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重生之天下 > 第1章

第1章

一阵惊天的婴啼扰得阳澄从美梦中清醒了过来!

吵死了,他在心里嘀咕着,又用力闭紧了双眼,实在不想败在噪音之手!还没等他顶着刺耳的噪音再次入睡,便又听到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上,明天就是皇子们的满月……”

“知道了,朕今天便会做决定!”

阳澄听到那皇帝说完话之后,房间里除了婴儿的啼哭声,便只有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似乎正有人在焦急地来回走动。

老妈这是在看什么破电视连续剧呢,这么长时间没有对白和剧情,哪个观众有兴趣等下去呀!阳澄默默吐槽道,难道是那个演皇帝的人帅得惊天动地,只要他出场就能保证收视率么?

“昨日太医怎么说?”在他正腹诽的时候,那个皇帝突然又开口了。

“禀皇上,吴院判说二皇子的身体非常好,请皇上放心。”

“那大皇子呢?”

阳澄听到一声颇为明显的咽口水声,接着噗通一声有人跪地的声音。

只听那尖细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道,“吴院判说大皇子气虚体弱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只能慢慢调养。但是,但是大皇子这个月已经发热两次了,若再受寒只怕……只怕保不住。”

“起身吧!”

那演皇帝的人说完这句话,便又让房间陷入了沉默,伴着婴儿被忽视之后越来越响亮的哭嚎声,显得越发诡异。

阳澄正在心中嘀咕着这电视剧真不够­精­彩,老妈怎么看得下去,便听那皇帝似乎甩了下衣袖,沉声道,“宣宁敬贤。”

“嗻!”

感觉到有人悄悄地退了出去,阳澄的心中却升起了惊天的波澜,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宁敬贤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如雷贯耳,阳澄一边向漫天神佛祈祷这只是巧合,一边打量起周围。

睁开眼睛之后阳澄才发现不对劲,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禁锢了一般,浑身软绵绵的动弹不得,他勉力抬起右手却看到一团白呼呼如同­肉­包般的小手正缩在衣袖中。

不!这不是我的身体,我怎么会变成一个婴儿!

正在他心中惊慌不已的时候,房间中响起了噔噔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微臣叩见皇上!”

“起吧!”

君臣奏对完,婴儿的哭闹声越来越响亮,而且声音明显就在自己旁边,阳澄被这如同魔音入耳的声音折磨得不清,连­精­神都没办法集中,只能睁大眼睛望着头顶上的雕龙横梁发呆。

一抹明黄突然映入他的眼帘,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弯腰抱起他身边那个正在哭闹的婴儿,轻声哄了起来。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阳澄也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毕竟是斗了几十年的老冤家,那张脸即使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他心中有种隐隐约约的绝望,似乎自己重生了,而且正是重生在自己命运改变的那一天。

一个婴儿脸上出现苦恼与愤恨的表情实在奇怪,幸好房间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等到婴儿哭声小一点之后,那皇帝便开口道,“李德明,把二皇子送去他­奶­妈那里。”

听到这一句话,阳澄便知道该死的皇帝又和那辈子一样下定了决心放弃自己,他不由得心中大恨,都说重生是能让自己的人生从来一次,但是为什么早不早晚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

那一世他探得自己的身世后才知道,自己与当朝太子是双胞胎,而且自己才是真正的嫡长子,却因为自小体弱还带着从娘胎出来的毛病,这才被皇帝剥夺了继承权,抱出了皇宫,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头。

若是早点重生凭着自己以前得到的修炼心决,一个月的时间只怕已经能够修复这破败虚弱的身体,能彻底改变命运!

显然他的怨念没有人能听得到,小皇帝已经开口道,“易成,朕思来想去,这件事便只能交给你了。”

阳澄知道易成正是宁敬贤的字,既然自己这便宜爹已经做了决断,自己现在这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未满月婴儿也只能认命了!不过那一世只能听说的事情,现在却能亲眼见证实在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在他心中嘀咕的时候,小皇帝突然弯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你把大皇子带出皇宫,出了直隶找个育婴堂搁置吧……”

小皇帝是叉着阳澄的双腋将他抱在身上的,正好让阳澄对着宁敬贤。皇帝的话音刚落,就见他猛地跪倒在地狠狠磕了三个头,哽咽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大皇子是您的嫡长子,又是皇后拼了命生下来的,即使他们身为双子不宜继承皇位,您只需取消两位皇子的继承权便可,又何必将大皇子逐出皇宫。民间百姓生活极苦,大皇子身体又弱,这样的寒冬将他送出宫,是要殿下的命啊!”

“朕又如何不知!”皇帝冷冷道,“哼,但凡有其他办法朕怎么会出此下策!朝中局势你又不是不知道。”

文禛你这个混蛋王八蛋臭­鸡­蛋,明明有其他的办法,你自己嫌麻烦而已!阳澄在心中腹诽着,接着感觉皇帝换了个姿势抱着自己,一手托着自己的小ρi股,一手枕在后背,这个姿势不但舒服,而且还刚好能看清楚房间中一站一跪的两个人,非常适合看戏。

“皇上,请您三思呀!”宁敬贤似乎也知道皇帝心意已决,但是仍不放弃地边磕头边劝诫道,“大皇子毕竟是您的血脉,只要再等等未尝没有转机……”

“转机!你说的转机要等到什么时候,朕能等,这朝廷这天下能等下去吗!?”文禛怒道,“夫蒙卓明那个老货如今对朕咄咄相逼,他已经能掌控大半朝纲。现在外面都说天下督抚只识卓明不识君,若是再没有办法取得左师衡那个老货的支持,只怕朕这皇位都坐不稳,这天下就又要乱了!朕现在需要一个太子,一个具有左师家血脉的继承人!”

文禛劈头盖脑的骂完之后,房间内又陷入了寂静。此时他真是满肚子怒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他抱着怀中安静地婴儿来回走动着,却又不敢低头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都说第一个孩子对父母来说总是特殊的,自己的这对双生子又都是嫡子,还是皇后拼了命难产生下来的,换做其他的时候,就算双生子不能继承皇位,自己也肯定会好好疼爱他们,偏偏如今却正是时局最危险的时候,他现在实在没有太多的心思儿女情长,牺牲一个随时可能夭折的嫡长子,换取巨大的政治资本,是他在左思右想后能找到的最好办法!

此时的文禛虽然已经登基了五六年,但是毕竟也只是十五岁的稚子,即使少年老成,却也不是阳澄以前看到的那副老­奸­巨猾深藏不露的样子,看着他俊美年轻的脸上露出纠结与迷茫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新奇。

以前只是听人讲古而已,说是宣帝在天授早年过得如何艰难,不但由辅政大臣掌控朝政,又有权臣当道,文禛这个皇帝还差点被权臣夫蒙卓明废掉,改立先皇留下的其他皇子。

若不是他机灵,娶了四大辅政大臣之一左师衡的嫡孙女为皇后,又立其子为太子,最终取得左师家的全面支持,只怕这个儿皇帝早就混不下去了!

现在能亲眼见证到这段历史,阳澄发现文禛这个小皇帝果然皇位不稳,如同坐在刀山火海上,不免有些高兴。看到老仇人倒霉,他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婴儿咯咯的笑声在静谧的房间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文禛忍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正笑得天真的儿子,心中一痛。

这个大儿子虽然轮廓还没长开,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是生得极好的。他长得像母亲多一些,那黑溜溜的眼睛,粉­嫩­的皮肤与红嘟嘟的小嘴无不可爱,还露出一幅不知人间苦楚的天真笑脸,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将失去世上最尊贵的身份。

“易成,皇儿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他!”文禛伸出手摸了摸阳澄的脸,看到有一滴滴的水珠落在他脸上才知道自己居然落泪了。他有些哽咽道,“多给育婴堂送些银子,如果……如果可以最好能给他找个好人家!”

那个老混蛋居然哭了!

他居然也会为了自己哭!

直到阳澄被塞到宁敬贤怀里,他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中,文禛那还略显稚­嫩­的脸上的泪水与愧疚让他如同被雷劈了一半,简直不敢相信。

那一世当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阳澄简直是怒不可及,凭什么自己身为嫡长子却因为身体赢弱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作为一个孤儿他在民间吃尽了苦头,为了吃上一口饱饭,他只能到处乞讨为生,若不是遇上一个好心的落魄乞丐传了他一些内功心法只怕早就死了!

老乞丐死后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得更好一点,他便投身绿营,接着便去西北那苦寒之地打仗。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孤儿,即便在战斗中出生入死不知道立了多少功劳,也被人压着没办法提升,等到他以盖世军功官拜抚远大将军,成为一品大官的时候,才得知那个风光无限享尽荣华富贵的太子居然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简直无法压抑。

为了恢复自己尊贵的身份,他的后半生都处于结党营私,玩弄权术之中,虽然他最终拉下了太子,弄废了几个皇子,结果还是败给了心思缜密的宣帝文禛落得功亏一篑,最后被擒自缢于天牢中。

不过那一世的恨已经被他作为阳澄生活的第二世彻底抚平了,那时候作为大家族的独子,他被家里长辈万般宠爱,即使是在读大学之前想起了第一世的记忆,但也不再那么怨恨了!

只不过他明明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大学的毕业典礼上,即将开始美好的人生,怎么一醒来又重生在了这里!

听着得得的马蹄声,被绑在宁敬贤胸口的阳澄苦恼地想,可以退货吗,亲!?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希望大家能喜欢~

3第2章

居然这么容易就将自己夹带出皇宫了!

这残酷的事实对盼着给自家魂蛋老爹添些麻烦的阳澄也是一大打击,心中郁闷的他不知道宁敬贤要想做到这点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宁敬贤告别文禛准备出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下来了。入夜宫门就将关闭,他赶到的时候外班侍卫正准备将宫门上锁。要知道一旦宫门落锁,即使他拿着皇上手谕也没那么容易能够出去,更别提要夹带一个婴儿。

在阳澄发呆的时候便被宁敬贤用一种迷香弄晕过去,因此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出皇宫的。

实际上宁敬贤对夹带东西出皇宫可谓熟能生巧,虽然带个活人出去是第一次,但是也并没有妨碍他的发挥。他将阳澄裹在一个包裹里面,又用襁褓包好绑在身后,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个大包袱。

宁敬贤是正三品的侍卫佐领,深得皇帝的喜爱,他的人缘也不错,平时在宫里颇有几分体面,除了个别几个来头比较大的侍卫对他倨傲了一点,其他的侍卫见了他都要热情的称呼一声宁大人。

毕竟他在皇上面前的一句提点就能让人少奋斗几年,像他们这样的侍卫要是能外放出去做个官儿,不但不用每天无聊的守门,还能赚个盆满钵满。

最近人员的排班都是宁敬贤一手安排的,领侍卫内大臣对这些小事一般不Сhā手,只要他安排好,弄出个章程去盖个章上印就行。

要从宫里秘密带东西出去,宁敬贤自然不会傻到去那几个有与自己不和的人守着的宫门。绕道西华门,这边守着的两个侍卫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一看到他自然就热情地上前与他打招呼。

“宁大人,这么急匆匆的是领了皇命吗?”

宁敬贤不动声­色­,温和笑道,“可不是,皇上刚刚看了份请安折子,想到直隶今年降了大雪,听说少正大人身体最近不好,便赐下一件金丝猴皮大衣命我一路疾驰给少正大人送去。”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皇上仁慈。”那人眼中一抹羡慕,虽然他家里并不是买不起这么一件裘皮大衣,但是御赐的和自己买的感觉毕竟完全不一样。

“那宁大人这趟可要遭罪咯!”另一个人则厚道得多,看着宁敬贤手上捧着一份圣旨,背上一个明黄|­色­布做成的包裹,身上连件大衣都没有,就这么一会时间脸上已经冻得通红,“这寒冬腊月的时候要疾驰,我想着都凉到骨头痛!”

“那到是!宁大人自己可要注意身体。”

宁敬贤笑道,“你们两个小子!行了,我赶着去为皇上办事,宫门也快落锁了,你们赶快检查一下,我好赶紧离开,回头别出不了城门。”说着他抬起手呵了口气,“这天儿可真冷,只怕还要下雪,我还得先去加点衣服。”

这段时间皇帝经常突然想起谁就赐下一些东西,侍卫们对这一幕倒是都习惯了。按例是要仔细检查一下的,不过侍卫们巡查向来是从外往内检查认真,从内往外检查就马虎多了,再加上宁敬贤又是他们的上司,那两个人哪敢真的要他解下包裹,也就是查了下腰牌,又捏了捏他身上的包袱,感觉触手软软的确实是毛皮大衣,便就没有多做纠结很容易就放他离开了皇宫。

等到宁敬贤在车马处与自己的长随汇合,上了自己的马之后他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宁敬贤怕把皇子闷死,将人改为揣在怀里。路上他吩咐长随福满回家给自己取御寒衣物然后在城门汇合之后,他便准备直接出城避免夜长梦多。

就算宁敬贤的动作再小心,也免不了让阳澄吹到了一些寒风。正月里京城的风像刀子一样,又­干­又冷,刺骨冰寒,直接吹在脸上连大人都有点受不了,更别说娇­嫩­的婴儿,昏迷过去的阳澄便被这股冷风吹醒了过来。

耳边最清晰的是得得地马蹄声和宁敬贤沉稳的心跳声,阳澄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继续假装昏迷思考自己的处境。

成为阳澄的第二世里他对文禛的恨本来就淡了不少,对那一世的过往差不多能一笑而过,其实回想起来当初文禛也有不少机会能让自己一败涂地,但是最后都是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了。

那个时候自己被仇恨与权势迷了眼睛,冷静下来回想过往,若不是混蛋皇帝对自己这个被丢弃的儿子还有几分愧疚,凭他一个已经集权已久的皇帝要整治自己这么一个大将军还是很容易的。如果不是他一直只是敲打与削弱自己的势力,也不会让自己拥有那么大的势力。

刚刚文禛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也确实让阳澄的心颇为触动,想想他这个皇帝当得也确实苦逼,外有四大辅政大臣掌握朝廷,内还有亲兄弟在无时不刻想将他拉下水,好不容易找到个突破口娶了左师衡的嫡孙女想要拉拢左师家,结果皇后难产了,自己成了鳏夫不说,与左师家的联系也就只剩下两个孩子。

偏偏这两个孩子又都是双生子,不仅是大夏朝,实际上历代朝廷都默认双生子不可继承皇位,毕竟皇位只有一个,双生子的长相太过相似,容易引发争端。

文禛去年便已大婚,按例应该可以提前亲政,但是却一直被夫蒙卓明压着。夫蒙卓明不但不让他亲政,还暗地里筹划着将才七岁的先皇十六子推上皇位,一旦让他成功文禛不但要失去皇位,还小命难保。

而左师衡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势力不逊于夫蒙卓明,同时左师家也是奉天族五大姓之一,子弟遍布朝野,只有取得他的支持文禛才能坐稳这个皇位。

似乎我还要感激这个时候文禛还有几分天真,不但没有一刀解决了自己,反倒选这么麻烦办法冒着风险将自己送出宫去。阳澄心中犯着嘀咕,但是看在那几滴眼泪的份上,他终于决定放弃重生拥有的优势,这一辈子不再肖想那把破椅子,自己好好过日子算了!

心中既然下了决定阳澄就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未来的生活,要他再在民间过一次苦日子,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要知道大夏朝可是半奴隶制的封建国家,和他第二世历史上的大清朝十分相似,同样是使用的八旗制,旗民的日子和汉民的日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一世宁敬贤对自己还是不错的,不但将自己送到千里之外的杭州府,还给育婴堂留下了不少钱财,甚至做了个身份证明让自己没被划入贱籍。

天下赋税三分之一出自江南,也只有像杭州府这些繁华的大城市里育婴堂才不是形同虚设,自己早年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是等到五年后江南发生水患,不但连育婴堂都淹了,还导致灾后瘟疫横行,江南也成了人间地狱。

那时候城市周边连草根都快被人挖光了,到处都是妻离子散,卖儿卖女的人,谁还管得谁,再让自己去过那种饿得连土都吃的苦日子,自己绝壁受不了。

不说那世成为将军后的*生活,自己身为阳澄的二十多年过得也不低于皇帝享受。作为阳家的一根独苗,他不但有爹妈疼,还有四个会赚钱的老人宠着,那真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要说现代有钱人的生活过得绝对不比皇帝差,做皇帝还要劳心劳力,如同坐牢一样住在那冬冷夏热的紫禁城里,想外出透口气不但麻烦,还只能坐颠得人抓狂的马车或者轿子;没有空调,消暑只能靠冰和下人打扇子……

想到以后就和各种高科技告别,阳澄不禁十分郁闷,恨不得能再穿回去就好。即使回不去他也不愿意,被宁敬贤送到江南去过苦日子,重生一回即使自己不去争那破椅子,总不能让自己过得惨兮兮的。

眼看城门就要到了,阳澄心中不禁有些着急,但是以他现在这口不能言的样子却也没办法抗争。

“不知道静慧的病好一些没有,最近忙着差事,也一直没能去看看她。”也许是想到要离京一段时间,宁敬贤心里也有些惆怅,忍不住和自己的长随唠叨了起来,“福安,你听你娘说过太太的病情没?”

“太太心慈必会大安的,听我娘说太太这几天­精­神好多了,老爷您就放心吧!”福安连忙道。

宁敬贤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前段时间过年宫里太忙,她生产也没能陪着,连孩子都没顾上看几眼!”

福安立刻机灵地劝道,“这不是老爷事情多嘛,太太那么贤惠的人肯定会理解的。”

听他们两个说话,阳澄眼前一亮突然心中有了主意。对这个宁敬贤他以前是做过一番周密调查的,要知道这人不但是文禛的心腹,而且还是皇帝的连襟,娶的正是左师衡最大的庶孙女左师静慧。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左师静慧这次生产和皇后只相差两天,但是她是高龄产子,生下孩子以后就病得不轻,死的日子正是今晚,更巧合的是她生下的那个孩子也体弱多病,在今天同时夭折了。

他会记得这个时间也是凑巧,一来是明天就是自己满月的日子,二来今天也是自己被送走的日子,实在是让阳澄印象深刻,两辈子都无法忘怀。

那一世宁敬贤应该是送自己去了江南,连自己老婆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赶上,如果能有办法让宁敬贤回一趟家,以他家里那乱糟糟的情况,送自己离开的事情只怕就要耽误一阵子,也能让自己想个更好的办法!

不要太感谢我哦!阳澄咯咯欢快地笑了起来,小短腿用力蹬着将襁褓弄松了一点,一泡童子尿倾泻而出,很快就透过了尿布,将宁敬贤的胸口浸湿了一大块!

作者有话要说:

4第3章

宁敬贤今天本来并不当值,是被文禛急招进宫里的。因为赶得急他没拿大毛衣服,但是身上还是套了一件湖绉棉袍。可惜棉袍吸水,阳澄这泡童子尿又是积攒了多时的,着实不少,很快就浸湿了内衬渗入到贴身衣服上。

这天气温度本来就低,风一吹那团湿的地方就有结冰的迹象。大冷天的怀里揣着块冰是什么感受,看宁敬贤那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了。

虽然阳澄自己也不好受,但是他还有襁褓裹着总不用直接过风,因此还能有闲心看着宁敬贤郁闷的神情偷着乐。会用这样一招阳澄也实属无奈,谁让他现在还太小呢,全身上下仅有的大规模杀伤武器也就只有这招了。

这年头的达官贵人越是体面的就越是有点爱洁的小毛病,对宁敬贤来说冷到是其次,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一想到那液体的来源,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福安骑着马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低着头忍着笑,自然知道知道自家老爷心中的纠结。

两人又行进了二十多米眼前便是一处岔道,往左是前往城门的,宁敬贤愣了一下,缰绳一甩将马头对准了右边的路口。

福安乐了,一边跟上一边问,“老爷,咱们这是回府吗?”

“嗯。先回府一趟。”宁敬贤虚咳了一声,叮嘱道,“回府要是有人问这孩子哪里来就说是路边捡的,不可多嘴。”

“老爷您就只管放心,小的一定嘴比蚌壳还紧。”福安连忙发誓道,他能成为贴身长随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听着宁敬贤对福安交代回府之后关于自己身世的应对,阳澄得意的笑了!会选在那个时间点与位置,自然是他早就盘算好了的。

他记得奉天族入关的时候宁家还并没有入旗,因此没有在内城居住的资格,宁家老宅就位于城门附近。宁家开始发迹还是由于宁敬贤他爹宁陶煦突然觉醒了奉天血脉,而且还是安魂方面的能力。

奉天族入关这五十多年以来,国家一直到处战乱,宁陶煦多次冒着生命危险前往战场中的死绝之地,为参战的军士驱散戾气、祈福,同时消弭战场上的怨气,很是立了一些功劳。

他的能力出众,为人又颇有手腕,自然也被皇家看上,瑾亲王延林便将第五女涵凝嫁给了他。涵凝虽然是亲王庶女却也是郡主身份,成为了仪宾之后,宁陶煦便开始官运亨通,就算他不附庸四大辅政大臣,有瑾亲王的照拂他也一路升迁,成了正二品的甘肃总督,前年便带着老婆千里迢迢的上任去了。

也正是因为他宁陶煦现在没在京里,所以宁家在内城的新宅虽然已经修缮好了,宁敬贤也一直没搬过去,这才让阳澄有了做手脚的机会。

阳澄知道以宁敬贤对文禛的忠诚,就算家里出了事也会老老实实将皇帝交代的事情办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拖一时是一时。

很快宁敬贤主仆两人便到了一扇朱漆大门的宅子前面,福安自己先下马,拉住宁敬贤的马笼头。

宁敬贤将怀中的婴儿递到他手中,自己翻身跳下马。

刚站稳就看到福满牵着马慌慌张张地从侧门走了出来,宁敬贤皱着眉头不悦地叫住他。

“老爷!”福满一见到他哭丧着脸上前行礼。

宁敬贤虽然对下人宽厚,但是一向重规矩,不由得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看了一眼福满脸上带几分苦楚,他总算想到自己这个长随一向沉稳,若不是出大事断不会慌乱成这样,便又问道,“出了何事?”

“爷,二少爷刚刚去了!”福满跪地磕了个头,哭道,“太太,太太刚刚清醒过来就一直喊着要看一眼二少爷。大管家怕刺激到太太,不敢对她说这事,让小的速速找老爷拿主意。太医说太太要是熬不过今天,也就,也就……”

接连而来的消息让宁敬贤双脚发软,任他是多么坚强的一个汉子,突然面对妻子与嫡子的噩耗也不免有些扛不住。

看他用手捂住额角难受的样子,福满连忙爬起身扶着他,嘴里连忙道,“老爷您自个儿要多保重呀!”

“带我先去看看小二!”宁敬贤的嗓音有些沙哑,一把挥开福满朝着内宅走去。福满与福安对视一眼,将马匹交给守门的下人,连忙跟在他身后。

宁家小二的房间就在宁敬贤的院子里,与静慧做月子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不过自从静慧病了之后,怕小孩子过了病气,她见到儿子的机会反倒不多。

宁敬贤走进儿子的房间时,大管家冯松柏正焦急地踱着步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则跪在地上默默的流泪。

抬手让冯松柏不用行礼,宁敬贤看着仅仅三步之遥的摇床却踌躇起来,不敢上前。尽管早知道这个儿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只怕站不住,但是真的看到他就这么走了,还是让宁敬贤有些黯然神伤。

“小二怎么走的?”

“禀老爷,二少爷天刚黑的时候还进了一次­奶­,然后就被­奶­娘哄睡了,看着比昨天­精­神还好。”冯松柏连忙道,“谁知道太太刚刚突然醒过来说是要看二少爷,丫头们不敢拿主意,便来向老奴请示。奴才想着只是让二少爷在太太房里待一会而已,应该无碍,便让­奶­娘去抱二少爷,结果,结果二少爷已经叫不醒了……”

“­奶­娘呢!她怎么办事的,二少爷交给她……”宁敬贤怒道。他一发怒跪在地上的那个­妇­人立刻跪在地上死命的磕头口中喊着罪该万死。

前额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让宁敬贤那股子怒气刚爆发出来又觉得拿个下人发威实在是没趣,神­色­黯然地叹了一声,对那­奶­娘道,“算了,别磕了。”

他也知道下人们虽然守着儿子,但也不可能无时不刻盯着,小孩子睡着了之后她们才能休息一会,在摇篮边做做绣活什么的,谁也不会闲得没事去探孩子的鼻息,归根究底还是自己儿子福薄,身体底子实在太差了。

看着房间里一室寂静,阳澄知道该自己上场,宁敬贤本来对自己就有同情,这个时候又刚丧子正是脆弱的时候,无论自己是卖萌还是耍赖都是最容易获得他好感的时候,让他对自己的好感越多,自己被送走后得到的待遇才会越高!

想到这里阳澄的小嘴一撇,哇哇的­干­嚎起来。没办法,谁叫他不是影帝,能喊哭就落泪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是婴儿,­干­打雷不下雨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一阵婴啼出现在刚死了孩子的房间里面,实在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阳澄不仅大声哭嚎,而且还使出吃­奶­的力气乱蹬。

小孩子软绵绵的,仿若无骨,皮­肉­又娇­嫩­,福安抱着他本来就不敢用力,他这样一乱动,弄得福安用力也不是,不用力抱住又怕摔了他,大冬天的居然弄出一满头汗。

看到宁敬贤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阳澄瘪着红嘟嘟的小嘴,颤巍巍地朝他伸出了双手。

“老爷,这小爷看来是亲您一些呢!”福安头疼地道。

宁敬贤望着在福安怀里挣扎的小孩子,他的小脸白白­嫩­­嫩­皱得跟个白面包子似的,细密纤长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在烛火下闪闪发亮,纯真无邪的双眼黑溜溜的印着自己的身影仿佛充满了信任。

看他那小嘴可怜巴巴的抿着,对自己伸出双手,宁敬贤心中一软,从福安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

说来也是奇了,孩子一到他怀里就停止了挣扎与哭泣,还用小脸亲昵的蹭着自己的脸。

小孩子那柔­嫩­光滑的小脸颊贴在脸上简直是说不出的舒服,而且软绵绵的像是让人的心都酥了一样。

虽然被小孩子这样亲近是种享受,宁敬贤却还真不敢让他多贴着自己。他刚从外头进来,脸上皮肤都是冰凉的,听说大皇子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他将怀里的小娃儿稍微抱开了一点,就看到小婴儿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得闪瞎双眼的无齿微笑。

听着小孩欢快的笑声,冯松柏凑上前打量了一番,有些疑惑地道,“爷,这娃儿和二少爷长得可真像!您是在哪里抱来的呀?”

宁敬贤上前一步走到摇篮旁,自家小二虽然嘴­唇­发青,但是表情十分平静,像是还在酣睡一般。视线在两个孩子脸上来回打量着,发现乍一看上去果然几乎难以分辨。

听说大皇子也是胎中营养不足,与自己二儿子出生时间又差不多,两个娃儿都像个猫儿似的只有小小一团,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看着比二皇子更像是双胞胎。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是表兄弟呢,长得相似倒也并不稀奇。

正在宁敬贤愣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小丫头脆生生地声音,“大管家,太太刚刚又问了呢,说要看二少爷,让­奶­娘赶快抱少爷过去!”

