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下,少年坚挺的身姿,端方秀丽。稍稍上勾的眼尾,洇着灿然的光色。一道稀薄的长影,挨在微眯的凤眸上,似笑非笑。
“……”诽腹落在心里,本想一吐为快,终是沉于少年璀璨墨眸中,止了声。
“嗯,下筷吧。”
狗子唇色弯了弯,拿来两只空碗,揭去酒坛上的封口,各自倒满。他抬臂,朝魏郎中方向举了举,不等他有动作,便仰头一饮而尽。
魏郎中的字里行间虽毒,却也知情识礼。狗子于他敬酒,在他眼里,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示弱的一种表面。他也做不来一惯落人脸面的事,就着上次的不快,消弥于杯中酒意里。
两人一杯接一杯,你来我往,倒也和睦。
占喜用饱饭,先一步离开,给他们留足空间。
推杯换盏间,酒意些许上头。
狗子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肆意洒脱。只见,他倾身斜倚,靠向身后椅背处。微微扬起下颚,狭长的眼眸里,似有还无地撩起几抹旖色。
不经意对上,亦或酒意的驱使。魏郎中只觉头眼发昏,更醉了。
他心慌意乱地站起身,毫无意外地撞翻了身前满酒的碗盏。香醇的液体,顺着桌沿滑落,滴在他鞋面,渗入脚背。
沁凉的酒,此刻却意外地烫口。魏郎中倏然呛咳几声,而后便是抑止不住,撕心裂肺的疯狂闷咳。
狗子晃悠悠起来,过去抚上削肩薄背,重重拍了几下。不料,咳嗽声越演越烈。他启唇轻笑,口里不乏调侃,“你们行医的,底子这样差?”
少年清俊凌厉的指节,像是缠着灼息,刺地魏郎中后背麻痒微烫。他惊跳着躲开,而后见鬼般地凝了狗子半晌,陡然转身逃回房中。
狗子望着桌上剩下的小半坛酒,嗤笑一声。
东侧房门已关,想必占喜他们已然入睡。苍穹披挂着斑斑点点的夜幕,冷夜的风,吹散了少许酒意。
他起身,望向东边厢房一眼,而后脚步虚浮地离开。
刚一动,身后的门又打开。占喜自门内出来,赶上正欲归家的狗子,关切道:“可是饮多了?你一人能走回去吗?”
“不妨事。左不过一条街的脚程,可比之前上山的那条路,要平坦得多。你回去吧,不必送了。”
说罢,他抿着唇,往右手处探了探,那里黑黢黢的,空洞且寂静。他却耳尖地听到了微若蚊蝇的声响。
在占喜诧异地目光中,他抬臂往那边挥了挥,扬着少年人,独特的音嗓。
“走了,下次再来寻你饮酒。届时,希望你仍能好言相待。”
占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一望无际的黑,再看不见半分异样。
“当真吃醉了,哪里有人在?还是我送你吧,免得滚在哪里起不来。这种天,宿在外头,人是要冻僵的。”
狗子浑不在意,摆摆手,道:“回去回去。我一个大男人,何需你一个女子相送。走了,你的事我放在心上的,明儿定给你送来消息,你且等着吧。”
“那你路上当心着些。”
“嗯。”
少年挺俊的身形,没入黑暗里。寂寥、萧索,透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深沉。
占喜回身,清晰地听到门扇阖动的声响。只一瞬,转而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