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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失贞姬妾 > 146 崇宁的心魔

146 崇宁的心魔

贱价出售,在京城能卖到千两白银的名画,在无人识得的边远城里,只得了五十两白银。

尽管如此,无疑是雪中送炭。

那张画帮她们活了下去。

用那一袋银子,她可以给大腹便便的紫烟买来鱼­肉­补身,直到临盆,让紫烟苍白凹陷下去的面颊,渐渐丰满,有了血­色­。

很多她看重的,就是在那时变得微不足道的渺小。

孩子出生前的一个月,她们在黑夜,点着一支火烛,相互依靠,谈论着这个孩子的名字。

是穆槿宁提议的,无论男女,都叫念儿。

紫烟微笑,点头。

穆瑾宁说,这个孩子,姓氏要跟随紫烟。

杨紫烟。

杨念儿。

紫烟再度微笑,点头。

“什么都好。”她的嗓音之内,有感动,有笑容,有……知足。

穆槿宁的眼底,盛开了细细小小的笑花,她搂着紫烟,轻言轻语。“我们都要活的好好的,相依为命活下去,两个人一起把孩子养大。”

“好,一起。”紫烟再度微笑,只是话音刚落,眼泪却无声无息流出来。

“永远都要在一起。”穆瑾宁咬牙,紧紧握住紫烟的双手,眼底只剩下坚毅,无比认真地重复那一个字眼。“永远。”

但没想过,自己说过的自己发誓的永远,却只维持了短短三个月。

那个冬日,从清晨就开始飘雪,狂风呼啸,就像是要毁掉整个世界一般的可怕,狂风不断地从门缝之中吹来冷意。

紫烟在用完晚膳之后,就开始阵痛,听着她痛苦的哀号,穆槿宁的心,仿佛被一刀刀割破。

她勉强撑起身体,套上灰­色­外袍,突地想起什么,蒙上白­色­面纱,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

风雪之夜,格外难行,狂烈的风,仿佛毫不费力就能将她吹走。

她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找到一个产婆,花费了许多口舌,才说动老产婆跟随她前往走一趟。

在这一个风雪夜,天格外的冷,格外­阴­沉,在屋外的雪堆得有三寸之高的时候,她坐在床沿,从始至终紧握紫烟的手。

那一年,她才刚过十六岁,还不懂——女子生产的痛苦,还有生命的诞生。

这一整夜,都是哭声,紫烟的哀号,穆槿宁的默默流泪,还有……婴孩出生的啼哭。

这一夜,混乱,却又让人庆幸。

正如紫烟预料之中的,她生下的果真是一个男孩,虽然又瘦又小,却是健健康康的孩子。

第二日,穆槿宁就冒着风雪,赶去市场买回来许多物什,一回家,她抖落一身白雪,取下风帽,有条不紊地说道。

“紫烟,我听产婆说,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格外要小心谨慎,特别是滋补身子的药膳,我会学着给你每天都熬煮。还有,你不能吹风,一定不能受着寒,你看这条棉被暖和吗?里面都是棉花,厚厚实实的,我还买来了炭火,这一个月内,每日都要生火……。”

“好了,小姐,我都听你的。”躺在床上的女子格外安心,她微笑着,声音虽然虚弱,但听的出来是高兴的。

她眼看着穆槿宁将这一条灰­色­厚实的棉被放在靠近火边烤了些许时候,这个动作只是为了驱散这路上棉被的寒意,紫烟默默望着,­唇­边的笑容却渐渐流逝了。她的心中,满是触动。她没想过,自己的主子会如此贴心谨慎,关怀入微,艰辛的生活,改变了她们,或许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等待棉被被烘烤上暖意,穆槿宁才将紫烟身上的棉被换下,亲自为紫烟盖上厚实暖和的新棉被。

紫烟凝视着穆槿宁冻伤的双手,双目之中满是惊痛,塞外的冬日,寻常人家都根本不出门,天气实在恶劣,她不难想象穆槿宁为了买到这些急需的东西,是奔波了多久。在京城的时候,她根本不舍得穆槿宁做任何事,而如今,小姐的双手是通红的颜­色­,更生了不少冻疮,她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继续安心。

“不过,你觉得他漂亮吗?”穆槿宁没有察觉到紫烟的异样眼神,站在床边,望向紫烟身边的这一个婴孩,昨夜是难熬的,她清楚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男孩,但因为他是紫烟的亲生骨­肉­,她无法在虚弱的紫烟面前袒露自己的情绪。

紫烟的脸上,是莫名的笑容:“小姐你说念儿?”

