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的脚步踱向了另一边,听动静是坐了下来。闵敏记得,康熙早些年偶尔也会在这里召见诸位阿哥议事,那个倒是当时雍正常坐的位置。说起来,那个时候,这一边的首座,还是废太子。
“起来吧。”雍正的声音有一种让人窥探不透的舒散,“朕既容得你在皇阿玛临终之时仍在榻前侍奉,自然就有这个胸襟,许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阿玛做得到的事,朕未尝做不到。”
闵敏迟疑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向着雍正,依然躬着身子。
她在回味雍正这一番话,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这位新上任的皇帝,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你难道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朕?”雍正拿起了茶盏。
闵敏深吸一口气,悄悄转了转眼珠子:“不知,师傅现今,可好?”
雍正显出明显的迟疑:“哦,他问朕讨了一座城,朕已经许给他了,只待建好了,他便是城主。”
闵敏只觉得雍正的回答,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既是师傅要的,便是善终吧。”
“善终,吧?”雍正重复着闵敏的话,眉毛斜斜挑起,像极了德妃,“还有呢?”
闵敏微微皱了皱眉,又道:“称心,不知现在何处当差?”
“哦,那个奴才,和卓宁一起去给先帝看陵了。”雍正说的漫不经心。
闵敏心头一跳,所以,称心和卓宁是一派的人吗?听说卓宁是宜妃的人,那么称心……
“你问的倒都是些不想关的人,这果然是你的本心?”雍正问。
闵敏抿紧了嘴唇,她确实想问十四阿哥怎样了。但是另一个闵敏的声音却在用力地阻止她,似乎任何一个字脱口而出,都会遗祸无穷一般。
雍正见她不说话,居然就换了话题:“听说皇阿玛临终前给了你一块黄帕子,上头说来去任行婚嫁随心。那你可想好了,是留是走,婚嫁何从?”
闵敏强忍着没有抬头:“奴婢,愿听圣上安排。”
雍正轻轻笑了一声,喜怒难辨:“魏珠说,留给你的帕子上,继续允你保有宫令一职。既是皇阿玛遗旨,朕自当遵从。你可一如往昔,在御书房侍奉。至于废太子允起居诸事,依旧由你照看。”
允?闵敏愣了愣。
“还有,十四弟在景山住着,他那里的供给诸事,你直接从内务府支取即可。”雍正道。
所以,十四阿哥现在是被软禁了吗?闵敏心里头有点迷糊,然后雍正为什么如此奇怪?他把自己放在御书房里头,难道不怕自己和其他人通传消息吗?
“哼……”雍正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皇阿玛有这份笃定,难道朕就没有吗?”
闵敏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雍正瘦削的脸上充满了骄傲和自信,他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康熙眼中从未有过的狠绝和霸气,让人觉得天地间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手掌翻覆之间。
所以,传说里的那场腥风血雨,要开始了吗?
“那么现在,”雍正又道,“你是先去见十四弟,还是去见皇太后?”
闵敏这下听懂了,雍正是要自己给他背书,他的皇位名正言顺。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是先去见十四阿哥,还是先去见皇太后?
闵敏做不来的决定,雍正心里却早有打算。
马车沿路颠簸,一如闵敏的心一样忐忑且纠结。
或许,她的本心,是一个都不想见的吧。
一来,她确实只知道结果而不知道经过,康熙临终的安排到底是怎样的,她一无所知。
二来,这个差事,分明就是猪八戒照镜子,谁都不会看见自己的难处和好处。
三来,真的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
“姑姑,到了。”赶车的小太监轻声道,“万岁爷吩咐,姑姑一个人进去见贝子,奴才就在这里候着。”
闵敏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门口侍卫铠甲光鲜,见了闵敏过来,自动退开,想来是早有旨意传了过来。
她慢慢的走进去,沿途有侍从为她指路,这方向让她越来越纳闷。直到站在了那个小院门口,闵敏才确认下来,十四阿哥果然是被雍正安置在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院门并没有关,十四阿哥背对自己坐在院中,背影似是消瘦了许多。石桌上摆的是自己常用的那套茶具,旁边的书也是自己看过的。
闵敏轻轻把门又推开了一些,吱呀声过,十四阿哥并没有转身。
这使得闵敏有些尴尬,她摇了摇嘴唇,往前走了两步:“奴婢给贝子请安。”
十四阿哥缓缓转过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闵敏!他,竟让你来见我!”
闵敏见十四阿哥如此激动,心里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还是半蹲着,一动不动。
十四阿哥快步走过来,拉起闵敏的手:“九哥来信说,皇阿玛曾让称心来传你过去,之后你便不知所踪。他可是为难你了?”
闵敏眉心微蹙,她有点算不过来,这是多久没见十四阿哥了。只觉得他满脸疲惫,容颜沧桑,连日奔波之后便被软禁于此,也不曾好好收拾。加之眼窝凹陷,胡茬杂乱,全无她印象里那个少年皇子的半点影子。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闵敏的沉默让十四阿哥眼色沉了下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你承受不来的事情?”
闵敏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抽出手摸了摸十四阿哥的脸颊:“十四爷,你瘦了好多。”
十四阿哥一愣,却看不出他是喜是忧:“闵敏,这竟是你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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