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在!”
“你立即派人去找李君羡,告诉他老子来啦!他用不着再猫着啦,也不用管阳武,立刻发兵抢占原武,之后留小部兵马驻守,主力直奔荥泽待命。不管将来咱们在荥阳还是管城跟王世充打起来,他立即出兵从北面侧击之。”
“微臣尊令!”
“其余人等立即下去准备,明日一早即拔营起寨,兵发荥阳!”
百花谷到荥阳不足百里,大军急行不足一日即可抵达。尽管杨霖此前在老房的书信和李仲文等人口述中早已得知荥阳守城一战战事之惨烈、死伤之惨重为大隋立国数十年来所仅见,可是耳闻不如眼见,等杨霖亲临荥阳城下,亲眼目睹那一幕活地狱的场景之后,还是被惊得呆住了。
荥阳之战至今已历时近半月,但是主要的战事都集中在围城的前五天。在这五天里,攻守双方仅阵亡者就达七万以上,其中大部分都是荥阳百姓。整个荥阳城里家家戴孝、户户治丧,甚至整个街坊死到没剩下一个活人的也非孤例,全城人口锐减到战前的不足一半,尤其是青壮男子几乎伤亡殆尽,全身上下一个零件不缺的还不到三成。
待到王世充撤兵之后,如何处理阵亡的尸体就成了一个大难题。一者城内残存的劳力不足,无力处置数量如此之多的尸体,二者王世充虽然表面上撤了围,实则仍窥探于侧,随时随刻等待时机卷土重来,所以守军也不敢派人出城掩埋尸体。可是时值初秋天气依旧炎热,尸体若不及时处理必生疫情,无可奈何之下郑善果只得下令将城内的尸首抛到城下,再浇油焚之、泼洒石灰土石掩之。可是大战之后城中万物皆缺,所以尸首的处置难免敷衍潦草,不但在城下堆积如山,而且还迅速的腐败发烂,臭气不但蔓延全城,而且远至城外数里仍让人闻之欲呕,直欲掩面而走。
虽然城内疫情已起,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包括郑家在内的阖城百姓已经无处可退、无路可逃。尤其是城下那些正散发着恶臭,在烈日暴晒下发黑发胀、不时有肚腹爆裂将腐败的内脏和乌黑的汁水喷出数尺之高的尸首,那可大都是他们的父兄亲人啊!他们又能往何处躲、何处藏?
满城戴孝,城头尽是哭嚎之声终日不绝。时间久了,眼泪流干了,嗓子哭哑了,臭味也闻不到了,不时有人染疾病倒,不久也被抛进城下的尸堆。可是他们依然守在城头,在距离亲人最近的地方手握着刀枪麻木的坚守着,实际上现在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等着王世充再次杀来把他们屠干宰净就此与亲人泉下团聚,还是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来的援军把他们从这个修罗场中拯救出去。
所以当打着“杨”字大旗的这支军队来到城下时,他们既没有狂喜的欢呼、出迎,也没有抓起弓矢刀枪横眉冷眼相对,他们依旧麻木的像一个个死人一般坐在城头,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城下尸堆,似乎要在那些已经烧成一团团乌黑的焦炭或是腐败变质的区分不出形体的尸首间找寻自己的亲人一般。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这么说也不对,杨霖身后的士卒们早就呕声一片,要不是有军纪压身,恐怕这些家伙们早就跑个精光了。可是杨霖不能吐,尽管他的胸腹中早就翻江倒海,可是他还在强忍着,憋得两眼通红,眼泪都要下来了。
许久,城门处发出吱吱嘎嘎的难听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城门下堆积的尸体被缓缓的推开,城门被推开了一个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
又过了半晌,从黑洞洞的城门里走出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这老头杨霖没见过,可是长孙无忌却很熟,附耳过去告诉他这位就是之前被杨霖撵回家,也是这次主持荥阳守城之战的荥阳郑氏族老、武德郡公、前大理寺卿郑善果。
杨霖恍然大悟,连忙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刚要迎上前去,却见郑善果身后又出现了两名壮汉,而且还抬着一副肩舆。肩舆之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一脸病容,看上去比郑善果还老的老头。这个老头杨霖可认识——不正是当初惹他生气、还险些被他抡起大棒子揍一顿的郑老财主吗?不过他还记得这位郑老财主当时可是红光满面,身体倍棒的啊,这回怎么看上去病得起不来炕了?等会儿——这老头的右腿还包着厚厚的麻布,看来真是起不来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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