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好久都不回来,你爸爸想澹澹都快想疯了。戈飞在外面搞画展,分不开身,你们娘儿俩总是有时间的,难道澹澹连爷爷奶奶都忘记了吗?苇子,抽空回家看看吧,不管怎样,妈这里永远都为你开着门。”
丛苇的泪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
结婚十年,她跟婆婆之间的关系,真的亲过母女,她也不想让老人伤心担忧。
婆婆那一茬人,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恋爱过,找老公就是为了完成父母之命。到自己成了老人,又要眼睁睁看着自由恋爱的儿女,走向婚姻的破裂。想不通是肯定的,痛苦担忧也在所难免。
然而,即使许戈飞能够回归,丛苇真的能不计前嫌,将那惨痛的一页就此翻过去吗?
握着话筒,丛苇掏心扒肺地问婆婆:
“妈,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如果对我再狠心点、绝情点,我就可以彻底放弃了。现在,我看不到和好的曙光,但是,似乎眼前又有一点微弱的星星之火。我舍不得放手。十年了,我毕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和戈飞相伴,一路携手走来,要彻底了断,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可是,我们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妈!”
丛苇拿一张面纸,轻轻地擦拭着满脸的泪水,但声音中的哽咽,还是被细心的婆婆听到了。
“苇子,不许哭的。妈知道你的为难,妈不怪你。你是个好媳妇,是戈飞烧包了。好在他……都已经过去了,他存着那封信,也只不过是念旧情,跟那个夏……唉!妈知道戈飞亏待了你,等他搞完画展回来,妈让你爸好好收拾他,替你出口气。”
婆婆在那头叫道。
“妈,我不是这意思。真的,你不要让爸爸对戈飞怎么样。我们都做父母的人了,不想再让你们跟着操心。我想,我会好好跟戈飞谈谈的。不管怎样,苇子这一生都是您的孩子,哪怕做女儿……”
丛苇有点说不下去了。一种想号啕的感觉直逼过来,让她猝不及防。
“苇子,你没事吧?记得有时间要回……”
婆婆还在那边焦急。
丛苇只得强忍着答应一声,匆忙挂掉电话,整个人就虚脱般瘫软在地板上。
婆婆的意思她很清楚:只要许戈飞跟他的初恋情人没有再来往,一切就都还可以挽回。
如果婆婆知道,她的儿子仍然在跟初恋女友来往,还会这么说吗?
或许,在婆婆那一代人来看,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未来不由自己掌握,只要现在能抓在手里,一切就仍然可以按照常规去做。
可是,丛苇出生在七十年代,婆婆的思想显然无法影响她。作为一个大学教授,她宁可忍受老公像猫一样去偷腥嫖妓,也绝对容忍不了,一具没有了情感的行尸走肉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如果,没有那封激|情似火的信,还有那些肉麻的短信,他们之间,会不会还像从前那样,软语温存相敬如宾呢?
那些肉麻的句子,已经鬼神附体一样,永远地纠缠上了丛苇,怎么可能有“如果”?
换言之,丛苇对许戈飞,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任。在没有看到那封信和那些短信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工作稳定。女儿聪明伶俐,乖巧可爱。老公事业有成,在蓝城艺术界颇占一席之地。跟公婆之间融洽得如鱼水关系。这个家庭,连续好几年都被单位评为“五好”,谁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然而,平静底下,潜藏着巨大的危机。
正所谓静水深流。
丛苇万没想到,许戈飞一直都在欺骗她!他跟初恋情人夏雪,不但在大学里就已经同居,而且还堕过胎!现在,他们之间也仍然密切地联系着!
也许,就是因为夏雪的堕胎,才在十多年以后,引发了许戈飞无法隐忍的内疚,从而使两个都有了家庭的男女,不顾一切地走到一起,重新燃烧起澎湃的激|情?
丛苇也有过初恋。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那个青涩男孩的身影,早已经如舌尖的蹦蹦糖,融化得无影无踪了。她的心里眼里,除了许戈飞,已经无法为别的男人留白。
难道是她错了么?
也许,在这样骚动的时代,一个女人的内心深处,只装着一个男人,这本身就很荒唐?
然而,许戈飞似乎也没有错。
夏雪是个苦命的女子,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公婆一家人急得求神拜佛,却怎么都不行。后来,夏雪独自偷偷去看了妇科,跟医生说自己曾经堕过胎,是药物流产。医生说,很可能是那次的流产不慎,引发了输卵管堵塞。
这些,都是从许戈飞的手机短信里看到的。
说实话,作为一个女人,丛苇知道没有孩子意味着什么。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严格地说,是不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的。而夏雪的伤痛,都是因为许戈飞才造成的,所以,如果单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丛苇应该同情夏雪。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她不但是个女人,她更是许戈飞合法的妻子!那么,她该怎样对待许戈飞与夏雪的问题呢?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出轨俱乐部(1)
10
真正地冷静下来之后,丛苇觉得,自己似乎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一个女人,不能让老公心无旁骛地深爱自己,除了客观原因之外,主观上的原因也不容忽视啊。毕竟许戈飞跟她已经同床共枕了十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丛苇是相信缘分的,他们能走到一起,并且过了这么多年恩爱的日子,就说明他们之间是有交集的,是有感情存在的。
如果把他出轨的原因,全部归咎于对初恋情人的深情,似乎也不通情理。
那么,就此放弃这段感情,选择离婚的话,是不是对生活太不负责了呢?是不是对已往的情感全盘否定了呢?
