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喜偏头,疑惑看去。
“我现下叫薛致,你在人前,可唤我此名。至于人后你想如何唤,随你高兴。”
占喜默然,随即不可遏制地俯身大笑。连续的阴霾,总算破出,晃眼的笑靥,晴空万里。
话说回来,占喜唠唠叨叨,跟在赵寅父子身后再三提醒。直到他们走出半里,聒噪言犹在耳。
两人默契回望,而后无奈相视一笑。
占喜送两人出了门,便想着将院里的菜地翻弄出来,等天气回暖时,好种些的菜蔬。
“虎儿,帮阿姐将这把菜送去窝棚,顺道将今日的鸡蛋捡来。”
占虎蹬着短腿迈过门槛,“阿姐,在何处?”
“喏,”占喜头也不回地指着左后方的那堆枯黄残叶,“挑些青翠的出来,拿去后棚,大骡今日还不曾喂过食,怕不是要掀翻了棚去。”
想到那倔性畜牲,占虎捂嘴嘿嘿直乐。
“去吧。仔细着些,它脾性甚差,莫叫它伤着。”
“骡儿可乖,它才不会。”
占虎捧着大把鲜嫩菜叶,一溜烟地跑了。
越近晌午,日头越发强劲。细密的汗,一茬接着一茬直往外渗。不多时,占喜后背闷湿一片。清凉与温热交加,紧紧地沾在身上,好不难受。
“你个贱人,是从窑子里出来的不成,专勾三搭四。前些日子还见你风骚地扭着腰,进了顺子家,今日倒好,敢敞着衣襟在我家门前晃荡。真当我是个纸糊的?看不打死你个烂货。”
远处声声尖利地叫骂,你来我往,不时蹦出几句污言晦语,朝这方跑来。
凌乱的脚步,一步紧跟一步,占喜站起身,挡下刺目的光线,眯眼眺去。
“呵!”
瞧是谁?
人近了。
首当其冲的是半敞衣衫的王桂花,不知是被抓的,还是自己揭的。襟前的领口扯开了线,半副肩膀堪堪掩在她那件宝贝素绵裁的衣裳下。她边跑,边侧脸朝后骂出几句,“你家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但凡身正些,也不至于看到我,眼睛转也转不动了。倒是你,瞧瞧,体胖耳肥,光是那膀子,哪里有个女子相。嫌你也是真,合该端盆水照照,人总应该有自知之明不是。”
“你……你放屁。再怎样,总比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强。不知给人玩了几手,如今浪到村里来了。既归家,好生待着便相安无事,偏生搅得各家鸡犬不宁。你且等我抓着你,送你去村正家,讨个说法来。”
身后拉拉杂杂跟着几个妇人,有的占喜瞧来眼熟。其中一个圆脸妇人,是村东头汪柱儿家刚讨来的新妇,有的脸生,她不认识。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等着我将你家男子勾到手,休了你归娘家当弃妇去。”
王桂花竟大言不惭到这地步,激得身后的妇人,撒开腿,猛地往前冲。不知何故,竟一个人也不是王桂花对手,生生看着眼前之人与自己间的距离渐远。
一年岁最长,身形圆胖的老妇,喉间呼哧呼哧,像是喘不上来气。她脚步缓缓停了下来,撑着膝头,嗓音哑道:“妮儿,阿娘跑不动了,我回头喊你阿哥阿弟去她家守着,你万要将人逮回来。”
占喜抱臂挑眉,看着眼前的闹剧。不想此场景,王桂花竟还笑得出来。撇撇嘴,轻叹两声,让就她来做这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吧。
转目四下看去,而后从院里柴垛间抽出几根臂粗的木棍,状若无意地甩手扔在几人的必经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