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看着他。没办法,他已经把我俘获,感情枷锁将我紧紧纠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哪怕,期待他说一句话。
他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它总会有一个终点。他说,我现在非常想画画。
其实我一直奇怪,得过无数奖项的柏林,为什么要到这里当个列车员?他告诉我,从小喜欢站在铁道边观察来往的火车,猜测它们的终点,他觉得火车可以带人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如同命运,登上了再也下不来。在柏林的房间里,我看到大大小小的奖杯,以及他的画。但那幅画,我想再看一眼,却又无法开口。就这样耽搁下来。
这个星期的每天午后,柏林总是在午饭后带我去小山,在那里,他疯狂地填补我空虚无助的身体和心灵,然后,抽着烟,躺在我腿上守望下一列火车的到来,他给了我一只手镯,翠绿翠绿的,像一汪水绕在我的手腕上,我家祖传的,他说,绕住你,就绕住了我的心。我很高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给我代表隐晦暧昧的东西,似乎我们的感情,有了结果。
有时候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很荒唐,竟然和一个比我小的男孩有了并非爱情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知道和柏林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快乐,很自由,还有一点点的紧张和刺激。因为我无法看透他的内心,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去猜火车。
但我爱上了,这奇异果样滋味的感情。
周一上班的时候,柏林没有来。
这次列车,我一个人做和坐。行只影单的落寞,像撕断的车票,放在口袋里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工作间隙,车长告诉我,柏林辞职了。那一刻我的心酸楚难当,似乎微微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既然他选择逃避,自己就要忘记他。我早料到,他不会付出真心,他还小,在绘画的道路上有着远大的前途。而我,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女人罢了,只能陪他一起吹吹风,猜猜火车。
可他,和我,在白桦林的情事,他就这么这么容易忘却吗?或是,他原是根本未曾记得。
恩,是的,也许他就是这样,一个薄情的男孩。世界上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这样想着,我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查泰莱夫人的春梦罢了。
但是这列火车,我是不能再呆了,周围全是柏林的影子。于是,找到领导,上了另外一列火车继续工作。
眼不见,心不乱,既然不见,心也就慢慢忘记了。
生活如流水,一些人在上游,一些人在下游,只要静止,必然相遇。
两年后,我和阿劲订婚。当天的傍晚我们去文艺中心看演出。在那里,正在办一个青年画展,我们必须穿过人群和挂满画的长廊才能够到达演出大厅。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绘画丛林,传统的、概念的、抽象的……什么风格都有。
当那幅相识的画面掠过我眼角的时候,我还有一丝怀疑,是它吗?嗯,是的,它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和我“一朝一夕发”的男孩,想必,他现在长大了吧。
不顾阿劲,我从人群中游弋过去,抬头看那幅画。依稀还是当年的摸样,只是,只是……
在我发呆的时候,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说,看,多好的画,结构和内涵多有创意,笔锋恰到好处,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