
安子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事终是有些古怪,绿叶,你去打探打探。”
绿叶点了点头,明媚儿却笑着道:“早听说楼主曾收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妾,我好生好奇,也想去看看。”
安子迁知道明媚儿嫌这几日过的太平静,想去看热闹了,当下轻轻摆了摆手,明媚儿便喜滋滋的和绿叶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到大堂,却见洛冰带着丫环雪莲正拿着一个大包袱坐在那里,两人被几个人大汉围着,两人的脸上竟未露出半分怯色,神情里带着几分得意。
两人的眼里都有了一分惊讶,明媚儿对绿叶道:“那个叫洛冰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凭我的直觉,这女人铁定给楼主戴过绿帽子。”
绿叶给了她一记白眼道:“就你一天到晚都会胡说八道!”
明媚儿扁了扁嘴道:“不信,你等着瞧吧!”
绿叶扬了扬眉,却见那些围在洛冰身边的男子已朝她逼了过去,正要大打出手时,门外突然又冲进来一个脸带银制面具的威武汉子,那人显然是个练武的行家,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些人全部打翻在,然后冷喝道:“不长眼的东西!竟是连万知楼的楼主夫人也敢得罪!”
他这一句话一说出口,把明媚儿和绿叶都吓了一大跳,洛冰虽然是安子迁的妾室,但是安子迁的身份一直是个迷,这世上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多。而安子迁对洛冰并无太多感情,这一段时间又一直在西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安子迁的身份,此时又岂会说她是万知楼的楼主夫人?
而那人的装扮更让两人吃惊,那张面具竟和安子迁平日戴的银制面具有三分相似,而那话里的意思,竟像是说他自己是万知楼的楼主一般。
而那人的话一出说口,客栈里的那些人全部都吓的不轻,忙道:“见过楼主,小的不知夫人是万知楼的楼主夫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洛冰的嘴角微扬,眼里满是得意,她冷哼一声道:“知道错了就好,各掌嘴二十!”
她的话一说完,满屋子的人竟真的开始掌起嘴来。
绿叶和明媚儿一见这情景,当真吃了一惊,见洛冰的目光朝两人望来,两人不敢打草惊蛇,忙极快的闪到门后,洛冰并不会武功,便也没有看到。而那男子的眼里满是得意,并未细看四周,一时间他竟也没有发现绿叶和明媚儿。
洛冰又道:“打完之后把你们身上的钱财全部上交,如今万知楼有难,大家要帮万知楼度过这个难关!所有不从之人,万知楼必不会放过!”
万知楼的名声早已响彻大江南北,如今又值战事之末,那些寻常百姓又哪里能知道那些事情,当即有胆小的就将身上所有的钱财取了出来送给了洛冰,胆大一点的想反抗,却被那男子给狠狠的捧了一顿。
两人看到这些事情之后愣了一下,然后便迅速的回去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安子迁。
安子迁听完之后微愠道:“洛冰的胆子还真是大,竟敢冒充万知楼楼主的妻子!还敢持强凌弱,强收百姓的钱财,我好不容易才制造了假死之事,她这样做不但是要毁了我的名声,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她是断然不能留了,不过在杀她之前我们得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明媚儿笑道:“这事极简单,我去就好,包管治得她服服帖帖的!”
安子迁知道她的手段,当下微笑道:“你好生处理便好,以前绿叶在安府呆过一段时间,想来她是认识绿叶的,你去再合适不过。”
明媚儿当下欢天喜地的正欲出去,却听得隔壁房门打开,只听得老板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夫人这里请,楼主这边请!”
安子迁闻言眼里有一分不悦,他以前将明媚儿留在身边,不过是看她可怜,她又不会武功,身家不如其它的女子清白,他并不是太信她,所以并未将她安排在万知楼里,而是给了她一个小妾的身份,让她在安府里能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可是她倒好,以前在安府不太安生他可以不和她计较这些,可是如今倒过份了,竟和其它的男子登堂入室起来了!虽然他以前从未碰过她,不存在戴绿帽子的事情,而她的行事显然是太过了些。
明媚儿见他脸色不太好,原本嘻嘻哈哈的脸也收了起来。
楚晶蓝大致猜到了安子迁的心思,当下轻挽着他的手臂道:“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了,你再发怒也不迟。”她原本还打算想法子将洛冰弄走,如今看来,倒是不用她费心了,不管今日的事情出于何种目原因,安子迁都不会再将洛冰留在安府了。
安子迁看了她一眼后来缓缓的道:“你说的对,我们先看看她想玩什么把戏再做处置也不迟。”
正在此时,隔壁又传来了洛冰的声音:“好了,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我们,知道吗?”
