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雨势逾大,占喜等不及,穿好蓑衣,关门走了出去。
潮润的水汽,猛然拍向颊面,密翘睫羽上,挂满迷蒙的雾色。她就着湿透的水,胡乱抹了把。
泥水混合的小道上,污烂湿滑。好在出门前换上了木屐,趟过丛丛细流,脚面也不见半分狼狈。
上水村,离杨树沟五里开外。
平日只需两刻钟的脚程,眼下时辰已过,她还未见村子的影儿。天渐渐暗了下来,占喜估摸不出具体时辰。
欣喜的事,雨势稍小了些。紧紧身上的蓑衣,步子不由加快。
等她到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
微弱的烛火,藏在麻色油皮纸制的灯笼里,忽明忽暗。木屐敲击地面,在寂静的雨雾里,犹显沉闷。
听见脚步声来,几颗圆润的脑袋,不约而同地探出门外张望。面上露出愉悦之色,在看清人时,他们又颓然地避回门内。
“虎儿!”占喜朝门内喊了声,“请问各位小学子,可见我家占虎了?”
一身形微胖的小子转身,指着里间说道:“方才见占虎在还学堂里收拾书册,应该快出来了。你若等不得,可进去寻他。”
蓑衣洇着水汽,淋淋沥沥,走哪,水就流到哪儿。她不想进去脏了原本干燥的屋子,抻着脖子,直往屋里瞧。
不多时,不家伙宝贝地将书袋护在身前,摇摇晃晃地出来了。
“虎儿,阿姐在这里。”
举臂挥了挥,衣上的水滴,猝不及防地悉数洒在眼前几个小子的面上。他们齐齐哀叫,占喜刚想抬手帮他们拭干净,又想手上更潮湿。一时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几张怒容。歉然地笑了笑,“对不住各位,我一时忘记。”
好在占虎平日在学塾里人缘极佳,众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并被承诺带糕来于他们分享,几人才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占喜。
“下这么大的雨,阿哥今日怎没来?”
占喜揭开蓑衣,揽过占虎往身边靠了靠。
“阿哥与爹巳时去城里送货,我出门时,他们还未归家。怕等他们不及,先来接你了。天可黑,小心脚下。”
路面积了不少水,占喜穿着木屐,仍漫过了脚面。她把斗笠戴在占虎头上,又把蓑衣解下来,披在他肩头,系了个死结。后在他面前蹲身下来,“道上全是水,来,阿姐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占虎抖抖身子,低头看向眼前半蹲的人影,忙解脖下缠死的结扣,“阿姐快穿上,外衫都潮了。”
“不怕,上来,我背你。衣衫湿了到家能换,你怀里的书册潮了,可就没法复原了。”
最终还不拗不过,占虎轻轻趴在占喜背上。
记忆如昨,纤瘦柔软的肩背,还是那股清甜的香味,自她衣里散进鼻腔。占虎揉揉微酸的鼻头,闷闷道:“我很重吧。”
“不会,阿姐有力气。”
话间刚落,占喜脚下打滑,一个踉跄,两人险些栽倒。亏得她眼疾手快,握紧身旁一棵横生出来的枯木,才堪堪稳住倾倒的身子。
强忍痛意收回手,用力攒了攒。
“喝……喝……”
隔着重重雨幕之下,她眯眼细观半晌,轻轻笑了起来。
“阿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