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承认自己对恋爱还残存那么一点少女幻想的倾向,但她也明白现实生活当中不会有超人。
结果,由于工作忙碌,由于同事们的闲言闲语,由于妈妈这次真的很生气地责骂,方雅玟将近有两个月没去找周垂意。虽然本意也是不要去打扰身为考生的他,感觉却好像是因为其它杂七杂八的事情而达成目的。
就连以为唯一可以见面的每个星期六餐会,也因为他要考试了,所以改由爸爸载妈妈送补品过去。
虽然自己可以跟去看看他,但如果去了,是否就表示自己果然依赖他呢?而且,为什么他不主动来找自己?他们有彼此的手机号码和家里电话,为什么他都不打来?仔细想想,每次都是自己跑去,他不是把自己当成麻烦就是觉得自己在不在都无所谓吧!因为介意这种莫名其妙又奇怪的小事,让方雅玟否认心底深处那种像是想念的感觉。
太过在乎,所以想要忽略,但是却变得更在乎,就这样陷入某种恶性循环中。
手机铃声响起,她没好气地接起:
“喂?”
“是我。”那方传来青年的声音。
因为她下定决心要振作,被砸烂的手机也换了个新的,所以已经把铃声重新设定过了,青年的来电不再独一无二,而是跟大家相同的乐曲。
“什么事?”不是小意。她的语气不觉无精打采。
“呃……我是想问你,她的住址。”好像知道不大妥当,青年的语气有点迟疑。
方雅玟企图用深呼吸来调整情绪,但还是不怎么成功。
“拜托!你把我当邱比特啊!”上次给电话,这次又来要住址!
“因为你和她同班……”我也没办法。青年说道。
“你快点把事情讲开不就好了!”真不知这两个人在做什么,重逢后竟然互相装作不认识。一个是自己以前喜欢的人,一个是自己以前的情敌,为什么她必须扮演牵红线的角色?“不要随便把我卷入你们的人生!”不想再跟青年讲下去,她用力收线关机,恼得丢开,气到快要翻桌。
忽然想到些什么,她又把手机抓回来,按开电源,愤怒地把周垂意的来电号码设成大悲咒的铃声,然后决定除非手机唱起大悲咒,不然绝不接电话。
然而,又两个星期过去,那铃声却从未出现过,就算有简讯提醒声,也尽是些垃圾广告。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火大。
把生气的原因全归咎于再度来电的青年,她恼怒找出同学会时的新通讯录,然后写了一封邮件给那个女生,说明青年事实上根本记得她。
在按键寄信之前,她稍微犹豫了下。因为这封信很有可能会破坏青年和那个女生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但是……像是那样存在谎言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
想到青年来电时那种小心翼翼又苦笑的口气,她气恼地否认自己产生心软的感觉,于是更改内容。简短的信件,除了事实之外,更有容易引起误会的恶质文字,然后,狠下心寄出去。
看着电脑上寄出的图示,她心里充满恶作剧的快感。但是,当信件真的传送完毕之后,她又突然觉得后悔起来。
自己其实是在嫉妒他们,是想伤害他们;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坏心又见不得人好?
她真的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混乱晦暗的情绪让她陷入自我厌恶,想好好发泄一常但是办公室有很多人,家里有妈妈在,也不行。在工作告一段落的午休时间,她终于踏入睽违近两个月的周垂意家门。
脱下高跟鞋,将东西乱丢,她走进周垂意的房间,拉起棉被盖上头。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她也就不再逞强了。
“哼……”眼泪流下来,她没有擦,也不必擦。
自己和那两个人无关,不管是恋爱或争吵都不千她的事。虽然她百般告诉自己要振作,却也不是说不在意就能马上完全不在意,但她又觉得一直忘不掉的自己很糟糕,怎么做都不对,做出来又都错。
如果当时她没有让他们两人见面,结果会不会不同?她隐约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却又无法接受。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甲方喜欢着乙方,乙方喜欢着丙方,丙方又喜欢着丁方,丁方却喜欢着甲方,几个人成为一个圆圈的关系。
自己的恋爱,始终只是单向。自己看着对方,对方看着别人,当那个别人回过头来,自己就连看着对方的资格都失去了。
倘若,自己也回头的话,会不会发现身后原来也有个人?
一定不会有,因为她是个坏心的女人。坏心的女人不值得成为主角。要当主角,就必须是好人,像自己这种会破坏别人感情的恶女,因为没有人喜爱,所以绝对不会变成主角。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本来就快这样睡着的,却意外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一惊,马上回到现实。
该不会是周阿姨或周叔叔吧?他们是这个月要回来吗?满脸的泪痕加上乱七八糟的床铺,要在一分钟内整理好仪容不可能,躲起来更是来不及,被找到的话不是更惨?
一时间,她只能狼狈地缩在床被里。
门打开,门关上,然后是脚步声停在床前。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是我的床。”
室内,只有周垂意的声音。
好像……很久没听到他说话了。方雅玟一顿,松懈了,安心了,眼泪不禁软弱地掉下来。
“今天太阳很大,你不热?”他说。
“……要你管。”反正他又不理她了。她闷在被子里,因为他的没联络而赌着气。
对话停顿住,良久,他才温静地问道:
“怎么了?”