“爷!您看要怎么跟太太说才好……”冯松柏为难地道,“小的看着太太的样子实在是不好,下午陈太医也来看过了,看完一直在摇头,说是今晚要是熬不过去,就……”

冯松柏未完的话宁敬贤自然清楚,他与静慧成亲这十年来虽然谈不上海誓山盟的浓情,但也确实是有几分相濡以沫的柔情,那样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他心中也是敬重的,怎么舍得让她在缠绵病榻的时候知道儿子的死讯。

他心中正为难的时候,突然脸上一暖,怀里小娃儿伸出小手摸着自己的脸,黑溜溜的眼睛专注的望着自己,像是在安慰一样。

“王嬷嬷给这孩子换套小二的衣服,将他抱给太太去看看。”宁敬贤神­色­一凛对着室内的人扫了一眼,冷然道,“以后这就是府里的二少爷,死的孩子是我抱来的弃婴。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你们几个都小心脑袋!”

房里的几个下人连道不敢,直说会让这件事烂在心里,以后会好好伺候少爷。另有福满与福安一直跟在宁敬贤身边,知道这孩子是从宫里抱出来的,身份只怕是更加尊贵,哪敢乱嚼口舌,这种事关皇家私密的事情乱说又不是不要命了。

看着房中的几个开始各司其职,在宁敬贤的吩咐下进行善后,阳澄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原本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好想办法改变自己即将面临的倒霉处境,没想到柳暗花明,取得了比预想中更好的效果,实在是让他意外。

宁家的二少爷这个身份虽然在满是宗室权贵的京城里算不上多尊贵,但是也比去育婴堂当孤儿好,而且阳澄可是很清楚,宁家至少还要风光近二十年,直到被卷入夺嫡风波才会衰落下去,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成长了!

从发现自己重生以来阳澄就一直在忧虑着自己的未来,实在是耗费心机,作为一个体弱多病的婴儿,他现在的体力本来就不好,眼见心中的大事落定,他便放松了下来,在­奶­娘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便没心没肝地呼呼大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背景是根据明清两朝来架空的,咳咳,会采用里面的官制。

知识小科普:在明朝公主的老公叫驸马,郡主以下的老公都叫仪宾,我找资料的时候发现还有叫郡马,县马的,感觉实在太囧了就没有采用。

5第4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身子确实是没有认娘的缘分,阳澄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他那便宜娘一面,等他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之后,宁府的女主人已经咽气两天了。从照顾自己的­奶­娘和小丫头们的闲聊中,阳澄才知道自己的命运虽然拐了个小弯,可是那个女人还是没有逃脱既定的命运,在那天见过自己最后一面以后安然的离世了。

且不说宁府里是如何隆重的为女主人办丧事,宁敬贤又是怎么像文禛汇报,为自己变成他儿子这件事情善后的,这些阳澄都没心思去关注了,因为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原本他的身体就不好,太医甚至已经隐约透露出过他可能会夭折的讯息,要不然身为嫡长子的他也不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在被宁敬贤带出来的时候,他不但吹了冷风受了一些寒气,还自己折腾着踢开襁褓,尿了一泡童子尿,身体上的客观原因不说,他又赶上重生这档子破事,为了改变命运绞尽脑汁,实在是心力憔悴,在回到宁府安顿下来以后便昏睡了过去。

等他昏迷两天之后,便一直晕晕沉沉的发着低烧,即使一天三餐的喂着药,脸­色­也渐渐地苍白发青,看起来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断气一样,将照顾他的下人们吓得够呛,每天都是两个人轮班,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刚开始几天阳澄还有点­精­神能够关注周围的事情,等到越烧越糊涂的时候,他心中只有对着贼老天满满的怒气。

上辈子被宁敬贤一路折腾着带到千里之外都活下来了,现在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难道反倒会挂掉!

本来自己作为阳澄过得好好的,贼老天突然又让自己回到大夏这一世,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再体验一次死亡!

他心里骂着老天的时候,可不知道上辈子的时候身为真正的婴儿可不会像他这次一样折腾出那么多事情,不但挣脱襁褓,还在户外停留了那么久。那时候宁敬贤一路顺畅地将他带出城门,换上马车请了个­奶­妈便慢悠悠的朝着江南去了,根本没给他生病的机会。

不得不说阳澄确实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性­,而且骨子里还带着那辈子当丘八时染上的倔脾气。按理说他是已经真正死过两次的人了,对于死根本不那么害怕,但是一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什么事情都还来不及做,就要被风寒这样的小病磨死,他心里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为了自己这条小命,也为了不让这贼老天得意,阳澄也顾不上多想,终于还是默默练起了以为再也不会碰的无名功法。

在阳澄心里背得滚瓜烂熟,即使过了两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共有两套功法,一套是在开始发达后才找人买到的一本叫做太玄经的上等心法,另一本则是那本无名功法。

那本无名功法是他去西北之后得到的,当时他一心想出人头地,也知道在军队里想要往上爬至少得认识几个大字,这才拿着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粮饷请了个落魄秀才教他认字。

秀才家里并不算富裕,但是像他这样有功名的人也不会饿死,要不是家中娘子病重,他也不会放下书本,找了份在私塾教书的活。秀才为人十分豁达,倒是没有嫌弃他的束脩给得少,看他学得用功反倒教得认真,让阳澄非常不好意思,每逢休假便去秀才家里做些苦力活,一来二去两人便十分熟悉了。

当时的西北战事频繁,他年纪小,又只是跟个落魄乞丐学过一点粗浅把式,武力值太低在军中自然是被欺负的对象。军队里向来是实力为尊的,绿营的补给更是常年被拖欠,吃饭装备战利品那可都是要靠抢的,他抢不全装备,又经常吃不饱饭,即使为人机警,轮到他们这营上阵杀敌的时候也曾经受伤。

那时候他和秀才关系已经很不错了,秀才倒是把他当弟弟一般对待,看他老是大伤小伤不断,便拿出家传的一本书给他。那书是本武功秘籍,虽然保管得不错,可是传世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封面了,而且用秀才的话说,他们家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练成的,留着也没用,让他试试有没有那个机缘。

无名功法全书一共两千八百字,其中开篇有近五百字洋洋洒洒在吹嘘神功练成后会如何“君子如玉”“清幽飘逸”“非比寻常”“罕有敌手”之类的,接着便是详细描述其中九招武术招式的图,让当时还年轻的他看得心痒不已,恨不得能马上练成神功就好,当时就按照书上的内容比划了起来,结果还真让他练出了一点气机。

谁知道在那书的最后还有近三百字关于这功的禁忌,什么要从六岁前开始练以萃取先天之气,什么在养气阶段之前要保持童子身之类都算了,其中最坑爹的一点就是身有其他功法者内功最多只能练到第二层。

无名神功的内功分为锻体、炼体、养气、润神四层,每一层都会让身体和气质发生极大的改变,而偏偏最重要明显是最后两层。乞丐当年教他的武功虽然很差,但是偏偏还是练出了一点内功的,于是他便彻底悲剧了!

要知道以他这种小时候七分像皇后,三分像皇帝的长相,原本也是玉雪可爱的,结果从他十三岁开始练这无名神功开始,他整个人如同发馒头一般,先是身体朝横发展,等到肥­肉­变成肌­肉­之后,整个人像是披着一层­肉­铠甲一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铁塔般的壮汉,又高又壮。

以他相貌丑到不会丑到哪里去,搁在现代就是个长得不错的健美男而已,也还是有市场的!

可是大夏上层无论男女老少喜欢的都是风流翩翩的君子风范,虽然没有魏晋时期的审美观那么极端,美少年都要傅粉施朱,但他那种长相的硬汉是绝对没有市场的,甚至有些刻薄点的达官贵人觉得看到他都伤眼,即使在他位极人臣之后还在背地里说他是个粗人、俗人。

神功确实是神功,即使他只练了两层也让他武功远超其他人,可是关于相貌上的遗憾却让他着实郁闷了半辈子,他的长相变化太大,甚至连亲爹和双胞胎弟弟都认不出他来,直到用皇家特有的方式确定之后,才敢认亲,足见他变残得有多厉害。

阳澄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书上的禁忌做,还是那本书根本就是骗人的,但他还真不敢再尝试了,生怕又变成那一世的模样。原本他的计划是等到把身体养好了再开始练太玄经,要知道太玄经作为一门上等功法,只要练出一丝内功,就可以洗髓伐脉,改善自己这羸弱的体质了。

可是太玄经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入门难,初学者很难感应到体内的气机,阳澄当年只是背下了口诀还没来得及练,估计自己如今要练出内功至少得有两三个月,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自己只怕都死透了吧,只能把无名功夫再捡起来练了!

他确实是与这无名功法有缘,只要一运转口诀就能感觉到一丝暖意从丹田升起开始游走在经脉中,本身又是上辈子练过一次的,不到一天时间便成功练出了一缕内力。

因为他憋着这口气实在不想死得如此窝囊,便十分配合的吃药,空闲的时候便练功,很快他的努力就看到了效果。

这无名神功的第一层既然敢称为锻体,那么对身体的改造是显而易见的。

《说文》中将锻解为小冶也。以金入火焠而椎之为小冶,无名神功练出的内力则如同那火一般游走在他身体中,一遍一遍的洗刷着阳澄脆弱的经脉,如同春风细雨一样慢慢滋润改善着他的体质,如此一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居然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天又是大夫给他诊脉的日子,阳澄看着那白胡子老头抓着自己的手腕,脸­色­变幻不定,心中暗笑不已。

宁敬贤走进房间的时候对下人们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免得惊扰了大夫诊脉,直到看到老头将手放下这才发问,“李大夫,请问小儿身体如何?”

那李大夫摸了摸自己山羊胡,摇头晃脑道,“简直是奇迹啊!贵公子原本脉象虚弱,脏腑热盛,邪热鼓动有数脉夭折之相,如今这脉象却趋向正常,虽还有些体虚之症,但只需慢慢调养即可。”

“当真如此?”宁敬贤心中一喜竟大步上前走到摇篮边望着阳澄,激动地道,“祖宗保佑啊!大夫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出来,只要能将小儿身体调养好,你尽管下方子!”

李大夫含笑点了点头,东家既然这么说,那自己的诊金自然也不会少,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他便满意地去桌边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毛笔沉吟着去开方子了。

宁敬贤弯腰凑到摇篮边,先是伸手用手心摸了摸阳澄的额头,低喃一句道,“确实没有烧了!”确定烧退了,他才转为用大拇指摸了摸孩子光滑的脸颊,“这个月可是颇为凶险,定是你娘在保佑你,小二你可要好好的长大呢!”

这人居然憔悴成这样了!

婴儿的视线都不太好,只能看清个轮廓,等到宁敬贤蹲下时阳澄才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与一个月前相比宁敬贤至少瘦了有十斤以上,身上原本合身的衣服穿着都有些空荡荡的,脸颊往里凹着,眼睛下面是深深地­阴­影,看样子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别人不知道阳澄却是清楚他失去的不仅是妻子,还有一个嫡子,可是自己顶了他儿子的身份,他儿子便不能正大光明的祭奠了。又有宁夫人的丧事,虽然上头有老人,只办了“五七”,却都要他一手­操­办,这年头重视白事,一场丧事极其熬人,就连好人都能熬病;他的长子长女都不过七八岁而已,正是需要他安抚的时候,自己这个顶着他二儿子名头的人又是要死不活的,可以想象宁敬贤这一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过即使是这样忙碌的时候,宁敬贤每天也会抽空到自己房里来,有时候是对着自己说说话,有时候是亲手给自己喂药,尽管当时烧得糊里糊涂的,他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但被他抱着时候的那种温暖的感觉却忘不了。

阳澄复杂的心思掩藏在他软绵绵的婴儿外皮之下,宁敬贤只觉得小娃儿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随着自己的动作湿漉漉的眼睛便转来转去,看起来可爱极了,让人心中莫名的就一软。

他轻轻地捏了捏那可爱的小鼻子,亲昵地道,“小二从小就这么会折腾爹爹,长大了可要乖乖孝顺老子哦!”

宁敬贤的话让房中的下人们都笑了,更有像福安这样胆大的Сhā嘴道,“老爷,二少还这么小呢,听得懂么……”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看到小娃儿伸手抓住了宁敬贤的食指,用力的晃呀晃,像是听懂了在拉钩一样,顿时让所有人都忍俊不禁,他们却不知道阳澄心中却是在想,不管宁敬贤是出于什么理由对自己好,可行动上确实是对自己不错,这个便宜爹认了实在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古文的三千字感觉好多啊!为毛为毛这是为毛。

6第5章

阳澄真正清醒的见到自己这辈子名义上的哥哥姐姐还是在出殡那天,这对他来说也是新奇的经历,之前活了两辈子他都没有使用哥哥与姐姐这样称谓的机会。

出殡要赶早,因此那天还没亮他就感觉到­奶­娘在一层一层的给自己套衣服,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女人将他用小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之后又给他套了一件用最粗的生麻布制成的衣服,因为那粗麻衣服根本没锁边,有些地方还露出了一些细须,看着就像是两块麻布随意的拼接起来。

接着­奶­娘又将他用襁褓包好,小心翼翼地抱出了房间。

整个过程中­奶­娘与那些小丫头们都低言细语,一举一动各有章程,动作十分麻利,阳澄还在晕呼呼的时候就已经被她们带着穿过重重走廊到了前院。

还没走进停灵的棚子他就已经听到嚎啕的哭声和道士念经的声音,接着鼻尖就闻到浓郁的香与纸钱燃烧后的那种特殊味道,阳澄本还眯着眼睛想要再硬撑着迷糊一会,突然感觉­奶­娘带着他跨过一道门槛,一股奇特的气味冲入鼻中让他猛打了几个喷嚏,彻底清醒过来了。

烛火、燃烧着的火盆、烧着炭火的炉子、还有满屋子人的气味混合着哭声、念经声、说话声混合起来之后不但让空气都变得厚重,浑浊得让人几乎要窒息一般,令人觉得这里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阳澄娇­嫩­的鼻子与眼睛完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不但不停地打起喷嚏,眼泪也不自觉地汩汩往外流,纯粹是被熏的。

忙得晕头转向的冯松柏一见到她们就指挥起来,“快抱着二少爷与大少爷他们站一起。”看到那­奶­娘还站着没动,他跺着脚催促道,“还不快点,时辰快到了。”

­奶­娘诺诺地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到冯松柏面前为难地道,“大管家,二少爷身子娇贵,这灵堂实在不适合少爷久留……”

“知道,知道,行完礼就将二爷抱回后院。”冯松柏心知这­奶­娘是被吓怕了,前一个主子身体弱得不知不觉就去了,这新主子又是个身体差的,她是生怕小主子再出事让自己担­干­系了,也不想想要是老爷没把握怎么会让她抱少爷出来。

真是个没脑子的!心里骂了一句,他不耐烦地道,“今天出殡总要让二爷送太太一程,亲家老爷太太都来了,总不能让人挑咱们的理,老爷特别吩咐了让二爷出来露个脸。”

­奶­娘这才安下心来,抱着阳澄走向孝子孝女哭灵的地方。

“让人去清查下,瓦盆准备好了没……”

听着身后冯松柏大声对小厮吆喝着,似乎没什么异样,但是他转身时望向­奶­娘的狠厉阳澄却没错过。

阳澄撇了下嘴角,知道自己只怕要换­奶­娘了。有点可惜啊,这­奶­娘虽然有点木愣,不过好歹照顾人还算­精­细,长得也还不错,至少看起来赏心悦目,不知道新换的人怎么样!?

他也没能走神多久,就被嚎啕的哭声惊醒了。

国人本就重丧葬,奉天族更是有厚葬之风,葬礼上孝子孝女要大声恸哭以示哀伤,嚎哭的声量越是大表情越痛苦这才越显示其孝顺。

于是阳澄就看到自己的哥哥姐姐正跪在一白­色­蒲团上,穿着与自己一样的生麻布衣服一阵一阵的大哭着,连句囫囵话都讲不清了。

前世调查的时候隐约记得宁敬贤的大儿子叫宁云亭,女儿的闺名他就不知道了。从小丫头们的碎嘴中阳澄已经得到了一些讯息,似乎两人之中女儿居长,与大少爷只相差一岁。

这小姐弟两个都长得­唇­红齿白的,站在一起仿若金童玉女一般,相貌可谓上佳,均是肖其母多一些,特别是由于这三十五天丧事折腾下来,两人的小脸已经熬得尖尖的,他们的双眼都已经红肿得跟桃子似的,­精­神萎靡目中无神,看着好不可怜。

阳澄隐约记得自己熬得最凶险的那几天两人都去探望过自己,但是那时候自己烧的糊里糊涂的,也没什么印象了,后来前院的丧事忙起来便再没看到他们出现过了,倒不知道他们二人对自己这弟弟的到来有什么感想!

灵堂里的哀伤气氛对阳澄没什么影响,但那浑浊的空气和吵闹的声音却弄得他很不舒服,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能在襁褓中转动着黑溜溜地大眼睛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去世的是宁家长熄,又是当家太太,更是辅政大臣左师衡的女儿,灵堂的排场大,客人的来头也很大。

为了今天­操­持好不出岔子,宁家的五服至亲早已经聚集在一起招待纷纷赶来宾客,女眷们行过礼就被请到后院招待,男宾也各有人招呼,有条有理地不让女客被冲撞,也尽量不让男宾感到被忽视,前前后后出动的人手实在是可观。

整个灵堂中点满了烛火,照得灯火辉煌,在棺材的脚后位置也点着灯,被人­精­心看护着生怕熄灭,再又有盛大的水陆道场,声势浩大。

来客方面虽然比不了上辈子看到的宗室王府办丧事时那种十来顶大轿,四五十顶小轿,上百辆马车的宏大的气派,但是今天来了三个亲王世子,还有一个国丈,这等阵势也让宁家迎来了不少早就等着今天的京官,可谓人流不息。

要是左师衡亲自,只怕今天会更热闹了。阳澄没心没肝地想着,心情却不自觉地低落了,这热闹的景象,让他忍不住揣测自己已经死了两次却不知道葬礼会是如何!

第一世的时候早年是自己无暇娶妻,等到知道自己身份以后却又总觉得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家配不上自己,可是大户人家即使是庶女也看不上自己,一来二去婚事便就耽搁了,为了这还得罪了不少人。

最后还是认亲之后又有了救驾大功才被赐婚,不过成婚没到两年那女子便病逝了,自己也不是重欲的,一心一意奔在谋反篡位这伟大的事业上,等到自己出事以后府里就只剩下四个别人送的通房丫头,连一儿半女也没留下。

犯了要诛九族的大罪,却还没有亲族可以让皇帝杀,不知道那有气没地方撒的文禛被气死了没有。

可以肯定皇陵那小心眼的是肯定不会让自己进,不知道最后是不是草席子一卷随便埋入义冢就打发了。

而自己是阳澄的这一世,有那么疼爱自己的父母与老人,丧礼应该办得很盛大吧!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却又太过悲哀了,只希望他们能够熬得过去,不要伤了身体。那个世界的科技已经那么发达,父母也还算年轻,也许还来得及再生个孩子承欢膝下。

即使再怎么自我安慰阳澄的心情也不免低落下来,再也没有心思看宁家的热闹,脑海里一会是凄凉的第一世,一会又是第二世时亲人的悲伤,这复杂的心思纠结在一起,他看着眼前哭得伤心的两个孩子,居然有种悲天悯人的想法。

他暗地里琢磨着,要是这便宜哥哥姐姐人品不错,以后可以对这两个没娘的可怜孩子好一点,至少得看住宁云亭这家伙别再让他卷近夺嫡之争里面,把整个宁家赔进去。

阳澄正瞎琢磨着,之前被叫去亲自招待四位贵客的宁敬贤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看他满身憔悴的样子再熬几天只怕也撑不下去了,好在今天就能出殡了。

只见宁敬贤走到两小身边,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起身吧,收拾收拾自己,一会跟我去送送你们娘……”

他的话没说完两小就忍不住又失声哭了起来,古代的孩子早熟,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的娘亲躺在那个大箱子再也动不了,当送她出了这个门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这段日子以来家里人来人往,特别是那些自以为和蔼的长辈总是喜欢摸摸他们的头,嘴里还唠叨着“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娘疼了”,每见一次这些宾客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他们的天已经塌了半边,自己的娘亲已经不再了。

这下听到自小崇拜孺慕的父亲也开口说要将娘亲送走,两个半大孩子终于崩溃了。

年纪小一点的宁云亭揪着宁敬贤的袍子下摆,眼泪哗哗往外流着,哭喊道,“父亲……父亲孩儿舍不得娘亲……”

他边说着,惹得旁边的小女孩也搂着他一起小声抽泣起来,两个小孩巴掌大的脸上满是失去亲人的痛苦,以及对未来生活的迷茫,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一道一道的,哭得一团狼狈,看着着实可怜。

阳澄这么一个和他们还没什么关系的旁观者都有些恻隐之心,更别说他们的亲爹了。

宁敬贤一手搂住一个孩子,忍不住红了眼眶,洒落几颗男儿泪,接着又抚着两个人的头安慰,轻言细语终于将两个孩子哄得不在嚎哭之后,牵着两人走向灵前。

奉天族比汉族更讲究礼仪一些,出殡时候的棺材起动、出门等每一个时辰都是特别占卜出来的,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这边封馆、礼乐等事情都安排好了,唱主角的父子三人却一直没过来,大管家冯松柏早就急了,捧着个瓦盆直咬后牙根,若不是顾着规矩已经上前催促了。

按照习俗出丧起动棺材的时候要进行摔盆,就是由死者的长子在灵前摔破一个瓦盆,这事自然得由宁云亭做了,冯松柏抱着的就是马上要摔的瓦盆。

一看到三人过来他便迎了上去,行完礼之后便弯下腰对宁云亭道,“大少爷,还记得那天教你怎么摔盆吗,这可是大事,要不要再给您说一次?”

“才不用呢!我记得,不会误了娘亲的。”宁云亭小大人似的板着小脸。

冯松柏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中那个直径四寸左右,正中有个大洞的瓦盆递给他抱着,又不放心地叮嘱道,“那大少爷切记,听到喊您摔的时候就把盆摔得碎碎的。”

宁敬贤领头带着两个孩子走到棺材前面磕头,而阳澄连个豆包都算不上,充其量是颗春卷里的馅儿,动都动不了,自然是由­奶­娘抱着跟在后面行礼。

等到磕完头灵堂中就不知不觉安静下来,阳澄也没看到是谁高喊了一声“摔盆,起棺”,哭得手软脚软的宁云亭便涨红了小脸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瓦盆砸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震天的鼓乐声响起,两个小孩被人催促着,小脸上带着惊惶颤颤巍巍地带头走出了灵堂。在他们身后,安置着宁府女主人的上祙­乳­木雕花的棺材被四名穿着簇新衣服的壮丁抬了起来,迈着稳健的步子让她渐渐地远离了这座她生活多年的宅子。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迷上了HP和红楼同人,真心坑爹啊,话说我原著都没看完的。

这章太沉重了,但是又不得不写,下面就哈皮的养成日子了。

丧礼小知识:

1、五服。服制按服丧期限及丧服粗细的不同,分为五种,即所谓五服:其中三小要穿最重的一等斩衰,也就是最粗的生麻布不锁边,要穿三年;宁敬贤同志生为新出炉的鳏夫要穿第二等齐衰,也是粗麻布做的,但是可以锁边,穿一年。

2、摔盆和驾灵。在出丧的前一夜,死者的亲人要整宿守灵,出丧起动棺材之时,要由死者的长子在灵前摔破一个瓦盆,叫作摔丧,也叫摔盆。孝子或孝女要在灵柩前引路,叫作驾灵。

7第6章

“姐姐,为何我们每次来看小二他都在睡觉呀?”宁云亭伸手戳了戳摇篮中小娃儿­肉­嘟嘟的脸,不满地抱怨道,“再过几天我可又要去家学读书了,到时候可没办法天天过来看弟弟。”

“爹爹给你多请了一旬假让你在家里休息,你还不知足呢!”宁巧昕拉开他在阳澄脸上作乱的手,看到小弟白­嫩­­嫩­地脸上红了一小块,没好气地嗲了他一眼,“看,差点破皮了呢!都多大了还不懂事,你用这么大的力气,若是弄哭了小弟,当心爹爹知道了揍你!”

“我才没用力呢!”宁云亭气鼓鼓地道,“是小弟整天跟只小猪似的,这样逗他都弄不醒来,不会是病还没好吧!?”

宁巧昕一听就不高兴了,“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奶­娘她们都说小孩就是要天天睡觉的!”

“我才不会像小弟这样懒!我都没看他睁开过几次眼睛。”

“你也是一样的!”

阳澄微微眯着眼睛偷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两小隔着摇篮已经争得满脸通红,在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假装打了个呵欠翻了翻身子,将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心里默念着眼不见为净。

两小幼稚的争论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宁敬贤来了。他每天晚膳前都会来阳澄房里转转,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因此将两小不友爱的行为抓了个现行。

被父亲用充满威严的视线顶着,两小都老实了,抿着嘴垂着头,乖乖站得笔直的,等着接受训示。

“你们两个在小二房里闹腾些什么呢?”

宁巧昕指着宁云亭道,“亭儿说小弟是小猪,我说他还不认错,还和我争。”

“你……恶人先告状!”宁云亭气得跺脚,瞪了她一眼,对上父亲的视线又忍不住心虚了,小声道,“我只是觉得小弟天天睡不好。”

“小二还是个小婴儿呢,本来就睡得多。等他长大了就能陪你玩了!”静慧走后两小好不容易有点笑容,宁敬贤也不忍心苛责他们,只是叮嘱道,“下次别在这里闹了,当心把你们弟弟吵醒了。”说着,他朝摇篮中望了一眼,结果看到自家小儿子已经在摇篮里睁开了眼睛,正咧着嘴对自己笑。

宁敬贤弯腰将小孩抱了起来,怀里的小孩子软绵绵一团,像是一用力就会捏坏似的。被自己抱着小孩不哭也不闹,只是抓了一缕自己的头发在手中悠然的望手指玩着,看起来十分乖巧。

“呀,弟弟醒了!我是哥哥哦!”宁云亭兴奋地跳了起来,伸出手在阳澄眼前挥动,可惜阳澄理都懒得理他,甚至没多送他两个眼神。他只得仰头望着宁敬贤问道,“父亲,我能抱抱小弟吗?”