可是,毕竟他们又有了新的联系,而且来往密切!
矛盾重重之下,丛苇选择了回避。
也许,过一段时间之后,她的心理得到了重构,对许戈飞的信任会重新建立起来。
她是搞心理学研究的,知道心理重构的艰难,但她一直期待着,也许,生活的希望就出现在未来的某一刻。
许戈飞倒是很理解这些,除了隔一段时间打个电话之外,并不急于强迫丛苇做出决定。
在那些孤单凄清的日子里,丛苇极力地寻找着新的兴奋点,强迫自己别停下来,她明白,只要有事情可做,她就可以把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暂时抛弃掉,不再苦苦地追问和设想许戈飞和夏雪在一起时的情景。
跟刘贝拉和伊春的一番讨论,让丛苇突然冒出一个崭新的念头,她决定开一个俱乐部。不为别的,只为给那些像自己一样,在婚姻围城中苦苦挣扎的女人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丛苇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也许,她最应该从事的工作,不是在大学里做一名小教授,而是站在众多苦难女人的视角,去审视点什么。
毕竟这个所谓平等的社会,留给女人的空间还是太小。而越来越多的苦难和伤害,已经将这有限的空间填满,将那些像自己一样的女人,挤压得连呼吸都困难。
就这么决定了。
从蔷薇花廊深处走出来,丛苇抬头看天空。
风轻云淡,鸟语花香。
原来,又一个美好的春天已经来临了。而她,已经多久没有注意季节的变化了呢?
也许,从十年前那个喜庆的日子开始,丛苇就已经迷失在季节深处,不是被迫,是主动。然后,柴米油盐酱醋茶,填塞了她所有的日子。
能怪谁呢?没有谁强迫她这么做。
翠绿的湘妃竹丛里,一双细长的手臂,像鹏鸟一样伸展开。微风过处,一个细高个儿的女孩,张大双眼,肃穆地立在草丛中。女孩身后,一个俊朗的男孩子,蹑手蹑脚地走来,呵暖双手,轻轻从女孩腋下穿过……
丛苇闭上眼睛,她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还有许戈飞。
然而,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丛苇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金童*已经消失。
一只褐色的蝈蝈从圆形洞口中探出脑袋,触角左右晃动着,等仔细勘查过周围的环境,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了,才将整个身体探出地面,然后,似乎是被这清新的画面激动了,发出一声清凉的鸣叫:“嚯——嚯嚯——”
丛苇慢慢低下脑袋,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形成一小片阴影,好像舞台上涂了浓重眼影的演员。
“嚯——嚯嚯——嚯嚯嚯嚯——”
蝈蝈旁若无人地继续高唱着,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也许,它是在用这种方式呼唤自己的伴侣?
丛苇好奇地蹲下身子,心中的忧郁被这小精灵曼妙的歌唱驱散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出轨俱乐部(2)
蝈蝈划动有力的四肢,一跃就跃上了丛苇的脚背。
丛苇的脚上,穿着一双墨绿色平绒紧口女鞋,鞋襻像一弯新月,横过高高隆起的脚背。
那只蝈蝈,或许以为这里正是它与爱侣约会的最好场所吧?它惬意地昂着小小的脑袋,触角不停地晃动着,翅膀相互碰撞摩擦,接连不断地发出清亮的叫声。
丛苇小心翼翼地蹲着,极力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这可爱的小生灵。
多可爱的小东西啊!
生活中,还有多少这样生机勃勃的物事,被她一路忽略过去了呢?这些年来,她简直被所谓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心里眼里只有许戈飞。
然而,她终于明白,当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看做自己生命的全部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他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
丛苇长久地蹲在那里,凝视着这只蝈蝈,内心世界里的酸甜苦辣似乎刹那间被消融了。
在这只蝈蝈不懈的歌唱声中,另外一只体形略小些的蝈蝈出现了。它没有像第一只蝈蝈那样的小心谨慎,而是一出洞口就循着鸣叫声冲了过来,一下就跳上了丛苇的脚背。
现在,你可以看见,两只可爱的小家伙,以丛苇的脚背为舞台,互相将触角抵在一起,亲热地摩擦着。
丛苇白皙的圆脸上出现了一片红晕。
蝈蝈等到了它的爱人,可是,许戈飞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再回来?
