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毓文约的茶会,在松浦洋行后院。”何忠良眼睛从程沐岚身上躲开,“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一次,参加茶会的都是新京的上层人物,昨晚这次行动,我想从他们口中确认一下战果。”
“情侣茶会?”程沐岚将镶银请柬拍在桌案上,青瓷茶盏里浮动的龙井倒影突然碎成涟漪,“而且还需要穿洋装?”
何忠良注意到她耳垂泛起的薄红。
“不去!”程沐岚放大声音,“现在离西安那么远,没地儿给你找傅什么那个女人,你的简处长妹妹也来不了,要我说就别去了。”
“不行!必须得去!我太想知道昨天是不是一箭双雕了,好……好姐姐……帮个忙。”何忠良嗓子忽然哑了。
程沐岚脸更红了,映衬得那枚耳坠都失去了颜色。
这枚翡翠耳坠是昨夜行动前临时塞给她的伪装道具,此刻却像拴着丝线的鱼钩,将两人拖向更危险的深潭。
两小时后,松浦洋行的铸铁雕花门内,留声机嘶哑地放着《满洲姑娘》。
穿立领学生装的少年们用俄语争论托洛茨基,而梳牡丹髻的少女们却以满语哼唱着《尼山萨满》变调后的流行歌曲。
何忠良的目光扫过人群,认出两名奉天女中学生,她们去年失踪于“勤工俭学”的告示下,如今却成了金毓文茶会的装饰品。
程沐岚的指甲无声地掐进他臂弯,旗袍下紧绷的小腿肌肉泄露了杀意。
“你是想找个妹妹陪你来嘛?眼睛都瞪出去了。”
何忠良刚想辩解,金毓文端着白兰地迎上来,
“佟公子竟肯带女伴光临?”他胸前民政部襟章上的伪满双穗徽镶着红宝石,在阳光下像两滴凝固的血。
他身后穿和服的日本女人突然笑道:“这位小姐好像比佟先生年纪大一些,不过没问题,我喜欢这样,谁规定的女人都得跟年纪大的男人。”
空气骤然凝固,程沐岚却笑得像个假人:“这位小姐说笑呢,我看你就比这位先生年轻很多啊。还有,佟先生是我在哈尔滨马迭尔酒店赢的赌注,就算是演,他也得照着赌注,演满一年。”
她故意让“马迭尔”三字带着俄语弹舌,何忠良立刻接道:“金世叔,最近忙什么,多日不见非常想念,所以你一召唤,我立刻就来了。”
他缓和尴尬的态度金毓文当然看得出来,于是金毓文瞳孔微缩,指尖蘸着酒液在石桌上画出一条扭曲的蛇,低声道:“听说昨夜出事的军列,原本要送几位东京来的医学博士去哈尔滨……有人在七三一的消毒液里掺了硝化甘油……”
何忠良、程沐岚和金毓文的女伴山口芳子听了,都没再说话,但是心中却是五花八门,各有想法。
片刻,大家相互熟悉一些之后,程沐岚被迫参加“情侣默契游戏”,而何忠良正被三个遗老围着鉴赏怀表。
程沐岚故作娇嗔的应答:“佟先生最爱吃的……当然是新京火车站前的俄式腌黄瓜。”
众人哈哈大笑,何忠良把怀表还给身边老者走过来,突然抓起程沐岚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沐岚姐总说我心跳像奉天兵工厂的蒸汽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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