“不行。你可不会抱小孩。”宁敬贤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敢多抱,这么软绵绵的生物抱在怀里他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浑身不自在,于是又弯腰将孩子放在了摇篮里面。

看着宁敬贤将两小带出去用膳,阳澄打了个呵欠,开始在运转心法默默的练起功来。

在下人们的眼里,这就代表着小少爷又要睡觉了,于是十分自觉地给他盖上小被子,房里便又恢复了安静。

实际上这也是阳澄的无奈之举,做为一个毫无行为能力的婴儿,除了吃喝睡,他也只能用练功来打发时间了。不过既然以后都要在宁家生活,总要学会讨好衣食父母,因此在宁敬贤来探望自己的时间他都会表现得十分乖巧,并且表现出很黏他的样子。

他知道只要是正常人,被人这么贴近、被人依靠时总会心软一些,觉得亲近一些,这样等到长大了自己才能快活的当个受宠的宁府二少爷。

阳澄这一策略进行的成功,宁敬贤丝毫没有怀疑,毕竟没有谁会怀疑一个小婴儿在刷心机,不知不觉间合府上下都知道二少爷黏老爷,只要看到老爷就要抱,让老爷将抱孙不抱子的习俗都打破了。

阳澄做百岁酒之前他的­奶­娘终于换了,至于她的生死他就弄不清楚了,只是突然发现第二天换了一个人照顾自己。

新来的­奶­娘三十多岁,已经有了五个子女,带孩子的经验丰富,长得十分端庄,以前是老太爷房里的大丫鬟,是冯松柏好不容易在家生子中挑选出来的,现在内宅里没个女主子当家,他生怕下人们对二少爷照顾不周。

可惜他虽然想得周全,阳澄却不乐意了,这人是当过大丫头的最是会看人下菜,当着主子就曲意逢迎,背过脸对房里的小丫头就横眉冷对的,自从被选上当自己­奶­娘以后这人就张狂起来了,对那些小丫头们挑三捡四,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

这年头在大户人家当­奶­娘可是十分体面的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们要一直将少爷小姐带大,一直到做不动活了才会去荣养。大部分人家­奶­娘与小主子间的关系比亲爹娘还亲密几分,毕竟是吃她­奶­长大的,生恩,养恩,古人都很重视,即使是主母尚在的人家都会给这些­奶­娘一点颜面,像宁府这样没有女主人的府里,­奶­娘都快能等同养母了,自然地位更高。

原本阳澄还想忍忍算了,等到自己的百日酒结束之后,他就怒了,决心一定要将这人换掉!

会让他这么坚定的缘由在于银子!

即使活了两辈子阳澄爱攒财的秉­性­却依旧坚定不动摇,宁府每个主子间的钱财往来是分开的,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小婴儿也有小金库。

虽然他出生不过百日,但是已经经历了诞生礼、三日礼和满月礼,其中除了满月礼家里有丧礼没有大肆­操­办,其他两礼据丫头们说当时府里可是十分热闹的,也收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这些收到的礼金、礼物在没分家之前回礼都走公帐,也就是他光收不用考虑回礼,正是攒钱的时候!那些东西都被收到一个小箱子里锁好,钥匙由他的­奶­娘管理,成为了自己的小金库,可供日后开销。

要是阳澄有行为能力他早就抱着箱子数银子了,可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新来的­奶­娘就先动手了。要是她只清点一次,阳澄也就当她是在给自己算账,偏偏她隔三差五就挑个晚上将小丫头们打发出去,将阳澄放在一边,把箱子里面的好东西拿出来看个没完没了,瞧那样子要不是里面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只怕恨不得能拿走一些!

虽然宁家不算大富大贵,可来往的人家特别是那些亲戚门第都高啊,亲王府、左师府里送过来的可都是好东西。

大夏朝好玉,又有男子佩玉的习惯,这次百日两个府里送了重礼,亲王府送来一个虎纹韘形玉佩,左师府送了一块螭虎纹玉带钩,不但是上等和田玉雕琢出来的,还都是汉代流传下来的古玉,虽然刀法简练,但是造型新奇,又被人盘得包浆饱满,通体柔滑白净,让人一看就爱不释手。

阳澄当时一眼就看上了这两块玉,抱着不肯放手,可惜它们的个头太大,宁敬贤不可能准他带着,交代下人给他收了起来。

他自己都把玩不了东西,偏偏那­奶­娘还一副财迷的样子时不时就取出来在灯下打量,更可气地是除了那些玉器,她还将那些金元宝拿出来看,让阳澄看得牙直痒痒。

阳澄心里那个怒啊,这女主人还尸骨未寒呢,府里的规矩就坏了,留这么一个贪财的­奶­娘在手边,万一以后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要换,必须换!

虽然他现在连人言微轻都做不到——还不能说话——但是要整治个­奶­娘还是可以的,自从打定了主意阳澄就坚决不喝她的­奶­。头一天还没下人敢吱声往上报,等到第二天他故意在宁敬贤面前哭嚎之后,这事终于曝光了。

听到他不肯吃­奶­,还已经饿了两天,宁敬贤先是将他房里的下人都骂了一遍,接着看到小儿子压着脑袋都不肯喝­奶­,他也就头疼了。

阳澄这次打定主意要挑个自己满意的­奶­娘,丑了的不要,老了的不要,品行不好的不要,这美丑还好挑,品行可是需要时间看的,好在他现在人太小了没人会防备,被选上当他­奶­娘的人背着其他人之后,在他面前总会露些端倪,于是一旦有问题的,便又出现了阳澄打死不喝­奶­的情况。

要在大户人家当­奶­娘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要知根知底,还不能教养太差,又要正在哺|­乳­期,本来就不好挑人,被阳澄这么挑挑拣拣,换了六个­奶­娘之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合意的。

这个­奶­娘是宁家负责管庄子的外管家李源的大儿媳,刚生过第二个孩子不久,二十出头的样子。她娘家原是做小买卖的,读过蒙学,不但会看帐而且还会打算盘,眉眼长得有些像是阳澄第二世的母亲,考察了几天之后品行也没问题,于是阳澄终于消停了。

见他终于老实了,宁敬贤这才松了口气,这近两个月折腾下来,弄得他也跟着累。一旦遇上阳澄拒不喝­奶­的时候,也只有他喂的时候才吃点东西,要不宁愿饿着都不吃,幸好他现在手头事情不多,能把这小子带在身边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要不只怕会饿出毛病来!

尽管如此,宁敬贤毕竟不能天天待在府里,阳澄还是饿了几次的,原本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很快便瘦了下去,看着让人着实有些心疼。

最后定下来的­奶­娘会是外管家的儿媳让宁敬贤也有些惊讶,要是能选择的人选实在不多了,也会用她,只希望这­妇­人是个懂事的,要不也就怨不得自己无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亲爹又要出来啦,阳澄也要有名字了~~

小知识:

1、汉族传统出生礼从诞生开始有诞生礼;三日后,有三朝礼;出生一月有满月礼;出生白天为百日礼;一周岁时,行周岁礼。一共要持续一年迎接新生儿。

2、古代皇家­奶­娘的要求是贼高的,明代要求军民家有夫之­妇­,年15以上、20以下,夫男俱全,形容端正,第三胎生男女仅3月者,作为候选人。

8第7章

阳澄闹绝食这一举动倒是让他得了一些额外的福利,这是他意想不到的收获。

宁敬贤到底是怕他被饿到了,只要人在府里都会尽量将他放在手边,到点就会抽空喂他几口。而且阳澄不像一般小孩会莫名的大哭大闹,他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就算是共处一室也没对他处理事务有太大的影响,因此时间一长宁敬贤也就习惯了。

如此一来能经常和宁敬贤待在一起,阳澄便能听到一些宫里宫外的消息。

比如说让阳澄牙痒痒的——皇上的嫡长子到底是福薄,满月前夭折了,一口小棺裹着葬在了皇陵。

又比如说让他有些怨念的——原二皇子——现在的大皇子——的满月宴与百日宴是多么热闹,皇上对其格外疼爱,甚至特许住在乾清宫的偏殿。

更有一些朝中哪个大臣又倒了霉,谁又犯了错丢了官之类的消息,让阳澄对现在朝中混战之激烈有了一些心惊,随着府中下人私下里讨论皇上想立太子却遭到群臣反对之事的时候,宁敬贤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神­色­越来越严肃了。

特别是越靠近十二月——大皇子满周岁的日子,宁敬贤一个月里几乎只回来了几天而已,阳澄有限的见到他那几次,只看到他每天眉头皱的死死,似乎压力越来越大。

一边默默关注着时局,一边练功过着自己小日子,阳澄不知不觉间也到了要满周岁的时候。他顶替的宁府二少爷比自己只大几天而已,十二月一日的生日,虽然宁敬贤十分忙碌却还是让管家们开始准备抓周礼,并开了宴席请些亲朋好友。

阳澄心里其实犯着嘀咕,他已经连续几天看到宁敬贤在家里安排人布置房子,还吩咐管家加强家里的防卫。

宁敬贤的这种格外反常的重视,在阳澄看来实在有些不对头,自己只是次子而已,一个满月酒值得弄这么大的场面吗,特别是丫头们碎嘴的时候说起当年宁云亭身为嫡长子都没这个待遇,就让他觉得更不对劲了。

快满周岁的阳澄已经热衷朝着直立行走进化,总是挣脱­奶­娘和丫鬟们的怀抱在炕上练习走路。

宁敬贤似乎特别喜欢看他练习走路的样子,最近总是让人将他抱到自己房里。两父子虽然同处一室,宁敬贤却也没特别多关注他,将他放在炕上之后,自己就在书桌前写折子或是看书,偶尔才抬头瞥他一眼,带着一种让阳澄发毛的微笑。

阳澄自己不知道他现在努力练习的样子有多可爱,虽然是冬天烧了炕,但是他还是被裹得跟团棉球似的,以他现在的年龄虽然能走几步,但是会时不时腿一软跌倒,然后又挣扎着爬起来,就像一团白乎乎软绵绵一个­肉­团子在炕上滚来滚去,如此反复,看着实在可爱。

这日阳澄又被抱到了宁敬贤的书房里,他没有似乎休沐,居然一整天待在家里。第二天是阳澄的抓周礼,似乎宁敬贤又不准备去宫里,这让阳澄觉得太反常了。他一边练习走路,一边奇怪宁敬贤哪来那么多时间待在家里。

正在他胡乱猜测的时候,福安在门外通报,“老爷,傅传傅大人来了。”

“他来­干­什么?”宁敬贤有些惊讶的起身,拧了下眉头,将书放在书桌上。

福安道,“傅大人说他明日可能没空过府里,今天特地来拜访老爷,顺便看看二少爷。”

宁敬贤抄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吩咐道,“请傅大人到书房来。”

看来是个“不速之客”,不过能够被请进书房应该又是个关系亲近的,阳澄绞尽脑汁回忆上辈子关于宁家的资料,但是实在是年代太过久远,中间又还夹了一世,他实在是记不清了,但是既然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个没能在朝中站住脚的。

傅传很快就被冯松柏请进了书房,趁着他与宁敬贤相互见礼的时候,阳澄便偷偷摸摸地打量了起来。

这是个武将。

傅传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方脸浓眉,蓄着短须,双眼锐利有神,给人的感觉一看就是个­精­明刚毅的。只看他走路虎虎生威的方式,阳澄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不是军中的就是宫中的侍卫。

看他与宁敬贤相互客套的样子,两人之间也不像是很熟悉的好友,这样的人心思哪会有那么细腻,还会因为不能参加同僚次子的抓周礼特地跑来拜访,只怕是另有缘由才对。

果然阳澄的猜测无误,上好茶点之后宁敬贤很快就挥退了下人,只把他留在房里,两人开始小声说话。

傅传瞥了一眼在炕上低着头自顾自玩着小玩意的阳澄,“这便是是你家小二吧,可惜明天不能来宁大人家凑个热闹了,不知道大人家里准备得如何?”

“自然早就收拾妥当了,傅大人放心。”宁敬贤望着儿子笑了笑,“只是傅大人要受累了,这种天气办差可是辛苦得紧。”

“都是为皇上办事,谈何辛苦。”傅传对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说起来两天前宫里又进了贼人,宁大人这里也要注意门户。”

“多谢傅大人提醒。”宁敬贤的表情有些苦恼,“自从皇上决定要立太子之后,宫里就不断出事,只希望过几天能消停一点,好歹让咱们能安稳过个年。”

“可不是!”傅传叹了口气,“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在大皇子周岁时册立太子,看那帮老贼还有何借口拖延。”

宁敬贤点了点头附和几句,接着两人的谈话便转为讨论近期邸报上的几则消息,有点没话找话的感觉,很快傅传便找藉口离开了。

傅传这一莫名其妙的拜访让阳澄至少知道了两件事——立太子以及文禛的局势不妙。

以前阳澄只是从调查中得知这段历史,这个时期几乎是文禛被夫蒙卓明一党逼到绝境的时候。按照大夏的说法,小孩不过周岁就不算完全站住,所以这一年来文禛虽然提过几次要立太子却一直被朝中大臣用各种原因反对。

左师衡无疑是个老狐狸,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在曾孙没有当上太子之前,虽然给了文禛一些帮助,可也没有完全倾向到皇帝这边。他对文禛的帮助大部分都在前朝,可是这几个月来宫里却开始不断的出事,刺杀文禛和大皇子的人层出不穷,完全是准备从*上消灭他的局势。

在太子人选没有确定下来之前,文禛只要一死,他的兄弟们或者叔叔们就能被拱上皇位,为了这巨大的利益,卷入这摊浑水的人便越来越多,甚至已经不止是只有夫蒙卓明一系的人马。

虽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文禛能多小强的顶过这一时期,但是第一次有了亲身经历历史感觉的阳澄还是很高兴,即使只能旁观也丝毫没有妨碍他为文禛倒霉而感到快活的心情。

阳澄晚上做了一夜的美梦,梦里全是文禛,里面他不是被刺杀,就是将自己关在乾清宫里暴跳如雷,神­色­灰白面容憔悴,一副遭了大罪的倒霉样子。

“二少爷也不知道是梦到什么了,昨儿可是笑了一晚上。”甄文秀一边将阳澄裹得严实,一边笑道,“瞧着小脸乐得,若不是老爷让抱去东院,还真不舍得吵醒他。”

“可不是!难得看到咱们二爷没在老爷身边也这么开心呢!”翠香笑道,边将阳澄常玩的玩具收好,放在一个布袋子里。她是阳澄的两个一等大丫头之一,原本是他便宜娘亲房里的大丫头,帮着静慧这位宁家太太管过家的,在府里很有几分体面,是个心灵手巧又会看人眼­色­的,在宁敬贤越来越疼爱阳澄之后,三个月前被调来放在他房里。

阳澄沉浸在美梦中实在不想醒来,原本还以为两人是要带自己去前院,没想到她们绕来绕去,居然很快将他抱到了东院,

宁府老宅在京里不算大,东院是留给宁陶煦这位老太爷的,因为有个郡主老婆的存在算是府里最气派的一个院子。前几天阳澄便听说宁敬贤让人在收拾东院,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便宜爷爷要上京了。

一踏进院门阳澄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虽然咋一看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还没踏进门洞他就已经感觉到好几波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了。

虽然没看到一个明岗,但是阳澄可以肯定在这附近的暗哨只怕不少于十人以上。

宁府老太爷可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果然进到屋子里之后阳澄便看到宁敬贤正一脸肃穆的站在炕边,对着炕上的少年恭敬地道,“皇上,这便是微臣次子。”说着他还朝着阳澄所在的方向偷偷瞪了一眼。

阳澄只感觉自家­奶­娘微微颤了一下,抱着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甄文秀从近门开始就不敢乱瞄,特别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之后,心里更是忐忑,等到家主瞪了自己一眼后她反倒镇定下来,抱着怀里的二少爷利索的跪了下来,工工整整的行了个礼,口呼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文禛的声音很冷淡,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端正的坐在炕上,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你家小子与大皇子只差几天而已,这到是缘分,抱过来让朕瞧瞧。”

甄文秀连忙爬起身,低着头抱着阳澄走近炕边,还没等她靠近五尺之内,李德明便挡在她面前,将阳澄接了过去。

以李德明对皇帝心思的了解,既然说是瞧瞧,自然不会想抱这宁家二少爷,所以他只是小心地将孩子放在炕几旁边。

文禛低头瞥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孩正握着拳头,转着一双黑溜溜地眼睛与自己对视,不由得感觉有趣,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这孩子看着倒是好相貌,似乎有些面善呢!”

李德明立刻发动了拍龙屁技能,笑道,“皇上慧眼,以小人看来这孩子与大皇子有些相似。”

文禛原本只是借口看这孩子给点赏赐,卖些恩惠让宁家对自己更忠心而已,哪里有心情多看个小娃儿,刚刚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这一仔细看不禁挑眉望向宁敬贤,“这娃儿与大皇子到像双胞胎似的!”

他只是随口一语,却不知道将宁敬贤与阳澄吓得心都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9第8章

幸好在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阳澄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然后便娇憨的捏着自己手指玩,视线光明正大的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脸上没露半点异常。

宁敬贤的反应也很快,他双手抱拳,脸上有三分惶恐,三分激动,又带有几分无措,“蒙皇上垂青,不过小二顽劣,万不敢与皇子相比。”接着他又貌似慌乱地道,“这孩子越大越像他娘,每次看到他这容貌,微臣……微臣……”

文禛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了,一个臣子家的孩子再金贵又怎么能比得上皇子,自己即使要笼络宁家也不必这么急切,反倒落了下乘。不过宁敬贤的表情却又让他十分满意,自己赞他家小子像皇子既是恩典又是夸奖,他激动兴奋是一回事,可若没有惶恐之心却又是狂傲了。

等到看到宁敬贤有些哽咽,似乎悲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完,他又不由得想起宁敬贤的发妻与皇后是姐妹,若是孩子肖母的话长得与皇子相像倒也不稀奇。

想到自己与宁敬贤差不多的鳏夫经历,文禛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易成需宽心,莫因为过哀伤了自己的身体。朕记得你的孝期也快过了,你家孩子多,内宅无人可不行,明年大挑不如再娶一房。朕为你指婚。”

“谢皇上恩典。”宁敬贤满脸感激,连忙磕头谢恩,心里却苦得跟吃了黄连似的。他原本计划等长子再大一些后再娶妻,那时候云亭在府中地位已经确定,即使续弦的妻子生下嫡子也不会闹得内宅不安,皇上这突然的一出举动虽是加恩,却打乱了自己的盘算,只希望明年指婚的那女子不是个心大的。

“易成何须拘谨,朕可是在你家做客。”文禛上前一步,伸手在宁敬贤手肘下虚抬一记。

宁敬贤哪敢真让他用力,连忙起身,口中直道“多谢皇上抬爱”。

文禛看他拘谨,依旧一板一眼的,生怕失了半点规矩,只得笑了笑,心中却十分受用。他转头望了一眼李德明,吩咐道,“将那­鸡­血印章取来。”

李德明愣了一下,“皇上,那不是您留给大皇子抓周……”他是个­精­明人,话只慢慢的说出来一半。果然宁敬贤已经激动又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接着文禛已经笑着摆了摆手,“无妨。今日既是借了宁家小二的抓周礼来宁府,朕总不能空手而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阳澄心中腹诽着,却不明白文禛这么急切地笼络宁家是为了什么,又是赐婚又是送礼,虽然宁家后面站了一个亲王府,但也只是隔了一辈的姻亲,也不用他这么卖力的恩宠吧!

他正怀疑之际,李德明已经手捧着一个托盘走到了两人面前。

“易成来看看。”文禛笑道,“这印章是内务府刚敬上来的,成­色­很不错,今天你家小子抓周,恰好能用上。”

皇帝的赏赐哪敢推辞,宁敬贤只得接过托盘,再次磕头拜谢。

阳澄虽然好奇那印章的样子,但是既然指明是抓周礼上要用的,自然不能让他提前看到,宁敬贤起身李德明就拿了一块黄绢将托盘盖了起来。

一系列加恩做完,文禛也没了再说话的心情,“快近午了,朕便不耽误了你家小二的好时辰。你先去前头忙吧!”

宁敬贤正怕误了抓周仪式,不由松了口气,谢安之后便让­奶­娘抱着阳澄前往前院。

抓周一般得在中午吃长寿面之前,他们爷俩走进大堂的时候,宁家的亲朋好友都已经聚在一起。

阳澄扫了一眼大堂的摆设,正中间摆了一个大案,上面铺着厚厚的棉褥子,靠着大门的这头摆放着印章、经书、文房四宝、算盘、钱币、账册、吃食、弓箭、刀剑、玩具等,他眼尖居然还在一角发现了一盒胭脂,也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

宁敬贤走上前去,将自己亲自准备的那颗田黄印章换成刚刚御赐的那枚,心里却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阴­阳差错。印章在抓周时算是最重要的一件,代表官运亨通,一般都是家里身份最尊贵的人或者父辈亲自准备的,皇上这到是都占全了。

见他换了东西,倒也没有人质疑,与亲友见过礼之后,宁敬贤便让甄文秀将阳澄放在大案上,宣布抓周开始。

唰唰几十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阳澄倒是十分淡定,不过看着面前的那堆东西,他却只是坐着没有动弹。

大人们倒都沉得住气,宁云亭却急了,他凑到大案边上小声道,“小弟,你倒是快抓啊,你看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快随便取一样!”

阳澄朝他咯咯一笑,随手抓起旁边的一把小剑,宁云亭兴奋地道,“好,男儿就当练好武艺保家卫国……”

还没等他说完,阳澄便随手一扔将小剑扔到了一边。他上辈子累了一世,现在眼看能过好日子,他可不想去军中熬资历了!

他挑挑拣拣地将大案上的东西弄得乱成一团,虽然抓周做不得准,却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家里对自己的培养方向。这些日子他无聊的时候,心里已经盘算过自己未来的方向,首先官是一定要当的,这年头没个官身爵位简直寸步难行,逢人都要低一等,只是白身的话他可受不了。

想着他便毫不犹豫地抓起了文禛御赐的那枚极品­鸡­血石印章。

“好!”宁云亭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明白印章代表了什么,兴奋的一拍手。

一旁的亲朋好友们则开始祝贺宁敬贤,纷纷道先抓印章日后必定天恩祖德,官运亨通。

宁敬贤心中自然欢喜,但是一想到其真正身份,他日即使小二能够官居一品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大夏的臣子,终究失去了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怜悯。

抓周是可以抓两次的,看到小弟取了一件拿到手里之后便又挑挑拣拣的半天不下手,宁云亭弯下身让自己与他平视,小声鼓动道,“来,小弟再取一件。”

阳澄望着他咧着嘴笑着,心里却在嘀咕,听说这位宁家大少爷功课上有点困难,厌文喜武,看来以后是走宁敬贤的老路,谋个侍卫缺走武将路线的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让阳澄自己选补侍卫缺当然最好,特别是内班侍卫,不但事少钱多,还是在御前打转的容易升迁,熬到一等就可以准备外放了,最是尊荣不过的职位。不是旗中子弟还当不了,可惜偏偏朝中有规定,嫡亲祖孙、父子、叔伯、兄弟都不得同时在同一衙署供职。

宁敬贤与宁云亭的年龄还好,等宁云亭补缺的时候,宁敬贤应该已经外放或者调入六部了。但是自己成年的时候却正好与宁云亭撞上了,如果进不了内班,一直在外班苦熬可没什么意思,风吹雨淋的为文禛站岗他可没那兴趣自讨苦吃!

想了想他便下定决心抓了一只毛笔在手中,给自己立下了中进士入翰林的美好宏愿!

在一片做得锦绣文章,日后三元及第的恭维声中,阳澄被抱到了后院,接下来这抓周礼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到了第二天,阳澄才知道文禛居然没有回宫,反倒在宁府住下了。下人们似乎大多都不知道府多了个人,更别说是他的身份了,还是阳澄下午听到翠香与甄文秀碎嘴,说是那位贵客好像在府里住下了,这才知道有这么件事情。

不过这两人都是谨慎的,又知道文禛的身份,说了两句便又将话题转开了。

倒是阳澄忍不住开始浮想翩翩了,一国之君居然要避到臣子家来了,宫里的形式到底紧张成什么样子!?

根据他以前的记忆,这段时间文禛的后宫空虚,又没有皇后把持宫务,他老娘虽然贵为太后偏偏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缠绵病榻根本管不了事,那些有子的太妃们以及两个宠妃将后宫搅得跟筛子似的,乱成一团真是什么人都有。

这个时期正是前朝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文禛正为了亲政的事情与夫蒙卓明斗得死去活来,哪有­精­力管后宫!在确定立太子之前,他确实是最危险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死,在宫里时时要面临着刺杀。

阳澄心中想着却又突然觉得不对,文禛的­性­子最是强硬,怎么会为着避开刺杀而躲在臣子家里!这样一想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偏偏却越急越想不起来。

府里多了个皇帝入住,宁敬贤似乎一下子忙碌了很多,白天要去宫中当值,晚上即使回家也没看到人影,阳澄连续三天都没见到他,后来才听­奶­娘说,宁敬贤过来看他的时候,自己都已经入睡了。

直到自己真正生日——十二月初五的前一天晚上,阳澄才又再次看到宁敬贤。

他这时候已经能含含糊糊说几句话了,一看到宁敬贤坐到炕上便微微颤颤的站起身扑到了他怀里,仰着头­奶­声­奶­气喊了一声,“爹!”

宁敬贤赶紧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作势拍了拍他的ρi股,“淘气,要是摔下炕可如何是好!”

“爹……爹爹……”阳澄连忙卖萌,他咯咯笑着,额头抵着宁敬贤的胸口蹭了蹭。

宁敬贤被他磨得痒痒的,嗅着怀中­奶­娃儿的­奶­香气心中发暖,这些天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他将阳澄放在炕上,揉了揉那粉­嫩­的脸颊,目光却变得深沉起来。

阳澄看他眼睛下一圈青黑,皮肤不但黑了也粗糙很多。脸上的触感告诉他,宁敬贤指腹上的厚茧比前段时间厚了一层,手上的皮肤还看得到一些细小的伤口,这些小细节阳澄并不陌生,应该是突击训练后留下的。

大冬天的谁会这个时候练兵!?阳澄正嘀咕着,却听到宁敬贤吩咐­奶­娘给自己套上厚衣服。

再一次被抱进东院,阳澄正巧看到十一个人正跪在院子里对着文禛磕头,在他们一行走近了之后,这些人便立刻被文禛遣散了。那些人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身材矫健,步伐整齐,举止间带着警惕与配合,虽然没看到这些人的长相,光看背影和他们沉稳的脚步也可以看出来这些都是高手。

阳澄正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发呆,宁敬贤已经上前带头朝着文禛行礼。

他被­奶­娘抱着跟在宁敬贤身后,突然发现宁敬贤的身形与那十一人也差不多。

十二、侍卫、高手……阳澄脸上一白,终于明白自己忘了什么。

天授七年十二月五日,宣帝立太子,擒权臣夫蒙卓明!

作者有话要说:汗,好多亲在问CP啊!保密哦,反正是年上,嘿嘿。

10第9章

阳澄被抱进文禛所住的厢房之后,其他人便都被挥退,只留下留下李德明与宁敬贤父子。

文禛坐在炕上,给宁敬贤赐了座便开始沉着脸喝茶。到底怕阳澄冻坏,他还是大方地让阳澄也上了炕。

阳澄在炕上爬着,寻了个不错的角度,确保自己能看清亲爹与养父的表情,这才一ρi股坐下来看戏。

文禛不说话,房里自然没人敢开口。

房中静谧到诡异的气氛让阳澄有些气闷,想到明天可能——或者说肯定会发生的那件大事,心中不免就更加有些不安了。

说起来文禛的经历倒是有些像第二世历史上的康熙大帝,都是年少登基,权臣当道。但是实际上文禛比康熙苦逼得多,康熙虽然没了爹,好歹还有个­精­明的孝庄为他当后盾,文禛却还要护着他那病弱的妈!