紫烟清楚,穆槿宁无法接受这个孩子,就像是无法接受那段不堪的过去,但她也相信,时间,会让一切好转。

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刚出生都是这般的吗?小小的,瘦瘦的,弱弱的——”穆槿宁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走到别处去,洗净双手,做菜煮饭。她没办法说这个孩子漂亮,纯真,无邪……。她更是连一眼,都不能多看杨念。

但她无法否认,他很像紫烟,特别是眼睛,很像。

这个孩子,让她,又爱又怕。

冬天渐渐就要过去,万物萧索,如今,似乎任何事都愈发平静了。在鸣萝,她们就是一对平凡的姐妹俩。那是她过过最苦的日子,在镇上卖过花,卖过蔬菜瓜果,卖过刺绣的物件玩意……☆后,她来到药馆子,当了一个下人,因为穆槿宁对药材的悟­性­和在官府养成的勤恳习­性­,她可在一个郎中的手下做些杂活,让她不必再抛头露面,四处走动。

好景不长。

生下了杨念,紫烟仿佛将这一辈子的最后元气,全部耗尽,无论穆槿宁如何费尽心思为她疗养身子,在生下念儿之后,她愈发虚弱,哪怕穆槿宁为她请来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回天乏术。

紫烟离开的那一夜,是在她生下念儿才过两个月的时候。

那时候,春天还未来。

“紫烟,你等等,我马上去叫大夫——”穆槿宁的心都慌了,她眼看着紫烟呼吸愈发不畅,看的她的心都汀了,仿佛不会跳动。

“槿宁小姐。”

紫烟却死也不肯松开手,只是断断续续叫着她的名字。她苍白的­唇­中溢出汹涌的鲜血,刺伤了穆槿宁的双眼,即便那么痛苦,她也不愿安静,还是要呼唤着穆槿宁的名字。

“别去,陪我。”她花费最后的力气,缓缓摇了摇头,示意穆槿宁别再做无用之事。她宁愿,要穆槿宁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她感觉自己就要离去,就在今夜。

她渐渐涣散的眼里,是迷离的泪光,还有最后的坚决和笃定,还有丝丝不舍。

穆槿宁读懂了紫烟最后的心愿。她们虽不是亲生姊妹,十多年的陪伴,生出了仅有的默契。

紫烟的眼神,汪在那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摇篮。

里面睡着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曾经与我一道守护了小姐,也消小姐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守护这个孩子。”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刺痛穆槿宁的双眼,刺痛穆槿宁的心∠烟很清楚,她无法继续活着看着孩子长大,她能够托付的人,便只有穆槿宁。但她更明白,让小姐照顾抚养杨念,会让小姐此生更加痛苦,

但,事到如今,她毫无法子。

紫烟死白的脸上,皱着的眉头,那么沉重:“不要让这个孩子跟我一样,从小就那么孤独。”

无论多么虚弱,却还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延续这个孩子的紫烟,曾经让穆槿宁一度觉得难以理解∠烟在孩子诞生之后,竟也没有度过第三月,永远的香消玉殒。

她就坐在紫烟的床前,抓着紫烟的手,不让毫无脉搏的右手,失去生命特征地垂下。

第一回,她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仿佛,她能够感受,死亡的气息,就在她的面前。否则,她怎么会眼前一片空白,仿佛眼盲了?否则,她怎么会耳边一阵轰响,仿佛耳聋了?否则,她怎么又会心里一次次绞痛酸涩,仿佛心死了?

耳畔,只剩下紫烟白日短暂清醒时,说过的话。

“槿宁小姐,我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爹娘,才会到郡王府生活,一个人长大明白这种孤独,实在难受。遇到你这么个表妹,也实在庆幸,两人相伴,才不寂寞。你从未将我当成是奴仆,待我真心真意,也是我这辈子的福分。”

“你本来就不是奴仆——”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嗓音,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回答紫烟。

她木然地呆坐着,唯独眼底再也没有一滴眼泪,她无声点头,默默微笑。“你本来就不是奴仆。”

……

二月,最冷的那一月。

也是她最难熬的一月。

都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办法跨过那一关。

她活的不只是艰难而已。她将所有的东西,将所有的过去,都典当了。

只为了活下去。

就像是一个诅咒,要跟着她一辈子,永世无法摆脱。

她没有哪一天,没有哪一刻,停止想过要亲自掐死那个孩子。感觉心脏就在腐烂一样,那不是疼,而是不知不觉的麻木。

紫烟用­性­命,换来她对所有事的体悟。

她只是至今想不通,以前那个娇生惯养单纯执着的崇宁,有什么值得紫烟奋力守护?

她无法喜爱这个孩子。

但她更无法背弃紫烟唯一的心愿恳求。

她开始逼自己,用冻伤的双手,去怀抱这个孩子,她开始逼自己,用颤抖的嗓音,去哼唱一首遥远的歌谣,她开始逼自己,用冰冷的双­唇­,去亲吻念儿的额头……。

她一遍遍地尝试。

她一遍遍地挣扎。

她将这个孩子,当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试着欺骗自己,也欺骗世人。

“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唯独将心中的仇恨浇熄,才能用新的面容,对着这个孩子微笑。

穆槿宁将手中的婴孩放下,她默默将双手,覆上那一个藤匾之内,漂亮的花草,绿叶红花,鲜亮了她的双眼。

这是她亲自走入山间,花了整整一夜得来的。

美丽的花草,也能成为剧烈的致命的毒药。

她的指腹,缓缓在花草之中摩挲,唯独她的脸上,血­色­全无,眼底,只剩下黯然的凄楚和莫名的复杂。

“紫烟,很多事都是过去,但我最终还是过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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