只是这样一句表示淡淡关心的话而已,就让她的防护溃堤。别扭在意、丢脸讨厌、难过伤心,太多太多的情绪让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睛。
用力掀开被单,她抓起枕头朝他飞砸过去。
周垂意反应敏捷,微侧首避过。
方雅玟一头乱发,身上的套装也皱得像是酱菜,妆花得不像话,就坐在他的床上,一脸刚刚大哭过的浮肿表情。
“我不热!我没事!我知道这是你的床!我怎么晓得你今天这么早回来,让我睡一下又不会怎样!”她发泄般地喊道。
他平静地睇视着她。
“我今天段考,比较早放学。”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无理取闹地骂道:
“你段考和我有什么关系!谁稀罕睡你的死人床,只是家里妈妈在,办公室又一堆人,如果知道你今天会那么早回来,我就不会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只是那么轻微地问着,她也不懂自己的泪水为何会不争气地成串淌落。
“哪、哪有什么事!我看他们最近感情很好,所以写了信去破坏他们。怎么?我就是个性差劲,所以人家才不喜欢我,我嫉妒他们就要再续前缘了,像连续剧里面那样没人喜欢的坏配角一样,开始从中作梗,只要成功了,我就可以横刀夺爱!”她抬头挺胸又理直气壮地说着,表情却异常脆弱。
“你写了什么信?”周垂意又问。
“我、我写说岁见记得她,要去找她算帐,要她假装不认识也不行……”她低下头。
这些往事,她总是片段零碎地告诉他。
“你是真的在破坏他们吗?”周垂意走到书桌旁,把书包放下,淡淡地道:“还是。你其实想要帮他们解开误会?”
“我才不是那么好心的料!”她抓紧被单迅速说道。如果她有那么善良,那封信的言诃一定会很婉转,修饰得很好,自己根本就只是坏心而已。“……看到他们那个样子我就不耐烦,虽然我……我在高中毕业前告白被拒绝之后说要当他的干妹,他也真的把我当成妹妹那样对待,但是,其实、其实我……”“其实你并不想当他的妹妹,而是在等他是吗?”他低声道。
她的眼泪一直滴在床铺里,濡成一块深色的痕迹,他不觉伸出手接下。泪珠掉在掌心里,有点温温的。
他以前总是聆听,现在开口的每句话却都说到她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那个自己不肯承认亦不愿正视的角落。她的视线完全模糊了,哭着对他辩解说:“拜托!我才没那么专情呢,我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也许是真的,也许她只是在说谎维护自己的自尊。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是吗?”他凝视着她泪痕斑斑的容颜许久,忽然启唇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睡我的床吗?”
那跟这有什么关系?虽然听到他的问话,但她根本不想理会他。
于是他轻捉住她的手腕,她这才终于抬起脸来。
她望见周垂意漂亮到教人生气的美眸睇着自己,接着他突然一个使力,瞬间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铺上。
只有天旋地转的感觉而已。等到能够眨眼看清景况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是躺在棉被里面。方雅玟简直吓了一大跳,瞠着泪眼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什、什么?”她错愕地问道。
只见他慢慢说道:
“虽然你的性格还是一样差,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八岁了,你不应该擅自进入男人的房间,或是衣衫不整地睡在男人的床上,这些都是错误的行为。”
什么?他在跟自己说什么?她完全无法进入状况。
“你、你装什么大人!太好笑了吧?”但是她笑不出来。被压在床上,又是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连说话都开始结巴,“放开,放手……”想要挣扎,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们两个人的力气应该是一样大才对,他明明就长得一张秀气的脸,虽然高,看起来却很瘦,怎么会、什么时候……“像这样,我若是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威胁,倾身逼近她,她吓得立刻转开头,从来没有那么恐慌过。她气急败坏地喊道:“放……放手!你这小子,你敢对我怎么样的话,我绝对、绝对会……”一时之间绝对不出个所以然,她满脸慌张。
他垂眸睇着她半晌,逼出她满额汗意,最后终于松手放开她。
“以后不可以睡我的床,不要随便进我房间。”直起身后,他对她说道。
她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直到三魂七魄归位后,立刻气得爆炸。
翻身抄起他书桌上的东西便朝他背后狂丢过去,胀红着脸怒道:“你搞什么鬼!我比你大六岁耶!你懂不懂得尊重长辈?居然这样欺负人!什么男人!你不要笑死我了,你国小的时候长得跟女生一样,生日时我差点买裙子送你穿,国中的时候我还想帮你报名美少女选拔!现在只不过长高了一点就开始得意了?用暴力胁迫人的人最低级了!我就是要在你房间睡你的床,你想怎么样?!”