后宫不说,光是前朝混乱的关系也十分混乱。

奉天族原本生活在东北,是个由一皇族、五大姓以及九小姓构成的民族。若是要向上追溯起源则可以一直记录到上古夏朝,据族内的记载可以确定奉天族主要是夏朝的六卿家族,其中更是有掌神事的祭司,在夏朝败给商之后,他们为了逃难与保存血脉便整体迁徙到了东北极寒之地。

当年前朝政治*,宦官专权,又正逢七十年不遇的大旱以及大地震,到处民不聊生,战火四起。奉天族原本只是想入关浑水摸鱼一把,谁知道越打越顺,结果一不小心就把前朝灭了,把那些农民军也同样镇压了。

古代的太宗、太祝、太士、太卜等被合称六卿,其中与祭祠礼仪有关太宗更大多为皇室血脉直接担任的,其他那些能够出任祭司的人血脉中也蕴含强大的巫力,因此身为皇族的宗正一脉便是奉天族中的佼佼者。

奉天一族将血脉之力分为了三等,分别是祭天、祭地与祭人鬼,除了宗正家少数人能觉醒祭天的能力,其他人大多只有祭地与祭人鬼的能力。

经过这么多年繁衍演变,奉天族的血脉也稀薄了很多,能够觉醒血脉特殊能力的越来越少,能够有祭天之力的人就更少了,但是宗正家的血统保持得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大多数人都可以觉醒自己的血脉之力,能够通过祭地神进行求雨、消弭灾祸的,光是这样的能力就能让普通人将他们当神来膜拜了!

奉天族其他人虽然没有宗正一脉这么逆天,但是即使没有觉醒血脉之力的人在学习预言、算卦、医术等方面也能各有所长,这些能力与知识在乱世中还是很有用的。

随着奉天族打到哪处,就能给靠着这些人给当地百姓带来福祉,这便让百姓迅速接受了他们的统治。

刚进关时宗正一族虽然是奉天族人最少,却是最强大的一脉,太祖宗正成德不但是族内第一武士,还是最出­色­的祭司,由他主持的各种仪式都是最成功的,称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当时整个华夏大地正巧面临的是一场涉及面积最广,持续时间最长的旱灾,为了争取民心,奉天族每攻下一地便要进行一次或者多次祈雨仪式。

这世界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使是备足了丰厚的祭品,宗正一族想要每次都成功也需要以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结果便导致成德那一辈觉醒了血脉之力的人早衰的很多,就连成德自己即便登上皇位,没过十年便薨了。

太祖成德那些有能力有手腕的儿子一直与他一起征战、祭祀安抚人心,但是想要使用血脉之力与个人修行是有关系的,他们的修为比不上成德,结果能力用得太过频繁有些死得比他还早,最后成德薨的时候只留下一个成年了却没有血脉能力的庶长子和一个年仅六岁却有血脉之力的嫡子延年。而他的那些兄弟们有血脉能力的死得也差不多,其中剩下的几人中能力最强、势力最大的便是成贵。

世祖延年便是在叔叔和哥哥的夺位之战里登上皇位的,因为他的运气实在是很好,大旱之后是各地频发大水,当时宗正一脉中只有延年有能力百分之百成功祭祀,同时当年同样被赶出中原的奉武族也开始趁着洪灾准备南下捡便宜,想要效仿奉天族再次入主中原,恢复老祖宗的荣光,建立大商朝。因为这些­阴­阳巧合的缘由,要想将大夏这个刚建立的国家稳定下来,确实需要一个拥有血脉之力能突显特殊的君主。

不过延年即便登上了皇位,他一个稚子也把持不了朝政,真正掌权的是他叔叔和哥哥,自己本身只是个吉祥物似的存在,有需要了便被推出去做一次祭祀,他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几年,终于将叔叔和哥哥熬死了之后,延年才真正开始把握朝政,结果没过几年因为能力透支加上多年纵情声­色­掏空了身体,很快便一命呜呼了。

延年的皇后没有生子便死了,之后便没有再立,结果所有的儿子都是庶子,他死前检查出来血脉之力最强的只有文禛,于是便传位给他。他担心儿子像自己一样被叔王辖制,一口气给文禛留了四个辅政大臣,结果麻烦就大了。

毕竟奉天族已经入关了这么多年,统治早就开始稳定下来,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大范围的祭天能力,皇帝有没有血脉之力都没有太大影响,这样一来其他的人也就不免要开始动歪脑筋了,毕竟那个天下最尊贵的椅子谁不想坐一坐!?

所以说大夏的皇帝简直是高危职业!重活一次的阳澄感叹,也不知道自己当年脑抽­干­嘛要去夺那把椅子!

他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李德明则已经为文禛续上第二杯茶。

表面上虽然淡定,文禛心里实际上却十分苦闷,还有几分对明日行动的彷徨,如果擒不下夫蒙卓明那老匹夫,死的就是自己了!先皇当年虽然被辖制,好歹生命无忧,两方人马都还要留着他的命,可是自己现在却没有丝毫退路,退一步就是深渊。

自己不想死,那就只能让别人死了!

文禛将茶杯放在桌上,清脆地撞击声在房间内响起。他的神情不变,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望着宁敬贤问道,“明日之事准备得如何,有几分成算?夫蒙卓明那老货可是旗中第一高手,你们有没有信心将他拿下!”

“启禀皇上,此事最多只有五五成算……”宁敬贤有些犹豫,他顿了顿无奈地道,“请皇上三思,当有万全之策后方可行动。”

“哼!”文禛冷哼却也没发火,他拍了一把桌子,愤恨地道,“穆哈托快不行了,太医说熬不过今年,夫蒙卓明想要让他家三子接手。”

“他要谋九门提督之位,这……”宁敬贤这次真的震惊了,喃喃道,“他这也太贪心了,长子是步军统领,再让他拿下九门提督,京中过半的兵力都在他手中!”

“朕找人卜过了,直到年前都只有这一次机会能让他孤身一人,若是错过这次,想要去他宅邸抓人那才是难上加难,一个不小心让这老贼跑掉,以他的­性­子只怕就直接带兵反了!”文禛将手指捏得咯蹦作响,眼睛死盯着宁敬贤,“你们十二人是朕最信得过的,这些天又练习过配合,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将人给朕拿下!”

宁敬贤甩着袍角立刻单膝跪地,朗声道,“皇上但有用臣之处,臣万死不辞。”

别啊!你要是死了,我老人家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阳澄不爽地拔着炕上那块长毛毯子的毛,不自觉地嘟起了小嘴。虽然知道宁敬贤明天应该没有出事,任务也成功了,但是他知道历史是可以改变的,万一因为自己穿越扇了下蝴蝶翅膀,将这便宜爹蝴蝶死了就悲剧了!

阳澄的拔毛动作太过明目张胆,弄出来的动静和他坐在一张毯子上的文禛又不是死人,自然感觉到了!

不过一个­肉­呼呼的小孩子专心与长毛毯子做斗争的画面实在太过可爱了,倒让文禛的面­色­柔和了一些,“朕听说你对这娃儿格外疼爱,每天不论多晚都要见他一面才能入睡,今日叫你抱他来,朕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宁敬贤有些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道,“臣对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只不过小二年纪小,便多关心了一些而已。”

文禛抬了抬眉,随口问道,“哦,既然如此疼他,为何还未给他取名?”

宁敬贤实在想不通怎么皇帝会对小二的事情这么上心,他知道文禛多疑,去年虽然蒙混了过去,但看皇上这两次的举动又像是起了疑心,这让他心中更是隐隐有些忧虑,但越是如此他只能越坦荡才不显得心虚。

看他有些犹豫没有说话,李德明心想这个时候卖个人情也好,便笑道,“皇上,您可能不知道,民间怕小孩难养,被地府早早勾了魂儿,不是先取个贱名用着,就是就在就学前才起大名。”

“还有这个说法?”文禛倒是第一次听说。

宁敬贤连忙点头称是,又解释道,“小儿自小体弱,好几次都十分凶险,臣生怕他熬不过,便一直没给他取名儿,就怕他被勾了魂去!”

“我看他身子骨现在可好得很!”文禛望着炕上那自顾自玩得开心的胖娃儿,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早夭的长子。

虽然当初下定决心将他送走,也有了凶多吉少的预感,但是当宁敬贤真的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回来的时候,他连仔细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感伤!

那日听到李德明说这孩子与大皇子相似,他便也动了心思,怀疑宁敬贤是不是在其中做了手脚。住在宁府的这段时间,他让人特地打听了一番,下人们都说宁敬贤十分疼爱这孩子,在文禛看来如果不是亲生的,即便是皇子总也应该有几分疏离。之后他又使人问了为两个孩子把脉过的医生,两个孩子的体质也确实不一样。

大皇子是先天体弱,胎中的营养都让同胞兄弟给夺了;宁家小二则是母体太弱引起的体虚,只要好好调养便能养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为这样文禛才又去了些疑心,今晚特地将人叫来试探一番而已。

毕竟才只是十几岁而已,还不是以后那个天威难测的皇帝,没办法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

阳澄一看他的反常举动就知道文禛心中的小盘算,说穿了还不是怕宁敬贤明天壮烈了,得在今天解惑而已。值得庆幸的是仅仅只是这么一点怀疑,文禛还没办法那么厚脸皮的将自己弄去认亲!

文禛问完之后,又与宁敬贤聊了一些朝中的事情,将话题从阳澄身上转开,这让宁敬贤与阳澄心中都松了口气。

不过两人显然放心得太早了,以文禛渐渐显露出来的——你让我不开心,我让你全家不快活的本­性­,他金口玉言的表示阳澄现在的身体很不错,能取名了,便额外恩典为阳澄取名叫做宁云晋。

一听这个名字,阳澄忍不住就在心中开骂了!倒不是说这个名字不好,可是古人讲求一个避讳,敬和晋的写法虽然不同,但是读音确实相近的,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以后可是很麻烦的!

作者有话要说:奉天族是满强大的,不过和他们同样强悍的族也有~

古代小知识:古人对姓名的避讳除了对皇帝,还有家讳,也就是对自家祖先的名要避,最荒唐的时候到了避同音字。有几个非常出名的,如唐代的著名诗人李贺,就因为父亲名叫李晋肃,“晋”与进士之“进”同音,而终身不得应进士之试。又有一个叫袁师德的人,因为父亲名叫袁高,“糕”、“高”同音,就不忍食糕。更有甚者,宋高宗名赵构,为避了他的讳,竟将够、沟、购等一连五十几个同音字全部禁用。

PS:所以说阳澄同学虽然有了新名字,但是大部分时候都不能用,又是皇帝赐名还不能改,苦逼孩子。

11第10章

对于阳澄,或者说现在的宁云晋来说,亲身参与历史是一件让他很纠结的事情。他是经历过天授朝辉煌的人,宗正文禛这个被所有人称之伟大、英明的帝王真正崛起走进世人眼中就是源自今天。

宁云晋进入京都这个朝廷核心的时候,擒夫蒙卓明的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那时候全国上下都已经在文禛的管控之下,虽然西北一直有战事之忧,但是朝政方面已经没有多少人敢违逆文禛这个帝王了。

在那个歌颂夏宣帝是如何智擒权臣、打击­奸­党的故事中,由于上下一致缄口,宫外知道这件事详情的人根本不多,流传的事迹中更多的都是突出文禛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却也变相的说明了这次行动的惨烈。

那些炮灰侍卫不说,主要执行任务的十二人当场死了七个,剩下的几个不是重伤退出朝堂,就是伤了身体元气最终早逝,能自这次从龙之功中获得好处的人并不多——毕竟真正与皇帝亲近的是他们本人,人死灯灭,即使恩荫了家族子弟,但是这种宠信毕竟又差了一层。

宁云晋记得宁敬贤就是活下来的幸运儿之一,但是似乎也受了重伤。他只知道夫蒙卓明这个时候不但是旗中第一高手,同时也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更是大夏震慑西北奉武族的重要力量,在宁云晋看来如果那十一人的武功都和宁敬贤的差不多,只是用常规的办法,即使再加上十二个应该也不是夫蒙的对手,肯定还有其他的手段辅助,要不根本成功不了。

宁云晋以前调查的时候哪会想到自己会与宁敬贤有这样的渊源,究竟他伤得多重,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等到天都见黑,还没见宁敬贤回来,他也不由得有些急了。

虽然立太子­宮­里会有赐宴,可是应该不会超过午时便会结束,宫中不太可能留个大男人,这个时候宁敬贤还没回来,不由得让他怀疑是不是已经伤重的无法移动。

他有些坐立不安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炕的另一头,甄文秀正坐在那里打络子。

看到他走过来,甄文秀连忙放下手中的秀活,紧张地盯着他,“哎哟,我的小少爷,这炕可高了,你可别掉下去了。”

幼儿的身体实在太难­操­控了,宁云晋就走了这么点路便觉得腿软,索­性­坐在炕上,扯了扯她的袍角,“爹……爹爹呢……”

甄文秀只当他想宁敬贤了,连忙哄道,“老爷在外忙呢,马上就会来看少爷的!”

宁云晋这时候只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板着脸严肃地道,“爹爹……要爹爹……”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不点再严肃地皱眉板脸,造成的效果也只有异常可爱而已,看着他眼巴巴地望着房门,翠香到先受不了了。她站起身对甄文秀道,“平日这时候老爷都来过一趟了,少爷这是想老爷了吧,要不我去外头看看!”

“也好!”甄文秀点头,“我看少爷天没黑就一直望着外面,这是盼着呢!听说宫里今儿忙,要是老爷不回来咱们也好早点哄少爷睡。”

“少爷与老爷这是感情好呢!”翠香掩嘴笑,扭身挑开帘子出去了。

宁云晋偷偷地撇嘴,心想若不是怕某人被自己的出现给蝴蝶了,他才不会­操­心呢!

翠香出去没过两刻钟的功夫,前院突然灯火通明,喧闹了起来,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喊烧水、拿药的声音。宁云晋心中一咯噔,知道只怕是宁敬贤已经被送回来了。

甄文秀也是个机灵的,听着像是外面有事,便起身开始穿外面的大衣裳。

很快翠香就回来了,她是一路小跑着的,这天寒地冻的居然还出了满头的汗,头上的簪子都歪了。

甄文秀一看她的样子,便急忙问道,“怎么了?外头出了什么事?”

“老爷……”翠香的脸­色­有些发白,“老爷受伤了重伤被几个侍卫大人送回来了,身上好多血。”

“不是说去宫里赴宴吗?怎么会受伤的。”甄文秀十分惊讶,“难道是有刺客?”

翠香摇头,“那我可不知道。听说似乎不是坏事,大管家还给那几位大人封了银子。”

宁云晋看她半天说不到重点,站起身嚷嚷道,“爹,要爹爹……”

“小少爷,您这个时候可别闹!”甄文秀连忙抱着他,又扭头望向翠香,“对了,老爷伤势如何?”

“我没见着老爷,前院人太多了,不好出去。”翠香摇了摇头,“好像说在宫里太医已经看过,这才送回来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开始合力哄宁云晋转移他的注意力,看现在这情况是不要指望老爷再过来了!

宁云晋知道今晚最多也就知道这点消息了,毕竟翠香也只是个大丫鬟而已,不好到男丁众多的前院,于是便配合的窝在暖和的被窝里,闭上眼睛开始练功。

他再次见到宁敬贤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以后了,这些天里他的消息来源只有翠香打探的,听说老爷伤的很重移回房便吐血昏迷了,听说皇上派了太医过来抢救了两天老爷的病情才转好,又听说老爷立了大功皇上要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宁云晋并没放在心上,听到宁敬贤苏醒他的一颗心就已经定了下来,宁家未来二十年的富贵已经跑不了了。

宁云晋被抱进宁敬贤的房间时,他的大哥正在拿着一个汤勺一调羹一调羹的伺候老爹吃药,姐姐则端着一碗香味四溢的蔬菜瘦­肉­粥在旁边候着。宁敬贤歪在炕上,脸­色­苍白如纸,看不到一丝血­色­,他的双手都被布条缠着,隐约可以看到从里面渗出的血丝,看来确实伤得不轻。

宁敬贤将最后一勺药咽下后,拧了下眉头。等甄文秀抱着宁云晋请完安后,问道,“你怎么照顾二少爷的,这里乱糟糟的,带他过来­干­嘛?”

他的声音虽然十分虚弱,但不免带着几分威严,甄文秀抱着宁云晋的手臂缩了缩,连忙道,“回禀老爷,这两日二少爷一直哭闹着要见您,今日实在是哄不住了,这才带二少爷……”

宁云晋是特地赶来装乖卖巧的,可不是来看自己的下人挨骂的!他不等甄文秀说完,已经在她怀里挣扎了起来。甄文秀原本就跪着,又怕他摔了,只得将他放在地上。

双脚一着地,他就跌跌撞撞的走到炕前,趴在炕边巴巴地望着宁敬贤,“爹爹。想……爹爹……”

一岁的幼儿谁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流利高深的话来,可光是这孺慕亲近的小眼神就够让人动容了。宁云晋眼珠子一转,已经将宁敬贤眼中的受用看在了心里。

不过见他还想往炕上挤,宁巧昕连忙一把拉住他乱动的小手,认真地教育道,“小弟不可淘气,爹爹身上有伤呢!”

“伤……”宁云晋歪着头望向宁敬贤,“是痛痛么……”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挣脱宁巧昕的手,凑到宁敬贤放在炕沿的伤手上,吹了吹,“吹走……”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看着守在床边的子女,宁敬贤眼睛有些酸涩,却又很快地控制住了外露的情绪。虽然情绪一激动就让他的伤口隐隐作痛,可是他心里却是暖暖的,儿女乖巧可爱天真孝顺,自己在外面为了家族子孙出生入死拼搏便也有了盼头,有了动力。

尚不懂事的小儿子不说,听说长子长女已经不休不眠照顾了自己三天,两人都双眼红肿,看得他也不免心疼,“爹没事了,你们两个也去休息吧,若是熬病了如何是好!把小二也带回去,这里药味太重了,对他身体不好。”

虽然很想守着爹爹,可是宁云亭也是真的困了。他今年也才满八岁而已,这三天虽然不是完全没睡觉,但也只是在炕上歪一下而已,有个风吹草动就醒来了,特别是宁敬贤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换药,房里吵吵嚷嚷的也让人没办法安心休息。

再说父亲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心里惦记着父亲的伤势,他哪里又睡的着,一直噩梦不断,到下午看到父亲真正清醒过来,悬着的心才落地。尽管父亲叫他去休息,可潜意识里又觉得似乎不好,他心里纠结着,便扭头望着姐姐。

弟弟的心思宁巧昕自然明白,女孩子懂事早,虚岁十岁都快能当小半个家了。她摸了摸宁云亭的头道,“我俩轮流守着爹爹,今天你先去睡觉吧!明日再换你。”

“胡闹!”儿女的心思虽然让宁敬贤动容,但既然自己清醒过来了,万没有让这么小的孩子照顾自己的道理。“又不是没有下人伺候,哪还用得到你们。巧昕你也去休息。”

“爹爹!”宁巧昕脆生生地道,“请成全我与弟弟的一片尽孝之心!若是爹爹身体不适时,我们还不闻不问岂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辈了!”

宁家的教育到真不错,这么小的年龄就知道忠孝了,家人间的感情也很好,果然是个好地方!宁云晋看宁敬贤明显是被女儿说动了,他也便继续卖萌凑热闹,刻意鼓着小脸道,“孝……尽孝……守……爹爹……”

他的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不过重点都已经表达出来了!可惜的是身为豆包一颗他是毫无人权的,直接被宁敬贤招呼­奶­娘抱回了自己的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阳澄同学正式改名,以及好日子要到来啦!

12第11章

相比宁家的其乐融融父慈子孝,坐在巨大龙椅上终于看完今天最后一张重要折子的文禛捏了捏鼻梁,让自己已经快疼得抽搐的双眼休息一下。

李德明打量着他的脸­色­,只是两三日的功夫,原本神采奕奕的少年帝王脸上已经多了几分倦­色­,不但没有丝毫血­色­,甚至连之前红润的­唇­­色­也变得苍白,若不是那双眼睛依旧坚毅闪亮,看上去简直像是大病一场。

他也顾不得逾越,建言道,“皇上,您龙体要紧呀,前两日的伤还没好利索,您就这么废寝忘食的看折子,实在是不妥。”

“你那点心思,朕还不知道么。不就是怕陈太医找你唠叨。”文禛笑了,一拂袖子站起身,“若不是为了善后,朕也不会这么熬着。过了明日,朕也就能睡个安稳觉了,到那时候再好好休息!”

李德明拿出一方帕子,轻点着沾了沾刚挤出的泪花,感伤地道,“皇上您受累了。老奴无能,帮不上皇上您的忙。”

他的一番话难免牵动了文禛的心思,自从坐上这个龙椅自己就一直如坐针毡,现在压在自己头上最大的一座大山已经被撬走了,首先感到的竟不是轻松,反而是有种不可置信的怅然。

望着桌上刚批好的折子,他不禁入了神。那折子是白天内阁拟好的夫蒙卓夫的罪行,林林总总居然有三十多项,其中的欺君擅权、意图谋反、内外结党等罪名足以判他个诛九族。

夫蒙一族是奉天大族,与其他大姓都有通婚,若是真那么判决虽然他心里解气,可是未免牵连太广,文禛仔细考虑之后,终于还是将心中的那股子怨气压了下去,最后决定只处理他这一系,旁系则进行打压。

这次夫蒙卓明倒下,原先他手上的势力就要被瓜分,而自己身为皇帝居然是势力最弱的一方。辛辛苦苦冒着偌大的风险将那老贼擒下,最后连自己都被逼着出手对敌,可在这丰收的盛宴中收获最大的却是其他几家,想到这些文禛心里就郁闷得不行。

也许是太过抑郁,他突然觉得喉头一甜,猛地咳了起来,最后嘴里居然满是血腥味。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李德明慌得不行,从一旁宫人手中抢过一方­干­净的帕子就为他擦拭起嘴角。看到白帕上的点点猩红,他惊道,“皇上你吐血了,可是伤势又发作了?你们这些人死了吗,还不去请太医。”

“不用了!”文禛叫住已经快要小跑到门口的宫人。他自己也懂一些医理,对自己的身体再关注不过,他清楚的感觉到方才那口血呕出去,身体反倒舒服了一些。

这时候文禛才体会到夫蒙卓明的厉害,若不是那日以有心算无心,利用夫蒙卓明的大意先用药物散了他的功力,还不一定能将人拿下。即使是这样,在夫蒙卓明功力大减的情况下,自己这方还损失惨重,像自己这样只是从旁攻击的人都伤得不轻,也难怪直接与之交手的侍卫都非死即伤。

想到那几个被抬着送出宫的心腹,他扭头望向李德明,“他们几人的伤如何了?可有好转?”

“除了傅大人重伤不治,宁大人还没清醒,其他几位大人都脱离危险了。”

听到傅传的死讯,文禛的脸­色­有些­阴­沉。傅传是他手上武功最高,也是最为信任的侍卫,那日特地派他去捉拿夫蒙卓明的儿子,谁知道对方居然也是高手,就因为这一大意让自己失了一条臂膀,实在是可惜。

看他神­色­不定,李德明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将方才一个侍卫呈过来的一个盒子双手高捧举到文禛面前,“皇上,这是今日的密折。”

一听到密折刚准备就寝的文禛就眼前一亮,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比起那些阿谀奉承的明折,这些密折才是最重要的,是他真正的耳目。顾不得明日要早朝,他掏出钥匙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面是三个带锁的小箱子,文禛扫了一眼,将中间那个拿了起来。取出里面的密折之后,他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到最后居然笑了起来。见李德明似乎有些好奇,文禛拿着折子念了起来。

“老爷昏迷三日,大少爷与大小姐日夜不眠侍奉……今日转醒……二少爷行至榻前……”折子都是用的大白话,文禛念得随意,但若是让宁家的人听到就不免要心里发毛了,今天在宁敬贤房里发生的一切居然都被完完整整的描述了出来。

李德明见文禛似乎十分高兴,等他念完便忙不迭地道,“宁家公子小姐纯孝,其行可嘉啊!不过这个探子也实在大题小做,又没有什么大事还要密折呈上来。”

“他这么短时间就能探到易成房里的消息已经很不错了!到了明年宁府里有了当家的,可就没这么方便。”文禛将折子在手中拍了拍,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折子将那一幕描写得惟妙惟肖的,简直让人可以看到一家子和睦相亲的场面。

算算日子,宁家的小子也只比太子大上几天,居然已经那么懂事,而自己的太子竟然还只会哭闹,文禛的神­色­不禁变得严肃起来。

身为太子自然处处都要比臣子强,否则自己立的这个太子是个庸才那可是扇自己的耳光,于是文禛暗中决定日后对太子一定要加强教育。

远在宁府的宁云晋自然不知道文禛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培养帝国最优秀继承人,他在宁府悠闲自在的过着好日子,每天只有吃喝睡练功与卖萌这五件大事。

天授八年元月文禛在左师衡的推动下,终于开始亲政。五月,重伤修养了半年的宁敬贤再次踏入朝堂,从正三品的侍卫佐领升任为正二品的正白旗护军都统。九月大选,皇上亲点安平家旁支的嫡次女为宁敬贤的继室,并选安平直系家的嫡三女为后,两人再次做了一次连襟。

安平家也是奉天五大姓之一,亲戚遍布旗内,当代家主正值四十壮年。虽然家大业大,可安平家却不像另外四家有位高权重的辅政大臣,就连家主安平百川也不过是从一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而已,并没多少实权。但是安平族内三品以上的官员的足有七人,即使比不上其他几家的势力,比起其他家族却也不差了。

后宫总是关系前朝的。宁云晋记得以前自己对这事有过分析,文禛这个时候将安平百川的女儿封为皇后,看似并不显眼,只是为了不让后宫无主罢了。但是立后以后却很容易能加恩提拔安平家,让这新形成的后族与前任后族左师家打擂台,是一步绝妙的好棋,可以避免左师家成为新的被权臣,让自己被左右,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平衡之道。

嫁入宁家的安平佩华是安平家主的堂弟安平百名的嫡次女,芳龄十五,相貌、才情、女红皆为上佳,颇有些心高气傲,她一直觉得若不是与堂妹同年选秀,而自己的家室比堂妹差了一点,自己也有可能做皇后。结果也许是由于理想与现实偏差略大,虽然被赐婚给一个正二品大臣,可年龄比自己大那么多,还一进门就要当三个孩子的现成妈,被指婚以后就大病一场。

等到天授九年正月进了门之后,她看到比自己也小不了几岁的继子继女,心里难免憋着口怨气,在接手管家之后,颇是弄出了一点幺蛾子。

宁云晋房里还好,毕竟他年纪小,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可是宁云亭和宁巧昕的生活却受到了打搅。

恰逢三月春末,这日宁云晋看天气不错便赖着­奶­娘将自己的专属躺椅搬到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昏昏欲睡。还没等他睡着,宁云亭就气冲冲地钻进了他的院子。

宁云亭一ρi股坐在躺椅上,抄起放在旁边几上的杯子,也不看是什么就朝口中倒。一入喉便是满口­奶­味,他又立刻吐了出来。“呸呸,怎么是牛|­乳­。”

“大哥!”宁云晋爬起身,正襟危坐对着宁云亭甜甜一笑,“牛|­乳­好喝吗?你今天不用读书吗,怎么有空到弟弟院子里来?”

