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时期,北京城的天气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变化无常。刚下了一场冰雹,把地里的庄稼都打坏了,老人们说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冰雹。这两天的天气又格外炎热,仿佛把大地烤熟了,像蒸笼一样的酷热难耐,京城内外还热死了不少人。奇怪的是,天气又突然变凉爽起来,寒风刺骨,像回到数九隆冬一样。如此反复无常,反差巨大的天气,让人们实在受不了。城里城外开始人心惶惶,相互议论着,流传着,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多了起来。人们开始烧香拜佛、请道士做法,祈求上天不要有什么灾难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细心的人发现紫禁城的气氛也有点不对,各大宫门都有重兵把守,对来往行人车辆的检查更加严格了。士兵们神情严肃,刀枪出鞘,如临大敌,气氛异常的紧张,像是发生什么大事。
昨天晚上,进出城门的马匹又突然多了起来,将军、宦官、官员都纷纷出动,进进出出,十分繁忙,有人猜想不会是要打仗吧?如果战火起来的话,老百姓又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人们又要遭殃了。
朝廷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时年五十八岁的龙庆皇帝于昨夜驾崩归天了。他的悄然离去了,留下美丽的大好河山,留下一群美若天仙的后妃佳人和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太子,他们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如何过啊!
太和殿内,龙庆皇帝任命的顾命大臣们正在召集紧急会议,谋划善后大事,商量如何处理穆宗的丧事。面对国丧,举国悲痛。然而此时大臣们的心情并不是都一样,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有的强忍悲痛,如丧考妣;有的表面严肃,暗中欢喜;有的却很麻木不仁,一脸的无所谓。首辅大臣高拱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得意洋洋,趾高气扬。穆宗驾崩以后,太子才刚刚十岁尚且不能理政。他出任内阁首辅,又是顾命大臣,大权都掌在他的手里,他就是大明帝国真正的主宰者。
高拱面带威严的主持会议,一脸趾高气扬,傲视群雄的模样,向各位顾命大臣拱了拱手,说道:“先帝驾鹤西去,咱们做臣子的万分悲哀,恨不得代先帝离去。为先帝尽心尽忠,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我的心底在流血,如丧考妣,痛苦万分啊!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只能节哀顺便了。我们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日子还要过下去。把大家召集来就是要商量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先皇的后事应该如何处理?确定以后治理朝政的大政方针。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希望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秉笔大太监冯宝是他的死对头,两人的矛盾很深,昨天张巨正又告诉他一个消息,高拱准备动员一群言官向皇帝奏本,联合张巨正一起把冯宝整倒。冯宝恨上加恨,陡生报复之心,伺机反击。斜着眼睛看着高拱,用不满和讥笑的口吻说:“你是首辅大臣,又是顾命大臣之首,一切事情想必已经有了章程,都必须都听你的安排,还叫我们说什么!”
高拱听了此话,嫣然一笑,以示大度,看了看几个顾命大臣,非常得意,有点飘飘然了,摆出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样子。众大臣都面无表情,没有人回应他的讲话,想着个人的心事,沉默不言。大家一时还不能转过弯来,现在的首辅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隆庆活着的时候,首辅大臣虽然实权在握,毕竟上边有人管着,重大的事情还得请示皇帝,由皇帝来决定。隆庆皇帝架鹤归去,剩下孤儿寡母无力与他抗衡,他就是无冕之王,成为是实质上的皇帝了,可以携天子以令诸侯了。昨日还是同殿称臣,今日位居九五之尊,大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怨气。见到大家没有反应,场面冷了,只好接着说:“在下蒙先帝提携之恩暂居首辅之位。当以死效力,报答先皇的知遇之恩,太子年纪尚幼,国事为艰,不得不勉为其难,勉强坐在首辅之位,我等只有鞠躬尽瘁,为国尽忠了。等新皇帝继位,情况有所改观,局势安稳了,我就将急流勇退,回家乡安度晚年,遁迹山野,享受天伦之乐。”
冯宝心里有火,意在挑刺,听了这话立刻怒火万分:“大人的意思是,皇帝年幼不能治理朝政,朝廷大权就是你的了,大明朝就不是大明朝,江山社稷改姓高了?!”
让高拱为首辅大臣,他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不能容忍仇人执政当家。张巨正的告密,加上皇帝临死前托孤时的单独谈话,使他更不能容忍敌人的猖狂。
原来皇帝托孤时,观察到高拱对皇帝的死亡没有一丝的痛苦和悲哀,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透漏出叛臣逆子的迹象,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垂危的龙庆的心头,意识到选错了人,叫冯宝赶快把张居正叫来,作为补救,把小皇帝重新托付给他,并将冯宝也任命为顾命大臣,意在制约高拱的狼子野心。龙庆说高拱将来必反,篡权夺位必他无疑,后悔没有选对首辅,痛苦万分。授意二人想法解决他,保住太子的皇位,保住大明的千秋基业。
大殿里一片寂静,众臣们都也不肯说话,在这非同小可的时候,一言一行都关乎到个人的前途命运,不愿说出自己的政见。冯宝话里带刺,高拱心里很不舒服,勉强忍着不做声。这是他第一次主持会议,在朝廷的地位还没有坐稳,不想就此不欢而散。心想:以后时间还长着呢,慢慢收拾他也不迟。堂堂的首辅大臣,一代名相竟然还斗不过一个宦官,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张居正面若秋水,豪无表情,沉静冷漠。高拱知道这位大人的城府很深,深藏不漏,以前几次大的朝廷争斗中,都能立于不败之地,稳居漩涡之外,从没受过丝毫的伤害。与各派力量没有什么冲突,大家又都很器重他,顺顺利利的走向了次辅的位置。高拱猜测他有可能站在谁的一边呢?他站在谁的一边,谁就增加了获胜的砝码。必须想办法让张居正不与冯宝合作,起码保持中立,免得对自己不利。张居正也在想着眼前的事情,他是不愿意长期在别人手下工作,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宏伟抱负。自己上头的只有一个高拱了,他一倒台,首辅自然就是他的了。让他们去斗吧,没有必要去趟这趟浑水,不管那一方胜利对自己都是有利的,当然希望冯宝获胜,他可以取得最大的政治利益。况且龙庆临终前有过交待,迟早要把他干掉的。他不能公开与冯宝合作,他毕竟是一个宦官呀!做事要讲策略,不能为国人所不齿,在留历史上留下骂名啊。
高拱见大家都不言语,有点急,严肃地说:“各位都是国之重臣,大家要齐心协力,共赴国难;各位要坚守岗位,不得擅离职守,把自己该办的事办好,违者交刑部处置,严惩不贷。”然后缓和了一下脸色对张居正说:“张大人,你说说吧!现在应该如何办?随便说!”
张居正本不想说,既然被点名也只能发言了:“依微臣之见,当务之急是拥立太子即位。古语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主啊,太子一天不登基,人心就会不稳,政局就会混乱不堪,更谈不上长治久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