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纹妆镜,青丝如缎。
这是一张清绝脱俗的脸,婉约嫣然,飘然若仙,丝毫不同于现于人前的艳媚娇色,若是仔细一瞧,唯有眸光一样的妩然与冷酷。
章含絮盯着镜中自己的真实面目,轻轻地笑,开始描红绘翠,将自己的脸妆扮成一张截然不同的脸。这是易容术,师父所授,在自身容貌的基础上勾画,勾出七分妩媚、三分妍秀。
宫中的章含絮,只有宫中之人识得,宫外的章含絮,是另外一张脸,更是另外一个女子。
勾画完毕,恰巧的,传来敲门声。她开门一瞧,竟是顾若昔。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别苑附近的偏僻宫径上。
已是五月,暖风微热,花香浓郁。
顾若昔一袭桃红宫装,柳腰纤纤,不赢一握似的柔态万千,:“洛姐姐歇了大半月,可大好了?”
章含絮浅笑含双靥:“顾小姐挂心了,我命大,死不了。”
月如眉,樱如唇,顾若昔莞尔一笑:“洛姐姐自然是命大,两次中毒都挺过来了。”
“可不是,我想那个想要毒死我的人该是咬牙切齿的吧。”章含絮笑盈盈地瞥着她,对于她不同于以往的鄙薄与尖刻,毫不惊讶。
“何止咬牙切齿呢,要洛姐姐死的人,可是伤透脑筋了呢。”顾若昔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洛姐姐,我真为你不值呢。亏你待叶妹妹这么好,她居然这样害你,幸亏洛姐姐捡回一条命,她也被皇后娘娘罚了,禁足将军府,不然可真是白白地遭罪了。”
“叶妹妹有没有下毒,我心中有数,你也心中有数。”章含絮拂开她的手,冷冷地睨着她。
“照此看来,洛姐姐是心如明镜呢。”顾若昔咯咯轻笑,故作神秘地问,“那……你可知下毒之人是谁?”
“谁对我好,谁要害我,我自然一清二楚。”章含絮黛眉微挑,嗤笑道。
“那洛姐姐意欲何为?”顾若昔笑意微敛。
“既然进了宫,既然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她想要斗,我自然奉陪到底。”章含絮含笑道,眸色坚决,仿似下了战书。
“啪——啪——”顾若昔拊掌而笑,“痛快,洛姐姐果然快人快语。实话与你说,太子妃,我当定了,谁也别想夺走。”
她扣住章含絮的手腕,美眸圆睁,目色森冷,似有杀机倏忽而过。
章含絮的手腕陡然一转,扣住她的手,眼底的笑意灿烂而骇人:“是吗?原本呢,我对‘太子妃’没有任何兴趣,不过,为了你,怎么着我也要坐稳一些。”
青红(2)
她灵敏的一个翻手,顾若昔未曾料到,还未看清便落入她的掌控之中。心口一颤,顾若昔甩开她的手,臂钏透红绫,金光闪闪,凌厉刺人:“好!太好了!洛姐姐果然有趣。能够笑到最后的,才有资格坐上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宝座,洛姐姐,可要当心点哦。”
章含絮深寒一笑:“多谢提醒,夜路走多了,我闭着眼睛也可以走得稳当,倒是你,小心栽到湖里。”
顾若昔讥讽道:“栽到湖里也不打紧,顾氏官大家大,好歹也比两淮盐运使强上百倍,呀,不跟洛姐姐说了,我还要事办呢。”
章含絮望着她袅袅婷婷地走了,双眸切出阴冷的光。
皇后娘娘一定知道是顾若昔下毒的,可是为何还让她如此嚣张呢?莫非是为了抑制自己?不让自己成为太子妃而指给秦王?皇后娘娘与叶将军的关系非同寻常,为何那般忍心将叶清幽遣回?而叶清幽为什么要认罪呢?平白受冤,何苦呢?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对,一定是这样的,叶清幽担心皇后娘娘将她指给晋王,宁愿认罪被遣回府邸,也不愿成为晋王妃,因为,她喜欢秦王流澈祈。
如果她知道秦王喜欢的是章含絮,她将会如何?是不是恨死章含絮?
