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歸路迢迢 菩提樹下 坐忘百年局

簡嚴像是知道自己回到了十剎海，他虛弱地道：「菩提樹。」

古鏡和尚問道：「智首大師庭院裡那棵？」他得到的回答是搖頭。

簡單急問：「義父家裡那棵？」沒想到簡嚴還是搖頭。

簡潔問：「娘那裡那棵？」依她想應該是了，不料還是錯了。

十剎海很多地方種菩提樹，簡嚴到底指那一株，他們又連問了幾處，簡嚴卻是一直搖頭，真快急死他們了，最後是簡嚴用盡力氣再說：「最後……」兩個字時，簡潔才想到父親出事前，曾經在異生門和自然門地界上種了一株幼小的菩提樹。

「禪悅之野那棵？」

那可說是十剎海最小最年輕的菩提樹了，父親怎會只想著它？大家都想可能又猜錯了，簡單正考慮請來自然門的菩提樹神問一問，沒想到這次簡嚴露出笑容了。

古鏡和尚問：「大師可是想去那裡？」

簡嚴點點頭，於是他們馬上將人帶到禪悅之野上，找到那株只有百年之齡的菩提樹，簡潔見它雖然只有百年樹齡，卻長得非常高大茂盛，鬱鬱蒼蒼，風華正盛，便上前敲敲樹身，叫道：「有人在嗎？」這是她叫喚樹神的方式。

沒想到這株菩提樹的樹神，竟是來個相應不理，叫了半天也不現身，讓她和簡單兩個等得一臉疑惑的，簡嚴掙扎著搖搖手，指著樹下一處看來挺舒適的位置，表示自己要去那兒，他們便將他安置在那裡。

簡嚴摸了摸樹身後，便努力盤起腿來，將身體調整好後，就這樣定定坐著，不再理會他們，師兄弟三個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一直待在樹下。

簡單和簡潔非常擔心父親受到的魔害，可是眼前也不知該如何救治，他們只希望智首和尚和行願大師，或者師護輪首座能來一個，教他們該怎麼做。

這時古鏡和尚忽然道：「那金羽毛竟有這等力量，直直將魔王給打得老遠，連帶將那兩個女天魔也掃出去，我遠遠的看見時，真是被那威力給嚇住了。」

簡單驚道：「那最後捏住我們的是魔王？」

簡潔Сhā口道：「我還以為是隱藏天王。」

古鏡和尚笑道：「不是，他就在你們正上方出手，你們被遮住了所以沒看見他。」

簡潔終於見識到金羽毛的力量了，可是她心中卻充滿疑惑，這金羽毛還會自己看時機出現？它還會選擇不出手攻擊無能勝天王，而是待一會的等魔王出手，自己才現身？雖然當時她正第二度使出*，可是她自己清楚得很，那時根本還沒完成召喚過程。

最怪的是，這金羽毛*成功使喚的竟是手上的玉環，好像她修的不是金羽毛而是這玉環了，這到底怎麼回事？五婆婆和三爺爺應該不會搞錯才對呀？

簡單上前摸摸那棵菩提樹，奇道：「這棵樹的樹神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不理我們？」

古鏡和尚皺眉道：「是有點奇怪，不過看來沒什麼問題。」

簡潔問道：「我聽說師兄和師姊陪著師父一起閉關了？」

「是，師父決定修虛空藏*，我們兩個得去護關才行。」

兩個年輕人驚喜道：「師父修成了？」

古鏡和尚微笑點頭道：「可能這會兒，他正在門口大顯神通哩！」

簡潔懊惱道：「哦！真可惜，我們竟然錯過見識一下的機會。」說是這樣說，就算當時真可以選擇留下來，她也不會同意的，畢竟還是老爹要重要多了。

簡單微笑道：「那師兄呢？今天看師兄和師姊一出手就將滿願天王的魔子魔孫給嚇得尿褲子，就知道師兄師姊功力大增了。」

古鏡和尚笑道：「沾了點福氣唄！你們兩個也不差，竟然能將無能勝給打得遁回去，要知道他還真是沒敗得這麼離譜過咧！」

簡潔看著手上的玉環，兀自不解道：「我真不知道這玉環有這麼大威力，原以為它只是能測出魔蹤和騙騙隱藏天王，沒想到它還能破魔了。」她想到五婆婆和三爺爺曾說自己只要煉成金羽毛*，如此會再度落入隱藏天王手裡的機會就微乎其微。

