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寒光倒卷,已临面门,欲避已是不及,突听唐焜大吼道:“天涯无知己,血流成渠!”
就在这刹那间,唐焜一闭双目,脸上惧容尽除,反而流露一种视死如归、安详的神色。
独孤青松心中一动,暗道:“这是一句什么话?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可是,他想要将掌风撤回,那里能够,眼见着那蓬寒光已距唐焜面门仅有数寸,生死已在转瞬之间。
“哼!哼!”几声深沉的低哼过处,人影如梭,同时一个宏亮的声音高声道:“独孤兄久违了!”
人影一定,场中顿时站立九个锦衣修伟的中年大汉,每人脸色红润,眼神湛然,精光莹莹,神采飞扬,正是九州岛大侠。
独孤青松心中暗道:“好,你们也来了!”
九州岛大侠向独孤青松抱拳道:“九州岛兄弟,欣逢故友!独孤老弟,别来无恙!”
独孤青松白巾内的一双神目一掠,便见唐焜楞立一旁,那蓬寒光已踪影全无,不禁也暗佩九州岛大侠身手不凡。
独孤青松连忙也拱手道:“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岛侠兄,向来各居一省,今日竟联袂降临百丈峰,小弟未趋迎接,望乞恕罪!”语罢,傲立如常。
冀州侠周一俊呵呵笑道:“老弟十年不见,一身艺业非同凡响,想已尽得武林神人东海奇叟、大漠异人血襟真传,可喜可贺!十年前夺襟一役,风闻老弟身受重伤,兄弟们无日不耿耿于怀,今日重睹老弟丰采,兄弟们也可放心了!”
独孤青松答道:“岂敢!托诸兄洪福,小弟无恙!”
突然,青州侠赵之钦望了唐焜一眼,朗声道:“独孤老弟,小兄有一语奉劝,未知老弟可肯接纳?”
独孤青松答道:“赵兄请说。”
青州侠指指唐焜道:“此人可是血魔帮江北总堂堂主血光飞钹唐焜?血魔帮积虑多年,意欲开武林霸业,近月始渐露声色,已然威势烜赫,纵横宇内,四处不无彼帮帮徒,此人身为血魔帮江北总堂堂主,身居重职,以小兄之意,独孤老弟身怀绝艺,料想当今武林已难逢敌手,非为惧怕血魔帮,只是能够不结此仇,就放他去罢!”
独孤青松心中暗道:“好哇,你九州岛大侠,酒楼已露破绽,今日,居然替杀人魔帮求起情来了!”但他随即朗声一笑说:“要说结仇,我烈马狂生与血魔帮宿迁城外一役,早已誓同水火,不过……”
他沉吟一下,转头对唐焜喝道:“看在九州岛侠兄的分上,放你一条命,下次再碰在我手里,哼!哼!可得小心点,去吧!”
唐焜闻言,默然转身走去。
“且慢!”独孤青松一跃而上又问道:“『天涯无知己,血流成渠』这话何意?”
唐焜不答。
独孤青松怒道:“你要不说,我便叫你五步溅血!”
青州侠大声道:“独孤老弟,『天涯无知己,血流成渠』乃是血魔帮生死临危之口语,帮规定语,别无他意。”
独孤青松一罢手,放走唐焜,心中更确定这九州岛侠必已加入血魔帮无疑,冷冷道:“赵兄对血魔帮好似了如指掌,小弟孤陋寡闻!”语气忽然一变,傲然大声道:“未知诸兄驾到,有何指教?”
“『红云盖雪』龙马重现,只是来一睹老弟昔年丰采,并无他事,不知老弟现下居所何处,想来不怕兄弟们叨扰一宵吧!”
独孤青松心中冷哼一声,答道:“小弟飘萍无定,那有固定居所?”
“啊,原来如此,与老弟十年阔别,兄弟们愿闻老弟境况!”
独孤青松白巾下脸色一沉,冷冷道:“小弟正有事羁身,不便久留,容后再与诸兄长叙,小弟就此别过!”
九州岛侠俱各一怔,梁州侠蒋非仁蓦地大声道:“独孤老弟,你我二十年老友,交非泛泛,为何从不揭露白巾,以真面目示见?”
“小弟自有隐情,无礼之处,诸兄海量见谅!”