丛苇轻轻地叹了口气。
潜意识里,她一直在期待,期待着许戈飞回来的那一刻。就算不为她,还有许澹澹呢。难道,许戈飞连自己最怜爱的女儿也放弃了吗?她不敢相信。
许澹澹是那么优秀哦,才九岁就已经读五年级……
丛苇的双脚已经有些麻木了,可是,她仍然坚持着蹲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其实是不想惊扰了两只蝈蝈热烈的爱情呢。
手机的短消息铃声突然间响了起来。
丛苇似乎吃了一惊,一颗心猛然间跳得那么激烈,好像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似的,急忙从裙兜里取出手机来看,却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气象局发来的短信:
明天白天晴转多云,有零星小雨……
唉,不是许戈飞!
丛苇合上手机,低头再看的时候,两只蝈蝈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我惊吓了它们,打断了它们美丽的约会了。”
丛苇直起腰身,透过竹叶的缝隙,呆呆地望着外面的矮脚凳。
那只灰黑色的书包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在期盼久不归家的孩子。
那只书包,丛苇已经背了十年。书包的带子上,用淡紫色细线绣着一个小巧的“飞”字。
同样的书包还有一个,只是带子上绣着的,是一个天蓝色的“苇”字。
那两个做工笨拙的绣字,是丛苇人生中第一次跟针线接触的作品。她的这只还在,另外一只呢?许戈飞还带在身边么?
像他们这样情况的男女还有多少?
年轻时的浪漫被岁月尘封起来,被眼前的诱惑一叶障目,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美好,这样的家庭还有多少?
温饱之后,精神生活日渐空虚,混天聊日,不负责任地伤害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或者男人,这样的事情还要重演多少遍才能结束?
被岁月磨掉了激|情,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平庸,不得不寻求各种刺激,以激发继续活下去的因子,这样的人生还有多少在持续?
……
她想,她必须做点什么了。
是的,必须。
当出轨成为一种时尚,一种你被动接受的生活方式,女人,你是否还要哭泣?
出轨俱乐部(3)
丛苇已经没有了眼泪。
当最初的伤痛过后,带来的是一种麻木,一种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改变了她的生活?为什么会将日子过成这样?她做错了什么?
11
上岛咖啡厅。
丛苇安静地坐在高大的椰子树下,轻轻翻动侍者送上来的单子。
伊春和刘贝拉还没有来。她不敢擅自决定饮品,只为自己要了一杯哥伦比亚咖啡,一份水果沙拉,慢慢欣赏着咖啡厅的装饰,耐心地等待着。
上岛晚上的灯光很有特色,前厅主要以椰林绿为格调,后厅则主要以鹅黄颜色为背景装饰的墙壁,而且正面墙前左右还庄重地放着两个烛台。将灯光调暗,再点上蜡烛,就使环境格外浪漫,与外面喧闹的道路有了鲜明的对比。
音乐也好,是班得瑞的《寂静山林》。
心如止水。
独自坐在暗影下的角落,蝴蝶兰的暗香浮动在清冽的夜气里,游弋在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中。
《寂静山林》的乐音在流淌,滑动在耳畔眉梢。
仰望窗外的天空,偶有流星划破天际,留下时空与视觉的遗憾,悬在底蕴厚重的痴情岁月里,将一分剥离的痛楚遗留在夜阑人寂之时。
不知道,是先有了音乐,才引起了人的思念,还是先有了人的思念,才有了这华贵的音乐?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可能会因为一曲音乐而去思念或者爱一个人,亦或因为思念或爱一个人而感动于一曲音乐。只不过,当你忽然因为一段音乐而发呆,或者因为一瞬间的歌声恍然落泪的时候,你心深处为之怦然而动的那个影子,一定是你的最爱罢?
或者,就是你因为曾经最爱却又最恨的那一个?
咖啡的热气温暖着湿润的眼睛,轻灵的音乐浸润着潮湿的心灵。长长短短、肥肥瘦瘦的往事,攀缘着或高或低的曲调,缓缓走来,摇曳在如洗的夜色里。
灵魂开始进行一次遥远的旅行。
暮纱在夜风中缭绕,思绪在轻雾中荡漾,扶眉沉思一个久远的故事。
多少个良宵夜随风而去,沧海桑田中一切都失去了自身的分量,变幻了美妙的颜色。
夜色中不变的,是那端坐如禅的身影,和那永远无法言明的心事。
良辰美景触手可及,难得的是与之相匹配的一份心绪。
倾其毕生所追求的,又何尝是一曲音乐所能带来的呢?洞房花烛夜的心怡,金榜题名时的得意,“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狂放,“左牵黄,右擎苍”的潇洒,“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哀痛……又有哪一样是一曲音乐所能左右得了的呢?只不过借那叮叮咚咚的声音来掩盖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寻求暂时的宁静罢了。
在朦胧的音乐中,顺着漫长的岁月体会高山流水所带来的一切。
体会知己的含义。
体会伯牙摔琴的悲痛。
人生的过程就是学会爱和错过爱的一段又一段往事。
人海,这样一个广泛散布的茫然人群,谁能说清是在等待还是在寻找?又在等待什么,寻找什么呢?