店家早就听闻万知楼的厉害,见那男子戴了那样的面具,又武功惊人,又哪里能辨别真假,魂都快吓飞了,当下忙一口应承下来,心里却直嘀咕,他只听说万知楼是是劫富济贫的好人,又何时行了这般鸡鸣狗盗之事?那女子是美,却也有几分妖气,又哪里有传闻的万知楼楼主夫人的端庄。
楚晶蓝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隔壁的声音便听不到了,而安子迁的内功惊人,耳力也胜常人数倍,隔壁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
洛冰和那汉子一进屋,洛冰便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出现,我从朱家庄里骗了人家的财物可以说没少花心思,你再不来我只怕都要被人打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娇羞,听起来满是撒娇的味道,再没有一分在安子迁面前的端庄。
那男子伸手抓了一把她的ρi股道:“自然是有事耽搁了,否则我又哪里能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洛冰咯咯一笑道:“算你来的及时!也不枉我的这几年来一直对你牵肠挂肚!”
那男子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后道:“小宝贝儿,我又哪能让你失望?”
“算你有良心!”洛冰千娇百媚的道:“我原本想混进安府里去,依着安子迁那纨绔平日的行事和我的手段,自能从他那里骗到用不完的钱财,可是没料到那混蛋竟是自我进门之后,就一直对我不闻不问,除了安府里正常的吃穿用度之外,竟是连一两银子也不多给,白白让我在安府呆了那么久!”
“那是安子迁笨,放着你这样的绝色也不知道享用!”那男子的手不规矩的朝她的胸前摸了过去,引得洛冰一阵颤抖。
她嘻嘻一笑道:“我一直觉得他不是男人,我和他刚成亲的那段日子,我可没少用手段勾引他,他竟是视而不见!正经起来的样子又哪里还有半分在青楼里寻欢的模样,他的那些妻妾,平日里想见他一面都难,他却独独只宠楚晶蓝那样冷的像冰一样的女人,当真是让人恼怒紧。那楚晶蓝除了出身比我好,其它什么都不如我!我原本想要寻个机会把那女人给弄死,然后再设计让安子迁娶我为妻。不想这两人一离开安府就是大半年,我守在深闺之中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就算是想寻个机会想将楚晶蓝腹中的孩子弄掉也是不可能。而二少爷又小气的要死,平日里看起来也是色眯眯的,我想去勾引他却反而被他大骂了一顿,二少夫人那个贱货竟当着所有人的面骂我不守妇道!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
那男子搂着她道:“你也不用那么生气,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我而言,你就永远都是我的!如今安子迁和楚晶蓝死在滨城,对我们而言实是一件好事!安府的五房那边只有你一人了,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安府的家业,安子期虽然是代家主,但是终究不是家主,行事也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我以万知楼楼主的身份为你撑腰,想来他们也不敢为难你半分……”
安子迁听到这里,大致明白事情的原委,也猜到以前有人说洛冰曾和其它的男子见面怕就是这个男子,他平日里脾气算是极好的,此时只觉得有人利用了他的好脾气,也是他不是那种贪恋女色的男子,否则只怕也得像苏连城一样,栽在一个青楼女子的手里了。
而他和楚晶蓝一直留在滨城,滨城暴炸,为了遮人耳目,他曾让苗冬青假传了他和楚晶蓝双双炸死的消息,不想竟被洛冰拿来做文章!
他越想越气,当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楚晶蓝早知他在听隔壁说话,不想他的反应竟如此之大,当下一怔,他却抬起一脚“轰”的一声便将那堵墙给踢了一个大窟窿,楚晶蓝和他做了一年多的夫妻,还未见他如此大怒,当上便呆在那里。
明媚儿却两眼直冒红心,赞道:“楼主发怒的样子真是威武!”