多年的单恋,真的划下休止符了,自己本来很辛酸很受伤的,但是,从刚刚开始,她好像暂时把这件痛苦难受的事丢到一边去,泪水也不知不觉地干了。
她看到周垂意竟然毫不理会自己,还从容地走出房间,她觉得自己根本是被耍弄了。
一定是因为上次他听到自己说他是小孩子,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整她。
“你、你真可恶——”虽然气恼得吼叫,却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
她索性把他的房间弄得一团乱,表示最强烈的抗议。
十分钟后,他走回来,端着两碗一点都不健康的泡面,面对彷佛战争过后的场面,他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问她要不要吃。
在推测自己没来的这阵子他都是靠防腐食物过活,于是继续发飙,把泡面倒掉,顺便翻出厨房剩下的东西,然后全部丢进垃圾桶泄愤。
接着,两人饿着肚子等外送便当,吃饱后一起收拾房间。
虽然外面的温度只有十五度,但她还是可以穿着轻便的热裤小可爱,盘腿坐在椅子上敲键盘。
将室内空调升高至最舒适的温度,方雅玟坐在饭厅,努力地打着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本来柔软的沙发上更舒适,但是高度不合,她只好带着笔记型电脑迁移到饭桌上。
自从上次的吵闹之后,她又开始过着来往于公司和周垂意家之间的生活,方便有效率又节省时间。由于有时候很晚下班真的不大安全,妈妈才总算答应了。小意在念书的时候,自己绝对不会去打扰,只要做到这点就好。
她又不是不会分轻重。再说,她也希望小意能顺利考上埃拿起红笔在文件上标明更改和疑问的地方,打到一个段落,她感觉到肩膀有点僵硬,便伸个懒腰。看看时钟,也快到小意的休息时间了。
没五分钟,周垂意果然走出房间。
方雅玟知道他已经快要放寒假了,但他从下星期开始还是得去上课,因为大学学测就在农历过年前。
“我每次看你念书,都觉得好像很轻松的样子。”看着他绕过自己背后走向冰箱,她开口说道。一个人怎么能坐在书桌前这么久?他的专注太令人佩服了。
周垂意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饮料,然后从旁边木架上取一罐没冰的放在她面前,走到客厅坐下。
方雅玟拿起那罐饮料,跟着移动到客厅。她也要休息。
“小意,你的志愿是哪里?”她只是有点好奇。
他喝一口冷饮,答道:
“法律系。”
她真的是第一次听说。坐到他旁边,她在脑海里稍微勾勒,虽然不服气,但对于他能到达目标这点,她似乎没办法怀疑半分。
“一板一眼的,真适合你。小意,你爸妈今年要回来过年吧?”妈妈说周叔叔和周阿姨是月初回来,两个星期以后就是除夕,这次好像有点早了。
周垂意暍饮料的动作一顿,道:
“应该在过年前就会回去了。”
可是去年和前年他们都待到过完年埃方雅玟意外道:“这么快?有事吗?”还以为今年也能一起吃饭呢。
他将铝罐捏扁,丢到垃圾桶里。道:
“算是有事吧。”
“什么事?”她坐没坐样,倾身歪着脖子随口问。
周垂意睇她一眼,然后转开视线,叹了口气,并未回答;跟着站起身,准备走回房间,这小子,不理人埃她也离开沙发,继续说道…“小意,明天星期六,你能不能挪两个小时给我?”
她要跟着他进房,他却在门前停步回首,把她挡在外面。
“你一点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道。
“啊?”她莫名其妙地望住他,不晓得他在讲什么。
周垂意指着自己的肩膀,告诉她:
“这里。”
她微愣。低头一瞧,自己的小可爱肩带已经掉落一半,露出半片雪白的胸部。大概是刚才身体往前倾的关系。
她满脸燥热,赶紧将衣服拉好,随即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感到这么羞耻,虽然是暴露了些,但其实什么也没被看到埃……都是因为他的态度,他太正经地提醒了,所以才会害她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喜欢在家里穿得舒服一点。”她怕热不行啊?
周垂意没有跟她辩,只是道:
“明天什么事?”
她一顿,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陪我……陪我一下。吃个晚饭而已。”她不打算明说。
周垂意凝视她许久,好像是想要观察出什么。
她受不了,抬脸回瞪着他,道:
“你不要就算了。”不稀罕。
周垂意转身回房,道:
“几点?”
闻言,她松口气,彷佛不准他反悔,飞快地道:“晚上六点半我来接你。”
虽然对小意不好意思,但是要好的朋友请吃饭,她不能不去,也不想……一个人去。
隔天,她提早下班,先向回家的哥哥借车,然后在房间里挑衣化妆,用了很久的时间,特意把自己装扮得明艳动人,之后准时到周垂意家按铃。
“……好浓的妆。”打开门,这是他见到她的感想。
“要你管!”她恼道。
两人一超前往市中心。在路边投币停好车子,她带着周垂意来到约好的餐厅,向门口的侍者表明已经订位后,被带到一处四人座位。
桌边已经坐了两个人,除了名唤岁见的青年外,还有位模样乖巧的女性。
唯一认识在座所有人的方雅玟,僵硬地介绍彼此:“咳。高岁见,吕欣欣。他是周垂意。”
“你好。”彼此招呼着。
诡异的组合,连流动的空气都变得非常奇怪。
“……原来如此。”
在坐下的时候,方雅玟听到周垂意在她耳边的低语,她心跳了一下,面颊热辣辣的,好像受了责备一样。
青年致电约她吃饭的时候,她也很犹豫,不想答应,但青年说想要跟女朋友一起谢谢她的帮忙,倘若她不去的话,不就代表她介意他跟那个女生在一起了?已经拥有普通朋友身分这么久的自己,这时还拒绝的话就太奇怪了。
她要证明自己丝毫不在意,还有那封邮件,她也绝不能心虚。
一定得出席才行。独自看着对方成双成对那太可笑了,所以她才想到找小意,因为没有人可以陪她,因为只有小意知道这件事。
但是,早就已经彻底出局又非得这样不认输的自己,外表盛装美丽,内心却十分难受。就算小意会感觉不愉快,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悄悄瞥着坐在身边的人,比起对面两人的亲密互动,方雅玟没发现自己心里在意的,却是周垂意此刻的想法。也因此,对谈或点菜时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自己的菜单被按住,她才醒神过来。
“什么?”她望住阻挡自己点菜的周垂意。
“刚才的甜点和饮料……你重点一次。”他修长的指节停在菜单上。
“咦!”以为是要自己重复一次,于是她把自己点的东西再跟服务生讲了一次:“冰淇淋薄饼和冰奶茶。”
“等一下。”周垂意皱眉,再次挡下菜单。对她道:“你不能吃冷的。”
“为什么?”她反射性地就问出来了。
周垂意瞅住她,根本不管在场的人会不会听到,缓慢说道:“你不是生理期?”
