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的颜料气味让兰樱一惊。定了定神向前迈了一步,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暗得让她看不清里面还是否有人。
“请问有人吗?”兰樱试探性地问道,靠在墙边的油画用自身的味道回应她的话语,却没有听到类似人的声音。
“......没有人吗?”兰樱接着昏暗的灯光,向里又走了几步面对着那些未完成的油画,不同于市面上见到的那些柔和的风景和人物,每一幅油画的感觉,都带着那么一丝令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可那些画,确实普通至极。
兰樱下意识捂住胸口,看着面前那一幅再普通不过的大海,从里面看到的不是海宽广的胸怀,而是人心底波涛汹涌的无奈。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和这油画产生共鸣一般。
兰樱困难地将视线转移,残余的理智告诉她,若再继续看,也许自己会被它们吸进去,与这些本没有生命的画作共喜悲。
深深吸气保持头脑的冷静,转过身看到房间一角铺着白布的台子上,放着三只晶莹剔透的小瓷碗。兰樱知道这是在平时练习要用的。可这三只瓷碗在她眼里,并不是普通用来绘画的参照物。
三只瓷碗,三堆落叶。
他,她,和他。
童年时候男孩子的一言一行又出现在面前,对着她,叫着她已经不会再提起的名字。
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兰樱看着脚边一小瓶清水,将它们倒进三个瓷碗中,随后对着瓷碗深深弯下腰去。
“你在怀念谁么?”背后突入而来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非常好听。
兰樱猛听得声音,小吓一跳立刻回过头看向背后的那人,那人正直视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瞳将面前的人清楚的映照出来,如一面明镜。清秀如水的容貌,看淡一切的神情,忧伤淡然的气质。
但最令她注意的是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有如白玉一般,让人恍若以为面前站的是一位天界下凡的天使,周身干净纯洁,不受黑暗污染。
可与他这种感觉截然相反的是,他手中轻握着一只笔刷,上面饱蘸着血红的颜料,多到正向下一滴一滴滴着。它们应声砸在地板上,渐起一小段高度。
就像,血。
“怎么了?”男子见兰樱在发呆,柔声问。
兰樱如梦初醒,轻轻地“啊”了一声,又转身看了看那台子面前的三碗水。
男子垂下眼帘,迈步轻走到兰樱身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冰冷的瓷碗:“一碗怀念父亲,一碗怀念母亲,那么另一碗呢?”
兰樱愣住,脸上有些微惨白。抬眼望着面前的人,以额头到嘴唇为分界线,他一大半脸孔都沉在阴影里,端正的容貌挂着浓浓的哀伤,深蓝色的衬衣的扣子没有系全,明显的锁骨章显出一种随意。
兰樱脸上丝毫没有掩饰的惊讶令男子轻笑起来,但他这笑却也还是轻轻的,仿佛浮在空中,令人抓不到笑的具体含义。
男子一脸平和,声音漂浮充满幻影:“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兰樱低下头,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很对。”
“另一个是怀念谁的呢?”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兰樱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三个碗,半响回答:“我哥哥。”
那个男孩,已经成为过去,跟那个过去的自己一样,永永远远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