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哲虽然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却也认出了她。不仅因为她容貌出色,还因为她是间接害死父亲的人的女儿,曾经在校场独自射箭的付如君。
可能是姜哲哲凝视的太久,付如君眼睫一颤,缓缓转头跟她对视,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说出什么来。
姜哲哲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身边又挤过来一个人,孟淑桃试了试弓,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箭术不太行。但就像县主姐姐你说的,哪怕是放一支箭,射杀一个敌人也好!”
姜哲哲笑了笑,转回头时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看向岸边。
冬日里百花凋残,树叶枯黄,岸边的垂柳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天光阴暗间,杀红了眼的蛮族人就是在这时闯了进来,同埋伏在岸边的侍卫厮杀在一起。
这些蛮族人身材高大,肌肉遒劲,浑身带着刚刚厮杀过的煞气,手中大刀上还沾着血。
将军府的侍卫虽然骁勇,但蛮族人多势众,几轮拼杀下来,侍卫越来越少,但他们却死守着廊桥,不让蛮族人踏进一步。姜哲哲似乎能看到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劈开侍卫们用血肉筑起的城墙。
她眼眶酸胀,只恨隔得太远,不能一箭射杀了这些蛮族人。
直到最后一个侍卫战死,蛮族人一刀砍下他的头,用刀尖一挑,高高举了起来,一群人哄笑着走上廊桥。
姜哲哲咬紧牙关拉开弓,静静等着他们走近。
一步,两步,五步,七步……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看清那个蛮族人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时,她蓦地松开紧绷到发麻的指尖,弦响过后,蛮族人的笑容骤然僵在了脸上。
“快撤快撤!”有蛮族人大声喊道。
更快的是一阵疾雨般的箭矢,走在前面的蛮族人来不及撤退,被穿成刺猬瞬间毙命,离得远些的疯狂往回跑,稍跑的慢些就被鬼魅般的箭矢一箭穿心。
直到看不到蛮族人身影了,姜哲哲才放下弓,目光落在滚落到阁楼台前的侍卫头颅上。
这是个年轻人,甚至还有些英俊,脸上沾着血和灰,怒目圆瞪,保留着死前怒吼的表情。
姜哲哲闭了闭眼,有些不忍再看。
这时,旁边的弓箭手们次第放下手中的弓箭,抽出腰间的刀,仅剩的这些侍卫们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在楼前摆好阵势。
姜哲哲的护卫首领向旁边摆了摆手,一直不离左右守卫着她的护卫紧跟着下了楼,只留护卫首领一人守在她身边。
她缓缓握紧手中的弓,手背上暴起青筋。眼中一酸,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护卫首领目光温和地看了看她,又追随着落在下楼的同伴身上。
“县主,我们这些年跟在您身边保护您,虽然远离了沙场,可我们的职责未曾忘记。驱逐蛮族,战死沙场,是我们的最终归宿!”
蛮族人来的很快,他们拆了附近的房门充当盾牌,一鼓作气冲上了廊桥,被阁楼前的侍卫们拦住。更多的蛮族人绕开侍卫进了阁楼,和姜哲哲的护卫战在一处。
姜哲哲的护卫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又擅长团战,不一会就将闯进阁楼里的蛮族人剿灭。又有姜哲哲和付如君在一边放冷箭,形势一边倒,似乎渐渐要将蛮族人逼退了。
可是一抬眼,却有更多的蛮族人从廊桥那端涌来。
侍卫们的刀砍到卷刃,脸上混合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车轮战耗费着他们的精力,一个又一个的侍卫在眼前倒下,流出的鲜血铺满楼前的石板地。
姜哲哲麻木地伸手取箭,一摸却摸了个空。回头对着空空如也的箭囊,她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冬至含着泪摇了摇头,“主子,没箭了!”
孟淑桃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发泄般尖叫出声,“为什么这么多蛮族人?为什么杀不完!北城门被攻破了吗?”
这是盘旋在每个人脑子里的疑问,北城门破了吗?他们没救了吗?
楼上也乱作一团。惊呼吵闹声中,姜哲哲看见回廊外一个黑影如同折翼的小鸟般,急速地扑向大地。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孟淑桃的尖叫声卡在喉咙口,她惊恐地睁大眼,茫然不知所措地问道:“怎,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只有粗重战栗的呼吸声。
楼上又响起一阵哭声,还有人在大喊:“杜夫人跳下去了!”
蛮族人无休无止的进攻,被逼到阁楼里的侍卫,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援军,成了压垮阁楼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远处,又响起了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