此话一出,对面两人和服务生都愣住了。方雅玟更是满脸胀得通红。
“嗄?”她瞪大美眸,惊愕道:“你、你怎么知道?!”她从未跟他讲过这种事。
“看浴室的垃圾桶就知道了。”他平静道。
“你、你、你没事干嘛去翻垃圾桶!”她臊红双颊,发现青年和服务生忍笑的脸,直想立刻消失在地球表面。
“丢垃圾的时候一定会看见,我并不是自己想看。”他把菜单还给服务生。“麻烦给她巧克力蛋糕和热奶茶。谢谢。”
“你——”她觉得好生气、好丢脸、好想揍人!靶∫狻—”她难堪地紧握拳头,结果他递来水杯。
“我帮你要了温水。”周垂意平淡道。
他的体贴让她微愣,只能不甘心地捧着玻璃杯,低头斥道:“听我讲话啦!”讨厌。
青年见状哈哈哈地笑了出来,随即煞有其事地问着身旁女友道:“听说那个来,脾气会像对面那位小姐这么暴躁。你会吗?”
模样乖巧的女性一呆,红着脸道:
“你在说什么啊!”
结果,就因为这个小小的Сhā曲,明明是难以融洽的组合,晚餐气氛却很自然地舒缓开来。席间,青年聊到学生时代,以及女友的近况等等;方雅玟都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要笑得开心又自在,而她也的确办到了。
到结束道别的时候,感觉都还算可以。
两对分别离开,方雅玟目送他们走远,才和周垂意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们可真幸福呢。”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人行地砖上,她一格一格地追着。“从细微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们是真心喜欢对方的。像是傻瓜一样。”她在路灯下转了一圈。
周垂意只是望着她。
她继续带着些自言自语道:
“他们说是因为我的帮忙才能在一起。但是,他们一定不晓得,其实我根本不想帮忙,我还想去破坏他们……我今天很漂亮吧?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像我这种美女行情才高呢。我不是可怜虫,那种男人,我不稀罕,就让给她好了。”一直说着过分的话,她踩着路灯洒落的光芒,因为阴影的中断而停下来了。“看到他们在一起,我真的已经不介意了……真的不会介意,我可以笑着面对。”
笑容虽然仍旧挂在美丽的脸上,但是,她的眼角却湿了。
“可恶!”她用力擦去,皮肤都红了。周垂意握住她的手阻止,她想甩开却徒劳无功,最后只好低着头,咬唇喊道:“好嘛!我只是、只是——觉得羡慕!我想要那样幸福地笑,想要某个人只看着我,我也想要成为谁的唯一啊!”也许是由于长久以来的惦挂已教她疲惫,或是因为当初在同学会让他们两人见面时她就有所觉悟,虽然再次的失恋的确让她非常难过而哭泣,但已不再像当年那般有心碎的感觉了。
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会一年又一年地慢慢变淡,她可以不再喜欢对方,可是却忍不住嫉妒和羡慕。
“为什么没有人像那样全心全意地喜欢着我?就算我差劲,但是我也……想要被谁珍惜埃”因为对方是小意,所以她才会把自己所有的心事统统倾倒出来。无论是掩饰的、嘴硬的,却都包含着她隐藏其中的真实心意。
沉默的气氛在四周环绕,她忽然发现自己不想看到周垂意的表情。因为她说了一堆差劲又自私的话,就算是小意,听了也很烦吧?
“……小意,你觉得我是个讨厌的女人吧?”一定的,必然的。
讲完最后在心底认定的这个结论,她眨眼,脆弱的泪水不禁就那样滑了出来,却刚好被周垂意伸手接祝透明的泪滴在他掌心里化开。之前,他也这么做过。方雅玟一愣,终于抬起脸,只见他凝视着自己。
或许是灯光的关系,他俊美的轮廓有些蒙胧,因为和印象之中的他完全不同,她一时迷惑了。
静夜里,只听他低缓启唇,慢慢地说道:“上次你哭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何自己老是看到你因为失恋而哭泣的脸孔。”
他用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因为他的手凉冰冰的,方雅玟忍不住向后一缩。
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清醒过来,她粗声粗气道:“真是不好意思喔,我老是失恋。”吸着鼻子,她准备从皮包里拿出车钥匙,他却紧握她柔软的掌心。她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说:“很冰耶!你的手真的好冷,我不是给你一副手套吗?冬天你要记得戴起来埃”他仅是看着她。良久,终于启唇说道:“和我在一起好了。”
她想,自己一定是耳朵出毛玻
“什……什么?”方雅玟错愕地瞪大双眼,虽然直觉反应他绝对是在戏弄自己,却还是一瞬间面红耳赤。“你说什么?你、你有毛病啊!”