如果在隱藏天王第二次出手時，自己聽話的早早將大法煉成，也許鷹王就不會傷得那麼重了，她嘆了口氣，想著那隻非常勇敢的大鵬鳥，不知道牠復原得如何了？

她正想著老朋友，天空竟傳來一聲鷹唳長鳴，讓他們*出驚喜的表情，仰頭看了半天，才看到一團更亮麗更耀目的金焰往這裡飛來。

簡潔高興的大叫：「哇！你好啦！」

鷹王噗噗收起兩扇大翅停在那棵菩提樹上，說道：「我這新羽毛如何？」

簡單笑道：「漂亮極了！希望它的功能能更好。」

鷹王奇道：「什麼功能，防水嗎？」

簡潔笑道：「這可是天大的秘密，不能這樣直著喉嚨說。」

鷹王一跳下樹，故做不悅道：「要我下來就說一聲，什麼天大秘密？」

簡單道：「你得再小點，我們才好說悄悄話！」

鷹王最不喜歡讓自己變得小小的，忍不住又生氣地鳴叫一聲，但還是變得比他們高一點，然後將頭低下來聽秘密。

「你知道你身上每一根羽毛都能讓人完成一件事嗎？」

「有這種事？」鷹王疑惑問道。

簡潔低聲道：「老鷹王沒告訴你嗎？」

「我老爸只告訴我，要好好愛惜自己的羽毛，我還以為牠是打個比喻而已。」說著三個一起笑了起來。

「你義父義母呢？他們也沒提這件事？」

鷹王搖搖頭正要說話，突地大家眼前金光一閃，三爺爺和五婆婆一邊現身一邊道：「不告訴你，是怕你以後太愛自己的羽毛，像有些大鵬金翅鳥一樣，為了那一身寶貝，竟然選擇繼續當隻鳥，而不願超出三界了。」

鷹王道：「我雖然很自豪自己長得這麼漂亮，可是我始終當這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五婆婆笑道：「別忘了這話哦！」

古鏡和尚上前見禮道：「兩位老前輩好，好久不見了。」

兩個女媧遺民雖然對護輪首座有點不滿，卻是對他的徒弟們都一付看得很順眼的模樣，三爺爺笑ⅿⅿ道：「古鏡啊！看來功力大進囉！原本我們等著修理那個賊女道士，沒想到被你們搶先了一步！」

古鏡和尚紅了臉急道：「呃！真是，真是不好意思，小僧要是知道兩位老前輩等著出手，就不敢在關老爺面前耍大刀了。」

「有什麼關係！讓我們看到你們都非常長進，也讓我們開心一下啊！」

簡潔這時急急拉著婆婆和爺爺轉頭看看自己的父親，憂慮道：「你們快來看看我爹，他不知道會不會有事？」說著將簡嚴受傷吐血的經過說出，也將那段肥球女道士離奇如謎的經歷說了一遍。當然也說出了心中的隱憂，深怕父親過不了這一關，而要往下界投胎。

