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赫舍里氏,李德全并没有走:“格格,皇太后要回宫了。”
“是,谢过李谙达。”这是玄烨叫我去送送慧姨娘,慧姨娘想必有话要跟我说吧。
从慧姨娘的宁寿宫出来,谢过慧姨娘唤了送我的丫鬟,独自行走在昏暗的深宫大道,心事沉重。这宫,我呆了六年呢,闭着眼睛走想迷路都难了。心事,是为着慧姨娘方才意味不明的话语。
她说:天心,过几天你就要及笄了,是个大人了。有些事呢,不用老祖宗多说我们也是心里有数。你的容貌才情到哪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心思七窍玲珑,纵使乖巧也与众不同。本来姨娘还有些担心,这次听你吹奏这一曲,就知道你这孩子仍然是孩子,禅定之心一如当年。你这不开窍也不知是好还是坏。这京里事儿人儿都繁杂不比江南,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看向手中的精巧团扇,绣着典型的江南仕女图,可是费了番苦心的。这是慧姨娘提前送我的及笄礼。一个从未去过江南的蒙古女儿,为了我准备的独特的江南大礼。
低头看着团扇,不小心撞到了墙,揉了揉脑袋感叹自己居然走路都会撞墙,是这宫里的格局变了还是我方向感差到连直线都不会走了。转个身继续前行,又撞了面墙。哎?走到死角了?
抬头一看,哪里是墙,原来是玄烨啊。
“叩见……”
没待我行完礼,他就一把把我扶了起来。
“怎么没叫人跟着?” 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但我怎么就觉得他在生气。不过撞了他两下而已,犯得着生气吗?还不是他故意站在我面前给我撞的。他该庆幸我用的力气不大,不然这会子就该摸着胸口叫痛了。
“这路,想迷也迷不了啊,我让她回去照顾慧姨娘了。况且,偶尔一个人走走也好。”
行走在路上,还是当年的路,不过两个小小的人都已经长大了。
“有心事?”还是那样的敏锐。
我想了想,对于玄烨原本是不需要隐瞒什么的,可是慧姨娘那番话可叫我怎么讲呢。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了,简直是在直接跟我说我注定是皇家的人,要动心也只能对表哥动心。可是十五岁会不会太小了一些儿?搁现代,整个一早恋。可要这么说的话,玄烨十五岁已经有孩子了,早熟的不能用常理形容。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一些。
他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件纯白色的毛披风,高高的领子镶满雪白柔软的狐毛,贴着脖子耳朵,一穿上就是温暖满身。
“好漂亮的披风啊。”抚着柔软如雪的披风,不由得感叹道。
他没有多说什么,除了眼中那一抹宠溺让我下意识的开心起来。
月上中天,一轮银亮的光盘毫不吝啬的把光辉洒向世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同时抬头看着这轮美丽的明月,不同的人心看到不同的月亮,可是能同时仰望,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凉如水的深夜一起望月,身后有他会给我依靠,一种安心甜蜜的温暖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出的宫来,温顺驾着马车在宫外候着我。
听着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掀起马车帘子,坐到了温顺旁边。靠着他衣着单薄仍然温暖的身子,抬头看月亮。天空有流星划过。
从袖袋里掏出常宁送我的东西,借着月光看清了是一条白色的方巾,雪白雪白没有任何的花色,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芒,触手柔软丝滑盈香扑鼻。我把丝巾抛起,落在头上,仿若自己便是那身着雪白婚纱蒙着面纱的新娘,坐着午夜十二点的马车,身边是自己的黑马王子。一种童话般美好的感觉。
“温顺,你看,我像不像新娘?”
扶着马车椽站起身来,拥抱月光。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温顺不会让我有任何危险的。
风隔着面纱吹到我的肌肤上,带来月光的问候。
暗夜的美丽,纯洁的惊心动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清雅的箫声,在康熙十二年的元夕之夜飞进京城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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