周垂意微一使力,将她拉近到身边,那是几乎可以交换呼吸心跳的距离。
因为对方是小意,是自己绝对相信的人,所以被揽进怀里时,她没有丝毫抗拒,只是完全呆滞,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像是不准备再让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冰凉的唇瓣接近到贴在她温热的耳边。
“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就不会再失恋了。”
他说。
-第七章长到二十几岁,她才终于知道脑袋一片空白是什么感觉。
她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家的,只确定自己回神过来后要周垂意别乱开玩笑;直至就寝前,她一直都感觉被他冷冷嘴唇碰触到的耳朵烫得像火烧。
太过分了!那小子,居然用这种方法耍人。
整个晚上,她缩在被窝里,捣着发烫的耳朵,在心里把周垂意骂得体无完肤。
“雅玟,散会了,你还坐在这里干嘛?”
听到同事的询问,方雅玟抬起脸,这才发现主管已经宣布晨报结束,大家正纷纷起身走出会议室。
二十分钟的小组会议,她居然完全在发呆!
“嗯……哦。”赶忙拿起自己的文件夹,跟着站起离开。刚刚开会在讲什么都没听到,她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向同事询问。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隔座同组的凑过来商量公事。
“什么……怎么样?”方雅玟瞪着对方手里的资料。
“哎哟!就是刚才讲的那个埃客户要求的变更,你觉得这个部分可以吗?”同事用笔画出重点。
“那个……等我详细看过再说。”她干脆把同事的资料抢夺过来。
“你好像怪怪的耶。”同事观察道。
“哪有。”方雅玟立刻否认。
同事只好搔搔头,告诉她看完要记得归还,然后就继续工作。
方雅玟把同事刚才开会所抄写的重点全部记录到自己空白的文件里面,摇动着笔杆,她忿忿地想到周垂意。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自己就不会浪费生命似地发傻,更不会由于睡眠不足而一大早起来灌咖啡。
自己是精明干练的上班族女性,却被那小子两句笑死人的话影响。她愈想愈不甘心,愈想愈是生气,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抓起包包就直冲公司对面的周垂意家。
“小意——”才踏进玄关就大声点名,脱掉高跟鞋,她才想到周垂意今天不晓得有没有去学校。望见他房门半掩,她直接走过去推开。
床铺上有人。她转眸望着放在书桌上的书包,还有搁在椅背的制服外套,将视线栘回微微隆起的棉被。
“小意!’虽然疑惑他不曾一回家就睡觉,但她还是不客气地开口喊道。
没有动静。她皱眉走到床沿,打着绝对要把他吵醒、不让他安眠的主意,准备掀开他的被单,却意外睇见书包旁摆着一只水杯。
以及,一个药包。
“……咦!”她停顿住,随即立刻抓起那个药包,上面写明就诊日期是今天。
床上的人醒了,发现到她的存在,遂撑坐起身。
周垂意穿着衬衫,衣领敞开露出锁骨,柔软的刘海掉落在额间,大概因为发烧的关系,双颊明显泛红。
不晓得为什么居然心跳了一下,方雅玟仓卒开口道:“你……你生病啊?”
“……你出去。”他启唇,嗓音沙哑。
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赶人,方雅玟觉得好恼火,瞪着他生气道:“干嘛?你生病很了不起吗?”
周垂意轻蹙眉头,抬手扶住额问。
这个动作让方雅玟感觉自己好像不应该那么大声说话,所以她充满罪恶感地稍微放轻道:“那个……你是考生,这种时候还生玻”先责备一番,然后才补充:“身体要不要紧?”
“我看过医生了。”他道。
“废话,我也知道。”她拿起他的药包给他看,再丢回桌上。
他掩嘴咳了下,再次重复:“你出去。”
她火起来。“你干嘛一直赶我啊?”奇怪!
他还是皱眉,抬起因体温上升而微湿的美眸,道:“……会传染。”
“碍…喔。”没想到他是因为不要她也遭殃,自己还乱发脾气。她尴尬地左右瞧瞧,只好道:“哼,看你这样我也没力。我走了。”脚步一转,她离开房间。
经过饭厅的时候,不意瞥见桌上摆着一包开过的土司,于是顿祝她瞪着那个不适合病人的食物半晌,还是甩开头不想理,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
“……哎呀!真烦人。”像是再也忍耐不住,她用力地把包包丢在沙发上,然后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察看,东西不多,但勉强算够用。她拿出鸡蛋、青葱还有白饭,站在流理台前,卷起袖子。
虽然她并不常做家事,但长到二十几岁了,基本的烹饪常识她还有,只是在家有妈妈,所以不用动手,懒惰任性惯了,但饿不死自己的简单料理她是会做的。
把东西洗洗切切放进加好水的锅子里,再打个蛋洒点薄盐,她细心地用调羹尝着味道。虽然她很想多加一点调味料,但想到这不是自己要吃的,她只好接受自己煮出这锅淡得不合口味的鸡蛋粥。
明明是要来找小意算帐的,为什么变成要服侍他?奸像现在才想到这个重点,她瞪着冒泡的小铁锅,眯起眼。
“……绝对要他感谢我一辈子。”穿着不合适的围裙,站在不合适的厨房里,她低哼自语着。
煮好关掉瓦斯,转身准备拿防热手套,却发现周垂意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饭厅,她吓了一大跳。
“你……你在那里多久了?”怎么无声无息的。
“你在做什么?”他瞅着她慌张的脸问道。
“我在煮可以吃的东西。”把锅子端上桌,她多此一举的解释道:“我自己肚子也饿了埃”将汤匙递到他面前,意思是要他趁热快点吃。
周垂意先是静静地看着她,最后才接下汤匙落座。
“很烫,小心。”方雅玟提醒到,待他吃下去之后,又忍不住问:“好吃吗?我很认真煮的,所以你一定要吃完。”
“真难得。”他瞅住她。
“什么啊!你是病人,难道我会要你作饭给我吃?”把她想得太恶劣了吧。她脱口道:“因为是你,我才煮给你吃的,别人我才不管。”
他顿了下。
“谢谢。”他沙哑道。
听见他的道谢,她怪异地脸红了。幸好他低首默默吃着,所以才没被发现。
她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吃下自己煮的东西就觉得很满足很愉快。这种从未体会过的特别心情让她微愣,一回神就不小心地和他四目相对。
“做……做什么?”她不自在地问。
他望住她,说出她刚才辩解的借口。“你不是肚子饿?”