绿叶打了一个寒战,然后给了明媚儿一记白眼。
墙落下,楚晶蓝看到隔壁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鼻子,嘴角边有了一抹鄙薄。
洛冰和那男子一看到安子迁都吓了一大跳,安子迁也认识那个男子,他纳洛冰为妾之前曾和那男子为了洛冰大打出手,当时洛冰向他哭诉那男子如何如何强逼于她,他觉得她甚是可怜,当时也未深究,只是将那男子给轰走了。今日一见,才知道当年之事不过是洛冰早就布好的局罢了,看中的不过是他安府五少爷的身份罢了。
安子迁的手一抬,那男子的脑袋便已和身体分了家,洛冰原本和他半一祼相拥,一扭头怀中人的脑袋已在地上滚动,她顿时吓的魂都要掉了,定睛一看却是安子迁,只道是半夜遇到了厉鬼,当上忙磕头道:“五少爷,你来的正好,这个恶霸想欺负我!好在你在天有灵及时赶到我才躲过了这一劫!”
安子迁发现有女人装起来那真是一等一的厉害,也难怪苏连城会被人蒙了眼睛,他嘻嘻一笑道:“冰儿是天底下最聪明最漂亮的女子,我舍不得冰儿,所以才来看看看冰儿,不想却撞到了这一幕!你说我是不是该向对他一样的对付你啊!”
洛冰早已吓的魂不守舍,当上哆嗦的道:“五少爷,我知道你死的甚冤,但是你不要来找我,那都是皇上的意思,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皇上的意思?”安子迁实在是听不明洛冰的话,滨城之事她又如何得知?
洛冰忙道:“我原本是洛王爷在商州的探子,因为做错了事情原本是犯了死罪的,我假死逃出来之后只得藏身于妓院,后来见妓院也不是藏身之所,后被五少爷相救,这才有了安身之所,不想安府却被封为皇商,王爷亲自来封,怀素认出了我的身份,王爷便让我将功折罪,让我好生在安府里呆着,挑起安府的事非!我是无意中发现你的屋里有银制的面具,这才将面具送到王府的!我真的不是存心害死你的!”
安子迁闻言微怔,当下咬着牙道:“你什么时候把面具给到王爷的?”
“五月初九,到西京大概是五月十五左右。”洛冰打着哆嗦道。
安子迁想起以前洛王对他的种种试探,这才知道原来洛王早就知道了他就是银面阎罗的身份,却故意数番试探,其目的不过是让他惶恐不安,然后又让他以为有洛王并不知晓他是银面阎罗的身份,这才方便洛王的布局。
他知道这个消息暗暗吃惊,暗骂洛王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把所有的机关都算尽了!难怪洛王从来不问白玲珑和许晓玉银面阎罗到底谁,原来他是早就知道了,那样看似光明磊落的行为,其实却是最阴险的算计。
洛冰的事情实在是一个意外,安子迁半蹲在洛冰的面前道:“父王待我和晶蓝甚好,怎么会存心害我?”
洛冰轻咬着唇道:“其实王爷从来都没有信过任何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个局而已。我听以前为洛王做事的姐妹说,这一次滨城之所以会暴炸,不过是皇上早知滨城里埋有炸药,想将计就计的炸死你罢了!”
安子迁听到这一句话顿时遍体生寒,那一日洛王重病,乐辰景带兵来攻,洛王早知滨城之中满是炸药,却并未知会乐辰景,这中间含了什么样的心思却是无人得知了。是想借他的手一举除掉乐辰景?还是只是想取他的性命?他一时间竟也猜不透洛王的心思了。
其实洛王当日将计就计的布下那样的局,心里一直极为矛盾,当时乐辰明在安子迁的手上,他一方面不想再让安子迁能用乐辰明要挟他,另一方面又盼着乐辰景能救出乐辰明,而他又恰好病重,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他的计划,就算是想阻止乐辰景也来不及了。
洛王知道安子迁爱极了楚晶蓝,必不会让她涉险,所以安子迁必会早早派人送走楚晶蓝,那一日清晨听到楚晶蓝被炸死的消息,洛王倒是发自内心的难受。
洛冰见安子迁面色不佳,此时灰尘已经尽散,油灯的光华从隔壁透了进来,安子迁侧身而立,投下了一个大大的影子,她陡然察觉到什么,然后大惊道:“五少爷,你没有死!”
“你就那么想我死吗?”安子迁冷着声道:“不过我若是不‘死’,又哪里会知道你的这些事情,冰儿,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会藏秘密!”
洛冰闻言大骇道:“那方才……啊,你不会真的是万知楼的楼主吧!”