三爺爺和五婆婆繞來繞去，幾乎將自己下半身給纏在一起，才將簡嚴給瞧個仔細，兩張老臉上滿是納悶不解的神情，甚且還一付越想越不透的才糟。

簡潔急得直扭手指頭，簡單則像根棋竿一樣面無表情動也不動，古鏡和尚則不停摸著自己的光頭，鷹王則是左眼瞧一下，然後再換右眼瞧一下，似乎這樣才能將簡大俠給看清楚。

最後，五婆婆道：「我那天說的話妳記得吧？」

「那天說那麼多話，到底是那一段？」

「就是妳老爹佈局的事啊！」

「可是，妳不是說沒人知道嗎？」

「是啊！你們忙了一兩個月的知道什麼了嗎？」

兩個年輕人一起搖了搖頭，仔細想想他們還是停在起始點，對於有關百年前佈下的棋局，真是半點不知，也沒任何突破的了悟。

三爺爺嗤地笑道：「連我們偷偷跟著你們晃來晃去的，把下面的朋友都給拜訪一遍了，還不是什麼也沒觀察出來！」

簡潔急道：「難道真沒半個人知道嗎？」

「肯定有，只是不會在這時間說出來！」五婆婆斷然道。

「為什麼呢？」簡潔簡直是捶胸頓足了。

「啊！可能要我們有點事來動動腦！」三爺爺打趣道。

「可是我爹……」她話沒說完是因為，又一道金光出現在禪悅之野。

行願大師上前見過兩位女媧遺民，微笑道：「有兩位大仙在這兒守護觀行大師，我們其他人都安心多了。」

「安心繼續打啞謎，安心繼續說禪語，還是安心的睡大覺？」五婆婆不悅道。

「是安心的四處佈置防衛守護，好對付魔王的挑戰！」

「啊！那厚臉皮傢伙真敢上門來下戰帖了？」

「他追不到觀行大師，沒想到會追到人家大門前來了，被護輪首座一根禪杖給擋住了，面子實在掛不住，只好假裝是來下戰帖的。」行願大師越想越好笑地說著。

簡潔急呼呼道：「行願大師，我爹他……」

行願大師卻道：「我知道，我就是來處理這件事的。」她走到簡嚴跟前，將手中拂塵在他周身掃了幾下，然後收好拂塵雙手結印，也沒聽到她唸什麼咒語的，那印即­射­出一道白光進入簡嚴胸前，跟著簡嚴胸前便自行發出白光，就像之前面對遍照天王襲擊時那樣。

行願大師等白光收斂進簡嚴身體後，才鬆印道：「這是釋音仙子下凡去繡在觀行大師胸前保護他的九宮圖咒，它的功用就是嚴密地保護著觀行大師的魂魄。」

簡單道：「那現在呢？」

「現在必需將觀行大師的魂魄從九宮裡釋放出來，他才能成功的轉換成仙體，恢復以前的功行。」

簡潔瞪眼道：「那我爹之前變得呆呆傻傻的，是因為他的魂魄被關在九宮圖裡？」

「那倒不是，九宮圖只在他危急時，才會護著他進入，其他時間不需要這樣保護他，今天是因為魔王親自來消滅觀行大師，所以圖咒以最嚴密的形式保護他，才會需要我來釋放。」

「可是，我爹身上不是有魔障？」

「是，但這要靠他自己去除，別人是沒辦法的。」

簡單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現在我們只能等了！」

「等什麼？」

「等觀行大師出定，或者，」這老尼姑略頓一頓，續道：「或者等他斷氣！」

簡潔捂住嘴巴才不會哭叫出來，簡單急道：「這是什麼意思？」

行願大師嘆氣道：「他先中魔障，後來又受美極天王和魔王的暗算，真的受傷不輕，他的身體是不是能在這樣打擊下，成功的消除魔障，轉凡為仙，實在難以預料。」

這些話說得在場眾人靜默無語，行願大師又嘆口氣道：「貧尼得去防範魔境來侵襲這裡了，你們也要小心看護觀行大師，古鏡，請你到禪悅之野靠異生門之處守護。」

古鏡和尚合十行禮後，即消失不見，行願大師對兩個女媧遺民告辭後也跟著走了。

簡潔眼眶紅了，但她忍住不哭，只是擠了擠鼻子，便走到父親身邊陪坐在一邊。

那三爺爺忽然道：「我知道那護輪為什麼不來看看老朋友了。」

五婆婆跟著道：「我也知道智首那老光頭，為什麼不敢來，只叫行願一個人來了！」

兩個老傢伙對看一眼，一起啍了一聲，簡單奇道：「為什麼了？」

「護輪不來，是因為看到我們兩個在這裡啊！」

「那智首大師呢？」

「老光頭不來，也是因為我們兩個在這裡嘛！」

簡單愣眼道：「我可以了解我師父不來的原因，可是智首大師為什麼也要避開你們？」

「因為他怕我們會捶著他的光頭，逼他將所有事說出來！」

「這麼說智首大師知道義父百年前佈下的棋局了。」

「本來我們兩個也懷疑他是不是真知道了，今天看他躲著我們就斷定他一定知道啦！」

簡單吸口氣，說道：「我去問他！」

「沒用啦！這老光頭一定是認為現在不能揭開謎底，不然他倒是不喜歡和別人玩猜猜看，像另外那兩個老頑童那樣。」

簡單知道老頑童指的就是上官書和第五劃，他心想這話也對，如此重要的大事，能說的話焉有不說之理？他將眉頭深鎖著，一付又要陷入沉思的模樣。

但三爺爺卻問道：「小乖龍說你要找我們不是嗎？現在可以說你的事了。」

簡單點點頭，拿出百寶囊凝神閉目持咒一番，因為他要拿出來的東西太大了，才需要這道手續，接著百寶囊一開，飛出銀光閃閃兩片光芒。

一眨眼間，在這禪悅之野的平原上，多了兩座八面銀光閃爍的鏡閣，每面鏡子的接縫處都是用琥珀琉璃以法術融化製成的龍柱接合，八角形尖頂連八個飛簷，整個是琥珀寶石雕製而成，讓整座天鏡閣金光銀光交織閃爍，異常耀眼美麗。