“碍…”她一愣,随即探手抓过他的汤匙,往锅里舀了一大口送进自己嘴里。“哪,吃过了。”把汤匙还他。
他没有接过,仅是凝睇着她。
那实在太过直接的注视,让她觉得异常坐立不安。她不懂他为何一直看着自己。
“什么啦?”她受不了地问。
良久,他叹息低声道: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哪种事?”方雅玟莫名地紧张,只能转变话题,匆忙道:“你怕我被你传染吗?放心吧,我从来没有被人传染而生病的纪录。你吃完了再吃药,我会陪你的,你今天就好好养病吧。”难得用一副照顾人的口吻,站起身,发现自己还穿着围裙,想要拉开腰后的绳结,却因为绑得太紧而不大顺利。
她忙着和打结的绳子对抗,他忽然离开位子来到她身旁。
“你要住下来?”他低沉问。
“怎样?”因为生病的时候会感觉特别孤单啊,电视剧都这样演的。但她当然不会这样告诉他。只是站在身边而已,他尚未完全退烧的体温好热,轻微的呼吸也教她心慌意乱;自己好像怪怪的,都是因为他之前作弄她的缘故。想起来又恼了,她索性昂起下巴道:“就算你是病人,我也要你把让房间给我。”她当然不会真的那么过分,只是嘴上逞威风而已。
他直视她许久,沉声回答道:
“你要睡我的床,就要跟我一起睡。”
闻言,方雅玟简直呆住!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讲出这样的话!不对,应该说,他为什么要这么讲?
“你……你够了没有?!你不想要我留在这里就直说好了,这种玩笑真的很难笑耶!”她使劲扯掉围裙,气恼自己还熬粥想要照顾他,结果他却这么愚弄自己。“我不管你了啦!”
她愤怒地离开饭厅,在越过周垂意身边之时,他低语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头也不回地甩门出去。
仔细想想,她好像没有和小意真正吵过架。
多半是她单方面的吵闹,然后他在旁边沉默领受,但是事情只要过去了,就算是一天或一个小时,她都不会再去计较。
会弄成这么僵的情况,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决定要冷战到底的方雅玟,就连在家时妈妈只是言词间稍微谈及周垂意,她就立刻大叫不想听,然后跑回房间。
完全断绝往来的第三个星期,只要一发现自己想到任何关于周垂意的人事物,她就甩头告诉自己马上忘记。不过,每天出门上班前,她却还是会不小心注意到月历上大学考试的日子。
不管怎么样,这次全是他的错,除非他向她道歉,否则她不会轻易原谅他。
因为这般下定决心了,所以她拿着周垂意家的钥匙,站在门口前。
之前寄居的那段日子,她把不少个人物品都放在他家,这阵子发现好多东西都找不到,造成生活上的小小困扰,虽然可以重新再买,但是来拿回才比较有宣告绝交的意味。
想到自己也曾经因为工作消失将近两个月,周垂意可能以为她只是很忙,根本不打算反剩无论今天他在不在家,总之她东西拿了就走。
在脑海中演练完毕之后,她深吸口气,很气魄地打开门。
屋子里寂静无声。
“不在碍…”心里泛出一股失望,她随即抹去那种怪异的心情。“不用看到他最好了。”他的病到底好了没,是死是活是胖是瘦,都不千自己的事。
直接走到她放东西的客房,先把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放进背袋,然后转进浴室,整理放在架子上那些瓶瓶罐罐的洗面|乳和保养品。
在看到旁边放着的洗发|乳之后,她停住动作。那瓶洗发|乳是水蜜桃香味,她逛日系商店时发现的,因为感觉很有趣,所以买回来要他洗,但是因为香味实在太可爱了,他一次也没动过,反而都是她在用。
“……都是你。”她把洗发|乳塞进袋子,责怪说道。她也不想吵架,谁教他这么过分,又不赶快来找她和好,倘若他回到家,看见她的东西都不见了,至少该会有些警觉吧?
拿起饱满的提袋,她环顾室内,视线最后停在周垂意的房门前。发现自己内心居然满是思念和留恋的感触,她很快地撇开脸。
“什么嘛。”反正、反正等听到他说对不起,她就可以再来了。
正打算离开,开锁的声音却忽然响起,门把转动了。她一愣,周垂意就出现在大门口。
虽然想过这种状况,但是一时之间她还是反应不过来,直到他反手关上门,她才醒神般地说:“我只是来把我的东西拿走而已。”语毕,就要走人。
可惜去路已被挡住,她抬起头,瞪住他。
只见他静静地看着她,问道:
“为什么?”