然而,人世间的“心相忆,常相知”,却仅仅是相对的名词。人,总爱给自己编织一个个美丽的光环。而生活,却是一本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人生,永远是一道高次多元方程式。
妙曼而略带凄凉的音乐幻境里,迷失的是一份性情,得到的是一种境界。
……
伊春的到来,打断了丛苇的沉思。她有些恍惚地冲着小巧玲珑的伊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将单子轻轻推到伊春面前,有些迷糊地说:
“自己点。” 想看书来
出轨俱乐部(4)
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丛苇还是喜欢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而且就因为这,在茫茫人海中认识了同样喜欢幻想的伊春。两个年龄悬殊的女人,竟然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伊春整整比丛苇小了十岁,一个二十五岁的浪漫女孩。她们认识的时候,她刚刚音乐学院毕业,典型的小妹妹形象,然而却很实际地嫁了个大房地产商,将小三的地下身份验明正身,成了福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第二任女掌门。
自从认识伊春,丛苇发现自己又年轻了,又可以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了。而这之前,她觉得自己已经更年期提前来临。
大概,这也是她的日子越过越糟糕的一个理由?
不知道。
“一杯香槟。”
伊春冲侍者优雅地勾勾手指,将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刘贝拉呢?怎么还不来?”
丛苇看看灯光迷离的门厅,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
打电话告诉贝拉要开俱乐部的事,还没等讲完,贝拉就不耐烦了,大着嗓门吼她:
“苇子你撑着啦?后院都失火了你还有心情搞什么俱乐部!未必你想扔掉那份体面的工作,像我一样看人脸色来跑保险!”
刘贝拉已经过了不惑,三年前从塑料厂下岗,由一个高级工程师变身为中保人寿的基层人员。所有的一切瞬间灰飞烟灭,只能从头再来,所以对一直在大学教书的丛苇一肚子的不满,似乎是丛苇分给了她那个下岗指标。
“我是有想法的,你到底来不来?我只要你一句话。”
丛苇不想这么快就让贝拉给坏掉念头,对着话筒只简单说了一句话就挂了。
她知道贝拉的脾气,那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如果贝拉一开始就赞同,那才不是她的个性。
然而还是有些担心。
丛苇一边搅动杯里的咖啡,一边不时地转头去望门厅。
“说吧,不是说要开个心理诊所吗?怎么突然冒出开俱乐部的想法来?”
伊春人长得小巧玲珑,性格也绵软,不像刘贝拉那样高门大嗓。丛苇一说找她商量事情,她立刻就开车过来了。
本来,伊春那个象征性的音乐工作室晚上不营业,有闲散时间,不像贝拉那样,做起事情来不分昼夜。
“也不是突然。”
丛苇轻轻啜一口咖啡,舌尖在上唇边卷了卷,开口道。
“做哪方面的业务?健身?瑜伽?减肥?美容?”
伊春端着酒杯,眼睛紧盯着低眉俯首的丛苇,一连串列举着。
“可这都不是你的强项啊,你的强项是心理研究!”
“哦,不。都不是。”
丛苇有些失笑地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密友,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说。
“我不是为赚钱……”
老半天,丛苇才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
伊春喝一口酒,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笑了。
“你不用不好意思,大学教授下海,早些年是新闻,现在,不时髦了。”
“我也不是为赶时髦,只是想……”
“苇子你说说,放着教授不好好当,搞什么俱乐部?吃撑了你!”
人未到声先闻。随着一路桌椅叮当乱响,刘贝拉一边嚷着,一边麻利地给自己拉出一张椅子,一ρi股坐下去,眼睛就有仇似的刺向一边的侍者。
“一壶大红袍!”
又转回头来,对着丛苇坏坏地一笑道:
“你有钱没地儿扔了是不?跑这种地方来摆阔,知不知道来这里没个三五百块出不了门?”
丛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她就知道,贝拉总是会来的,即使她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拒绝。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出轨俱乐部(5)
心里不仅默默感叹:有这样的朋友,真好!如果有一天,伊春和贝拉也像许戈飞一样,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淡出,会怎样呢?
一层细密的汗水从手心里渗出来。
“说说吧苇子,为什么突然想起开俱乐部了?月薪六千多还不够你奢侈吗?你不像阿春,一向并不是个只顾享受的女人,这我知道。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贝拉跷起二郎腿,将一只韩式珠光凉拖挂在染了蔻丹的脚上,不停地晃动着,一边心急地掀开景德镇紫砂陶壶来看尚未舒展开的茶叶。
“为了女人。”
丛苇给自己冲上第二杯咖啡,有些黯然地说。
“女人?”