“一股子腥味。你个没断­奶­的小子。”宁云亭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谁跟小弟说喝了牛|­乳­能长高,过了两岁生日这孩子还总是在喝­奶­。不过被这意外一搅合,他心里的郁闷倒是散去了一些。

他伸手捏了捏宁云晋的胖脸蛋,瘪嘴道,“大哥今天心情不好,找夫子请假了。”

“哇,大哥,你翘课,我要告诉爹爹!”宁云晋捂着脸嚷起来。

“我请假了的!”宁云晋眼睛瞪圆了,威胁道,“你这小子敢多嘴,就别想我再给你买好吃的了。”

宁云晋故作幼稚的捂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还没等他从宁云亭嘴里哄出心情不好的真相,宁巧昕也进了他的小院子,坐在翠香搬来的小凳子上抿着嘴默默地抹眼泪。

宁云晋被两人弄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一个生气一个委屈。他还没摸清头绪,宁云亭已经愤怒地站起身,“难道那个女人也刁难姐姐了?气死我也,我要告诉爹爹去,这才进门几天就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不就是家里出了个皇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亭弟不得无礼,那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要喊她母亲。”

“呸。凭什么要叫她母亲,我的娘亲只有一个!”

继室也是嫡妻,元配的子女也要当亲娘奉养的,宁云晋这话被人听去可就是大不敬了。

宁巧昕与宁云亭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更亲密一些,怕他怒气冲冲地惹了祸端,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哄着他。

两人最近都是满肚子郁闷,本来是想到小弟院子里松口气,也担心小弟太小被刁难了还不知道,原以为只有自己受了委屈,没想到对方将爪子伸得那么长。

总算在宁巧昕将话题引到总爱睡懒觉的宁云晋身上之后,才转移了宁云亭的注意力,免得他冲动去惹事。

见两人不肯说那影响他们心情的事情,只是一个劲的找甄文秀和翠香询问自己最近的生活,宁云晋自然不好追问,但是却也将事情放在心里,准备回头再去调查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13第12章

宁云晋很快就知道了发生在自己哥哥姐姐身上的事情,新进门的女主人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并不漂亮,府中下人们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他只需要稍微关注一点便知道了事情的起末。

做为刚掌权的新­妇­,府中的事务她上手得很快,库房钥匙交接到她手上之后,出于对她的尊重宁敬贤便不再Сhā手,只是吩咐冯松柏尽力配合她。但是给人当小后妈这一职务,安平佩华明显的适应不良,每次宁家三姐弟去给她请安的时候,尽管她努力地摆出了一张和蔼的脸,但是毕竟城府不够深,被宁云亭私下里评论说笑得跟牙疼似的,难看。

宁云亭在姐弟面前说的玩笑话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多话的下人传了出去,甚至传到了佩华耳中,气得她绞坏了一块上号的锦帕。然而虽然心有怨气,她在明面上却是不能对宁家三姐弟做什么事情的,为了安平家的面子她连冷言冷语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听自己­奶­嬷嬷的劝告默默地忍耐找寻机会。

就这样等了一个多月,她终于找到了一处能对宁家姐弟下手的机会——她一口气给两人各换了两个二等丫头,相当于将两人身边的人换了三分之一。

在宁家,少爷小姐开始启蒙之后便会配上两个一等丫头和四个二等丫头,宁云亭这样的少爷还要配上一个书童和长随。少爷小姐的一等丫头、书童和长随这些都是府里的体面活,也是家主给家生子的子女施恩的职位,这些关键的位置佩华一个新­妇­自然不敢Сhā手,她能做主安排的只有那些二等丫鬟。

宁云亭与宁巧昕身边的丫鬟确实是年龄大了,她们还是当年静慧在时安排的,可以说是看着两人长大的,四个丫头都快二十岁的人,要不是宁府之前缺了做主的女主人没人­操­心这件事情,早就该放出去嫁人了。

安平佩华选的这个切入点确实不错,若不是算计的是自己哥哥姐姐,宁云晋都忍不住要赞一赞。他仔细看过那几个丫头,个个都长得乖巧秀丽,年龄在十二三岁的样子,看着就是手脚麻利做事伶俐的,很明显是要花一番功夫才能选择出来的人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四个丫头虽然是家生子,却不是宁家的,而是安平家的,是佩华陪嫁庄子里的丫头!这样一来安平佩华打什么主意就太明显了,就连那些心思通透点的家仆也明白她的盘算,只有宁敬贤不太关注后院的事情还不知道这件事!

宁云亭与宁巧昕两个毕竟还小,只是觉得自己的丫头被人撤换心中有些不爽,却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宁云亭却知道宁云亭那里的两个都算了,要是那两个丫头心大,自己在哥哥那里上点眼药还能让她­肉­包子打狗,可是宁巧昕身边的那两个必须得换掉,毕竟自己这个姐姐已经虚岁十一,再过两年就得参加大选,准备出嫁了,身边留这么两个丫头到时候不是给姐姐的婚姻生活添堵么!

宁云晋知道自己人小言微,贸然跑去宁敬贤那里说这件事讨不了好,但这对于他这曾经的老狐狸来说,却也不是难事,很快他就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四天之后终于到了宁敬贤休沐的时候,宁云晋掐准他用早膳的时间邀着哥哥姐姐去请安,并且顺利让三人都蹭到了一餐。毕竟之前都是宁敬贤新婚,他们也不好打搅,这还是新­妇­进门之后第一次共进早膳。

看着三个乖巧孝顺的子女,宁敬贤心中满意不已,尤其是玉雪可爱的小儿子,虽然有些贪睡懒惰,可这两年被调养得圆嘟嘟粉­嫩­­嫩­的,自从他能自己走动以后每日都晨昏定省的给自己请安,这一年多来居然一直是风雨无阻,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小不点哪里来的毅力。

看着小儿子坐在椅子上,努力用自己藕节般可爱的­肉­爪子,拿着白瓷勺子将那金黄香甜地小米粥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一吹,然后张开水润粉­嫩­的嘴­唇­放在嘴里,一张小脸上满是享受的可爱样子,他忍不住笑道,“小二,早上吃这么多睡觉不好,一会儿跟爹爹去书房读书吧!”

听到小二这个称呼宁云晋脸上抽了抽,这便是文禛给自己起的这个破名字的后遗症。他这辈的孩子排行都有个云字,自家爹名讳中又有个敬字,就连宁敬贤都不好称呼他,无论是叫云哥儿、晋哥儿听着都十分别扭,即使有了名字也只能还是小二的叫着,弄得他有些自暴自弃,有时候听到有人喊小二,还会应一声来咯客官请吩咐。

“才不要去读书呢!吃饱了才好睡觉!”宁云晋鼓着脸颊义正言辞地拒绝宁敬贤的提议,一脸天真可爱地望着他道。

宁云亭放下筷子,幸灾乐祸地瞄了一眼宁云晋,对宁敬贤道,“父亲,孩儿觉得小弟早慧,可以提前让他启蒙了。我上个月才教小弟的三字经他就都能背出来了。”

“是啊!小弟还会写大字了呢。”宁巧昕捂着嘴轻笑,对小弟­射­来的幽怨眼神视而不见,跟着爆料道,“前些日子我教他写家里人的名字,他都能写得像模像样了,不如让他早些启蒙的好!总比他一个人天天窝在院子里睡觉好。”

没安好心的小丫头!宁云晋可不想提前启蒙,看大哥的样子就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孩读书前逍遥自在,读书后就被拘得慌。他心中郁闷的嘀咕,我那不是睡觉,是在练功!!前几年是很关键的时候,劳资要心无旁骛的练到第二层!

可惜在场没人能听到他心中的哀怨,宁云亭明显也赞同姐姐的意见,“父亲,我和姐姐如果不找小弟,他就懒洋洋的在院子里不动弹,这样对小弟的身体不好呢。”

宁敬贤虽然不常在府里,但是对小儿子的习­性­也很了解,只要一个人在院子里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了,安静老实得一点都不像个三岁小孩,云亭当年像他这样大的时候可是像个皮猴一样,一眼没看到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捣蛋了!他也确实担心小儿子这­性­子太过­阴­郁,有些犹豫,“三岁启蒙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我才不要现在就开始读书呢!哥哥都是六岁才去学堂的。”宁云晋瞪大眼睛将使坏的哥哥姐姐一人瞪了一眼。可惜身为一颗又白又­嫩­的­肉­包子,他的瞪视目前没有一点威力,反倒因为太可爱,让宁云亭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好好好,随你吧!”宁敬贤笑道,却也真心舍不得让他吃苦,见他不愿意也就打消了主意。

这厢四人其乐融融,安平佩华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帕子却几乎将指甲给搅断了。她的心中忿恨不已,表情也渐渐变得有些狰狞,可惜正在说话的父子四人没一个发现,但是给她布菜的赵姨娘本就是个胆小敏感的,无意间看见她那恐怖的表情,吓得手一抖,一颗青菜砸在盆子里,发出了一声脆响。

看到赵姨娘出了纰漏,安平佩华就已经迅速将自己的表情收拾好,因此当宁敬贤望向她时,只看到妻子端庄淑宁的脸,只有一直偷偷观察着她的宁云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感觉到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安平佩华压抑着心中的郁气,望着赵姨娘故作大度地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算了,你退下歇息去吧!”

赵姨娘面如菜­色­,战战兢兢地谢恩之后离开,心中却明白自己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老爷一共只有三个通房,一个是老太太赐的,一个原本是老爷的大丫头,只有自己的地位最尴尬,原本是静慧小姐的陪嫁丫头,后来被小姐安排伺候老爷,这才开了脸。如今小姐走了,自己又没留个一儿半女,这新太太眼看着就不是个心慈的,又正是要在府里立威的时候,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整治自己。

发生了赵姨娘的事情,餐桌上的原本和睦的气氛一下子就没有了,变得有些沉默,每个人都低头沉默不语的用膳。

安平佩华见丈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也觉得委屈,又不是自己的错,摆什么脸。她放下筷子,绞了绞帕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压抑不住情绪,望向宁敬贤道,“夫君,有句话妾身不知当不当说……”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说得的!”宁敬贤对这新进门的小妻子暂时并没有什么不满,不愧是大家闺秀,至少这些日子以来她管家还是井井有条的。看她有些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地样子,他甚为给脸地道,“以后你就是宁家的女主人,有什么该说的话,直管说便是。”

安平佩华瞥了一眼宁云亭和宁巧昕,视线还特地在宁巧昕身上多停留了一会,故作忧心地道,“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在家里还好,若是在外面也像这样用膳时说过不停,就怕别人以为我们家失了礼数。”

宁敬贤一愣,没想到妻子会说这个。以前宁家的餐桌也是很安静的,但是自从云晋会说话以后,他总是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在餐桌上问每个人当天的生活,久而久之都将这当成了一家人交流感情的时候,到没想到什么规矩之类。

他没反应宁云亭却忍不住了,筷子朝桌上狠狠地一拍。他早就对这总是­阴­阳怪气说话的女人不满了,怒道,“你是什么意思,说我们宁家家教不好吗!”

宁巧昕连忙拉住他,“亭弟,不要乱说话。”

安平佩华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浑身一缩,小脸变得煞白,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泪汪汪地望着宁敬贤道,“夫君,妾身只是担心,大丫头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亭哥儿也大了,在外多有应酬,这些小事不注意,会……”

“你的顾虑很对。”宁敬贤没让她再说下去,这事是他自己纵容出来的,自然不会让儿女背黑锅,他解释道,“亭儿和巧昕都是懂事的,这些道理他们都懂。不过在家里用膳倒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你看前几次用膳他们不是都做得很好吗!再说刚刚也是我先开口说话的。”

说完他的脸一板,瞪向宁云亭道,“你的规矩呢?对嫡母拍桌子,翻天了!回去将孝经抄十遍,明天拿给我看!”

宁云亭撇着嘴,垂头丧气地应了。

再次开始吃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都恨不得能早点吃完走人,只有宁云晋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一边吃东西,黑溜溜地大眼睛还转来转去,不时地在宁巧昕身后打转。

宁敬贤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到他的动静,更别说他早就习惯将关注地视线多放在这看似乖巧实则古怪­精­灵的小儿子身上。终于还是他忍不住打破了餐桌上的安静,问道,“小二,你老是望你姐姐­干­嘛!”

宁云晋望了一眼宁巧昕身后,假装害羞地掰着自己手指,看上去要有多可爱就多可爱,小声道,“我没看姐姐呀!”

“还说没看。眼睛珠子都只差没黏在你姐姐……”宁敬贤顿了一下,有些狐疑地望着给女儿身后的两个丫头,似乎面向有些陌生,颜­色­也太好了一点!他的视线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儿子身后也多了两个陌生丫头。

“父亲!”宁云晋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麻利地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冲到宁敬贤身边,摇晃着他的手,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道,“父亲,太太偏心呢,给姐姐和哥哥都安排了漂亮姐姐,我也想要嘛!要不我拿梅香和菊香换吧!”

宁敬贤望着儿女懵懂的表情,又看了一眼妻子有些尴尬的神­色­,他也是在朝廷历练了那么多年的老狐狸,哪会不明白这点后院*,不禁心中升起了几分失望。

他脸上不动声­色­,却爱怜地摸了摸小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哄道,“你这小鬼,丁点大就知道爱颜­色­好的丫头了,长大了如何得了。”这么说着,他却转头望向安平佩华吩咐道,“既然小二喜欢,那就把巧昕身边那两个丫头和小二身边的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豆丁啊豆丁,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14第13章

“我现在才知道,那个女人居然抱着那么恶毒的心思。”宁云亭额头上冒着汗,表情严肃地望着姐姐与弟弟。

宁巧昕见他浑身汗津津的,连忙起身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什么那个女人,那是嫡母,你要尊敬她,要是让爹爹听到,又要罚你了!”

宁云晋心中偷笑,也不知道是谁将其中利害分析给大哥听的,把他吓得一下学就冲到后院来找姐姐。抱着一颗听八卦的心,他边听边拿起一颗苹果与小刀,手脚麻利地削了起来。

宁巧昕看到他的动作,小脸都吓白了,“小弟,你给我把刀放下,太危险了。”

“大姐,弟弟自有分寸。看我给你们削果子吃。”宁云晋对她的关心虽然受用,但是却依旧我行我素。前几天早膳时家人的抱怨他也放在了心上,他略微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日常生活,似乎实在是太颓废了一些,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长了一身­肉­,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太过出格的举动他自然不会做,高强度的锻炼自己现在的小身板也消受不起,宁云晋思来想去决定先练手上功夫,削皮是第一步,下一步是雕花,这些既是他的一点小爱好,也能锻炼双手的稳、巧、平,手上功夫练好了,以后无论是练字还是习武都是事半功倍。

“大姐,你别管他,小弟聪明着呢。你看他刀用得挺好的。”宁云亭毫不在乎地道,在他心里小男孩喜欢玩刀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他灌了口水道,“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心太坏了,给我们换丫头居然拿是抱着那么坏的心思!”

宁巧昕见小弟虽然手小小的只能勉强捏住半个果子,但是刀却用得平稳,削的皮又薄又均匀,藕断丝连完全没有断开,比自己动手还好,便也放下了心。她对着大弟弟莞尔一笑道,“你倒是慢慢说,别又听风是雨的,瞎传谣言。”

宁云亭不满道,“是宁云鹏帮我分析的。他可聪明了,夫子一直都夸他呢!”

对宁云鹏这个名字即使是身在内宅也不陌生,宁云晋Сhā嘴道,“就是那个才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的宁云鹏?”

“嗯,就是他。”宁云亭点头道,“他说那女人给姐姐换那么漂亮的丫头,根本就是不存好心,那又不是宁家的家生子,要是不安分跟他家那姨娘似的,以后姐姐出嫁就要受苦了。”

宁巧昕一听小脸都白了,宁云鹏与她们同辈,逢年过节亲戚间来往也是有听闻他家一些事情的。亲戚下人间流传的关于宁云鹏的事迹中,与他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同样出名的便是他爹宠妾灭妻的名声。

据说宁云鹏家就是宠妾当家,那个姨娘原本是他母亲的陪嫁丫头,是出嫁前在人牙子那里买的。不知道那丫头使了什么法子爬上他父亲的床,之后居然十分受宠,让他母亲身为正妻都讨不了好。他母亲本也是达官之后,偏偏在天授初年牵涉进党争,虽然没有入狱,却也被削成了平民,自身难保之下娘家也管不了这个出嫁女,结果弄得宁云鹏一个嫡长子在家里不受宠不说,还受尽了苦。

宁巧昕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梅香和菊香,一个乖巧伶俐,一个天真懵懂,都是老实的宁家家生子,前年才由爹爹亲自挑选出来放在小弟身边的。她捂着胸口道,“幸好爹爹答应了小弟,将那两人换走了。”

“父亲自然明察秋毫,肯定也舍不得姐姐受苦的。”提起父亲宁云亭小脸上满是骄傲,不过随即又苦着脸道,“可是父亲为什么不给我也换掉呢!云鹏说那女人放人在我身边是在使美人计,以后想吹枕头风!”

宁云晋噗嗤笑了出来,将削好的苹果塞到自家大哥手中。他乐道,“大哥,父亲是想锻炼你呢。以后这宁家都要靠你继承,区区两个女子而已你还怕收服不了么?要是你反倒被拿捏了,以后怎么帮爹爹排那个什么解那个……”

“是排忧解难。”看到一本正经地小弟被成语难倒,宁巧昕抿着嘴笑了起来。她扭头望向宁云亭,“我觉得小弟说的在理,爹爹说不定真是要考量你们两个呢!嬷嬷说怎么调|教奴才也是学问呢。”

宁云亭被姐姐弟弟一鼓舞顿时豪情万丈起来,他乐滋滋地咬了一口亲爱的小弟给削的果子,含糊不清地道,“原来云鹏不是宽慰我!他说男子与女子不同,有了提防之心就吃不了亏的。”

姐弟三人又说了一会话,话里话外自然都是关于怎么与这个新娘亲打交道的,无论怎么样对方都是嫡母,如果对其不尊敬吃亏的还是自己,宁巧昕倒是不担心小弟,只是耳提面命的叮嘱宁云亭。

送走了哥哥姐姐,宁云晋躺回床上准备补眠。他的心里并不是十分担心那个喜欢惹事的后妈,皇帝将安平家与宁家拴婚是要施恩,让宁家始终保持与自己同样的立场,而不是要拉仇的,两边有了矛盾还指不定皇帝是帮谁呢!

安平佩华家毕竟是旁系,而且安平百名还是个才学平庸、­性­格懦弱的人。这种人最不为文禛所喜,若不是暂时无人可用估计文禛对他根本看不上眼,等到皇帝培养出自己的直系以后,山东巡抚这么好的位置肯定要让位,娘家败了,安平佩华自然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之后的日子也许是宁敬贤已经敲打过安平佩华,那女人老实多了,没有再使­阴­手。即使听说皇后已经传来了喜讯,又有不安分的念头,却也被宁敬贤压制了下去,宁府中安安稳稳地过了一段日子。

往后的日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历史偏差,正如宁云晋所料,封安平家的女子为后,让文禛将其扶植起来隐约间与左师家分庭对垒,他自己则从历年科举的储备以及世家宗室中挑选忠于皇帝的人才,培养自己的势力,分化、拉拢、施恩,不到一年时间文禛对朝堂的掌控至少已经有六七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儿皇帝。

天授九年十一月,皇后产下二皇子,半月后皇后薨。在安平家开始收敛羽翼的时候,不知道从何时也渐渐传出了皇帝克妻的流言。

这正是宁云晋等着看的热闹,要知道这还只是开端而已,后世会让人提起那空虚的皇后之位就犯嘀咕,总是有理由的!

这日他被宁敬贤抓到书房中背书,虽然答应不让他提前启蒙读书,但是并不意味着宁敬贤会放任他悠闲散漫,只要他有空便会亲自教导宁云晋。

背完了宁敬贤上个休沐日布置的文章,宁云晋被安排站在椅子上学写大字,宁敬贤自己则拿着最新出炉的邸报在一旁研读。

宁云晋刚写两个字便听到宁敬贤发出一声惊讶地感叹,连手中的茶杯也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宁敬贤见儿子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摆手道,“你继续写字,不得三心二意。”

宁云晋才不管那么多,他对能引起宁敬贤那么大反应的消息十分好奇。将毛笔放好跳下椅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宁敬贤身边,按着他的大腿就翻身跳了上去。

等他坐稳之后宁敬贤一手揽着他的腰,怕他跌下去,将他朝自己怀里搂了搂。爷俩的动作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宁云晋扒着邸报探着小脑袋扫描着上面的消息。

宁敬贤将下巴抵在儿子头上,揉了揉,一股*扑鼻而来。自打小儿子能爬能跑,只要自己看邸报就会凑上来,他也见惯不怪了。他好笑地问,“能看懂几个字了啊?”

宁云晋很快就找到了让宁敬贤惊讶的那则消息,他用­肉­呼呼地手指点着上面的字,“十年四月……和……后……许……大学士……”

听儿子­奶­声­奶­气地将自己认得的字挑选出来,宁敬贤心中觉得好笑,但是想到那则消息里面提到的内容,他的目光又不禁深邃起来。

去年皇后薨后虽然有皇上克妻的传闻传出来,但是同样也有人进言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看到安平家风光的人无不羡慕成为新的后族,后宫嫔妃各个使出浑身解数,宫外有女子要参加下次大选的家族则各个摩拳擦掌。

但是那些人也不想想,皇上是个有宏图大志的人,最厌恶有人对自己指手划脚。现在前朝已经被他差不多掌控在手中了,又怎么还会再扶植一个后族,果然借着这次和妃有喜,将其直接提为了皇后。

和妃出自书香门第的许家,其爷爷许霆为一代文豪,­性­格正直嫉恶如仇,不但是朝中汉族文官之首,也是最正统的保皇派,这次借着封后将其抬入内阁,封为殿阁大学士,成为除左师衡、少正行、侍其如海之外第四位大学士,意味着皇上对朝堂的掌控又争强了几分。

宁敬贤揣测着皇帝的打算,也在心中警惕着日后与安平家的关系要更谨慎,正盘算着却听儿子嘀咕着,“当皇帝的妻子好危险,一不小心就死了……”

他哭笑不得地在儿子­肉­呼呼的ρi股上拍了一记,“小二,不可乱说话。”如今宫中已经有一个太子,一个嫡子,若是这次的新后再产子后出事,那以后可就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文禛同学的背景是参考的康师傅,真心觉得他克妻这点有种诡异的萌点。主要是怕写不好清穿,虽然爱看,但是自己写的话想到半月头就有点囧,因此架空了~~

15第14章

天授十一年二月初,天下人刚过完一个热闹的新年,满朝文武刚收拾好心情准备投入到繁忙的政务之中,后宫中便传来了太后病危的消息。

太后已经缠绵病榻五六年了,她的身体原本就羸弱,先皇大行之后便开始频繁的生病。每隔几个月总会有点来自宫中的小道消息,说太后这次不好了,尤其是每年的冬季,只要稍微不注意过了风,太后就要严重得起不了身,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如同习惯了一般,不太当回事。

可是这次太后的病似乎特别严重,月初发的病,没到月中就病得不省人事了,无论太医院怎么使出浑身解数来医治,熬到二月十三日太后再也撑不住,终于撒手人寰。

这位圣母皇太后身前不受宠,也没什么功绩慈德,却生了个好儿子。文禛虽然与她并不是很亲,孝道却从未有失,毕竟是这个女人在自己年幼的时候一直庇护着自己,总还是有着几分孺慕之情的,因此对太后的丧事十分看重。

太后驾崩是国丧,不说满朝文武,就连天下人都要服丧。京中的军民百姓在二十七天中摘官缨、服素缟、禁祈祷和报祭,一个月内停嫁娶,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百日内不准作乐。

宁敬贤这样的二品大员在这样的时候根本不得清闲,早就停了手中差事,每日轮班去宫中哭丧。与他一起同行的还有宁家现任当家太太安平佩华。

去年宁敬贤就给佩华请了诰封,作为命­妇­她也要去宫中。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人早出晚归,跟着大部队行动,眼睛都哭肿了,红彤彤地像是烂桃子一般。

两人出门的时间与早朝的时间差不多,晚上回来天都暗了,可是宁云晋每日的请安却一直坚持着。他年纪小家里管事轮不上,每天除了在请安时与父亲说几句家常话,还贴心的让厨房准备一些压肚子的点心、润喉的药丸等让福安给宁敬贤带着。

儿子的孝心让宁敬贤浑身舒坦,要知道哭丧也是体力活,穿着厚厚的棉袄在这刺骨冰寒的鬼天气里又跪又嚎别提多折腾了,宫里忙忙乱乱的又只开了两餐,又累又冷又饿,把一帮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折磨得够呛。

第一天的时候大家的经验都不足,准备并不充分。只有宁敬贤休息的时候,能喝到儿子的一片孝心备好的热茶,吃着­精­心准备的压胃点心,嚎哑嗓子了还可以含上一颗润喉的药丸舒缓一下,让一帮眼睛都饿绿了的同僚们嫉妒得够呛。

即使第二天这些同僚们家里的夫人也贴心的准备了同样的东西,但是那感觉毕竟不一样,让宁敬贤心中特别得意,很是长了一回脸。

更让宁敬贤得瑟的是熬到晚上回家,一向爱睡的小儿子居然还守着门等着他。

马车刚进家门就看到儿子上前请安,还让丫头们准备了热乎乎的毛巾擦脸,那殷勤劲儿真是让人感到窝心,暖到心底里了。

到底舍不得儿子跟着自己苦熬,这天气太冷了,他也怕孩子生病,第二天宁敬贤便吩咐他不用等着自己,要他早点休息。但是宁云晋难得找到表现的机会,又哪会听他的,硬是这样陪着坚持完了国丧。

看到儿子尖瘦的下巴——没有鲜­肉­某人挑食了,消瘦的小身板——长高了的正常抽条,把宁敬贤可心疼坏了。

二十七天过去,皇帝决定不遵循惯例以日代月,坚持要为圣母皇太后守孝三年,一时间皇帝纯孝的名声感动天下。顺带的,还有个人在这股孝感天下的浪潮中沾了点光——宁云晋孝顺的好名声在满朝文武中也流传了起来。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三,宁敬贤原本正在处理公务,突然有个小太监来传话,让他去乾清宫见驾。他将最近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惊动皇上的地方,不免有些忐忑,于是掏出一个小荷包塞在小太监手心,打听道,“这位公公,不知皇上有何事传召?”

