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活泼的紫滨蟹在玉螺旁亟亟乱转,拖着过大的螯足,像握着乌兹冲锋枪似的。我考虑要不要捡起玉螺,但我知道,就算它像软骨功特技演员一样挤回壳内,还是会在我的背包里占去太多空间。所以我只是记下它的位置,继续前进。我突然看见了一道蓝色闪光——其实那并非真的闪光,不过是月光在它身上反射出的光影。我调稳了头上的探照灯,靠近一点看,原来是一只散发着蓝色光辉的海星,就好像刚从烤炉中被拖出来一样。不过怪异的还不只是它的颜色,它下方的两只腕足奇怪地紧贴在一起,顶上的一只则直直地往上延伸,两侧还各有一只垂直往外,看起来就像一根立在黑色泥滩上的蓝色十字架。
杂色海星十分常见,但我观察过好几千只海星,却从未看过这种颜色或姿势的。我把它捡起来,它腹部的颜色就像黑人的手掌一样苍白,而且下端的两只腕足是连在一起的。我很怀疑它这样要如何移动猎食,但它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上百只的细小管足显然也功能正常。我将它放进塑胶袋,加入一些水后密封起来,放到背包中。之后,我继续蹒跚地涉水前行,往史坦纳法官的中型牡蛎田走去。
要是我在那里被逮到,就可以用照顾法官的牡蛎做借口。他每月给我二十美元让我照料牡蛎田——当然不是在晚上。不过,万一有人问起我在这时候到牡蛎田干什么,能找到借口来回答总是不错的事。我有史坦纳法官当靠山,而且我很清楚大家对他的感觉。只要他在附近,我父亲一定会将衬衫下摆塞好穿戴整齐;而且当这位法官用他低沉舒缓的声音说话时,绝对没人敢Сhā嘴。
在靠近牡蛎田时,发生了一件总能在黑暗中把我吓得魂飞魄散的事——我看见法官的牡蛎田周围三十厘米高的网栏上,爬着几十只滨蟹。螃蟹在一小群一小群时还挺好玩的,但到了晚上它们全聚集在一起时,就会把我逼疯,尤其是它们在水里移动的速度比在陆地上还快两倍。当天晚上的螃蟹很明显比平时多——而且也更大,所以我尽量不让视线范围移动太快。但这压根没起任何作用——我看见了上百只,甚至上千只螃蟹,像坦克部队般聚集在一起。我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到它们的硬壳就在我脚边嘎吱作响。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将头灯照在正在网栏上勇猛攀爬的三只红岩斜纹蟹身上,看起来简直像是几个大头目正领导手下进行一次越狱大逃亡。突然间,我听到咔咔的响声,它们正用螯钳紧紧抓住围栏,将披盔戴甲的身体撑得更高些。那声音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法官的牡蛎正遭受围攻,但我没办法介入——我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我小心翼翼地走开,因为我知道,万一脚打滑摔倒了,不但靴子里会浸满冷水,还得忍受它们从我身上掠过的感觉。我绕到牡蛎田的另一端,发现那里的螃蟹相对少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当时正值退潮,海水在最高点犹豫踯躅,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地球重力引擎的推动。几十只焦躁不安的蛤蚌开始一起喷水——每当震动的沙粒发出掠食者来袭的警告时,它们都是这副反应。我停下脚步,与它们一起等待,想亲眼看看潮汐回流时,为蛤蜊、牡蛎、贻贝带来浮游生物大餐的景象。此时水深及踝,我的脚已经有些麻木,目光也放松涣散,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了一只海蛞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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