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
十三阿哥轻轻咳了两声:“你能自己起来吗?”
闵敏有些尴尬,慢慢支起身子,但终究是跪的太久了,难免有些不灵活,只能勉强坐到台阶上:“不知十三爷可否恕奴婢不敬之失?”
十三阿哥摆摆手,示意随从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闵敏旁边,又让人都退了出去。
闵敏看着十三阿哥,轻声道:“十三爷可是责怪奴婢鲁莽?”
十三阿哥笑笑:“我只是没有料到,称心竟然可以避开所有耳目找到你。可见,九哥在宫里头的安置,真是不简单。”
闵敏摇摇头:“再不简单又怎样?如今,还不是身羁高墙之下,任人宰割?”
十三阿哥摆摆手:“若说九哥就此任人宰割,你未免太小看了他。”
闵敏不以为然,便笑笑不说话。
十三阿哥轻轻指了指她:“这不,他不是找到你了吗?”
闵敏轻轻长叹:“王爷未免太高看奴婢了。”
十三阿哥摇摇头,指着她胸前道:“不,并没有高看你,而是你确实有这个能耐。”
闵敏当然知道十三阿哥指什么,她轻轻抽出那个贴身带了许多年的锦囊:“奴婢记得,王爷曾经说过,奴婢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如果贸然打开,只怕适得其反。”
十三阿哥点点头。
闵敏皱着眉:“那现在呢?现在打开也是适得其反的吗?”
十三阿哥还是点点头。
闵敏扶着御桌一角,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眉眼之间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忧伤。
她勉强向十三阿哥行了个礼:“奴婢今日觉得累极了,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十三阿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点点头。
闵敏抬头看了一眼十三阿哥,只觉得他眉宇之间纠结矛盾,让他的病容越发叫人揪心。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闵敏却无力再去揣摩十三阿哥的纠结和矛盾。
她需要静静。
她知道,有些事,有些话,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
无论自己是冲动,还是,意气用事……
这一天晚上的小院,显得格外的安静,似乎连风声,都显得无比收敛。
闵敏满脑子都是九阿哥的样子,那些年的意气奋发,今时今日窘迫难堪。
画面一再交叠地出现,纵然是最好的蒙太奇大师,都未必能够把这种彷如前世今生一般的对比,剪辑的如此自然。
一个晃神,那人的样貌又变成了八阿哥,数十年谦谦君子的样貌,亦难免形容枯槁。
再一个晃神,又变作了十四阿哥,鲜衣怒马,拘于方寸之地……
闵敏的眼睛轻轻闭上,所有的画面终于变得模糊。
她拿出了那个锦囊,犹豫了一下,剪断了那根打着死结的绳子。
上头绣的图案是五子闹弥勒,针脚细致,绣纹精细,那么多年,都不曾有一些些的变样。
闵敏觉得自己拿着剪刀的手有些颤抖,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确定了。
或者说,即便她认为这一刻算是生死关头,那么下一秒回头看,或许就未必是了。
她想着那时康熙给自己的信,里头的话絮絮叨叨却不连贯。
她深深觉得康熙是那样的了解自己的儿子们,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情,那种人中龙凤的自视,还有那种并不知道如何在腥风血雨的权力中心,维系平和的性情。
可是,自己就有办法吗?有办法破除兄弟失和的皇家魔咒?
咔嚓……第一个针脚被剪断了,第二个也松了。
闵敏看着已经破开的锦囊,她的手抖得更厉害,几乎捏不住剪子。
咬咬牙,她放下了剪子,捏着锦囊线脚破开的地方,用力一扯。
嘶啦……缝合处,应声而破。
里面是一幅手帕大小的白绢。
闵敏轻轻扯了出来,展开,大惊失色。
这竟然是一幅只有康熙落款和玺印的白绢。
落款的地方写的是:见字如朕,烨。
闵敏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不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