话刚说完,人已纵出数十丈外,遥遥一拱手,突然拔身而起,如一只白鹤冲空掠飞,眨眼投入一派丛树之中。
但他并未远去,停身树丛中遥遥望着九州岛大侠。
只听冀州侠沉宏的呵呵大笑道:“独孤老弟!十年阔别,你老弟变得与兄弟们疏远多了,何时有暇,到我兄弟居处大盘山下藏龙庄上一游。”
独孤青松听得语声远远送来,句句清晰,分明是以内家气劲逼送而出,显然他已看出自己并未远去。
独孤青松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忖道:“哼,二十年老友,交非泛泛,竟不知我这烈马狂生是真是假?”
他又得意的一笑,悄然离开树丛,一阵急奔,如一道轻烟般顿饭时光,已奔行百里,举目悬岩绝壁,杂树盘藤。
独孤青松对这一带地形熟如指掌,纵跃如飞,片刻间翻上一座峰头,峰下竟然云雾缭绕,诡波谲浪,神秘壮观。
独孤青松嘬口一声穿透云雾的长啸,随又短啸三声。
“唏聿聿!聿聿!”
一声长嘶穿云透雾传来,白马如银,倏忽间从那云雾中窜身飞掠而出,独孤青松揭起蒙面白巾,露出他那如冠似玉的清秀面庞,浅浅笑道:“雪哥哥!大叔可好?”
“红云盖雪”龙马似乎已通人性,低鸣一声,连连点项。
独孤青松笑意盎然的在马颈上抚摸一阵。龙马也亲切的挨近独孤青松,马尾悠然摆动着。
这时曙光已现,独孤青松一跃登上马背,龙马长啸声中,如天马行空,穿入云雾之中。
云层中石梁横亘,龙马一跃数十丈,极其熟练的踏在石梁之上,转瞬间穿透云层,出现一个锦绣山谷,清溪浅草,奇花异卉,置身其中,如居人间仙境。
临溪旁有两间白石小筑。独孤大叔曾经告诉过独孤青松,这灵雾谷便是他和爹爹圣剑羽士的故居。
远远独孤青松便见到烈马狂生站在石屋门前,一跃跳下马背,奔了过去,叫道:“大叔!你在等我!”
“嗯,青松!你一夜未归,来,快说给大叔听,你遭遇了何事?”
独孤青松便在门前一五一十告诉烈马狂生昨夜的事,烈马狂生脸上现着无比兴奋,道:“青松,你做得好!真是亏你想得出,凡想从烈马狂生手里夺取血襟之人都给他一掌,好狂妄的口气!”
独孤青松乐道:“要是你,你能饶过他们么?”
“哼!要是我……”他脸上倏显出一阵黯然之色,蓦地大声道:“我会杀了他们。”
他这句话难以掩饰一种悲愤的语气。独孤青松知道他是想到自己功力尽失的惨痛!独孤青松连忙道:“啊,大叔!您不要难过!侄儿知道大叔因重伤尽失武功感到悲痛,可是难道大叔的伤就无药可治?”
烈马狂生摇摇头,道:“我这伤已是十年旧伤了,纵然能治,恐也非普通药物可治,更非普通之大夫能医。”
“啊,大叔为何不早说?就是要万年灵芝、再世华佗,只要当世有此人此物,侄儿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你的那番心意已足使大叔感动了,青松!灵药圣医可遇而不可求,还是别提这事吧!”
烈马狂生突然转口道:“青松,我突然想起了,你说遇着了什么金钗教的三凤旗主,你说说看她们是何色的衣着?”
“一色黄衣,衣绣凤姿,每人发结都Сhā有一支金钗。”
烈马狂生陷入沉思之中,皱眉苦思,喃喃道:“黄衣金钗。”随着他又喃喃道着另两个名字:“绿羽令……赤叶符……难道是她们?”
“是谁啊,大叔?我想很多的事你都没有告诉我,为何你不说?难道你不能让我知道?还是有别的苦衷?”
“不,青松!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世界上就是有许多不合情理的事,但又无可避免,知道了反而徒然伤感!何况这事大叔也只是猜测而已!”说着他又突然问独孤青松道:“青松,你一夜未睡,累吗?”
“不,大叔!”
“好,现在百丈峰下,江湖黑白两道人物群集,你换过装束探察一番去吧!说不定能有何收获,但记住再遇上九州岛侠时应时加提防,他们已练有九龙玄功,此功歹毒无比,去吧!”
独孤青松换过一袭青衫,一派公子打扮,拜别烈马狂生,龙马护送,又匆匆离开了这云雾弥漫的山谷。
一点青影疾似离弦之箭,激射向崇山峻岭之中,消失了!
东方现出一轮红日,耀目的阳光笼罩大地。
这世上的人们,活在两种矛盾的心理下──崇拜而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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