她提高语调,飞快道:
“你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那个差劲的玩笑啊,还不快点道歉!”只要他道歉,只要他承认那是恶作剧,那他们就可以和好了。
一切都会回到和以前一样,自己也不会怪怪的了。来这里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却道:
“我说过那不是开玩笑,当然也不准备道歉。”
她哑口,脑袋开始变钝了。
“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你别以为我那么好骗,我——”嘴上倔强,他专注的凝视却教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他拉住她的臂弯,制止她的退缩。
“我不是在骗人。”他望着她,说道。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宛如可以看到她心底深处。虽然之前她都可以认为那是说笑,但是现在——她不禁放掉握着的提袋,心慌意乱地抬起手来阻挡他的视线。
“你再这样,我、我真的要生气了!”她慌乱地说道。
“我怎么讲你都不相信?”他平静问。
她不是没有被别人告白过,只是,会这么严重地不知所措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面红耳赤道:“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根本没想过这种事!”他们之间存在爱情的可能性……像是这样的事……“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想。”他低沉道。
为什么自己如此混乱,他却这么镇定?
“那我问你!”她不甘心地企图反击道:“你有想过吗?和我……和我……”头顶快冒烟了,她结巴说不下去。
“在发现事情好像无法挽回的时候,有稍微想一下。”他点头道。
什么无法挽回?听不懂!一点都不诚恳。她终于受不了地喊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学生啊!”怎么可能会去考虑如何跟他谈恋爱!
“我已经十八岁了。”他要她正视这个事实。
那又怎样?连公民投票权都没有啊!被逼到慌张地在心里回应的程度,她用力闭上眼睛再张开,狼狈又匆忙地道:“好嘛!那你说……你说,你为什么……为什么、想要和我在一起?”
小意喜欢上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的整个思绪全结成了泥巴块状,将理解的功能完全阻塞祝从来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有这么一天,会听见小意开口对她说爱。
光是等待他即将说出的理由就令她丧失思考能力,她没发现自己问的问题太过危险,也无法去想像得到答案之后应该要怎么回应。
“因为,你是个很麻烦的人。”周垂意清澄干净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用那一贯冷静平淡的语调缓慢说道:“我认为,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能忍受和你在一起。就算刚开始可以交往,最后也一定会因为认清你的真面目而导致分手,所以,只有跟我在一起,你才不会再失恋。”
她的一双美目,像是要裂开来似,瞪得好大、好大,好大!
“你能相信吗?那个小子竟然、竟然这么对我说!”只要一想起周垂意说的话,她就觉得自己的内脏血管神经全都气得炸开。“我很麻烦、我令人无法忍受!我不跟他在一起就会一直失恋!”在他的充分理由之下,她的难为情、她的慌张失措,像极一连串的笑话。方雅玟每喊一句,就重挝一次怀中的枕头,到最后完全呈现足以把枕头撕毁的恐怖气势。
“你冷静一点……”坐在她对面的吕欣欣连忙温声安抚。
方雅玟不停地吸气吐气,深深匀息后,瞠目瞪住她。
“我警告你,这件事你不可以告诉岁见。”因为一定会被笑。
“埃”总是给人文静乖巧印象的吕欣欣,就连微笑都那么温柔。“我不会说的。其实,你突然来找我,我还吓了一跳呢。”她有些生疏不好意思地道。
会吃惊是正常的,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何会到这里来。方雅玟盘腿坐在吕欣欣的床上,身上穿的是睡觉时的轻便衣服。
听完周垂意那番气死人的话之后,她差点失去理智,气愤地冲出他家大门,一心只想着他们由小到大的牵扯就在今天彻底结束,从此以后永远永远不理他!一股挤满胸腔的怒怨无处发泄,平常会听她说话的就只有小意,去掉小意之后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公司里没有,大学时代没有,高中……还有联络的高中同学就只有那几个。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兀地想起上次一起吃饭的吕欣欣;因为岁见从她这里问过地址,所以她还有印象,于是就跑来了。
她杀气腾腾地按门铃,杀气腾腾地看着吕欣欣呆愣的表情,然后杀气腾腾地提出不容拒绝的借住要求。
“老实说,以前我们同班的时候并不熟,没想到你还愿意把床让给我睡。我只是想找人当我的垃圾桶而已。”方雅玟道。与其笨拙可笑地装熟,还不如干脆说开来。
“嗯,没关系,打地铺很平常埃而且,你让我想到,我以前也常跟我姊姊谈心事。”吕欣欣十分善体人意,露出温婉的笑容,道:“不过,我以为你会去找岁见才对,你认识他,比认识我深埃”她从以前就很受不了吕欣欣的迟钝、动作慢,加上容易被欺负的个性,所以高中时代,他们几乎没什么交集。就是因为有这种又笨又呆的人,才会衬托出自己的邪恶。瞅住对方毫无心机的面容,方雅玟冷哼,阴险道:“你也知道我跟他高中毕业后有继续联络?所以啊,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他讲我的事情,我就破坏你们,再把他抢过来!”