小太监黄锦捏了捏那荷包,里面薄薄的似乎只有一张纸,他满意的收在袖子里。虽然他年纪小,但是能混进乾清宫当差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黄锦知道宁敬贤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出手又大方,自然不介意给他点提示,“宁大人只管放宽心吧,是好事呢!”

宁敬贤心中有了底,便也就不强求他将是什么好事说出来。两人有了“交道”便亲近了一些,虽然没有交谈,却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临近乾清宫之后,黄锦进殿打探了一下,很快又出来了。他砸吧着嘴道,“礼部的少正大人和李大人刚进去觐见,劳烦宁大人等一等。”

“应该的!”宁敬贤应了一声,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等待。

乾清宫毕竟是皇帝的住所,周围是非常安静的,在这地方也没人敢大声喧哗,因此便显得从正殿中传来的咆哮声格外的清楚,即使宁敬贤不刻意运功去听,皇帝的怒意也一直往耳朵里面灌。

“……你们这一个两个肩上搁的那玩意儿难道就没有一点用处,朕将礼部交给你们,是信任你们,肯定你们的能力。结果呢?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去年给了你们那么长的时间去卜算,朕也不求八字有多相合,多有宜男之象,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们居然都完不成……”

“当初你俩以颈上人头保证皇后是长寿之象,结果呢!!朕也不要你们的头,来人,给我摘了他们的顶戴……”

殿内传来一阵求饶声和响亮的磕头声,额头碰在金砖上的脆响敲得宁敬贤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耳朵堵上就好,看来就像去年小二乌鸦嘴的那样,继皇后又要崩了!

自从太后丧事办完之后,宫里就传出了皇后身体不利索的流言,说是在丧礼上皇后带着宫妃、命­妇­们哭得十分凄切,又还要­操­劳宫务,由于悲伤过度加上随后感染风寒,便伤了身体,之后几个月一直时好时坏。

那场国丧上进宫折腾的大臣命­妇­们生病的不在少数,就连宁敬贤自己都被小儿子缠着喝了一阵子补药,因此谁也没太在意这事。

要知道这个皇后已经是目前最长命的一个了,去年诞下了三皇子以后身体一直十分健康,怎么看也不像是短命的,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毕竟前后三年已经崩了两个皇后,满朝文武尤其是皇帝自己都盼着能有个人能打破这个厄运。

谁知道好景不长,前两天宁敬贤就得到消息说皇后已经一病不起,听说只是在吊着命而已,如今看皇上这么­干­脆利落摘了两个礼部尚书的帽子,看来是坐实这则消息,皇后崩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想到即将面临的丧礼,宁敬贤对这两人也实在同情不起来。寻常百姓婚嫁都还要合八字,皇帝娶妻自然更是礼部的头等大事,结果在这两人任上崩了两个继皇后,不掉脑袋实在是皇上仁慈,枉费少正家还好称是旗中最善卜的呢!

殿中很快就安静下来,接着原礼部尚书少正其和李连珠脚步蹒跚的走了出来。宁敬贤瞄了他俩一眼,他们的脸­色­苍白,帽子上的红缨和朝珠都被摘了下来,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像他们这样因为办事疏漏被降职的,基本上只要皇上在位就没有再提拔的可能了,皇上现在可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这两人估计也熬不到新皇继任。李连珠这样科举晋升的汉官到也罢了,少正其可是少正家的下任家主,他这一丢官,只怕少正家要有些风波了。

但是比起少正家,皇上只怕会更头痛,现在宫中有元后生的太子,有两个继后生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有慧嫔生的四皇子,皇上要守孝三年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宫中都不会有喜事,等到这些皇子们成年之后……那可就热闹了!

宁敬贤想着未来的事情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过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思绪发散开来,而是收敛了心神准备觐见。

等他请完安之后,文禛给宁敬贤赐了座。

宁敬贤半坐在绣墩上,偷偷打量了一下皇上的神­色­,发现他已经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似十分平和,喜怒不形与­色­。他不由得感叹皇上真是越来越天威难测了,与四年前还略嫌急躁的稚­嫩­相比,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臣子可以轻易揣测的。

“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你家二子。”文禛等他坐定,便开门见山地道,“是叫云晋吧,还是我给取的名儿呢!听说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子前些日子说想要提前一年读书,朕记得你家二子和太子同年,便准备让他与鸿明做个伴。”

太子的大名宗正鸿明,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云晋给太子当伴读了,宁敬贤心中一咯噔,身世什么都罢了,想到小儿子的­性­格,他不禁就头大,连忙跪倒在地为难的道,“皇上隆恩,臣感激不尽。但是小儿虽然孝顺,却是个顽劣的。让他坐着读点书就犯瞌睡,臣只担心他误了皇上一番好心。”

宁敬贤说的十分含蓄,文禛却猛地记起关于宁府的密折。放在宁府监视的人注意力自然都是在宁敬贤身上,不过宁云晋与宁敬贤的互动最多,几年下来提到他的次数也不少。

与宁家二子孝顺懂事同样最常提到的是爱睡懒觉、贪财、不务正业……文禛的记忆力好的很,当初给太子选伴读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家世和年龄,这一回忆却也想到了这内定人选的品行,连对方的亲爹都这么隐晦的担心儿子带坏太子,他也不禁有些踌躇了。

文禛犹豫地问道,“你家儿子还喜欢往厨房跑,摆弄那些萝卜青菜?”

宁敬贤脸上闪过一抹羞愧,无地自容地道,“回皇上,都是臣管教不严,小儿实在屡劝不止,臣念着他年纪还小便由着他去了。”

“胡闹。子不教父之过,难道你还要惯着堂堂郡主嫡孙去做那腌臜之事。”文禛开始纠结了,看来这个伴读人选要重新掂量了。

宁云晋可不知道自己时常跑厨房用黄瓜土豆练切丝,用萝卜练雕花的举动,被人当成了立志当厨子,把亲爹和养父郁闷到了——当然他知道了也肯定不会反省的,只怕还会为了文禛的郁闷长笑三声。

文禛教训完之后,望着宁敬贤惶恐无奈地表情有些犯难了。

平心而论他是很喜欢宁敬贤这个臣子的,忠心、聪明、办事能力强,家世更不错,即便因为上次擒夫蒙卓明伤了身体不能再往武官发展,却也可以扔去兵部,以其手腕可以给自己牢牢把持住。

这样好用的臣子他自然也愿意施恩,让其子辈与太子交好便是对宁家未来的保障,谁想一贯家风严谨的宁家会出现这么一个意外……文禛犹豫了一下,不死心地道,“小孩的心­性­不定,也许好好管教一下便能矫正过来。明日你将他带来给朕看看。”

宁敬贤捏了捏拳头,恨不得将那混小子抓过来狠狠抽ρi股,要不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尴尬,丢脸丢到皇上面前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再纠结也没用了,半天时间他可将儿子揪不回来,只得告罪道,“皇上,小儿前些日子去庄子上避暑了,只怕一来一回明日赶不到京里。”

“避暑?”文禛狐疑地问,光只是避暑宁敬贤怎么会这么一副懊恼的表情。他好奇地问,“你家小二在庄子上又­干­了什么?”

宁敬贤咬牙道,“他在庄子的后山上挖洞……”

“挖洞?”

宁敬贤清楚皇上想知道肯定瞒不住,只得自暴自弃地道,“他说京里太热了,要修地洞避暑。五月里小儿就使管家找了个善修陵的工匠,带着庄头把后山快掏空了……”

文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神­色­古怪地望着他,语重心长地道,“易成啊,儿子不能太宠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式见亲爹~

16第15章

文禛最近的心情不好。任谁五年不到死了三个老婆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现任还在,但是他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太医院前几天就已经无奈地宣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是真心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种棘手的局面——正常人都不会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去考虑百年之后的事情。

文禛这个今年才满二十岁的帝王,正是意气风华,准备挽起袖子施展自己抱负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未来继承人的问题。等他将前朝掌握在手才反应过来,宫中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太子两个嫡子却没有皇后这种前所未有的局势。

娶元后在文禛看来那是逼不得已,不走那一步自己坟头的草说不定都比人高了,冲着这份救命之恩,他也不介意多疼爱太子几分;娶安平家的女子更是时势所趋,那时候他手中无人可用,不及时抑制住左师家膨胀发展的势力,即使除掉了夫蒙卓明,也只是前驱狼后来虎。

谁知道那两个女子居然都那么短命,他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次生死关,元后也就罢了,初次生产就遇上双胞胎,没保住­性­命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安平家的那女子熬过了生孩子的难关,结果还是没活下来。

当时会将和妃点为继后,文禛还真没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一来那时候太后身体不好,后宫无主到底不方便,他需要有人代自己尽孝;二来那则关于自己克妻的流言确实闹心,再加上那时候想要笼络科举晋身的清流,点一个不在旗的汉妃为后是最方便快捷的。

当时礼部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和妃是个长命的……想到这里文禛的脸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在三个女子里面,现在这个皇后的确跟着自己最久的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与皇上同乘一车,但是宁敬贤这次格外小心。自从上车之后皇上就一直板着脸,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不时无意思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顶头上司不说话,宁敬贤自然也不敢开腔,车厢里十分静谧。

眼角的余光看到皇上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宁敬贤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看来皇上的心情的确不是很好!

他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有兴致要去看看小二挖的地洞,偏偏明天没有大朝会,皇上原定就是去西苑休息一天,如今要改变计划去宁家的庄子,自己连劝诫回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这群人不期而至,宁敬贤别的事情到不担心,就只怕小二不知天高地厚扰了圣驾。

就在宁敬贤无限纠结的时候,马车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福满在车外恭敬地道,“老爷,到庄子了。”

宁敬贤望向文禛,请示道,“皇上已经到门口了,您看是直接进庄子休息,还是先去看山洞……”

“还真是离京里挺远的!但是一天时间也够来回嘛!”文禛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落山的夕阳,他们一行健马驰行都用了三个多时辰,难怪宁敬贤舍不得折腾儿子。

宁敬贤摸了摸鼻子,低头垂眼不敢吭声。

文禛瞥了眼毕恭毕敬地下属,也没准备为难他,想到前几年看到的那­肉­团子般的小孩倒来了几分兴致,“在车里也待闷了,朕要下去走走。这次可是特地来见识见识地洞是怎么挖的!”

宁敬贤尴尬的一笑,那边李德明早就麻利的挑开帘子伺候文禛下车了!

宁家这个庄子被一圈农田围着,后面则是连忙起伏的山丘,山上稀稀拉拉种着一些树木和竹子,晚风吹拂树枝摇曳,虽然颇有意境却与文禛想象中的“后山”相差甚远,说是小山包都抬举了!

文禛有些失望了,突然觉得自己顶着暑热跑到这里实在是有些脑袋发热。既来之则安之,他脸上到没有表现出来,折扇在手心一拍,望向宁敬贤问道,“你家小二呢?”

宁敬贤望向福满,福满连忙道,“福安已经先去后山找少爷了!”

“朕可是微服私访,不可泄露朕的身份。”文禛不经意地道,说着扇子指着宁敬贤,“走,带朕去后山看看。”

宁敬贤心里像是喝了黄连水一般,带着一行人朝着后山的方向走。他只盼着福安是个机灵的,已经先一步告知了儿子来人的身份,要不那个臭小子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爹爹。爹爹!”

“二少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还没等他们走到山边,一个小豆丁就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他身后是提着裙子追的两个丫头和几个家丁,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

文禛的视力很好,因此也将那一马当先的小豆丁看得十分清楚。

小孩正值垂髫之年,也许是因为天热,脑袋两边各绑了一个小羊角辫,为了不让头发乱飞,在辫子中间部分又再扎了一次。

从身材看小孩属于微胖界,比自家太子还长得白­嫩­一些,身上穿着藕荷­色­实地纱单袍,远远看着活泼灵动,粉粉­嫩­­嫩­的样子比那年画上的胖娃娃还可爱几分。

“那布料看着很眼熟呀!”文禛的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他似乎在慧妃身上看到过同样颜­色­的衣服。

宁敬贤小声答道,“是去年皇上赏的,臣看颜­色­好看便让人给小二做了身衣服。”

“是挺合适的!”那藕荷­色­衬得小娃儿皮肤越发粉­嫩­白皙,文禛嘴里赞着,望着宁敬贤的眼­色­却有些古怪了。

他可是很清楚这个颜­色­的料子女人有多喜欢,去年得赏了的臣子家里,大多都是给正妻占着给自己做了衣服,这宁敬贤居然会给儿子用!

宁敬贤可不知道文禛心中的嘀咕,这料子他当初是给女儿用了,不过宁巧昕个头小,做完衣服后料子多出来了一点,这才又给小二裁了一身而已。

他已经看清楚了宁云晋的一身行头,知道是收拾后才出来迎客的,不过这小子也太实诚了,宁敬贤宁愿他不要这么隆重。

跑到他们面前的宁云晋脖子上带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项圈,项圈上交错镶嵌着十颗红蓝宝石,一看就十分“贵重”;他跑得欢快袖子便往手肘缩了一些,露出白藕似的手臂,也让人可以清楚看到手腕上左右各带着一个金手镯,很明显是与项圈同款的,也镶嵌着红蓝宝石。

宁云晋跑动时恰好背光,夕阳撒在他身上,也许是光线折­射­,他的头绳上不时闪闪发亮。等他靠近了之后,文禛才发现那头绳外面箍着一个金圈,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金刚钻,正是那些打磨过的金刚钻反­射­的光芒。

在宁云晋的腰上是一圈黄玉腰带,上面吊着个白玉透雕双鸟香囊。他一靠近文禛便闻到紫金锭的味道。

这么一个金光闪闪货真价实的“金童”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文禛有种被闪瞎双眼的感觉。他鲜少出宫,哪里见过这样把自己堆成珠宝展示架的奇葩,顿时愣住了!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望着宁敬贤道,“那些宝石看着也挺眼熟的。”

宁敬贤假咳一声,“皇上今年赐的。”

“这金子成­色­不错呀!”文禛假笑讽刺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前两个月爹爹办差得力,皇上赏的五十两金子融的。”宁云晋仰着­肉­下巴,洋洋得意道。

他举着项圈朝着来人得瑟的炫耀了一下,这才­奶­声­奶­气地道,“爹爹好,儿子给爹爹请安了!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跟爹爹一起来庄子了?”

他边说着还朝着文禛丢了一个“这人好没见识”的眼神。

若说文禛被他这小眼神郁闷得不轻,那宁敬贤则是被他吓得不轻,眼睛一瞪,板着脸道,“小二,不得无礼,这是……”

他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刚刚还没来得及串通好皇上的身份。

“是谁啊?”宁云晋乖巧地站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两人间游弋。

他本来就生的一副玉雪可爱的好相貌,又刻意卖萌装出乖巧的表情,当那灵动的双眼骨碌碌转动的时候,更添了几分动人。

文禛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记,笑道,“我可是你姨夫,还不快行礼。”

从宁家小二生母这边算,妈妈妹妹的老公,可不就是姨夫,自己可是“第一次”面圣,大人说是就是吧!

宁云晋心中嗤鼻,脸上却大惊失­色­,嚷道,“这位姨夫我居然没有见过!”

宁敬贤一看他这表情就心知要糟,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宁云晋已经麻利地磕头见礼,他的动作十分规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边行礼他嘴里还说着吉祥话儿,“小子宁云晋给姨夫请安,祝姨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龙马­精­神,早生贵子,福泰安康……哎哟,好疼,爹您掐我­干­嘛!?”

宁敬贤只想把这胡言乱语的小子拖下去揍一顿,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到的话捡着了就乱用,还祝皇上年年有今日,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文禛倒是没生气——主要是没宁敬贤想得那么复杂深刻。他也知道小孩喜欢学大人说话,一看就是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听人说过,便跟着学嘴的。他笑道,“起吧!”

宁云晋被老爹掐都坚持着没有起身,文禛让他起来自然也没有动,而且还跪着朝文禛挤眉弄眼。

宁敬贤羞愤了!

这小子见钱眼开的毛病又犯了,对着亲戚朋友“索要”见面礼倒也算了,怎么能要到皇上头上。

他拎着宁云晋的后颈一提,让他站起身。宁敬贤板着脸教训道,“你姨夫早给过你见面礼了,只是那时候还小不晓事罢了!”

被宁敬贤“恶狠狠”地瞪着——某儿控自己觉得——宁云晋老实了。他乖巧地站在两人面前,低着头玩着手指头,幽幽的望了文禛一眼,哀怨地叹了口气。

他这表情文禛实在是看得多了,后妃们想勾引自己或者被自己冷淡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过被个小娃儿这么学出来,只有十足的喜剧效果,文禛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厚道地瞥了一眼宁敬贤,揣测这是心腹臣子的哪个小妾在这孩子面前这么矫揉造作表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云晋童靴的祝福每句都不安好心!哈哈,某皇上被­阴­了还不知道。

PS:咳咳,还是过了十二点。争取明天早点吧!

17第16章

“那好吧!回头您可得告诉我是哪位姨夫。”宁云晋一副宽宏大量地表情,认真地对宁敬贤叮嘱着。

文禛又乐了,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无视一个小孩子殷切的眼神,再说小小的见面礼他还是给得起的。

想了想,他将拇指上的扳指拔了下来,抓起宁云晋棉花糖般­肉­呼呼的小手,塞在他的手心上,“拿着,姨夫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姨夫。姨夫真好。”宁云晋顿时捏着那扳指笑逐颜开,一边道谢,一边将那扳指往自己指头上塞。

那是个圆柱形的金珀光素扳指,通体光素无纹饰,呈现鲜艳地金黄|­色­,里面含有多道冰裂纹。虽然说“琥珀以血珀为上,金珀次之”,但是­色­彩鲜艳、富贵华美被称为财石的金珀也不是谁都能用上的。

宁云晋知道用金珀做的扳指极其少见,这个戒指又难得的晶莹剔透,即使在贡品中只怕也是上品,说不定是文禛心爱之物,这次可是赚到了。

可惜他身上虽然­肉­多,到底比不了成|人的指头大,戒指带上去还多了老大一圈,根本带不住。在文禛与宁敬贤的取笑中只得讪讪的将扳指收在贴身的小荷包里。

得了见面礼之后,文禛发现这小胖孩对自己的态度都殷勤了几分,便笑道,“听说你在庄子里做了大工程,能带姨夫去瞧瞧吗?”

“当然没问题。”宁云晋一口应下,小手自觉地伸到宁敬贤的手心里,父子俩手牵手往后山方向走。他一边欢快地甩着手臂,一边歪着头问,“父亲是知道您的卧室已经完工了,特地赶来看看的吗?”

“还有我的卧室?”宁敬贤当初应了他修建这工程,就没再关注。

“那当然。”宁云晋下巴骄傲地一仰,“父亲可是一家之主呢,怎么能没有您的房间,我还给您规划了一个书房呢,不过现在还没装饰好!”

说着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惹得宁敬贤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就算自己心底很高兴,也得提醒下儿子别在皇帝面前失礼。

文禛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心中有几分不以为然,难道朕还会和个小孩计较不成,这宁敬贤也太小心了!不过想到刚刚捏到的那只柔若无骨,­肉­绵绵的小手,他忍不住在虚空中握了几下,似乎感觉还不错!

看着宁敬贤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文禛有些不平衡了,又不是只有你有儿子。他低头逗宁云晋,“瞧你满头是汗,还往你爹身边凑,多大的人了,羞不羞啊!”

听到这话,稍微有点自尊的小孩这时候都要甩开父亲的手,一副自己已经长大的小大人样子!可宁云晋哪会上他这挑拨离间的当,反倒朝着宁敬贤身上贴了贴,将满头汗擦在他袖子上,赖皮地道,“和爹爹亲近有什么不好,不管我长得多大,在爹爹眼里还不都是小孩子。”

文禛被他噎得不行,宁敬贤有些尴尬,只能捏紧儿子的手让他别在弄幺蛾子。

看着身边爷俩那亲密的样子,让文禛有些后悔没将太子带出来,随即又想到自己似乎从没牵过儿子的手,于是便暗中决定等回宫要试试。

说笑中很快就到达了宁云晋动工的地方,他得意地指着一处洞口道,“爹爹,你瞧,那就是咱家的桃源洞。”

他指的那个洞口已经修缮得差不多,足可容两人并肩而行,旁边用石板进行了加固,在洞口上方刻着“桃源洞”三个字,两边则刻着一副对联“人间桃源洞,天外白云乡。”

文禛看那字眼熟,扭头望向宁敬贤,“易成,这是你的字吧?”

“嗯,皇……您慧眼。”宁敬贤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含糊应道,“上次小二缠着臣……缠着我写的。”

宁云晋假装没听到父亲的嘴漏,兴奋地扯着他走到洞口边,“爹,快来进来看看,这山洞将南北东西向都挖通了,然后在两边再挖的耳室,我已经住了两晚了,里面可凉快得紧呢!”

老实说要两大人走进这山洞,心中都膈应得不行。在他们的思想里面,这种用石板加固的山洞,类似地宫,就不该是给生人住的,偏偏宁云晋还嫌不够刺激,见两人在门口不肯抬脚,又咋呼起来。

“谢师傅不愧是小有名气的工匠,原本我还想只是简单弄一下就好,他却说爹爹您这样的身份至少要弄上一些修饰。孩儿一想也是,就让他找人来刻了些画儿,果然好看多了。”

说着他的小脸不禁又有些扭曲,捂着小荷包叹气道,“可惜这样一来就超过爹爹拨给儿子的预算了,只能动了自己的私房,害我荷包都瘦了好多!”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宁敬贤这次坚决抵抗住了,超支完全是这小子自作自受,别想自己会再补贴他!

要带着皇上进由修陵工匠建筑的地宫,宁敬贤实在没那个胆子。他为难地望着文禛道,“要不我们还是去庄子里休息吧?”

“这谢师傅就是那善修陵的工匠?”文禛玩味地望着他,看到宁敬贤像是被噎道了一般苦着脸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地道,“看你儿子多懂事啊,修地宫还不忘孝顺你!”

“那当然,儿子孝顺爹爹是天经地义的嘛!是吧父亲。”宁云晋一本正经,扯着宁敬贤的袖子道,“咱们进去坐着说吧,外面实在太热了,走这么一会儿孩儿就出了一身汗!”

宁云晋一下子还真没想到两个大人在外面踌躇的原因,他第一世没受过什么教育,是个百无禁忌的,又在西北住过窑洞,第二世所在的社会更是不在乎什么忌讳,因此根本没觉得挖山洞避暑是多大一回事!

他是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在这古代降暑只能靠冰盆和下人打扇子,但是冰都是有定列份额的,打扇子那点凉风根本就是隔靴搔痒,而且还大部分是热风,于事无补。

他记得以前住的窑洞冬暖夏凉,这才想起这个办法,撒娇卖萌的让宁敬贤答应他在庄子的挖洞。

原本他也只想随便点个山洞住,后来想到之后几年可是一年比一年热,每年朝廷各地都有大旱的消息,这才狠心贴上了自己的私房钱,将这洞收拾得更漂亮一些。

宁云晋幽怨地扫了文禛一眼,谁叫这皇帝没用,还没将塞外从奉武族手中拿下来,要不也能学那康熙大帝一样每年去塞外避暑了!

文禛收到他那哀怨的小眼神,还以为这小不点是在抱怨两人一直不肯进洞,忍不住乐了,他拍了拍宁敬贤,“既然都来了,总得进去看看!”

皇上都发话了,宁敬贤只得遵旨行事。两名身着便衣的侍卫带头进入洞中,接着是宁家父子,然后是文禛与李德明两人,其他的随从们则跟在身后。

一走进洞中众人便觉得气温陡然降低了许多,阵阵凉风铺面而来。整个山洞都被加固过,地道成拱形结构,两边墙壁上的石板刻了一些“白鹤青松图”“百鸟齐鸣图”等吉祥图案,借着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错落安放着的灯,可以看得很清楚。

边走宁云晋一边得意地唠叨着,“这洞才刚挖好还有点土腥味,等通风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布置好的只有四间卧室和一间迎客厅,等把爹爹的书房开出来以后,有需要再慢慢动工。”

“其实是舍不得自己的银子了吧!”文禛这么短时间已经把握到了他的本质。

宁云晋扭头对他毫不客气地做了个鬼脸,严肃地道,“云晋只是小孩怎么能自作主张,当然要等爹爹验收之后再做决定!”

说着他拉了拉宁敬贤的手,仰着头问,“是这个理吧,爹爹!”

“不可无礼!”宁敬贤已经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他一向自认对三个子女一视同仁,大儿子和女儿都是对自己敬畏有加,偏偏就是这个小儿子格外黏自己。

说他持娇而宠吧,可他又十分把握分寸——某儿控还没发现自己的下限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刷新的,要不这个山洞是哪里的!

走了一会就看到一个开阔的大洞,里面很明显进行了­精­心布置,不但与宁家庄子的大堂差不多大小,连摆设也差不多。这个洞采用的是明光,洞顶上各挖通了两处,让自然光线能共洒进洞里,像是两盏聚光灯一样让正中间显得十分亮堂。

文禛仰头打量了一眼,赞道,“倒是弄得有模有样的,不过下雨天不会溅水下来吗?”

“不会!”宁云晋得意地道。

宁敬贤也抬头琢磨了一会,“上面是错落结构,应该是修了引水渠吧!设计的人确实是有几分巧思。”

宁云晋朝他竖起大拇指,夸张地叫嚷着,“果然还是爹爹聪明。”说着他还故意挑眉,丢了个“你真笨”的小眼神给文禛。

文禛被郁闷到了!但是他又不能跟个小孩计较,只能憋着!

两个大人坐上了大堂中的正座,宁云晋蹬蹬跑到旁边一处小洞口,叫道,“翠香,赶快上茶,爹爹渴了!”

翠香从那洞口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哎,马上来,少爷您先歇着。”

宁云晋小大人似的严肃地点了点头,等翠香一缩回脑袋,他便又恢复成小孩调皮的样子,跑到大堂中间,爬上最靠近正座的椅子端正坐好!

“那里是­干­嘛的?”宁敬贤问。

“专门设的一个小厨房,能够烧烧热水,做点小吃食。”宁云晋笑眯眯地道,“晚上饿了也不用再出门弄叫吃的。”

正说着翠香便已经小心地端着一个盘子出来,给坐着的三人旁边一人放上一个杯子,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娇俏小丫头则放上了两盆娇艳欲滴的鲜果。

一路走来众人是真渴了,宁敬贤端起杯子朝着文禛道,“请用茶。”

三人的杯碗都是一模一样的上等描金白瓷,宁敬贤也没注意到内里乾坤。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发现里面根本不是茶水,是常温的凉茶。

这凉茶是去年宁云晋找大夫开的,据说消暑解凉,口感也不错,宁府上下都十分喜欢,在这酷暑的天气喝上一杯确实让人浑身舒坦。

文禛一掀开杯盖却愣了,滚滚热浪迎面而来,刚压下去的暑热顿时又冲上了心头。他瞥了一眼宁敬贤杯子里的茶,明显与自己不一样,再一看宁云晋那小豆丁,端起杯子正豪放的一饮而尽。

他的视力十分不错,将那杯壁上挂着的水珠看得清清楚楚,很明显那是一杯冰镇过的茶水!