两个女人同时惊讶地喊了出来,连一向处变不惊的伊春,也感到有些茫然了。
“对,女人。那些被伤害被侮辱的女人。”
丛苇说得很平静,也很坦然,似乎自己就是那些被伤害被侮辱的女人的形象大使,正在为她们做着义无反顾的宣传。
“你的意思,是要搞一个专门给女人——确切地说,应该是给那些被伤害的女人——提供类似心理干预或援助的场所,帮助她们走出情感的阴影,重新激发她们对生活的热爱,对吗?”
伊春显然被激起了热情,眼睛闪闪发光,像两颗明亮的小星星。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丛苇说这话的时候,觉得鼻子一阵酸涩,但她还是坚强地忍住了。
“闹了半天,这个俱乐部跟伊春说的什么心理诊所是一回事啊?那我也坚决支持你!”
刘贝拉也终于明白了丛苇的意思,看看好朋友那张虽然憔悴,但却已然精神焕发的脸庞,她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心想,苇子终于还是从情感的失败中走出来了!
12
俱乐部的事情确定下来之后,首要的工作就是选址。
跑腿的自然是刘贝拉。这些年来,为了跑保险,她几乎走遍了蓝城的大街小巷,哪里有个收费厕所她都一清二楚。
贝拉选了好几处,供丛苇和伊春参考。经过几番论证之后,伊春和丛苇之间发生了分歧。
伊春更倾向于靠近大海的一所小别墅,那里环境幽雅,三面临海,一面靠山。
站在岸边的沙滩上,向远处望去,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天。正所谓: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海水在娇艳的阳光照耀下,像片片鱼鳞铺在水面,又像顽皮的小孩不断向岸边跳跃。
数叶白帆,在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轻悠悠地漂动着。
山叫流苏山,是闻名全国的4A级国家森林公园。尖刀似的主峰,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霭。雾霭里,隐约可见一根细长的线,那是叫做“一线天”的景点。
一线天南面不远处,一堵石壁似摩天大厦仰面压来,高得像就要坍塌下来,咄咄逼人。山巅上,密匝匝的树林像扣在绝壁上的一顶巨大的黑毡帽,黑绿丛中,岩壁里蹦蹿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
她们三个去的时候,一场春雨刚刚结束。
再没有比春雨洗浴后的青山更迷人的了,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没来得散尽的雾气像淡雅的丝绸,一缕缕地缠在流苏山的腰间,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雨滴,都变成了五彩的珍珠。
伊春立刻就爱上了这里,一边张开双臂拥抱什么似的,一边享受地闭上眼睛,喃喃道:
“就是这里吧。这种地方,就是脾气再坏的人来到这里,也会为之动容的。”
丛苇却不这么看。她以为,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是很适合旅游和心灵调养,但是,却不适合伤感伤痛伤心的人倾诉和发泄。而且,这里的租金太贵,每个月要五千多,还不包括水电费。
出轨俱乐部(6)
“要不,阿春出资来这里买一套别墅吧,苇子只当借鸡生蛋,如果经营得好,赚了钱可以分成。”
刘贝拉唆使般坏笑着,顺手在伊春的小ρi股上拧了一把。
丛苇还真有些动心了,期待地望着伊春。
说实话,办一个俱乐部,想想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善事。不过,真要做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所有的积蓄几乎都压在了那辆本田车上,丛苇手头没有多少存储。她又是个对金银没概念的人,月头发薪水的时候,会得意扬扬地带着澹澹胡吃海喝,四处游玩,月底薪水花光,就成了典型的“月光族”。
伊春听贝拉这么说,立刻睁大眼睛,摆出一副三世贫农的模样,悲从中来道:
“你以为嫁个有钱的商人,就什么都有了么?错!赵福嘉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嫁过去这么久,除了每月划给我几个零花,大钱根本就不归我管。他有专门的理财专家,赔本的生意从来不做的!”
说完,看看刘贝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亮光一闪:
“咦,贝拉,你跑保险不是赚了一笔嘛,贡献出来,租了这房子,俱乐部有了收益,你也好坐收高利贷。”
“你可别误导丛苇。我那俩钱,早都填进林启辉那个王八蛋的口袋里了。”
林启辉是刘贝拉的老公,市教育局管人事的小科长。人倒是好人一个,对刘贝拉百依百顺,大声呵斥都不曾有过。认识他们的人都说,像林启辉这样的老公,在如今的年代里,真的是华南虎一级,已经绝迹了。
但是,那样一个堪称模范的男人,麻将瘾却大得惊人,很多时候一夜不归,输出去的钱已经没法子用数字计算。刘贝拉跑保险挣来的钱,几乎在林启辉的麻将桌上全军覆没。为这,刘贝拉苦口婆心地劝说过多少次,也是没法用数字计算了。可是,林启辉总是像贪官改不了顿顿暴殄天物一样,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林启辉堂堂一硕士毕业生,在单位里被人挤成面条,上不来下不去,难道打两把麻将也要被老婆管吗?
