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国公往起爬,这动作明显迟缓,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挪到了一旁,低头静候。
皇帝瞧着他,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蹙了一下,吩咐道:
“来呀,赐座!”
裴国公坐下后,皇帝瞧了他一会儿,才淡声道:
“裴爱卿,朕宣你入宫,是因为你生了个好儿子!”
裴国公登时就惊得再度站起:
“皇上,是老臣的哪个犬子犯了事?恕老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还有哪个?自然是你国公府的世子,裴玉明了!”
皇帝的声调仍是如此不辨喜怒,听着淡淡的,裴国公却是不知不觉已经汗流浃背。他来不及思考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管按照自己的第一反应说下去:
“玉明他自幼桀骜,不服管教,若是他果然犯了大错,还请皇上责罚便是,老臣未能教好他,已是惶恐至极!”
顿了顿,等不到皇帝的反应,他便又急急地道:
“早在他去边关当差的时候,老臣便曾修书一封,让他好生为官,踏实做事,多听上峰安排,莫要冒进贪功……唉,怎奈是他性情乖张,不肯听老臣的话,常自作主张,才惹来今天的祸端……”
他一边急急地说,一边却看到皇帝身旁的内侍用一种十分奇特个目光瞧着自己。
裴国公一时想不明白这目光是什么意思,嘴里却还在叨叨:
“……有再多的差错,老臣也定当按律办事,绝不姑息迁就!”
说到这里,他已浑身湿透,汗滴清晰可见落到了偏殿地面方砖上,砸出一个个小水洼。
屋子里的空气显得十分沉闷,皇帝的面容亦十分严肃,难以言说的威压散发开来,裴国公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开始发软。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皇帝淡淡地哼了一声:
“裴玉明为朕办事,办得好与不好,自有满朝的文武替朕盯着,再不济,还有锦衣护卫们的耳目呢。朕平时也听说裴国公宠爱幼子,疏远嫡长子,原以为不过是句笑谈,毕竟裴玉明还是国公府的世子……”
裴国公听着话头不对,忙要分辨,却见皇帝猛一甩袖子,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意:
“如今朕算明白了。堂堂的国公,竟也与寻常百姓一般,独独偏爱幼子!”
“皇上,皇上明鉴,老臣并无此意啊!”
皇帝站了起来,薄唇抿成一线,冷然道:
“你的意思,朕明白得很!朕还未说裴玉明的差事办得如何,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撇清关系,为人父者,凉薄至此,裴国公,你该扪心自问!”
裴国公惊得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皇上!老臣知罪,老臣知罪!”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糊涂蛋!”
皇帝拂袖而去:
“原想着裴玉明孤身在外拼杀,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自该斟酌赏赐,如今看起来,朕倒是可以省了这笔资费了!传令下去,送裴国公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