“看来我是真的吓到冰儿了!”安子迁轻叹一声道:“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就是万知楼的楼主!”
洛冰闻言吓的欲逃跑,明媚儿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道:“你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贱货啊!什么人不好骗,竟骗起我们的楼主来了,我看你是真的活够了!”
她的话一说完,当下伸手便给了洛冰几个大耳刮子,洛冰本不会功,这几下挨下来当即晕了过去。
安子迁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枚银针将洛冰穿心而过,他冷冷的道:“这个贱人不必再留了,折磨她只会脏了我们的手。”
楚晶蓝第一次看到安子迁这样杀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安子迁的眸光幽暗,她走上前轻轻拉着他的手道:“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安子迁扭头看着她道:“我知道事情是过去了,只是终究是有些生气,人言红颜祸水,原来名字不叫红颜的女子也是祸水。”
楚晶蓝的眸光闪了闪,安子迁又缓缓的道:“不过现在知道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那些藏匿在暗处的危机已经解除,我们便能安心的生活在一起了。”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甚是,只是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四哥知道的好,否则他的心里怕是会极难过。”
安子迁轻叹道:“那件事情的确会寒了所有人的心,皇族中人的骨肉之情竟是淡陌至此!”
“因为我的远溪看透了那些事情,所以能放下所有的名利和我守在一起。对我而言,却是世上最大的幸福!”楚晶蓝定定的看着他道。
安子迁的眼里也有了一抹暖意,轻轻地拥她入怀道:“我还是宁愿拥有这世间最简单的爱情和亲情,我这一生,有你足够!我要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父亲!”
楚晶蓝闻言微微一笑。
客栈之前,乐辰景和白玲相携而立,两人的武功都极好,屋子里的对话都听到了七七八八,乐辰景的眸子里满是幽深之色,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白玲珑知道他的心思,当下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乐辰景回眸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柔声道:“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好好爱你,我也相信你,会好好的疼爱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也相信,纵然你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也能拥有世上最温暖的亲情,会永远拥有我的爱!”
乐辰景的眼里的寒冰散去,换上淡淡的温暖,他轻声道:“我信你!”
白玲珑咧嘴一笑,眼里是满满的温柔,那一句“我信你”郜成了他们日后风雨同舟时共同的信任。
洛王原本身上受了不少的气,回到西京之后病竟又重了三分,郭品超被召进宫为洛王诊治,当他看到洛王的躺在以前皇帝所躺的龙床之上时轻轻摸了一下鼻子,这个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极巧的,洛王因为受了风寒而引起了咳嗽之症,在他放在床底的那枚药丸的作用下竟让病情严重了许多。再加上之前太医所开的那些药,原本治病的良药竟成了不折不扣的毒药!
他伸手一探洛王的病势,便知洛王已经回天乏术,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静静了开了几副药,便对乐辰景说了句:“尽早准备。”
乐辰景知他话里的意思,当下只是眯了眯眼却并未多说什么。
一个月之后,齐太祖驾鹤西去,太子乐辰景登基称帝,史称齐太宗,他登基之后,轻瑶薄赋,用休养生息之法治理国家,仅仅数载的的时间便将西凤国治理的井井有条。
齐太宗登基之后,娶青家之女青鸾为后,有人传言当朝皇后像极了前朝末代皇帝的德妃万青鸾,为了这件事情御史曾进言阻止,乐辰景当堂说御史放屁,不顾众人反对立其为后,史称仁明皇后。
仁明皇后和齐太宗大婚之日,收到了一份来历不明的贺礼,那贺礼只是一封信一把钥匙,两人大婚后的第二天,便去了信上所指之地,两人来到明溪之畔,穿过长长的遂道,打开那座巨大的墓门,里面堆积竟是五十万担米粮和价值千万两的金银珠宝!
乐辰景听到太医这番话后,想起皇帝和洛王的死来,顿时明白他们之所以重病,也不过是因为这颗珠子而起!他的眸光深沉,将珠子收于掌内,冷冷的道:“庸医胡说八道!朕的龙床之上又岂会有那等东西?这颗珠子不过是一珠普通的黑珠罢了!”
太医会意的道:“微臣该死!是微臣检查不周!”
“下去领三十大板!”乐辰景说完拿着珠子扭头而去,绣到无人处,他看了一眼那颗珠子,嘴角微微上扬,将珠子丢进不远处的明池之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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