无论如何,章含絮发誓:一定要成为太子妃。
正要举步离开,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心神一震,顿足回身,瞬间呆住。
白衣飘飘,俊朗如阳;眉宇凝霜,似有戾气。
晋王流澈炜。
章含絮估摸着他肯定听见了她与顾若昔的谈话,知道躲不过,只得行礼。然而,他一言不发地瞧着她,目色幽沉。片刻之后,她转身离开——
“站住!”低沉而冷肃的声音。
她顿住,静立不动:“二殿下有何指教?”
身后传来脚步声,传来流澈炜淡然若飘的声音:“你斗不过她。”
她深深一怔,未曾料到他会这样说:“谢二殿下挂心。”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仅有两步之遥:“倘若你想出宫,本王可以帮你。”
章含絮转身灿然一笑:“二殿下为何笃定臣女斗不过顾若昔?”
“因为你的心不够狠,你不够心狠手辣。”
“哦?二殿下如何晓得?”
“她两次差点儿要了你的命,你还要在宫里坐以待毙吗?”流澈炜蹙起英眉,口气森严。
“臣女不会再坐以待毙,臣女会反击,臣女不一定会输。”她自信地笑。
“原来你也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他嘲讽地冷笑,仿佛他所要得到的便是这个结果。
“是,臣女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臣女曾经说过的话,都是谎言。”章含絮昂然抬头,望向高高的宫墙,眸光坚决如刀。
“你不是!”流澈炜断然道,猝然握住她的手腕,“母后将你指给三弟,你为何拒绝?秦王妃也可享受荣华富贵,且三弟待你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因为臣女要当上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如果是晋王妃呢?”
章含絮转眸看他,清冷的脸庞倏的笑意嫣然:“晋王妃?区区王妃怎能与皇后相提并论?王妃并不稀罕,母仪天下乃世间唯一,自是不同的。”
手上加力,流澈炜的黑眼射出戾色:“本王告诉你,从此刻开始,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否则,本王会让你横尸龙城。”
她丝毫不惧,迎上他的冷酷:“敢问二殿下,臣女当上太子妃,有何不可?”
他狠狠地甩开她的手:“三弟钟情于你,你就不能成为太子妃,只要你待在龙城,大哥与三弟就不得安生,母后也会徒增烦恼。”
章含絮蔑然一笑:“二殿下,若非皇后娘娘留下臣女,臣女早已奉旨出宫。臣女的去留,应该是皇后娘娘说了算,二殿下若有意见,可向皇后娘娘禀报。”
话毕,她立时转身离去。
流澈炜望着她纤细而妖娆的背影消失于绿叶红花之中,眉宇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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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红(3)
阿绸快步跟着:“娘娘,陛下让您到澄心殿,会是什么事呢?”
端木情步履略缓,暗笑自己太过心急了:“到了自然晓得。”
宫灯旖旎,飞檐高耸。星空璀璨,漫天的星辰像耀亮的碎晶石撒于墨色匹缎上,浩瀚而光芒迷离。
澄心殿前,守卫森严,见到凤驾立即下跪行礼。
端木情摆摆手,凝望着空旷的大殿,没有宫娥,没有侍卫,更没有夫君,唯有宫灯静燃。
踏进大殿,她的心不自禁地揪了起来,犹疑之际,她顿住轻慢的步履,御书房传来咯咯的娇笑声——“陛下,奴婢不走这步了……”
“不行不行,奴婢再毁一步棋……陛下就让一下嘛……”
“奴婢又输了,陛下棋艺精湛,奴婢甘拜下风。”
阿绸担忧地望着皇后娘娘,却见她的眉心清冷冷地蹙着,面色宁定如常。阿绸望向御书房,御案上黑白子内藏乾坤,帝王盯着棋盘,凝眉沉思,而对面的女子也是静凝不动,侧颜柔美,羽睫微翘。
那个女子,就是与陛下对弈三夜又三夜的宫娥么?
那年轻貌美的宫娥落定一枚白子,帝王愉悦地笑了:“落棋不悔,再不能让你了。”
目光一闪,他瞥见大殿上静静站着的两个人,灿烂如阳地大笑,起身行来:“皇后,你可来了,等你好一会儿了。”
心内不知是何滋味,却有无端的纠结,端木情克制着手足的微抖,淡淡含笑,迎上前:“臣妾参见陛下。”
流澈净亲昵地扶住她,毫无帝王之威,别有潇洒的气度:“你我之间还需拘礼么?”
