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妻离开之前,母亲和父亲一直都拖堂姐照看着,两位老人种下了三亩田地,每到农忙时我会尽量请假回来帮忙.妻刚死后,我也还没考虑把父母接到自己身边,妻走后的第二个月,我的心情还不见好转,无法走出­阴­影,我­干­脆请了一周假独自一人到外地旅游,不然我会崩溃的,珍珍和木木拖给了朋友照顾,就在那几天父亲突然心脏病发作,母亲急得不知所措,赶快找车拉到医院,然后剩下的事都由堂姐­操­着心,我在外旅游时竟把手机卡扔掉了,那时

我想暂时在一个星期之内什么都不想不顾吧,就一个星期.当我回来时,门卫同情地对我说你父亲生病了,还比较严重吧,两天前的中午老家就打过来了.我立刻打电话给堂姐,堂姐说父亲是凌晨四点左右发作的,可把你妈吓坏了,现在你爸病情稳住了,但进一步治疗是不是来省城医院来,我说是,越快越好.堂姐说话总是一幅亲切乐观的口吻,

我立刻坐车到县城,下午5点到,医生说­干­脆明天早上再转院,急一会儿也没什么作用,你父亲的病需做手术,已经不能根除,但若手术成功的话,两三年内会活得很好,不会有什么痛苦.我看着父亲脆弱的身体,父亲大概知道我来了,微弱地睁开眼睛,朝我看,母亲坐在一旁,也漠然地隔一会儿看一眼我.

我朝父亲轻声叫: "爸."握住他已经枯老的手.我想不起以前是什么时候握过这双手了.

父亲眼睛里有泪光.

"爸,您安心养病,医生说病不重,很好治的."我说.我知道父亲最怕花钱,更怕花我的钱.我似乎也从没为父亲花过什么钱.

父亲点了点头,吃力说:"你还好吧."

我不禁心酸.我点点头,我说我的身体从来都很­棒­的.父亲居然还对我客套.我看了看母亲.

"妈,爸以前一直没这个病的吧."我说.

"是啊.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个病啊.天啊,不保佑我们."母亲喃喃地说.

母亲又说:"前些天我就发现老家伙有些不对头,老是脸­色­发白,手捂着胸口,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啊,就一点点疼,没事,怎么会没事呢?这个傻老头啊,不知有多痛,也不说出来,也不看医生,才痛晕了啊,还是要钱整的."

我说:"妈,用不了多少钱的,有保险,我们自己出不了多少钱."

"哦."母亲似乎有些恍然大悟.

之后,父亲的手术失败,医生说你父亲求生意志太差,不然完全可以挺过去的.难道,对于父亲来说,的是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了?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抛下母亲?父亲走的那几天,母亲好几次哭晕了,而我流出的泪水,可能更多的是因为被母亲打动.

父亲一走,母亲每天就一脸茫然了.我让母亲和我们一起住,母亲没点头也没摇头.过了几天,我才知道母亲是得了老年痴呆症.或许,这种病对母亲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运.有时我突然观察母亲,她会有很多的情绪变化展现在脸上,比如开心的微笑,比如若有所思,或者有些凝重,但没有特别痛苦或烦躁的表情,所以,这种病对母亲来说是一种幸福的病.不然,母亲肯定会为要面对我们这三个陌生的人而苦恼.

有时我会幻想母亲是装出来的病,或者是母亲本身非常希望患上这种病,然后就成真了.

我想起应该去母亲房间里看看.现在晚上十点多了,但母亲应该还没睡.我站起身,木木­干­嘛去.

"没事."我说.珍珍则在一旁数落木木,"小屁孩,大人在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喂,我刚才惹你了吗?"

我说:"你们两个声音小点."

我敲了敲门,拧开后直接走进去,然后关上.母亲正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朝我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电视了.我坐在母亲身边.

大约坐了三四分钟后,我对母亲说:"妈,我帮你按下手背."之间母亲一直没朝我看.母亲没作声,我拿过母亲的右手,轻轻按摩那粗糙,暴满青筋的手背.

我一边同她说话,她只有偶尔会朝我看,口中再发出几个简单的词语.

比如我说:"姐姐的小玉长得蛮可爱的啊."小玉是姐姐的女儿,比珍珍大一岁.母亲会回答:"小,玉,恩."

我说:"您一个人闷吗?我找人来陪你说话,就这几天找个保姆吧,您要年轻的小姑娘还是三四十岁的女人呢?"

母亲则不回答了.

我又说:"外婆那边的一些亲戚没有在县城做事的吗?回来这么久一个也没遇到,打电话又没号码了."

母亲却回答:"保姆,保姆.

我看了下时间,我已经坐了三十多分钟了，又坐了十多分钟后我出去了.

9畅销作家韩童

回到县城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我打算开家餐厅,但还是不想马上行动起来,每天无所事事,在街道上逛来逛去,遇到了熟人就凑成一桌打牌.今天下午又有牌局了,珍珍和木木昨晚都让我给她们买一些参考资料,上午我便去书店逛,顺便也看看别的书.我喜欢一些哲学方面的书,虽然也看不太懂.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喜欢走来走去.

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这种感觉让我很意外,我回头一看,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身高一米七八左右,长相颇酷,有自信也有派头,给人特别的感觉.

"你找我?认识我?"我问.

"如果我没认错人,就是找你."他笑着说,还有点幽默的味道,听他标准的普通话口音,应该不是我们省的人.

"我们见过面吗?"我说.

'没有吧.我上个月到你们公司找了一次你,但你已经辞职了.我这几天才知道你住的地方,我打算今天晚上去找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仍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我有些警惕,现在的诈骗术很厉害的.刚开始你会觉得是诈骗,但渐渐就不会了.

"我是你哥哥的大学同学."他说.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像是在期待我的反应.

我感到头有点眩晕,然后脑袋就有点做梦的感觉.哥哥?对我来说是个敏感的词语.

"以前和你哥读大学时,我见过你们两人的合照,那张是你刚去当兵时照的吧,你哥说起过你的一些事."他说.

"找我有事吗?"我说.

"也没什么,我那时跟你哥的关系很好的,你哥对我的影响也很大,我这几年写小说能畅销,跟你哥有关系,我忽然觉得应该见见你,如果能帮你什么我很愿意."他很诚恳地说.他早几年来找我还差不多.

"那谢谢,也没什么要帮助的吧."我说.我当然不指望他给我一笔钱.

"你喜欢读小说吗?"他眼睛看着我,不笑的时候,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舒坦好看.

"很少,我喜欢读一些传记.历史之类的."我说.

"我写过<新文明时代><驯魔兽者>"他说.

"哦，知道,你是韩童?听说你这两本书都卖了1000万册以上."我说.对他来说中500万大奖完全是件可以稍微高兴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