听刘贝拉这么一说,丛苇拉起两个女人就走。
这边风景再好,对她们来说也是画饼充饥,干吗还浪费时间?
最终,俱乐部地址选在西海路和凯旋路交界的路口,已经是蓝城的西北边缘了。再往西走大约一公里的样子,就是农人的田地,种满了水稻玉米高粱花生之类的作物,望去满眼生绿,一派田园生机。
丛苇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跟流苏山别墅相比,房子虽然小了些,旧了些,好在环境还有的一拼。
而且这里靠近农村,天生一种让人心里踏实的感觉。或许,这里才可以让那些失措的女人找到安全和依靠。
房租也还能接受,每月两千。提供全套的桌椅用具,安上电话电脑就可以工作。
这样,只要把手续办齐,一应设施从市场买来装上就行,再把牌子挂出去,一切OK。
但是,在俱乐部的命名上,三个女人又起了争端。
丛苇倾向于“女子俱乐部”,理由是本俱乐部就是专门为女子成立的,当然要将“女子”二字冠之于名。
“不行不行,太俗气!”
伊春第一个反对,摊开两手大摇其头。
刘贝拉希望叫“红袖俱乐部”,还搬出清代女诗人席佩兰“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的句子来大肆聒噪。
“贝拉你傻啊?红袖添香,那是指旧社会书生学习时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陪读。丛苇弄这个俱乐部,就是为了给那些可怜的红袖们一个发泄胸中闷气的地方,怎么可以叫这样的名字?”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出轨俱乐部(7)
伊春不以为然道。
这种注释,是刘贝拉没想到的,一时张着嘴巴愣在那里,不知所以。
“依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这也不好,那也不行!”
丛苇赌气一ρi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摸出一支摩尔点上。
“嘿,就叫‘出轨俱乐部’啦,多贴切,多形象啊,你们说是不是?”
伊春一着急,灵感顿现,突然一拍脑门儿,兴奋地嚷叫道。
“出轨俱乐部?”
丛苇和刘贝拉同声惊呼。
“咋样?酷吧?丛苇你付我店名钱。嘻嘻,也就我伊春能想出这么美妙的名字啊,我牛吧?我是不是太有才啦?你们倒是夸夸我啊,我一高兴,没准还能整出更让你们想不到的创意来呢。”
伊春险些被脑袋里冒出来的“出轨俱乐部”几个字给电晕了,自得其乐地拍着手掌,为自己加油喝彩。
“这……行吗?”
良久,丛苇才微微蹙起眉头,迟疑道。
“什么叫‘行吗’呀?指定行,保准行,太行了!说穿了,丛苇你搞这么个地方,可不就是让那些老公出轨的女人有个倾诉的地儿嘛,这名字往外一挂,看着就解气解恨,你说,那些可怜的女人能不喜欢来这里吗?”
“行,伊春这几年没白跟了赵福嘉,有商业头脑了。”
刘贝拉毕竟已过四十,觉得那名字乍听使人脸红,好像不是正经人开的正经地方,可是细一琢磨,伊春说的还真有道理。
“这儿,对,就是这儿。”
伊春来劲了,拉着丛苇走到北边墙壁,指点江山道:
“就在这里弄个影视墙出来,然后刷上标语!”
“标语?大字报要不要?”
丛苇终于被伊春搞笑了,抬杠道。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人家是说出轨俱乐部的宗旨!听听,我都给你想好了:很久很久以前,谎言和真实在河边洗澡。谎言先洗好,穿了真实的衣服离开,真实却不肯穿谎言的衣服。后来,在人们的眼里,只有穿着真实衣服的谎言,却很难接受*祼的真实。”
“接着编。”
丛苇笑得蹲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了。
“没了。就这些。刷到影视墙上,底色用明黄,字体颜色用黑。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做不做你说了算。”
伊春径直回到沙发上坐下,脱掉鞋子,做瑜伽一样双腿盘起,双手莲花上翘,双目光线内敛,真的像入定了一样。
“丛苇,你还别说,阿春这想法挺有创意的,不行咱就听她一回?”
