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对面那男子肩宽臂阔,长发披散,却已经被大风吹乱。
白色的衣角也因着连日的奔波沾染上了尘泥,整个人,也因着长途跋涉而气喘吁吁。
那男子并不出众的五官组成在一起,成了那张脸,叫人无尽的心安。
若与之一生为伴,想必夕阳落下,人儿还家之时,添衣暖茶,妆台饰花。
后半生定是夫妻美满,恩爱和谐。
带着已近中年的男子才有沉稳之气,白长生放慢了脚步,缓缓向着那一袭红衣的女子走去。一步一步,眼中有的是,驱散不了的浓稠。
带着经年的疲倦,又带着宿命的戏嘲。
走近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只见那男子慢慢的俯身,手臂轻抬,白长生托住了苏柔荑不断下坠的身体。
抛却了往日圣洁的白色,一袭红衣的苏柔荑,轻的就像一片染血的羽毛,静静的躺在白长生的怀中。
久久的凝视着怀中的女子,白长生的目光由苏柔荑胸前那一团鲜红移至到白莲花角溢出的鲜血,只见白长生厚唇轻动:“葇荑,是我…
我来了…”
随后那男子伸手,探入苏柔荑的脉搏,半晌,只见白长生的右手移至苏柔荑的脸上,
用指尖轻轻划过苏柔荑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男子声音自头顶处传来:“我…来晚了。”
这句话落下,过往的一切如电闪一样在白莲花的脑海中交替播放。
昏迷中那一袭纯白色的衣影,景云顶下医术冠绝天下的男子…
救死扶伤治病医人,怀着兼济苍生的高远志向而不取分文。
那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沉淀了岁月的沧桑,带着倦鸟归巢的安稳。
这样一个稳重如山的男子,又怎么会是许平之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可及的呢?
而苏柔荑的头,就那么静静的枕在白长生的手臂之上。
那个怀抱,带着久违的重逢。
眼底难以置信的神色始终未见消失,白莲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不断的摇头,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怎么也舍不得从那男子脸上移开。
面前的男子虽然眉目不甚出众确实有着叫人安心的稳重、如山,
而旁边不断挣扎蠕动的男子,肿的高起的脸和那一袭大红喜衣全部沾染了地上的血泥印记,狼狈不堪。
正是昔日貌倾武林的许师弟。
两相对比,是今非昨,天上人间。
吃力的抬起右臂,苏柔荑白皙的手轻轻抚摸上白长生的眉梢,苍白的嘴唇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眼睛似喜似悲的看向头顶的男子。
一大滴的眼泪自苏柔荑的眼角滑下,落在那血红的嫁衣之上,而苏柔荑声音颤抖的开了口:“真的是你…你…”
稍稍停顿下来,苏柔荑就开始剧烈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导致苏柔荑口不能言。
而那女子却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头,苏柔荑一双幽瞳紧紧的黏在那男子的身上:“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柔荑的话音落下,只见那男子的手臂越收越紧,将苏柔荑紧紧地揽在怀中,白长生的下巴抵在了苏柔荑的头顶,双眼紧闭,那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过来:“我姓白,叫白长生,
家住景云顶,姑娘如果要找我,就去天蚕派打听,
那里的人,都认得我。
你要记得,是白长生。”
随即,只见两行淡的看不清痕迹的眼泪自白长生的眼角滑下,白长生侧首,将脸贴在苏柔荑乌黑的发丝上:“葇荑,如果你去那里找我的话,那些人都愿意为你带路。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叫白长生的,爱着一个叫苏柔荑的女子整整十二年。”
这话刚落,苏柔荑吃力的挣开白长生怀中的束缚,艰难的抬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没错…”对视上苏柔荑的眼眸,白长生紧紧的民主嘴唇:“只是…
苏柔荑,她那么美丽那么耀眼,有那么光满四射,
而白长生,除了大把的年纪,一无所有。
他…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呢…”
只见苏柔荑聚满泪水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眼泪漱漱的落下,
而那女子确实面带笑容,那笑容苍白而又圆满,绝望却又充满希望。
紧紧握住白长生长满老茧的手,抬头凝视着对面的男子,苏柔荑嘴唇苍白的像久旱的土地,:“那我告诉你,苏柔荑她遇见了你,然后就爱上了你,
她用这一生,一直再找你…”
话音刚落,只见苏柔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握住白长生的手也控制不住的下垂,一双幽瞳像融化的雪水一样,慢慢的放大,却仍是舍不得将眼睛从那男子身上移开。
将头埋进白长生带着草药气息的怀抱,苏柔荑的声音微不可闻:“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做什么圣洁白莲.---晋.江.独.发---
我不要…在悬崖之上沉默千年,
我只想,就这样…在你的怀里,永远…”
慢慢的抬起头,苏柔荑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天真和期盼:“长生,下辈子,你一定,要早一些,找到我…”
话音刚落,只见那女子的手臂重重的垂下,苏柔荑安稳的沉睡在白长生臂弯中,再也没有任何轻动,永远的,沉睡下去。
只见那白衣男子慢慢的仰首望天,将眼眶中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再次开口时,白长生已语不成句:“葇荑,我答应你,下辈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找到你。”
说完,只见白长生霍然起身,一个横抱将苏葇荑托在两臂之中,自苏府庭院之内,大踏步而出。
凉风荡起白长生白色的衣角,逆风而行,所有的发丝全被吹之脑后。
静静抱着怀中的女子,白长生眼底不住闪动的,是沉淀千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