吕欣欣望着她,好半晌没说话。就在方雅玟以为自己成功吓唬到她的时候,吕欣欣笑了出来。
“对不起。”吕欣欣连忙解释:“其实,岁见曾经告诉我,你和他有某些部分很像,我现在意外地能够感觉到呢。如果我说错的话,很抱歉,不过,你是因为多少顾虑到我,所以才没去找岁见吧?我跟你说,我也曾以为你是他的女朋友,但是……呃,该怎么讲呢,我觉得,如果你现在真的介意岁见的话,是不会对我说要把他抢过来这种话的。”
方雅玟愣住,好半晌才能从对方带笑的注视之中反应过来。她满脸尴尬,不客气地斥道:“你……你全说错了啦!”什么顾虑!自己才不会顾虑别人。她只是找不到人发泄,因为认定这个又乖又笨的女人不会有胆子笑她,是最好最方便的人眩至于她不在意岁见,那是当然的啊!笨女人和蠢男人谈的傻瓜恋爱,又跟她无关!加上小意还说什么要在一起,她所有的心思都被小意搞乱了总算发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在思考的全都是周垂意,方雅玟胀红了颊。
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难道、难道她喜欢上小意了?
那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觉得头疼得好像快要爆炸了,只能无力地扶住额间。
“我搞不懂啦!”拉开棉被盖住脸,逃避现实。
她突兀冒出的低叫令吕欣欣吓了跳。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关心问。
“……我要睡了。”方雅玟缩在被窝里。
“喔,好。”吕欣欣起身关灯,躺回自己位置时,忽地开口道:“我想问你喔,你说的小意,就是那天你带来和我们一起吃饭,那个和你一样漂亮的男孩子吧?”
虽然对“和你一样漂亮”的形容非常不满,但方雅玟还是闷道:“那又怎样?”
“果然是他埃”吕欣欣边回忆边说:“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们两个感情一定很好呢。”
方雅玟闻言,即刻翻开被子反驳道:
“才不好呢。”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听进自己之前的抱怨?
“咦!”吕欣欣眨眨眼,微笑道:“可是,你们好像住在一起吧?像生理期这种私密的事,他都会帮你注意呢。”
要说住在一起也没错,但这样就算感情好?为什么?方雅玟停顿祝但是,一般而言,只是单纯的异性普通朋友关系的话,的确是不会连对方的生理期都知道……她和小意,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非常熟悉彼此,友谊不足以形容,却也没有血缘关系,既不是单纯朋友也非亲人,那么,她和小意究竟是什么?
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冒出来,让她更加困扰。
吕欣欣却又笑说:“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不会失恋’,其实,是表示会永远喜欢对方的意思吧。”
方雅玟瞪住床垫,好像被发现心事似地,脸皮慢慢热红起来。她当然悄悄想过这句话也可以那样解释,但是,有比“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好听易懂吗?既然没有,要告白的话干嘛不直接说爱她就好?
不知为何,想了就气,最后,她抓起棉被再次往头上盖。
“才不是那样。我跟他感情也一点都不好!”
结果,这个晚上,方雅玟再度失眠了。
原因是睡的床不对。
隔天顶着黑眼圈到公司,连续开会又赶工,她觉得自己好像桌上那枯萎的仙人掌小盆栽,已经要死不活了。
考虑到回家有机会碰到周垂意,如果他想要向她忏悔说过那些话,她也不打算让他这么轻易找到人。所以,她打电话告诉妈妈,报备要住在朋友家一阵子,那天带出来的衣服用品刚好派上用场,几天不回去也没问题。吕欣欣和她好客友善的家人当然也只会欢迎她,在他们面前装一下好朋友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在通话的时候,妈妈好像想要告诉她关于周垂意的什么事,但她还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听,对妈妈说以后再也不想管他,结果还被骂是个无情的人。
抱持着这次绝对要让周垂意主动找她,以及向她认错的两个意念,总之她在吕欣欣家里住了好几天。同样是别人的房间和别人的床,她却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安稳又舒服的心情。
直到发现或许由于她所依赖、所想要的,根本是周垂意留在他那张柔软床上的味道,她的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因为睡不习惯,她撑到不能再撑了,才终于肯打包回家。
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周垂意闹别扭,受折磨的却是自己;新仇再加上旧恨,她一定要他低头诚心诚意地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我回来了。”把钥匙挂在玄关处,她看到哥哥的车钥匙又出现了。每次都把车子放在家里,下次干脆跟他拗来占为已有,要他再去买一辆新的。脱掉鞋子,她直接要进房,却看见妈妈在阳台洗衣服。那件名牌套装是妈妈买来准备过年穿的,怎么提早下水了?她随口问:“你去吃喜酒还是干嘛?”
妈妈提着洗衣篮,走进屋内,道:
“我是去陪你周叔叔周阿姨吃饭。”
“是喔。”方雅玟应道,随即醒悟过来,讶异地问:“周叔叔和周阿姨回来了吗?”
“还说呢,”妈妈满脸责怪,道:“我就是要你回家给他们看看的,结果你说什么都要赖在朋友那里。”
原来妈妈要跟她讲的是这个?这样就被念无情哦?
“现在我回来了,再约一次不就好了。”又没什么大不了。她转到厨房,开冰箱倒水暍。
妈妈还是不高兴地道:
“你以为人家很有空吗?他们这次回来啊,是为了决定移民的事,所以没打算停留很久。我就是在他们今天回去前,陪他们吃一顿饭的。”
方雅玟闻言愣住,吃惊地转过头问道:
“移民?为什么要移民?”不是说调职三年而已吗?
“你周叔叔的公司准备让他长期派驻啊,所以他们当然要考虑移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小意一起带去……”“铿铿”一声,方雅玟手里的塑胶杯掉落地上,水溅得到处都是。
“你、你说什么?!”她猛然上前一步,极其错愕地问道:“要把小意……他们已经走了?今天——是今天的飞机?哪班飞机?哪家航空公司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