刘贝拉忍住笑,对丛苇说。
“好吧,那咱就给阿春一个面子,出轨俱乐部,牌子我明天就找人做。”
丛苇说着,走过去,一手搂住伊春,一手抱住贝拉,将头深深地埋在两个女友中间,将周身凛冽的寒气,慢慢逼回内心深处。
一切,在这个春天,重新开始吧。
如果婚姻也有季节,丛苇知道,她和许戈飞,已经走过了新鲜的春天,经历了火热的夏天,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走进了成熟的秋天。
然而,意味着成熟的秋天,带给大家的除了欢欣,还有另外一种可怕的结局:秋风扫落叶。
芳菲散尽之后,也许就该谢幕了。
不过,一条道路的终结,也就意味着另一条道路的开始。
从来如此。
伤痛也好,留恋也罢,难舍也好,不甘也罢,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该来的等也等不到。丛苇毕竟受过那么多年的正规教育,这一点还是能参透的。
拥抱着两个跟她一样,虽然年龄不同,却已经历经坎坷的女友,丛苇的内心深处,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呼喊:出轨俱乐部,我来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出轨俱乐部(8)
13
开业已经一个礼拜了,广告也上了日报和晚报,但是,来网上报名的人却寥寥无几,那部天蓝色的电话,也从来没有响起过。丛苇收拾好那只灰黑色书包,准备去俱乐部看看。
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丛苇一个女人遭遇了婚姻的不幸?如是这样,也好。毕竟少一个女人遭难,就少一份揪心的疼痛。
好在丛苇并不是以赚钱为目的,也不指望以此养家糊口,所以也没什么压力。
将车停在刚刚开辟出的一小块平地上,丛苇就看见了一个徘徊的身影。
那是个瘦弱不堪的高个子女人,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腋下,纷披的额发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面容。只看见右肩上斜背着一只棕色班卡奴小背包,双手绞扭在胸前,正从俱乐部的这边走到那边,还不时地昂头去看牌子上的字迹。
丛苇的心一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心事重重。
锁好车,丛苇轻轻地走过去,将玻璃门上的铰链锁打开。哗的一下,明媚的阳光就铺了满屋。
女人似乎受了阳光的惊吓,倏地抬起头,一双柳叶般细长的眼睛,露出呆滞恐慌的神情。
“进来坐坐吧,小妹妹。”
丛苇一下就被那眼神惊住了。这样一双眼睛,应该充满柔和才是,可是她看到的,是一种几近崩溃的混乱的眼神。
丛苇取出纸杯,倒一杯温水递过去。
女人机械地跟进来,机械地接了,机械地在凳子上坐下,凄然道:
“他要杀我!”
丛苇大大地吃了一惊。感觉这个女人就像进了医院,已经完全把自己交出去了。她的心忽而沉重起来。
“他要杀我!”
女人目光呆滞地望着丛苇,声音颤抖地重复道。
丛苇叹了口气,慢慢坐过去,靠近那个女人,然后,伸手为她抚了抚纷乱的长发,轻声道: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发……”
“我叫小燕子,哦不,刚开始他是这么叫我来的,现在,他叫我老乌鸦。”
丛苇话没问完,女人迫不及待地抢着道。看看丛苇那双白皙细长的手,又黯然低叹:
“我以前的时候,手也是这么白皙,他说我的手像葱白。不过,现在他把我的手叫粪叉。”
然后就举起双手,在阳光里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
可以初步判断,这个女人的植物神经,可能有一些间歇性紊乱。
丛苇拧一块湿毛巾,轻柔地握住那双又脏又皱的手,仔细地擦着。
“没用的,擦破了皮他也不喜欢了。他现在喜欢的是胡佳妮的脚。他要杀我。”
“你姓什么,记得吗?”
丛苇并没有放弃,依然轻柔地为她擦洗着那双干瘦的脏手。
“我姓江。黄河长江的江。”
“哦,你叫江小燕,是吗?”丛苇决定试探一下,“或者,江燕子?”
“姐姐你好厉害的,怎么知道我叫江小燕?他都不记得了,他叫我老乌鸦。”
“哦,除了他叫你老乌鸦,别人都知道你叫江小燕,比如我,还有我的好朋友们,大家都知道你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江小燕。”
“真的吗?这么说,大家都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江小燕呆滞的目光中倏地蹦出一束光亮,脸上的肌肉不再那么紧张了。
“那是当然。大家都喜欢你的,我这就去叫我的朋友们,不信你可以自己问。”
丛苇说着,起身去了门外,掏出手机,快速给伊春和刘贝拉发了个短信:
我在帮一个姐妹进行心理重构。一会儿接我电话,就说我知道你叫江小燕,是个人人喜欢的好女人。
然后,丛苇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
出轨俱乐部(9)
“小燕子,我的朋友们有事出去了,不过,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她们的。”
说着,从苇拨完号码,将手机递给江小燕。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老乌鸦。”
江小燕紧张地捏着手机,自卑地小声说。
伊春在那头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哦,我知道你叫江小燕,是个人人喜欢的好女人。”
江小燕黯淡的眼神猛然亮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哆嗦起来。她张大嘴巴,有些不相信地望望丛苇,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笑容。
丛苇又拨过刘贝拉的电话。江小燕听过后,脸上的笑容浓厚起来,神智看上去清醒了许多。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丛苇拍了拍沙发,示意江小燕坐到身旁。她立刻很乖巧地坐过来,脸上依然保持着那份灿烂的笑容。
“说说看,他为什么要杀你?”
