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很久没见到他了,他来上海,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又长高了,不过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
过了暑假,他就该上六年级了吧。
“小梦。”他一进来,就笑着喊了我一句,露出一口不算齐的大白牙,我觉得他笑得不太自然。
我戴着口罩,正盘腿坐在床上绣十字绣,电视也还在放着。我回了他一个笑,应和了他一句:“你来了啊。”
“嗯。”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听妈妈说的,戴上一次性医用口罩,换了鞋,几下跳到我床的这边,一屁股坐到地板上,跟着看起了电视。
我的卧室属于“特殊地带”,虽然整个套间的地板都被妈妈拖的干干净净的,但进我的房间还是要换鞋。而且要戴口罩,就连妈妈都要戴。
我看着他坐下的背影,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几个月的时间,因为很少跟人交流,我差点都丧失了聊天的本能了。
弟弟不说话,我也没说话,拿起手中的针,继续低头绣了起来。
“火车上好冷啊。”他突然说了一句。
我拿着针的手一愣,缓缓抬头,正好他也在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应该是放松的吧。
他又说:“我和爸爸坐在空调上,快被冻死了。”
我听着有点想笑,大夏天的,居然还被冷到了,便随口一问:“没带衣服啊。”
可是,问出口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和他聊上了,原来,只要我可以,我还是可以和别人聊天的。
打破了突然一见面的生疏,我和弟弟之间的气氛渐渐和谐起来。
他说没带衣服,空调吹着冷。
我问他,火车上的人是不是很多?现在刚暑假,旅游的,父母接子女去外地的,比比皆是,人肯定是多的。
但明知道答案,还是想问,还是想从对方嘴里听到答案,这可能就是聊天的乐趣。
弟弟来了,爸爸也来了,爸爸一进我房间,就用大手摸了摸我的光头。
“小梦,头发长出来了,不错,好,命大……”
可能是看到过我在隔离舱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再看我恢复的这么好,他连连赞了几声,语气充满了欣慰。
我倒是没注意我的头发,只觉得长出来是必然。
不过,爸爸这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东西一样,他“呀”了一声,然后说:“这后面怎么还有白头发啊。”
白头发?我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惊讶。
“很多吗?”我问。
“那后面不都是嘛。”妈妈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接着又说:“她这房间你们不要太长时间待着,怕带来细菌,她免疫力差,容易感染。”
“知道了知道了……”
爸爸和弟弟像是两个犯了错的小孩,爸爸催促着弟弟一起走,然后他们便在我房间外面谈头发的事。
画面有点好笑,门是开的,他们站门口,我在房间;里面的床上。
这样居然也能交流?!
但,因为感染,因为细菌,这几个对我生命随时可能有威胁的词,我们只有这么做。
爸爸问妈妈,我的白头发以后还会不会变黑,妈妈的回答也很模糊,大概就是不知道吧。
未来的事,谁能知道呢?
我倒不介意,好像经历过生死后,只要能好好活着,什么都不介意了。
“她现在就像刚出生的小孩子一样,什么都重新来过,头发不但有白的,而且还软软的,卷卷的,就是新生婴儿的胎发一样的。”
我:“……”
妈妈的这个比喻真的好恰当。
移植,就是重生,脱胎换骨,我总算体会到了这个词。
除了头发,还有指甲。
以前的指甲一点点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从指甲根长出来的新指甲,新指甲相比以前的,颜色偏粉,中间的截断便是新旧指甲的交界处,我看到这种既微妙却又明显存在的变化,感到震惊不已。
然而,变化还不止这一点点,手指甲脚趾甲全都脱落生出新的指甲,皮肤在移植之后就变得偏黑了,我一开始以为会一直这样黑下去。
但,后来最外层的黑皮也开始慢慢脱落,同指甲一样,脱落掉显露出的新皮肤,既嫩又薄,而且不耐擦,一擦就红。
这可不就是新生吗?
(https://www.xvqianqian.com/4256/4256112/43978536.html)
www.xvqianqian.com。m.xvqianqi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