那名宫娥款款起身,不紧不慢地行礼:“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端木情居高临下地望住她,她一袭青衣素裳的宫娥服色,柔态袅娜愈显矜持,轻云般的发髻斜Сhā着一弯常见的青玉簪,螓首低垂,瞧不清楚她的面目。
绛烛宫灯幽静地燃烧,烛影晃晃,御书房内一时清寂无声,倒显得气氛压抑。
流澈净冷眼旁观,将皇后的不怒自威与宫娥的恭顺自矜尽收眼底,眼底却微有细微的笑意。
端详良久,端木情缓缓道:“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她慢慢地抬脸,柳叶新眉,眸泛春水,巧鼻精致,下颌纤柔,倾城之姿,美若仙娥。那眉心的一点笑意,天真轻俏,那眸心的不畏不惧,无邪清纯。
端木情浑身一震,怔怔地盯着她,脑子里充塞着纷乱的飞絮。
她是谁?究竟是谁?
青红(4)
有点儿像,尤其是那双顾盼神飞的深瞳,那种惊鸿一瞥的神韵,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端木情紧紧地攥手,不可思议于眼前的女子,为什么她与自己有着二分的神似?
一双大手按住她的双肩,端木情愣愣地看向夫君,说不出话来。
流澈净与这个女子对弈多夜,就是因为如此?今夜让她来此,就是为了让她瞧一瞧这个女子吗?然后呢?
流澈净安抚她内心的激动与疑惑,深深一笑:“她叫李青岚,是新进的宫女。”
端木情回神:“陛下让臣妾来此,有何要事?”
“李青岚棋艺高超,朕与她有输有赢,因此呢,朕想让你与她一较高下。”流澈净牵着她坐在御案后的宝座上。
“臣妾的棋艺不若陛下,与她下棋,不是让臣妾出丑吗?”端木情含笑道。
“娘娘自谦了。”李青岚抿唇一笑,毫不拘礼地坐下,“娘娘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恭俭聪慧,棋艺定然不弱,若是输给陛下,那也是让着陛下的。”
“姑娘伶牙俐齿呢,娘娘喜欢。”阿绸悠长地笑道。
“原来皇后一直让着朕。”流澈净紧握她的手,佯装生气,俯在她耳畔低声道,“此次一定要为我争口气,一定不能输。”
眼见帝后这般亲昵恩爱,李青岚瞧在眼里,脸腮薄红。
端木情瞥见她拂过来的目光,心中别有异样:“阿绸,去端宵夜过来。”
李青岚起身忙道:“奴婢也去吧,娘娘与陛下先来一盘。”
说着,便挽着阿绸扭身去了。
流澈净揽过她的身子,含笑凝视着她:“你没有话说吗?”
端木情已然明白此为他的故意安排,于是故作不解:“说什么?什么事如此神秘?”
他泄气地问道:“你不觉得李青岚和你年轻时候的样儿有点相像?”
她微一凝眉:“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真有点像。陛下,这几日你都是与她下棋的?”
流澈净点点头,轻吻她的腮边,低了嗓音:“阿漫,告诉我,前几夜我没有回端阳宫,你是否不舒心?是否吃味了?”
熟悉的体味,烫人的鼻息,沉惑的声音,端木情再也受不住他的诱惑,身子绵软如水,然而一想到此为御书房,便推拒着他:“她们马上就来了……这是御书房呢……”
他的眸色悄然地转为幽暗,拨开她的衣襟,探入绫绸之下的身躯,沉声如磁:“不打紧,你是我的皇后。”
细纹浅凝,凤眸犹有勾人的韵致,濛濛似笼烟雾,她攀住他健壮的腰身,迷乱地半推半拒:“殿外的侍卫会听见的,不妥……”
他嘿嘿低笑,快步出了御书房。她听见他关上大殿的门:“没有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进来,更不许通报。”
须臾之间,他已解开龙袍走过来,单臂揽过她,将她抱在御案上,为她宽衣解带……
黑白子滚轮在地,叮当有声,清脆悦耳。
身子半倾,流澈净勾住他她*而婀娜的腰身,如削薄唇勾起一抹窃笑:“此处别有风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