丛苇话一出口,江小燕猛然间泪流满面。
“姐姐,我没有搞同性恋,真的。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还要我给他生孩子,我没有听他的,把孩子打掉了,他就说我搞同性恋,要杀我。”
江小燕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比起刚进来时,思维明显清晰起来,口齿也渐渐伶俐。
丛苇知道,此时此刻,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倾听,让小燕把心里憋久了的话全部吐出来,然后,她们才可以正式对话。于是,丛苇换上一种比较舒服的姿势,往沙发深处坐了坐,面带微笑,神情专注地望着她。
“姐姐,你不知道,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感情可好了。可是,这才过去了不到两年,他就在外面找了女人!”
又是一个血泪故事!丛苇的内心深处风起云涌。
“我们是2006年上半年结婚的,当时因为年轻,都不想要孩子。可是,过了一年的两人生活之后,我们觉得还是要个孩子比较好,热闹。所以,2007年八月份,我怀孕了。医生嘱咐,在妊娠期间,夫妻生活不要太频繁,否则会对胎儿不好。可是,他是个*很强的男人,开始的时候还好,过了不久,我发现他行为异常。他经常说单位忙而不回家,在家时也常沉默不语,跟他说话好像反应不过来似的。我开始留意他的时间安排,终于,我发现他又有了一个女人!他说对方是个离异女人,几次对他表示好感。开始他是拒绝的,但很快就被那个女人给俘虏了。我很想和他大吵一架,离婚算了,可想起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觉得这样就把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扼杀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原谅了他,他也答应不再和那个女人联系,我们好好过日子。”
江小燕似乎恢复了平静,端起杯子,慢慢放在唇边,眼睛里没有了恐慌,变得迷离起来。看得出来,她已经陷入空茫的回忆中了。
“但是好景不长,我们过了两个月平静的日子,我发现,他又跟那个女人来往了。这时候,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很少跟他同房了。当我指着隆起的肚子,问他打算怎么办的时候,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说,要我生下来,然后我们再离婚!因为那个女人离婚后身边带了个孩子,即使他们结了婚,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于是他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借我的肚子,给他们家传宗接代……”
丛苇看看江小燕已经平平的腹部,明白了。
“我当然不能就这么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三天前,我瞒着他,一个人去了医院……”
江小燕说到这里,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窗外,然后,动作敏捷地跳起身,一脚踢开更衣室的门,迅速钻了进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出轨俱乐部(10)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提着一把菜刀扑了进来!
“你……你要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突然出现的状况,把丛苇惊住了。她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向沙发后靠过去。
“老乌鸦,你给我出来!我看到你在里边的!你居然敢把老子的骨肉打掉!老子今天跟你拼命!”
男人提着菜刀,双眼*,像只瞎眼驴一样在俱乐部里转着圈子。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那间更衣室,提着刀直奔过去。
丛苇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一种由同病相怜牵拉出的仇恨,瞬间在心中激荡。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冷冷地说:
“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胡来!”
丛苇已经从最初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一边掏出手机打110求救,一边冲过去用身体挡住更衣室的小门。
“里面有女人在换衣服,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要打架请你到外面去,不要在我的店里胡来!”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挺直腰杆,威风凛凛地挡在男人和门之间,就像一只护雏的老母鸡。
男人愣住了,凶恶地盯着丛苇,眼睛里闪着怀疑的光芒。
丛苇知道,此时,她哪怕稍微露出一点胆怯,里面的女人,甚至还有她,都可能要付出血的代价。因为那个男人看上去已经失去了理智,而且似乎喝了不少酒,一股浓重的酒气熏得她都要呕吐了。
男人看了她足有五分钟,然后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伸出肥大的手掌抓住丛苇细瘦的胳膊,往怀里一拉,再用力向后一推。
丛苇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脚步零乱地前后踉跄着,一ρi股跌坐在地板上,旁边挂衣服的架子轰然倒地,一只挂衣服的铁勾嘶啦一声划破了什么,她只觉得左臀部一阵钻心的疼痛,伸手一摸,看到了沾满手指的鲜血!
“流氓无赖地痞混账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丛苇挣扎着爬起身,不顾伤口处疼痛难忍,也忘记了恐惧,挓挲着鲜血淋漓的手掌,一头向那浑蛋撞过去,嘴里乱七八糟地哭喊着。
男人举起手中的菜刀挥舞着,牛一样喘息着,混乱中他的刀砍在了丛苇的胳膊上,一股殷红的血奔涌而出。
男人似乎完全丧失了理智,举刀欲再砍的时候,警车呼啸着到来,几个警察立刻包围上来……
14
医院里。
丛苇手腕上吊着点滴,傻傻地看着几乎半年没见的许戈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