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做出版的朋友说:“我们做《涿鹿》吧,你也别改了,直接给我就得,剩下的我来安排。”
我想我是个非常懒的人。事实上我非但不想改这部作品,甚至不愿打开来再看一遍,更不必说提去完成这个不知所云的故事。但是我还是说你给我点时间改改吧,过两周我给你消息。
我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愿,还是不能续完当初那个故事。现在回忆起来,很难想象我自己曾在一个月内写完十五万字,只为将一个荒诞的故事结束,用我自己的言辞描述一个想作鸵鸟的懦夫最后横死在熊熊的烈火中。
现在,即便有十万块钱一个月的酬劳,我也不会每天五千字写任何一个故事了,我宁愿用多余的时间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玩。而不过是两年前,我竟然想过当我写完这个故事,即使让我死去我也并没太多的遗憾了。我该说的已经说完,我作为文学青年的感性生命已经结束。
那时候每个夜晚我都在写,而凌晨初晓的时候则疲惫的躺到床上,仿佛一只吸血鬼躺进他的棺材。我厌恶那种憔悴的面容,更加厌恶自己忧郁的神情,我期望新的生活,我可以做完自己的本份,在阳光下懒懒散散的睡觉,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简单单的日子,一如海子说砍柴喂马周游世界。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写完这个故事。
人可以燃烧精神的火焰一个月,或者还能更长些,但决不是永远,否则会被自己的火烧死。
钱钟书说回看《围城》的时候,“骇且笑”。每次打开这个故事翻看的时候,我都会被那种狂乱和幼稚弄得心烦意乱,我不敢想象自己曾有过如绝望的挣扎,那些笑话仿佛疯子无逻辑的臆语,我不知道第一版《涿鹿》的读者从中读到了什么,但是虽然时间过去了很多,我也不复当初的自己,不过我依然可以读出那个疯子曾有的理想与努力。
“我们为了理想,历尽了艰苦。”
我想世界上只有不多的人,如罗大佑可以把这种庸俗的唱词唱得如此悲凉。唯有当你真正的吃过苦,为了一个很不切实际的理想而潦倒过,你才会坦然的说出这句话,而不在乎任何人对你报以冷眼。
我彻夜的翻看《涿鹿》这篇幼稚的咆哮的时候,渐渐的就不再惊骇也不再烦躁。我自己能感觉到那种字里行间泛起的灰色,知道我曾用了何等真实的心去写这样一部并没有几人看的荒诞故事。某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点骄傲,就像我曾经对一个朋友说的,我说理想的力度并不在于这个理想是不是很正确,而是在于拥有这个理想的人有多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