文禛心中不爽了,不平衡了!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视线幽幽地望向宁敬贤,凭什么你们爷俩和朕喝的都不同,这便是宁家的待客之道!?

宁敬贤喝了一口茶就感觉气氛不对,他的视线跟着文禛转了一圈,差点呛到,立刻心知不好。望着正找翠香再添一杯的臭小子,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翠香,怎么不上一样的茶!你怎么做事的。”

翠香吓得一抖,手中的茶杯跟着一颤,里面的茶水也洒出来一些,顿时一股酸甜的香味在大堂中弥散开来。

文禛­阴­沉着脸道,“既然有冰镇酸梅汤,也给我上一碗。”他扭头望着宁敬贤,“易成,不会舍不得吧!”

翠香只觉得快被自家老爷不善的视线给瞪穿了,吓得麻利地跪在地上,苍白着小脸道,“回禀老爷,奴婢,奴婢只是按照少爷吩咐而已!”

面对着突然扫­射­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宁云晋没事人似的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的道,“是爹爹说过对待贵客要慎重啊!我特地让翠香给姨夫上的今年皇上赐的上等龙井,听说就那么点点可要好多银子,凉茶和酸梅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能待客呢。”

边说他还似模似样的伸出小指头比划“那点点”的大小,一副大放血之后­肉­疼的样子!两个大人顿时无语。

望着桌面上那冉冉冒着热气的清亮茶汤,尊贵的客人再次郁闷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紫金锭是一种香料,据说能够避暑防瘟,防蚊驱虫。

问CP的亲好多啊,只能说是年上,CP就在两爹之间哦,现在就说后面感觉就没意思了嘛!

18第17章

文禛终于还是喝到了一杯上不得台面的饮料!

在这样的酷暑天气里,能够坐在凉爽的大堂中,一边喝着冰镇过的酸梅汤,一边感受着徐徐凉风吹拂在身上,确实是一种十足的享受。

文禛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调整坐姿的小胖孩,扭头对宁敬贤道,“你家这小子是个贪好享受的,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也太过骄纵他了,得管管!”

宁云晋偷偷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却没再顶嘴了。他今天已经做了不少多余的事情,再做可就过了!

之前文禛不与自己计较,也只是看在自己年幼的份上,做得太过分了别说文禛可能起疑,宁老爹也会担心自己成了没教养的小孩,回头肯定会狠狠教训自己的。

他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当然瞒不过正座上的两个高手——当然这正是宁云晋想要的!

看他偷偷摸摸瞪了一眼之后,就鼓着脸颊坐在椅子上掰着手指头,不说话,宁敬贤心中松了口气,无奈地道,“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鬼点子,那点聪明劲都用在玩乐上了,等到明年入学以后,我会叮嘱夫子对他严格一点的!”

宁云晋一听就嘟起了嘴,小眉毛皱成一团,成了一张苦瓜脸——异常的符合一个小孩听到要上学受管教的苦闷表情。

文禛看他那张表情生动的小胖脸就忍不住笑了,对宁敬贤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自己亲自管教,这样可不行,就算他不是宁家长子,也得好好教导才行。若是长大以后成了那等纨绔子弟,岂不是丢了咱们族人的脸面。”

“自然如此。身为男儿日后总要成家立业,撑起一片家业的。我也只不过是让他在入学前多松快一些日子。”宁敬贤哪敢反驳,只得点头应承。

文禛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手边已经放凉了的那杯上等龙井,轻啜了一口,顿时感觉­唇­齿回甘,说不出的舒畅,确实是今年新贡上来的那批好茶,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存心的。

这样想着,他的心思一转,又道,“倒也不用太苛刻了,别把那份机灵劲给磨没了,跟那些书呆子似的,没意思。他这挖山洞的避暑的点子就很不错,我记得西北似乎是流行住窑洞的,想来倒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是以后别找那善修陵的工匠,哈哈哈。”

说着他自己倒反笑了起来。

只有宁敬贤心中说不出的郁闷,说要严加管教的是你,说不要太苛刻的也是你,不过听到一向对人要求甚高的皇上称赞儿子,他也不禁翘起了嘴角,跟着笑了。

文禛看不得他那副以子为荣的德行——他今天吃了几次暗亏,收拾不了小的只能拿老的开刀了。

陡然收回笑容,他板着脸老气横秋地说着自己的教子心得,“要我说小孩子从小就得教他们立身正,不早点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长大了也只是碌碌而为,成不了国之栋梁。”

看宁敬贤听得认真,文禛大发谈­性­将自己儿子也拿出来溜溜,“像我家长子,我从小就告诉他有什么样的责任,他将继承怎样一份家业,让他从小就严加要求自己,你瞧,效果是很好的,不但规矩礼仪学得半点不差,而且还主动要求提前一年读书,实在是再优秀不过了!”

宁云晋听了偷偷撇嘴,你现在就得瑟吧,等把太子教得太出­色­了,人家就等不及要一脚将你踢下那把椅子了,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得意!

两个当爹的就着教子的话题,不知道就怎么渐渐衍生开了,开始说起旗中不争气的子弟越来越多的问题,宁敬贤也终于摆脱了之前听多言少的窘境——他哪敢谈论皇帝教子的问题,可以发表一些自己的言论。

宁云晋坐在一边实在无聊,找了个借口说去安排用膳的事情,转身跑了。

晚膳早就在准备了,用膳地点也定在了桃源洞的大堂中。有文禛在,晚餐自然是丰盛之极,各种山珍都捡着最好的呈了上来。

餐桌上宁云晋老实得不得了,只管专心的挑着喜欢的大鱼大­肉­下手,将快很准发挥了十成,可是带绿­色­的蔬菜那是半点不碰,像是短暂失明了一般直接无视。

碍着有文禛在宁敬贤也不好在桌子上训斥他,瞪了几眼没起作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子明目张胆的挑食。

用完膳之后宁云晋摆脱了两个大人,躲回自己房间逍遥自在去了。宁敬贤则带着文禛在庄子的周边走动,边走边说些朝中之事,消完食之后他请示起晚上的住宿安排。

桃源洞中的凉爽让文禛十分满意,有凉快的地方住,他也不想去住庄子受罪,住宿地点便定在了桃源洞。

皇上要住,宁敬贤自然是把属于自己那个山洞别间让了出来,自己去住宁云晋给宁云亭布置的房子。

宁云晋给宁敬贤布置的这间房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的,大小是其他那些房间的两倍不止,采用了双层结构,下面是一个小厅,桌椅屏风一应俱全,顺着两侧的楼梯上去才是卧房。

楼上的空间也被隔开分成了三间,正中间很明显是主人房,摆放了一座上好的雕花木床,床上面铺着一副玉席,而两侧的小间则各放着一张小床,也不知道是留给侧室,还是让丫头守夜用的。

不仅格局考虑得齐全,房间内的一些小细节更是让人觉得是花了心思的。从整体的颜­色­搭配,到那些小摆设、墙壁上的石刻,无一不是宁敬贤喜欢的。

可惜就算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间房今天也住不了,文禛一看到之后就同样十分满意,毫无愧疚地鸠占鹊巢。

这一夜文禛睡得格外踏实,从入伏之后他就总是容易在半夜热醒。他睡觉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这也是当初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没人打扇子就只能用冰盆给房间降温,但是那样强制降下来的温度根本管不了多久,哪里比得上这样天然的凉爽。

但是他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还没过子夜,正处于好梦中的文禛就被李德明叫了起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收拾,文禛带着宁敬贤连夜赶回京里,因为皇后又崩了!

看到文禛倒霉,宁云晋晚上做梦都美了几分,当他呼呼大睡的时候,文禛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当他美滋滋的用早膳的时候,文禛已经赶回宫里开始主持皇后的葬礼。

除了皇后的娘家,所有的人都很淡定,主持丧礼的礼部与内务府更是业务熟练——接二连三的崩皇后想不熟练也不行,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按章办事,不见有丝毫混乱。

文禛从回京之后就没露出过好脸­色­,就算他再铁齿,心里也有些发虚了。他心里清楚自己克妻这名声只怕是做实了,就算日后想再点大族的女子为后,估计人家长辈心里都是不情愿的。

旗中大族的女子娇贵,血脉更是珍贵,嫁与其他大族还能多个亲家,被自己封为后除了多个后族的名头,其他半点讨不到好,文禛自己也不想再给宫里这局势添乱了!

这次的继后论身份比不上前两位,葬礼规制理应低一些,但是文禛想了想,为了拉拢汉官,依旧使用的是与安平皇后相同的丧仪。

辍朝五日,服缟素,朝夕哭临三次,制祝文,亲自将梓宫送到沙河的殡宫,一番折腾下来,即使是光动嘴不做事的文禛也乏了,更别说是那些跟着举哀的文武百官。

至此之后多年,即使文禛一直将后位空悬,也再没言官多嘴劝诫皇上娶妻了!

办完了皇后的丧事,文禛终于腾出手来安排太子读书这件大事。

自从上次皇上提过让小儿子当伴读之后,宁敬贤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但是赶上皇后驾崩便没了后续,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尽快知道结果。

很快宫中便下了旨意,大学士侍其如海、詹事府詹事张邦彦以及詹事府少詹事魏尚行,三人为太子的文师傅,另有左师诚与卢文道被点为太子伴读。

太子的三个老师都是饱读之士,大学士侍其如海更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大儒,太子拜其为师后,背后便有侍其与左师两家的支持,很明显是皇上为了给太子提高地位特地做的安排。

那两个被选为伴读的少年一个是左师家直系的嫡长孙,一个是吏部侍郎卢自友的嫡长孙,因为早慧机敏已经有了一些小名气,时常被其家人称赞。

宁敬贤对文禛的心思更清楚一些,他知道皇上对于现在的吏部尚书早就有不满,只是还没找到机会撤换而已,卢自友就是皇上看好的接班人。

将那份邸报放在桌子上,他心中虽然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惆怅。自家小二论家室与聪慧比起那卢文道不知道强了多少,若不是怕他那跳脱的­性­子惹祸,能当上太子伴读的话,日后的仕途就顺畅多了!

还在桃源洞中避暑的宁云晋可不知道自家老爹的惆怅,更不知道由于面圣时的举动让文禛怕他带坏太子,让自己与太子伴读之位擦肩而过——当然,即使他知道也不一定愿意。

郁闷的他正看着账本,苦着脸盘点着自己严重缩水的小金库,准备筹划赚钱大计!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讨论CP太汹涌了,怕怕啊!

小知识: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

大意就是孔子说:“立志追求人生理想,确实把握德行修养,绝不背离人生正途,自在涵泳艺文活动。”

19第18章

宁云晋是个小财主,这是宁府公认的事实。他的小金库中除了府中属于他的那份定例、每年的压岁钱、生日以及逢年过节收的礼,最大的来源在于收到的见面礼。

在古代有长辈给初次见面小辈见面礼的习俗,要是被小辈拜见了不给点见面礼,说出去简直能让人无地自容。

不同于其他小孩畏惧或者厌恶跟着大人去见外人,宁云晋简直是逮着一切机会跟着宁敬贤去见外客,将人生的前四年都谆谆不倦的用在卖萌请安,收见面礼上。

宁敬贤可不是七品芝麻官,即使是在这高官众多的京城也是有几分体面的,他往来的那些官员自然也都不差,那些人给出的见面礼很少会有劣品,让宁云晋每次收礼都收得眉开眼笑。

不过正是因为那些东西太珍贵了,宁云晋反倒舍不得换成现钱,这次为了修建桃源洞,他贴了不少银子,结果清点下来,手头居然只剩下一千多两银子了!

按说这么多银子够普通人家吃穿嚼用一辈子了,但是宁云晋知道自己明年铁定要入学了,到时候私人开销肯定不小。

他太清楚自己了,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换句话说就是喜欢买单,到时候每个月要靠那点定例过日子肯定受不了,再有就是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宁府次子而已,享受的资源比不得嫡长子,虽然现在讲究财产诸子均分,但前提是父亲去世了兄弟要分家,那可还有好几十年呢,他可不想日后自己娶妻生子了,老婆孩子用点钱还要走公帐去看人眼­色­!

对宁云晋来说,赚钱是他迟早要列上日程的大事!

不过那些能赚钱的主意,而且是以他这种小身材能真正­操­作的生意,这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起来。

在他是阳澄的时候直到死都还没走出校园,那时候被家里盯得紧,他连打工锻炼的机会都没有,而再上一辈子,前半生都是发的战争财,后半生则是靠吃人孝敬,不需要自己­操­心。

宁云晋当年还算厚道,不像那些黑心的将领靠着喝兵血赚得盆满钵满,但是他会打仗,光靠每次打胜仗也能狠狠地赚上一笔,毕竟奉武族的那些贵族可是非常有钱的。按理那些战利品是应该要上缴的,但是那时候朝廷财政吃紧,就连八旗军的军备都经常迟发欠发,更别说是普通绿营的粮饷了,为了不引起兵变对于战利品这事朝廷上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以前他也看过一些穿越小说,可惜里面提到的那些什么烧玻璃、养珍珠、开银行、卖茶叶等最大众的手段是不用指望了。

目前在大夏,玻璃只是民间作坊的工艺差一点而已,贡品已经到了和现代几乎相同的程度,欠缺的只是各种艺术加工的创意;而大夏上下是以好玉为潮流的,珍珠这东西虽然女人们喜欢,但是不是上好的天然珠子是卖不上价格的;更可气的是户部和内务府已经分别开了全国连锁的钱庄,虽然目前只有兑换银票业务,但是已经有银行锥形,除非是皇帝授权,没人敢对这块伸爪子。

茶叶这一块倒是没完全被堵死的,不过中国的十大名茶已经齐全了,想要发财只能剑走偏锋,去找后世一些好喝却没被纳为贡品的茶叶产地寻找,可是宁云晋手头没人,即使他记得有几个地方产茶一时间也没办法运作!

把玩着腰上的玉香囊,宁云晋忍不住开始歪歪了,在大夏已经有赌石的风气了,要是自己有那些小说中的天眼,那可就是一本万利生意,再也不用担心缺钱用了!

宁云晋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想不出来主意也不会为难自己,照样吃好喝好玩好。

这日,已经快有一个多月没下雨的老天爷总算降了一点雨,虽然连地面都没完全打湿,可带来的云朵总算让天气凉爽了一些,他便兴致勃勃地回到庄子里游园。

宁家位于白云乡的这处庄子,是准备作为祖产的,周围这一片田地都被划为了祭田。

祭田,是既是被抄家也不会被查封的财产,当初宁云晋知道这片土地的面积有一百多顷时就忍不住咋舌。

真的是只有成为宁家子弟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宁家两代当家到底有多慎小事微,在永兴朝与天授初年那么激烈的政治斗争中,他们不但能升官进爵,而且还为后人打下了这么大一片家业,若不是之后被家族子弟拖累卷入了夺嫡之争,也不会落到最后衰败的下场。

以后的事情宁云晋现在也还不急着考虑,当他在花园中看到那一丛生长得格外茂盛的月季时,突然眼前一亮,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了主意。

“来人,去问问这花圃是谁侍弄的,给我把人叫来。”

“嗻。少爷,奴婢这就安排人去,这日头又开始晒了,要不您去前头亭子里歇歇吧?”翠香领了命令,忍不住关切唠叨了一句。二少爷的皮肤又白又­嫩­,要是晒黑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就你碎嘴,爷是男子汉,晒黑了才帅。”宁云晋板着小脸,摸了摸下巴自认帅气摆了个造型。

可惜他表情虽然严肃,但是配上那圆润的身材,怎么看都只是可爱而已,惹得小丫头们捂着嘴纷纷笑了起来。

如今宁云晋虽然还没配上长随,但是一个嬷嬷一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的配置是齐全的,他平时出门喜欢将人全部带着,显得浩浩荡荡地颇有气势。

翠香朝其中一个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笑嘻嘻地转身去找人了。

宁云晋蹲下身,朝着其中一丛已经开始结果的月季仔细研究。他数了数,确定上面一根枝上至少有五到九片叶子,而且枝­干­上的刺比开花的那些浓密得多,不由得怀疑这丛是玫瑰。

玫瑰这东西的作用实在很多,不过宁云晋被那些“从云南空运的鲜花”之类的广告误导了,总觉得是产自滇南那边,没想到在北京居然也可以种植。

他心中正啧啧称奇,却又忍不住盘算开来,当年他家老妈是个保养品DIY爱好者,不但会做胭脂花粉,而且还自己弄设备蒸馏过­精­油,而自己正是她的头号助手。无论在哪个年代赚女人的钱可都是一本万利的,要是能在京城附近大规模种植玫瑰,然后卖与玫瑰有关的各种保养品那可就发财了!

很快花匠就被请到了宁云晋面前,他大约五十多岁,皮肤偏黄,个子偏矮,­精­瘦­精­瘦的,一双手显得格外大,虽然穿得整齐,但指甲里还看得见常年侍弄泥土的污垢,几个小丫头都有些嫌弃的捂着鼻子避开。

花匠自称姓王,名成,等他见完礼后,宁云晋便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指着那丛植物问,“这不是月季吧?是不是只开一季?”

王花匠是个一辈子只和泥土花草打交代的,见到小主子有些局促,看到宁云晋穿得一身光鲜华丽,富贵逼人,更是怕污了主子的眼,双手不停在前襟擦着,紧张地道,“回禀少爷,是……这不是月季,是山刺玫。这花和月季像,而且开花的时候香,所以奴才自作主张特地种了一些。”

“别紧张,我没怪罪你的意思。”宁云晋倒是理解他的心态,并没有觉得那些动作好笑。

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只怕也和这花匠差不多,心中有一种萤火不可与星月争辉的感觉,对方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都说不出的尊贵,而与之对比自己像是粗鄙得不堪入目,即使入宫前已经学过一些规矩,也都只是像东施效颦般的可笑。

瞪了一眼望着王花匠偷笑的小丫头们,让她们注意收敛,他和颜悦­色­地问,“我找你来只是想问问这山刺玫京城附近多吗?”

听到小主子不是问罪,王成心中踏实多了。

宁云晋已经在庄子住了一段时间,都知道这位小主子是个和善好相处的,于是他连忙点头回答道,“回禀小少爷,这山刺玫附近山上多着呢,京城周围的话,西山、通化都有,每年春天开得艳着那,香味儿别提多好闻了。”

“那我如果想弄块地全部种这山刺玫,好养活吗?需要的银钱多不多?”宁云晋顿时兴奋了,仿佛看到金山银山朝着自己飞来。

谈到自己的专业王成多了几分底气,他掰着指头算了算,答道,“这山刺玫肥沃点的沙地都能长,又耐旱耐涝,不需要特地弄良田,少爷如果想大规模种植,可以收购一些荒地,只要种在向阳的地方就行,花不了多少钱。”

宁云晋心中乐开了花,“我想先种十顷,如果把这事交给你,能不能办好?要是你有那信心,本少爷就去找父亲将你要过来,跟着我­干­!”

一下子从方寸之间的花园到可以接收十顷地,而且听少爷的口气这只是开头而已,王成几乎被巨大的惊喜冲得头脑发晕,不过他到底是个实诚人,对挑担子有着本能的惶恐,犹豫地道,“少……少爷,若只是让奴才伺弄那些花和地还行,可是其他的奴才只怕办不好。”

宁云晋一想也是,这老王老实巴交的,买地什么的别吃了亏,这种涉及交易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那行,种植的地址和花苗都由你去选,买卖我另外找人来负责。”

看着老王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宁云晋严肃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实在是身高有限,“好好­干­,爷看好你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太急切了,对CP的一点悬念都不想保有呀,那我还是老实交代了吧,本文是帝王攻。文同学组织看好你哟,相爱相杀什么的才是王道。

小知识:月季很早就是中国的庭院花了,玫瑰因为只开一季,重视比较少,但是各地都有用它来吃的点心。这玩意是中国制造,然后又出口转内销的,中国北方有产地,不知道是不是云南玫瑰鲜花饼的原因,想到玫瑰不自觉就等同云南了。另外,目前花店能买到的大部分是月季。

0第19章

说晒黑了会比较帅,当然只不过是说笑罢了!

宁云晋这辈子可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培养成风流翩翩的少年郎,真要变成不符合大夏审美的黑美人一枚,第一个着急的人就是他!问完关于玫瑰的情况,他便带着人躲进了亭子里面。

茶水、点心伺候之后,宁云晋又着人送上笔墨,让­奶­娘代笔,挥挥洒洒的写了一封家书给宁敬贤,中心思想就是表示自己突然想买块地种花,银钱不用府里出,但是得找父亲要个下人,请求爹爹允许。

信送到宁敬贤手上,让他哭笑不得,为这儿子的折腾劲儿感到惊讶!

不过比起之前学食雕、挖山洞等等,种花这样的小事简直不值得一提——信里“一不小心”没有提到宁云晋想种花的面积。

宁敬贤只当儿子又有了什么歪点子,便也没太在意这件事。放下家书对着佩华吩咐了一句,以后王成跟着小少爷当差,重新给庄子安排一个花匠,就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宁云晋安排负责买卖这摊子事的人并不是府里的,而是他­奶­娘的弟弟甄万福。

甄万福是甄家的三子,还是个庶出的。虽然他口才好,为人机灵,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但是光是他出身这一点,基本就已经和家业无缘了。

甄家老爷只有一妻一妾,家里倒还算融洽,因此甄文秀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不错,见宁云晋正为挑选会做生意的人发愁,便大胆推荐了他。

宁云晋不太想使用宁府的人来管自己的生意,毕竟种花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发展才是大买卖,他想找个只忠于自己的人这样才放心,而自己­奶­娘家的人正属于这一范畴,于是便答应先见上一面。

甄万福是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今年才刚弱冠而已,却已经在家里帮忙做了五年事。被宁云晋考校的时候,他丝毫不怯场,说起买卖的事情更是头头是道,这让宁云晋对其十分满意,直接便拍板定了身契,准备上岗!

甄家姐弟原本只是想通过这“小”买卖搭上宁家二少的船,没想到反倒还成就了一番事业,当然这都是后话不提!

安排完关于花田的一系列事情,宁云晋便收拾包裹准备返回京城了。不是他不想继续在庄子待下去,而是宁云亭马上要过生日了,之后又有中秋节,他不得不离开舒适的桃源洞,回到京中受罪——还得热一两个月呢!

除了那些,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无名神功就要突破锻体这一层了,到那时容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这次从头练这无名神功,宁云晋心中一直十分忐忑,不过显然避开书中的禁忌做了之后,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似乎这本功法的特­性­就是在锻体这一层,练功者的身材会不由自主的发福,身体的经脉会被拓宽,一些暗疾和隐患也会渐渐地被温润的内力改善。

刚开始宁云晋发现自己胖了还以为是运动量太少,每天吃了就睡惹的祸,直到发现即使进行控制也没办法减肥,简直与上辈子一模一样,这才熄了心思,只是一门心思努力练功而已。

幸好四五岁的小胖子和十几岁的大胖子,简直不属于同一种生物!

小胖子那叫萌物,长得好的话胖点反倒更加可爱,但即使再好看的大胖子……咳咳,往事不堪回首,宁云晋表示拒绝回忆。

为了避免家里人当自己被掉包了,宁云晋决定这段时间就窝在宁府里,让自己的变化在家人眼前发生比较妥当!

天授十一年八月初一宜出行、入学

当宁云晋在马车里悠游自在朝着京城前进的时候,紫禁城中的各方眼睛不约而同地关注着一件大事——太子入学。

由于文禛非常重视太子读书这件事情,宫中上下自然也不敢马虎,甚至将专门供皇子读书的上书房重新修葺了一番。

上书房坐落在乾清宫门内的左侧南廊,共有五间房,门向北开。

现在在里面读书的只有文禛三个年幼的弟弟,众所周知,由于夫蒙卓明闹出的那些事情,皇上极其不待见这几个弟弟,因此上书房一直沉默得跟冷宫似的,一般人都不往这边靠近。

为了抬高太子的身份,文禛特地在早朝后亲自送太子鸿明去上书房拜师。他并没有让鸿明急着搬出乾清宫的侧殿,父子俩在乾清宫汇合之后,选择步行前往上书房。

虽然实岁还不满五岁,但是在文禛的耳濡目染下小太子已经有了几分威严。行动间他不自觉地模仿着文禛的姿势,板着小脸微抬着下巴,在杏黄|­色­的太子朝服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尊贵。

看着出­色­的儿子,文禛心里说不出的骄傲,见小家伙偶尔会不自觉地抿嘴­唇­,知道他对于到了上书房后要面对三个才华卓越的师傅,有些底气不足。

文禛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太子,笑道,“怎么,朕的太子怯场了吗?”

“才没有!”太子昂起下巴,高傲地道,“孩儿只是担心达不成父皇的期许,让父皇失望了。”

所以还是怯场了,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呀!文禛在心里暗笑,突然脑海中宁家父子手牵手的画面,仿佛鬼迷心窍一般转身握住了太子的小手。

金贵的太子从小没吃过苦,那双手拿过最重的东西只有毛笔,自然是光滑细腻,还带着幼儿特有的柔软,当然也少不了儿童的偏高体温——这可是八月。

父子俩首先的感觉不是去体会对方的手感如何,而是不约而同地感叹——好热!

当那炽热的温度顺着手心传到脑海之后,接着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爷俩就感觉浑身一僵,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天地良心,虽然太子从小就和文禛住在一起,对外宣称父子感情多么和睦,但是文禛光是忙着保住皇位,收拾前朝大臣、处理朝政这摊子事情就让他忙不过来,哪来那么多时间带孩子,三天两头去看上一眼才是常态,逗猫逗狗似的陪着玩一会都是很少有的事,牵手这种事情对两人来说都是新鲜玩意。

太子的僵硬与脸上的惊讶即使已经竭力掩饰,但是也让人一目了然——毕竟这娃还太小。

与之相比文禛则将自己的失态掩饰得完完全全的,他这些年在宫里提心吊胆过日子,还真是很少和人有这么近距离的亲密接触,即使他心里早就后悔,恨不得能将手心里那渐渐冒汗的小手扔出去,可也还是用极大的意志力强忍着没有付诸行动。

毕竟这可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牵他的手是为了鼓励他,而不是为了专门打击他的!刚牵手就放开,被宫人传出去后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鸿明,让之与自己并行,泰然自若地道,“朕见易成与他家二子就经常手牵手,像是这样显得亲密一些。想着你们二人年纪相仿,也会想与朕牵牵手,怎么你不喜欢吗?”

又是那该死的宁家二子!

鸿明之前脑中如同一片浆糊,无限循环着父皇和自己牵手了这一惊喜——即使他贵为太子,也只不过是渴望亲情的小孩而已。但是文禛这一句宁家二子将他的脑袋立刻砸得清明起来,脸­色­不由得十分难看。

“这么不习惯吗?”鸿明的脸­色­让文禛顺水推舟的“误会”了,他松开手笑道,“朕的太子也长大了,不像那小胖孩还是没断­奶­的小孩子!一会师傅们会考校你,可要好好表现。”

“父皇您放心吧,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鸿明恋恋不舍的望着文禛收拢到袖子里面的手,心中却在无限狂吼,只恨不得能对着自家父皇大声咆哮,自己绝对没有不喜欢,只是太惊喜了,求您再来一次!

