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怕什么

这种眼神张碧琴见过很多次。

在无数个赵晓东被家人训斥跪在院子里淋雨的时候。

在赵德平将耳光扇到他脸上的时候。

还有无数次张碧琴坚定地走向赵新东，而把赵晓东留在原地的时候。

那种眼尾泛着红，汹涌的悲痛涌到了眼眶边，却执着着没有落下来的样子，一下子就刺痛了张碧琴的心。

她这一次是实打实地心虚了，只能哑着声音说道，“新东病了，我要马上回去。”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敢正视着赵晓东，可是赵晓东那一抹孤苦无依的身影却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连回避都没有地方可以回避。

赵晓东低头苦笑，神情之中尽是了然。

他挪着身体让开了一条路，不偏不倚地看向了秦老师。

“秦老师你看吧，我就说过的嘛，我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人家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能叫走的母亲，怎么能算母亲呢？”

秦老师自己也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人，虽然她没办法和赵晓东感同身受，但此刻的悲情已然不言而喻。

张碧琴听着有些慌神，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晓东，我不是要抛弃你，我只是先回家去看一看，你知道的，你弟弟从小身体就弱，他经受不住发烧的。”

看着张碧琴神色慌张的样子，赵晓东格外冷静。

他踱着步子慢慢走到了张碧琴的面前。

可是这对母子之间的距离越近，他们之间的心就越远。

赵晓东没有很激烈的情绪，只是平静地问道，“发烧真的是很严重的病吗？那我刚回赵家那晚发烧的时候，你为什么还是让我睡觉在了杂物间，为什么我生日那天发烧的时候，你还是带着赵新东去了游乐园。”

张碧琴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控诉，往日的不堪越发清晰。

她有些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明明身为母亲，应该格外高大的她，此刻却因为愧疚蜷缩在了一起。

赵晓东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继续固执地问道，“原来发烧是很严重的事情吗？那我发烧的时候，你为什么说反正病不死，还说我晦气，还怕我传染给了赵新东，还说我一个男孩子家家的，皮糙肉厚，怎么能那么娇气，怎么能给你们赵家丢人，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

张碧琴被赵新东逼到了角落。

此刻的她确实是无言以对了。

看着张碧琴默不作声地落着眼泪，赵晓东的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只不过是区区的言语刺伤，张碧琴怎么就承受不得了，遥想当初他所承受的，可是比这些事情痛苦千百倍。

他们母子之间终究是不可能有那种骨肉至亲的母子孺慕了。

眼看张碧琴已经无法承受，赵晓东没有步步紧逼，他早就已经不会期待来自母亲的糖果了。

至于现在的退后一步，也不过就是他为人正派的基本道德，与所谓的亲情无关。

“秦老师，请问这样的母亲还有资格在我的登记表上签字吗？”

赵晓东目光空洞地看向了秦老师。

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秦老师有些张不开嘴。

张碧琴趁着这个时候深呼了一口气，直接走到秦老师的身边，手法利落地签下了大名。

签名之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汹涌的自责和愧疚，险些要把她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