鷹王尖鳴道：「這是，天鏡閣？」前兩個字充滿興奮，後面三個字則是疑慮地沉下音調，因為牠左右看來看去的越看越疑惑。

簡單道：「這是天鏡閣。」

三爺爺瞇著眼看，奇道：「我聽說只有一座不是嗎？」

「是只有一座。」

「啍！你是說我們兩個老傢伙，已經老花眼到會將一座看成兩座！」

簡單無奈地道：「眼前是有兩座啊！」接著他將自己去到抱一洞府的經過說了出來，然後道：「我找兩位老人家，就是想請你們分一分那一座是真的，那一座是假的。」

五婆婆白了鷹王一眼，嗔道：「你的羽毛怎地會搞出這種離譜事兒？」

鷹王一臉無辜道：「我之前可是連牠會搞出這樣混帳事，也不知道好不好！」牠說著跳到鏡閣前，看著鏡子反映出的身影，然後用一扇翅膀輕推一下，那面鏡子就往裡打開，牠探頭進去發現天花板和地面都是鏡子，每一面都映出牠雄偉漂亮的形象，讓牠左瞧右瞧覺得很得意，然後下結論道：「原來前後面都能照東西。」

「可是只有裡面那一面，才能讓隱藏天王現形，也才能逼他合體。」

五婆婆卻不大同意地道：「照說上界玉帝親自製成的水晶寶石，加上天池­精­水磨製而成的鏡子，不可能只有一面可以用，另一面不可用的道理。因為那些全是出自天帝的心識製造出來的東西，為了他從禪定中出來時，可以變個身體出來去遊賞一下的地方，不像這裡還多少要受困於物質原形。」

簡單問道：「婆婆的意思是抱一洞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鷹王卻悶悶道：「不管其一還是其二，問題是那一座才可殺了那天魔？」

三爺爺笑道：「小寶貝，依我說，那一座都無法殺了那天魔！」

鷹王怒鳴一聲道：「那我們不是白忙了？」

「白忙倒是不會，你們要這玩意兒，不就是只打著逼他合體的主意嗎？合體就死了嗎？」

鷹王瞪眼道：「只要他在我眼前再合體一次，我就不會讓他再有分開的時候。」

「好志氣，問題是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了，會乖乖再進去給你機會做了他嗎？」婆婆拍拍鷹王翅膀上金­色­的羽毛。

爺爺則是搖頭晃腦道：「再來就是你們連那一座可以用都不知道哩！」

簡單失望地道：「兩位拜託哦！連你們也沒辦法分出真假嗎？」

五婆婆沉吟道：「我們百寶箱裡是有幾樣寶貝可以拿試一試，不過能不能確定那一座是真的，可就不知道了。」

三爺爺卻興沖沖道：「我們這下可以來個主動出擊，叫那傢伙帶著他的灰­色­東西，來這裡玩合不合體的遊戲。」

簡單瞪眼道：「爺爺，你在開玩笑是吧？剛剛婆婆還說他絕不會再上當了。」

三爺爺沉下臉道：「開玩笑？現在還能開什麼玩笑？你剛剛沒聽行願講的話嗎？」

「聽到了！」

「聽到了，還這樣沒警沒覺的，魔王既然發下戰帖，那麼這裡，」他的蛇身可以讓他三百六十度輕鬆的轉一圈，指著禪悅之野全境，他續道：「這裡就是他的目標，那麼他那些天魔裡，那一個可以輕輕鬆鬆來這裡，而不會被攔截的？」

簡單和鷹王面面相覷，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隱藏天王，這讓簡單開始毛骨悚然，心想義父能不能恢復都無法料定，要是那個可惡的傢伙趁此又暗算一次，那所有的努力將全部付之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