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烟是在书房找到池晟玺的。
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经缓和过来,冷漠且平静的坐在办公桌前。
看到她进来,他短暂的抬了眸子,又立刻垂了下去。
怎么去形容那一眼呢,那是幽深深邃的,没有任何情绪,倒是叫人看不懂他的状态如何。
陆宁烟想了想,走到他面前,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桌子。
池晟玺这次没有抬头,他只低声问,“你也觉得我可怜吗?”
这句话,很早以前,池晟玺就问过。
依稀记得十五岁的时候,池家婚生子将他放出地下室,带人将他逼在小巷子里,将他羞辱了一番。
那时候的他是一只咬紧牙关的恶狼,他从不畏惧任何人。
他只知道,谁欺辱了他,那就要还回去,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所以他一个人,在十来个人的围堵下,他揪着那个婚生子锤,险些将他打残。
最后他们跑了。
从那天后,婚生子终于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他多了一个外号,疯子。
因为他不计后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无所畏惧。
他并不畏惧疼痛和死亡,心中只有恨。
也是那天,陆宁烟出现在那个小巷子里。
太不一样了。
她一身白色连衣裙,干净得像一张纸,同狼狈不堪,浑身是伤半死不活的他,是鲜明的对比。
分明不认识,但是她却对他的伤而哭泣。
那时候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了,他伸手想去抓住她,可是又觉得自己满手鲜血,会弄脏她的衣服。
从来没有人会为他掉眼泪,母亲也不曾有过,真奇怪啊,他们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那时候他问了她一句话,“你是在可怜我吗?”
但是那时候的陆宁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两年以后,十六岁的时候,他终于出了地下室,可以和别人一样去上学。
池昌珉办了一个宴会,假惺惺的为他庆祝。
在那个宴会上,他又见到了她,她似乎不是很高兴,坐在花园里发呆,同热闹的宴会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忍不住向她靠近,第一次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温润柔和一些。
但是看她的目光,她似乎还是害怕他,他挫败极了。
后来他打听了她的学校,笨拙地想要靠近他,但是他越想靠近,越不尽人意,她和自己相处时,总是不安且局促的。
十七岁,母亲去世。
他其实并没有特别难过,只是突然迷茫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一生的意义是什么,好像从出生以来,他就从来不被爱的。
他是不被需要的,永远被舍弃的那个人。
但是他又模糊的想起,最开始,母亲并不是疯狂又丑陋的。
最开始的母亲是温柔且漂亮的,哪怕她被一条锁链束缚在方寸之地,她也依旧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