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这样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拥有和钟离那般磐石般相似的心境，温柔地注视着潮起潮落，俨然观察世间百态的神明。

他们并非无法体会世间情谊，正是因为看得太透彻，于是选择不去干预。

即使身处漩涡中，也能撑起一座心中的小舟，看着身旁珍惜之人逐渐远离，咬牙抵御着磨损的侵蚀。

作为神祗的钟离能够幸免，但胡桃可就不一定了，磨损会在她的心中留下千疮百孔，直至痛得无法呼吸。

易雨注定会离开璃月前往其他国度，这一点，其实他们都知道。

就像是扣着纸杯摇晃骰子，场上的人都是技艺高超的赌徒，仅凭细微落点便能猜到里面的点数。

但他们谁都不愿意率先揭开，谁也不愿意说破，因为一旦拆穿就意味着游戏结束，参与者便会逐一退台。

仿佛曲终人散。

易雨忽然想起了前身看到的同人漫画，俏皮的胡桃想要感谢钟离对往生堂做出的贡献，许诺会为后者办一个盛大的葬礼，要让整个璃月人都来参加。

然而，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神色严峻的男人，手捧一鼎乾坤泰卦帽，周围空无一人。

男人站在火堆前，语气无喜无悲，就和他曾出任过成千上万次的葬仪一样，只是那眼神之中的篝火，异常明亮。

“又是一次磨损…和初代的那位孩子，真的很像啊。”

男子如是说，轻轻掸去帽檐上的灰尘，喉结处微微翳动了一瞬。

他想起了阳光下追逐着自己的小女孩，好像是为某颗奇石上千万莫拉的账单，又好像是铜座堆积数次的茶水钱…

这个孩子，我应付不来

男子将那顶改小的帽子戴在头顶上，尺寸不宜显得有些滑稽，但他仍然步伐坚定地离开，没有将它再留在往生堂中。

这家传承千年的葬仪业仍会继续下去，但有人会记住第七十七代堂主，记住那个简单却又刻骨铭心的名字，记住她的笑容。

分别时那样沉重，只因初见时那样美好，正如阳光下的男女撞在一起，他向她伸出了手，占据了少女视线的全部。

那一刻，她没有拒绝，明眸中熠熠生辉。

璃月的仙人统称三眼五显仙人，意味着仙人必然拥有神之眼和漫长的寿命，只有磨损才能让他们消散在时光中。

但拥有“三眼“的却不一定是仙人，就像获得神之眼的胡桃，寿命与常人无异，再加上特殊体质，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

因此，她尤为珍惜眼前每一个人，每一处风景，敢爱敢恨，忠人之托，尽人之事。

可惜觉悟和内心有时也会背道而驰，胡桃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却在某些至关重要的分离之上，变得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想到这里，易雨大致猜到了胡桃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此时的他并不打算如何安慰，只高高地扯起嗓子喊了出来。

“胡桃，等我们游历归来，一定会来璃月找你玩的！”

“这是我、派蒙、荧和你之间的契约！天地为证，绝不更改！”

听得易雨破锣般的嗓音，少女也没心思再伤春悲秋了，破涕为笑，拂袖揩干了眼角泪珠，挥了挥小拳头，笑着喊了起来。

“食言者，当受食盐之罚！即使是师父和荧也不能背离契约！”

这对傻瓜师徒的对喊将空气中的氛围点燃，劫后余生的晃神尽数化为昂扬斗志，连暴雨也无法浇灭空中薪火。

“诸位，请再坚持一下，第三道光幕破开，就是漩涡魔神的死期！”

“届时璃月群籍，必将为我们记下春秋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