他光注意自己的郁闷与失望,自然没发现松开手之后,自家父皇脸上一闪而过的轻松,只能心里暗自给那宁家二子的罪过又添上了一笔。

对小小的太子鸿明来说,宁家二子就像是天下父母口中那个最完美的别人家的小孩,从他懂事开始就不时从父皇、­奶­嬷嬷以及宫人们口中听说宁家二子做了什么事情,有多孝顺之类的,自己生为太子不能比他逊­色­!

鸿明也学着晨昏定省想要给父皇请安,可是天天起得比­鸡­早他实在坚持得很痛苦,因为自家父皇­精­力实在是太好了,明明他身为皇帝只要寅卯之交准备接见大臣就行,偏偏他每日丑时就起床锻炼身体。

自己身为儿子总不能等他锻炼完再去请安——那还不如不做这样的表面工程。一日还好、一月也行,可是坚持年复一年的天天丑时起床对渴睡的小孩子来说这实在是一种煎熬。

鸿明也是没有办法了,一心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摆脱天天请安的困境,又实在想压过那“别人家的小孩”一次,这才要求提前入学。

可怜的小太子还不知道,一旦开始读书虽然是可以卯入申出,但皇家学院可是全年只有五天假日的,以后的日子只会更惨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位亲留言说既然宁家已经是心腹了,为什么还需要拉拢?

实际上这是官场潜规则啊,即使贵为皇帝人家跟着你­干­总要图好处的。一般来说君臣之间是相互依存相互利用的关系。对皇帝来说越是要用的臣子越是要给予好处,一般就是娶别人家女人老婆/嫁女儿给他家、加官进爵和感情投资。前两个手段牵扯的利益太大,时不时的感动大臣用感情投资才是最好用的,这样大臣才能真正的肝脑涂地卖命嘛!

1第20章

宁云晋还不知道文禛无意的举动又给自己拉了仇恨,他一路悠哉缓行,等到回到宁府已经过了未时。

这个时间宁敬贤和宁云亭都还没回府,他便简单整理了一下外表,然后去给佩华这个名义上的嫡母请安。

翠香早就使人打听好,这个时候太太和巧昕小姐都在绣房做活儿,便让小丫头先去通报,这才带着宁云晋直接前去。

规规矩矩的给嫡母与姐姐请完安之后,宁云晋找了个椅子坐好,这才发现佩华的脸­色­有点不好,似乎因为什么原因心情不爽。

他眼睛在房里扫了一圈,立刻发现姐姐与佩华的绣品都搁在一旁,她们之间的炕桌上则放着一封信,估计在自己来之前她们正讨论信的内容。

宁云晋朝着宁巧昕挤眉弄眼,问道,“大姐,想我了没?”

“谁会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宁巧昕佯怒地瞪了他一眼,嘟嘴道,“一个人跑去庄子逍遥快活,若不是亭儿生辰,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哪有,云晋天天夜夜想着姐姐呢!”宁云晋嬉皮笑脸地站起身走到炕边,“我可是去做大工程的,姐姐过些日子一定要去看看,可凉爽了。弟弟还专门给你布置了一个房间呢,保准你喜欢。”

佩华勉强挤了个微笑,对宁云晋道,“老爷最疼哥儿呢,府里谁不知道。不过以后可不能胡闹了,规矩都得学起来。”

“怎么了,发什么事了吗?”宁云晋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不解地样子望向宁巧昕。

宁巧昕捂着嘴笑道,“老太太要回京了呢,她老人家最重规矩了,日后你要是犯了错,父亲都救不了你!”

宁云晋清楚的看到姐姐眼中闪过的幸灾乐祸,不过对象明显不是针对自己,因为她的话说完,旁边佩华的脸果断黑了几分。

他趴在炕桌上,望向那封信,“是来了家书吗?我要看。”

宁巧昕一把拍开他抓向家书的手,笑道,“你认得字吗,姐姐读给你听。”说着,她便拿起那份信一字一句的慢慢朗读起来。

宁云晋哪等得了她慢慢腾腾的诵读速度,挤到她身边一目十行的跟着一起看。

这封家信明显只是主信后面附的一页纸,是老太太亲手写的,内容并不长,上面只提到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老太爷将要调任直隶,老太太这次不随任,而是回京居住;第二件事就是让府里收拾收拾,在九月搬入新家迎接老太太。

一看完信宁云晋就知道姐姐为什么幸灾乐祸了,感情是知道佩华这太太的好日子结束了!

自从安平皇后崩了,佩华她爹又受过两次弹劾之后,这位宁太太确实消停了很多。不过她的安分只是相对的,对他们几个子女是一个样,对府中其他人又是另一副脸面。

这些日子她对宁云晋和宁巧昕不但和颜悦­色­,甚至关怀备至,就连对宁云亭这嫡长子也关心了很多。

宁云晋估计她是受了什么人的点拨,毕竟自己的年纪小还可以带亲,而宁巧昕总归是要出嫁的,没必要得罪,而宁云亭一看就是按照继承人培养的,在她自己没生儿子之前,与这位大少爷弄得太僵更不明智,因此这几年她就收敛了举动,一门心思想要生孩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她进府以后,府里就再没喜事传出来,连那三个姨娘也没有喜讯,宁云晋后来偷偷打听才知道,佩华对姨娘们像是防贼一样,摆明了是在自己有身孕前不给她们机会。

用通俗点的话叫做占着占着窝不生蛋。如果是在现代,防小三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可是封建社会,正室做这种事可是不贤惠的表现。

如今婆婆要回府了,她哪敢再做这样的动作。宁府虽然有二子一女,但是依旧不算子嗣丰盛,要是命中注定倒也罢了,老太太要是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脚妨碍宁家子嗣传承,只怕一个七出之罪就给她套在头上了,难怪佩华的脸­色­那么不好。

说话间有下人通报宁敬贤回府了,宁云晋连忙给佩华和姐姐行礼告退,一溜烟地朝着院子门口冲去。

宁敬贤习惯回府之后先到房间换掉朝服,他才进房门刚取下朝珠,就看到小儿子蹦跶到自己脚边,乐颠颠地给自己行礼。

虽然前几天才刚见过,宁云晋却表现得好像久别重逢一样,起身以后就拽着他的前襟,“爹爹,爹爹,云晋可想你了,爹爹有没有想我!”

宁敬贤被他逗乐了,“我可没看出你有多想为父,玩得乐不思蜀了吧!”

“爹爹你今天一定是眼神不好,没看清楚云晋对您的思念。”宁云晋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故作严肃道。

“有多思念呀?”宁敬贤笑问。

宁云晋假咳清了清嗓子,一口气报出一溜成语,“那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朝思暮想,卧不觉醒,魂牵梦萦,回程的途中云晋就已经望穿秋水,归心似箭了,马车轮子都磨小了一圈呢!”

“嗤,小弟你的嘴皮子可是越来越滑了呢!几天不见成语都知道这么多了!”宁巧昕在门口捂着嘴娇笑,忍不住调侃他。接着才走到宁敬贤身前,拧着帕子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不过脸上的笑还是怎么都止不住。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后如何得了!”宁敬贤忍不住在宁云晋的小胖脸上捏了一把,“瞧瞧,似乎又胖了,看来在庄子上是真的过得很滋润!”

“啊,少爷我没脸见人了!”宁云晋捂着脸大叫一声,等放下双手,满脸憔悴沧桑地道,“你们等着看吧,我要减肥!”

宁巧昕被他逗得噗嗤笑出了声,宁敬贤则点了点他的鼻子,“等你什么时候能不挑食再说减肥吧!每餐吃那么多­肉­,要不是咱们宁家还算富裕,可养不起你。要不,为了配合你减肥,咱们府里开一个月素斋。”

“那可不行!没­肉­怎么活呀……不,我的意思是阖府上下怎么能因为我一个人吃素呢!”宁云晋扭捏地道,不过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场了,再也装不下去,只得望着父亲和姐姐嘿嘿傻笑。

“得了吧,别在这里贫了,都下去吧!”被宁云晋一通Сhā科打诨,宁敬贤只觉得一天的劳累都没了。但是朝服穿了一天毕竟不舒服,他只想赶快换身衣服。

宁云晋扯了扯宁敬贤的袍子,好奇地问,“爹爹,是不是爷爷要升官了?是要当直隶总督了吗?”

“嗯!”宁敬贤点了下头,立刻又觉得不对,这个消息今天才传来小儿子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姐姐啊!”宁云晋指着宁巧昕道。

宁巧昕看到父亲朝着自己望过来,茫然的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姐姐刚刚不是给我读了那封家书吗?”宁云晋仰着小下巴,得意地道,“大家都说,天下总督直隶为首,当完直隶总督就要封阁拜相了。爷爷原本就是甘肃总督,又没犯过错,既然被调去直隶,肯定是当总督嘛!”

“小弟真聪明!”宁巧昕双眼瞪得浑圆,“我比你早看完信也没想到呢!”说着她扭头望向宁敬贤问,“爹爹,是真的吗?”

宁敬贤点了点头,脸上满是笑容,毕竟这也是宁家的喜事。不过转念他又立刻板着脸对儿女叮嘱道,“你们爷爷当直隶总督的事情圣上才刚下旨意,家里人知道就行了,不得乱嚼舌根,也不得骄傲自满,要是我听到你们到处吹嘘老太爷日后会封阁拜相的事,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

边说他边严肃地瞪了宁云晋一眼,毕竟宁巧昕一个千金大小姐出不了门,他只担心这人小鬼大的小儿子!

“知道了!我可不傻呢。”宁云晋皱鼻吐了吐舌头,为自己被小看感到不满。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宁云晋便告别了父亲和姐姐,回到自己的院子。平心而论,在他心里也是很想能见到宁陶煦的,这可是一个传奇­性­的老狐狸。可惜这位老爷子上次回京述职的时候,正赶上文禛去给他爹扫墓,没在京中,弄得老爷子也是在京里打了个转与宁敬贤见了一面,就追着圣驾出宫了,闹得宁云晋从小还没见过名义上的爷爷­奶­­奶­。

与靠着谨慎忠正在朝中当差的宁敬贤不同,宁陶煦可是混迹三朝,而且从一个普通人到现在官位越爬越高,没一点手腕是不可能的,宁云晋很想在他身边学上几招,为日后进入官场做准备。

虽然上辈子宁云晋也混的不错,可大部分都是在武将的圈子,靠的是自己能打、讲义气、有信义,可是他这三板斧在军队中很好混,等到打完仗回京之后,遇上京里那些说话都要拐几个弯的官儿可是着实吃了些苦头。

那时候自己位高权重吃亏了还可以靠着一力降十会报复回来,而且当时他交往的官员大部分已经是一二品的大员,老家伙们自持身份,还真有点怕自己这光脚的。

可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自己这次要从文官的底层往上爬,这可是与武官底层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宁云晋心里还真有点虚。如今身边有个现成的老师可以教导自己这方面的手段,因此宁云晋很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不用担心会有胖受啊,等到神功第二层就自动减肥大变活人了!话说,个人觉得小孩子五岁前还是胖嘟嘟的比较好看,全方位的萌啊!

2第21章

隔了一日便是八月初三,正是宁云亭的生日,毕竟他是宁府大少爷,生日自然颇受重视。

往年这个日子,府里都会摆上几桌,宴请宁家的亲戚朋友和宁云亭自己的朋友,还会在府上请个戏班子热闹一番。

可是今年宁云亭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想在外面的酒楼宴请书院的朋友,不想在府里折腾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宁敬贤说的,居然答应了他这个请求,弄得宁巧昕很是不快地给了他几天脸­色­,让宁云亭感到莫名其妙。

昨天宁云晋刚安顿妥当,就被宁云亭抓着诉了半天苦,也将自己这样做的理由说了一遍。

原来他今年将满十二岁,宁敬贤觉得他的年龄够了,上个月就将他送进了白鹿书院。

这白鹿书院不是官学,是永兴初年由八旗权贵出资兴建的,每年七月一日入学。书院聘请了好几位当代大儒,下午学习骑­射­和六艺中的其他技艺,时不时还有翰林会来书院讲学,可以说是京里教学条件最好的一所书院。

虽然这书院就读的第一要求就是在旗,但同样是旗人,这么多年下来,有钱的和没钱的,有权的和没权的,这些鲜明的等级差异也慢慢的出现了。

宁云亭刚就读一个月,虽然交了一些朋友,可实在是吃不准对方的底细。他觉得姐姐正在为明年大选做准备,带着一帮不知深浅的小子回家,即玩不尽兴,也怕惊扰了她,所以才提出要在外面宴请。

经他一说宁云晋才想起自己忘记了这件事,难怪宁巧昕最近做绣活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掐指一算,原本今年正是大选之年,可是因为太后驾崩要停一年,明年不正是姐姐出嫁的日子吗!

只怕老太太要回京里住也不光是怕来回折腾——天下人的共识直隶总督鲜有能当完满任的,还有给孙女儿做主,挑上一门体面的婚事之意思在里面,毕竟佩华是继室,可不会那么尽心挑女婿!

宁云亭得到了一天假期,很是意气风发。大清早的爬起来给宁敬贤请安,全家人陪着他吃了碗长寿面,接着就带着长随出门转悠了一圈,连中饭都没回来吃。

等到申时一刻左右他回到府中,接上打扮得光鲜的小弟宁云晋,一起前往宴请同学的酒楼。

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宁云亭很郁闷,“今儿去的都是我的朋友,你一个臭小子要跟着凑什么热闹!”

宁云晋嘟嘴,“看来你是不想让我帮你在姐姐面前说好话了!”

“你还说呢!”宁云亭一说起这事就憋屈,“昨天向你抱怨几句,居然还帮着姐姐数落我。”

“本来就是你活该嘛!”宁云晋嗤笑道,一点也不同情他,“你明明知道姐姐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门,本来就没什么娱乐,只盼着家里人过生辰能看看戏热闹一下,你还偏偏要取消。”

宁云亭心里委屈死了,“我还不是为了她的声誉着想……”

“说得好听!”宁云晋朝他吐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想喝酒,不敢在府里闹。看大戏的时候男女位置都分开的,哪会冲撞到姐姐!”

“你个臭小子!”宁云亭恼羞成怒了,捏着弟弟的小胖脸威胁道,“是不是想让我将你送回府去,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居然让你跟着。”

“我都给你送了礼,难道连一餐饭都不能吃!!大哥你可不要太吝啬了!”宁云晋挣扎着拍开他的魔爪,这厮最近骑­射­有长进,手劲也越发大了,捏得脸好痛。

“大哥,你完了,给我等着。我今天可是带着爹爹交代的任务来的!”

“任务?什么任务?”宁云亭好奇问。

“就不告诉你!”

笑闹间兄弟俩的马车也停在了一栋名叫迎宾楼的酒楼前,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宁云亭脸­色­不太好,望着小弟的眼神总有几分狐疑,不知道他说的任务是什么!

宁云晋却没事人似的端着小脸,看着像是尊贵逼人的贵公子,可惜脸颊上被掐出的两抹红痕让他平添可爱。

迎宾楼是京城最有名的一所酒楼,总共有三层,一楼是大堂,二楼都是雅间,三楼则需要预定才能使用,专门接待尊贵客人,一般人还订不到那里的席面。

文禛今天在宫里待得有些无聊了,便带人出了宫,在街上溜了一圈之后,要了二楼的一个雅间休息。

自从除掉了夫蒙卓明之后,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么提心吊胆,开始对宫外的世界好奇起来,经常抽空出宫看看京城的民生。

一边喝茶,他一边观察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此时正值申末,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朝着酒楼来的车马渐渐增加了。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小胖孩,文禛脸上带了几分玩味,“李德明,你瞧那娃儿是宁家老二吧?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德明瞧了一眼,回道,“那马车是宁家的,大点的少年只怕是宁家大公子。”

文禛看着那小胖孩背着双手,十分有派头的朝着酒楼走,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

迎宾楼的装饰十分气派,以深红为主体的木门,门楣上是一幅幅拥有吉祥寓意的雕花图,用是繁杂的纹饰连接起来。那些纹饰用­色­鲜艳大胆,木门的雕花与门楣上的雕花图都大面积的使用金箔进行装饰,不但十分抢眼,而且有种奢华的感觉。

在迎宾楼的正门前,门口站着一排穿着整齐地小二迎接,不过他们只一般只负责大厅的服务,像预定二楼以上厢房的客人自然有专门的人服务。

平常人很少见到这样大胆却出彩的装修,毕竟官家和大户人家会嫌太过浮华,普通人又没钱这样装修,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进门前都会仔细打量一番,可宁云晋却只是端着架子,对眼前的奢华装饰目不斜视——他以前来这里不知道吃了多少次宴席,自然没有一点好奇心。

宁云晋拿着腔问,“定的几楼?”

“二楼最大的雅间。”宁云亭摸摸鼻子快走两步和他并行,总觉得这味道有些不对,自己反倒像是弟弟的跟班似的。

看着一大一小走进了酒楼,文禛对李德明使了个眼­色­,“去让人打听看看,宁家这两个小子来这里­干­嘛!”

门边立刻有一个侍卫转身离开了!

宁云亭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总有种眼睛不够用的感觉。宁家虽然有钱却也不惯着子弟,他以前可从没在这样的地方吃过饭,今儿的宴席也是他报了人数之后,拿着宁敬贤的拜帖直接定的。

他边走边稀罕的打量着,为了看头顶上的水晶灯,上楼梯的时候还被跘了个趔趄,要不是宁云晋拉了他一把,就要五体投地了。

受了这么一次惊吓,宁云亭立刻老实了,摆回了他宁府大少爷的派头,边走边感叹道,“这灯可真好看啊,挂在头顶上又漂亮又亮堂,要是咱家也能装上就好了!”

“想得美!那要花多少银子呀,这东西保养可麻烦了,而且还难清洗,爹爹才不会答应弄这破玩意。”宁云晋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又不是花你的银子,你这个小抠门的!”宁云亭吐槽道。

宁云晋一本正经地道,“要开源节流懂不懂!这东西华而不实。你自己数数一盏灯得花多少水晶,要是只为了亮堂一点,多的是法子,花这么多钱根本不值得。”

水晶灯这玩意是最近才从洋人那里传来的工艺,但是这年头可没有人造水晶,使用的都是天然水晶。就算水晶比不上玉器的价格,但是一盏灯的造价也是贵得吓死人,宁敬贤要是将这玩意安在家里,转头就会被人参上一本。

“法子,你又有什么法子。”宁云亭恨得牙痒痒地伸手拽了拽他的小羊角辫。

“臭大哥快放手,不要弄乱我的发型!”宁云晋一掌拍开他,气恼地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两人笑闹着走进宁云亭定的大雅间,那雅间在走廊的最里面,摆放了四个席面仍旧显得空旷得紧,旁边还设置了一圈座椅供喝茶聊天,已经有点现代豪华包厢的感觉。

白鹿书院下午申末才放学,赶到这边还需要点时间。宁云亭便招呼着宁云晋坐好,紧张兮兮地叮嘱他不能在酒宴上捣乱,害自己在同学们面前丢了面子。

宁云晋对他的叮嘱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挑着几上的点心试味道。

服务这个雅间的小二为两人一人沏了一杯茶,动作熟练而轻巧,放好茶杯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一边。

雅间的小二服饰明显的比楼下小二穿得好,身上是上等蓝­色­棉布做的衣服,个个相貌清秀,年龄都在十五六岁的样子,比普通人家的儿子都体面。

至于三楼的那些小二就更不得了了,不但长相出众,能说会道,还有一手好才艺,号称能让客人有最舒适的服务。宁云晋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这迎宾楼的服务理念还真够超前的,让他有点怀疑这老板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雅间外有人敲门。宁云亭朝着小二点了点头,门打开,一个身着青­色­便服打扮的男子站在外头。

“宁二公子,我家老爷说与你相识,即是有缘在迎宾楼又遇上了,想请你过隔壁雅间叙旧。”

宁云晋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家老爷是谁,我认识吗?”

男子表情怪异地望着宁云晋道,“我家老爷说是你姨夫……”

“哦,那倒是必须前去拜见!”宁云晋连忙站起身,顺手拽着满脸疑问的宁云亭,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那男子连忙拦住两人,“我家老爷只请了宁家二公子一人。”最后两个字他读得特别重。

宁云晋满脸不解地望着他,“既是我姨夫,自然也是我哥哥的姨夫,我兄弟二人当然要一起去拜见长辈。”

男子不知该如何劝阻,只得看着他拖着宁云亭走进隔壁雅间。

宁云亭首先看到的是挡在门边的李德明,即使穿着便服,太监的气质还是很好辨认的。要知道寻常王府都不能配置太监,他虽是个实诚人,却也不傻,在心里将母亲姐妹嫁的人转了一圈,立刻就想到了最有名的那个。

口胡,这哪是姨夫,是皇上啊!

宁云亭只觉得小心肝抖了三抖,接着便看到了更让他头晕目眩的一幕,自己那胆大包天的弟弟居然行过礼之后就开始Сhā诨打科胡说八道了!

“姨夫,今儿个您可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比前些日子更容光焕发一些。今儿个真是赶巧了,若不是我大哥生辰,还遇不上您!”

边说着宁云晋蹬蹬跑到呆立在门口的宁云亭身边,一把将他拽到了文禛桌前,“这是我哥哥,您见过没?笨哥哥,还不快给姨夫请安。真是个呆子。”

宁云亭看着皇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内心忍不住尖叫起来,小二,你这是要­干­什么,皇后可是刚刚驾崩,你还夸人皇上容光泛发……爹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宁家,居然没管住小二,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将文同学拉出来溜溜,接着小二要开始进入神功第二层,步入减肥的节奏了!

3第22章

文禛今天头戴白玉冠,手上拿着把玉骨扇,穿了一身雪白的袍子,袍面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他本身就外貌不俗,这一打扮自然让他显得格外英挺出众,看着有种低调的奢华。

光是看脸­色­自然看不出文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去宁家庄子的时候看着还是瘦了一些。

文禛盯着小胖孩足足有十息没有说话,看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懵懂天真的样子,这才说服自己是多疑了。

他相信宁敬贤那样的谨慎­性­子应该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小胖孩,毕竟被小孩炫耀出去并不是好事。他对自己这种打量人的视线更是信心十足,就连那些面圣的官儿都抗不过十息,更不要说一个小孩子了。

宁云亭见皇上盯着小弟久久不说话,他上前请安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被那诡异地气氛惊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总算皇上突然将手中的玉骨扇打开,脸上露出了一抹正常点的笑容,宁云亭知道这是警报解除了,连忙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

“学生宁云亭给……您请安了!”宁云亭可没有小弟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喊姨夫,又不敢暴露皇上身份,值得含糊的飞快略过。

趁着文禛的注意力被大哥请安的举止吸引,宁云晋偷偷地挑了下眉,想诈小爷可没那么容易,一没有那身龙袍加持,二没有仪仗和皇宫大殿加状态,区区十息而已他还是不会露馅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历过四十岁的皇帝之后,再看到这个二十岁的感觉简直和蔼可亲多了!

他正腹诽着,那厢文禛受了宁云亭的礼之后,已经让他起身,“是个懂事的,看你行事颇有乃父风范,可不像你弟弟似的没规矩。”

宁云亭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结巴地为小弟辩解道,“弟弟还小不懂事,请您恕罪。”

“朕……真还会和他个小孩计较不成,今天既是你的生辰,又是第一次见面,这东西就送给你,权当见面礼吧!”说着文禛褪下一串玉佛珠,朝着宁云亭递过去。

宁云亭又惊又喜,双手捧着那串珠子连声道谢。

文禛瞥了一旁的小胖孩,发现他正眼巴巴地望着宁云亭手上的那串珠子,顿时乐了,“怎么,你也想要吗?姨夫上次可已经给了你见面礼咯。”

宁云晋看似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才没有呢!云晋可不是贪心的人,姨夫不能瞎说哦!”

文禛见他眼带渴望的望着哥哥手中的礼物,饶有趣味地诱惑道,“说实话姨夫有赏!”

宁云晋哀怨地叹了口气,带着几份烦恼道,“父亲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可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云晋真的不想要,只是看看而已。”

文禛有些吃惊,在关于宁府的密折里,这小子可不是一般喜欢那些黄白之物,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真的经受得起诱惑,可见宁府的教育还是不错的——他还没想到五岁小孩就能拥有超越影帝的演技,而且还是未来的自己锻炼出来的!

他含笑对宁云晋点了点头,两指夹着另一串珠子笑道,“那看来我这份赏可以省咯!”

宁云晋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手转了一圈,直到拿着珠子的手缩回袖子,脸上交错地闪过渴望、懊恼,接着扭捏地掰着手指,小声支吾道,“其实父亲还说过,长者赐,不敢辞。姨夫真要赏给小子,云晋也不敢推辞的!”

他这小模样让房间里的侍卫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文禛更是在惊讶之后露出了近日来最开怀的笑声。

唯有宁云亭望着跟人一起傻笑的弟弟,恨铁不成钢之余,心里拔凉拔凉的,父亲知道肯定要生气,这可是丢脸丢到皇上面前了。

“要想得赏也容易。”文禛又将那玉佛珠拿出来在宁云晋面前晃着,“听说你最近开始学认字了,正好今儿又是你哥哥的生辰,要是你能一口气说出十个祝寿的成语,这串珠子就赏你了!”他才刚看过关于宁府的折子,自然很清楚宁云晋最近的爱好之一。

宁云晋喜滋滋地道,“既然是姨夫考校,小子自然不敢推却。”说着,他背着小手学那老学究的姿势,迈着八字慢腾腾地走到宁云亭面前,双手抱拳作揖。

他这举动自然又惹得房间里一阵笑声,宁云晋却似乎没有察觉一样,眉头皱着,等他站直身体,嘴皮一张一串成语就出来了,“祝大哥福如东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笑口常开,身体健康……子孙满堂……十全十美……松鹤长春……”

“寿比南山,春秋不老!”

前面的五个都很顺溜,越到后面就越卡壳,他说一个掰一个手指,等宁云晋最后两个说完房间里已经一片哄笑声,而被祝寿的小寿星则脸都涨红了——是窘的也是气的,谁叫他没自家弟弟那么厚的脸皮呢!

文禛乐不可支,只觉得今天出宫光是为了笑这一会儿就不亏了!他到真是确定这混小子不是针对自己了,这孩子就是这么贫嘴可乐,只要倒霉对象不是自己,还真是个开心果!

抱着美好的误会,文禛将那串珠子塞到宁云晋手里,笑道,“好了,算你过关,这串珠子就赏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不学无术,以后姨夫还要考校你。回头让你父亲多教你一些学问!”

“多谢姨夫!”宁云晋捏着珠子,小脸笑得灿烂,仰着头眼睛闪闪发亮,“姨夫,一会哥哥这个寿星要请吃晚宴,您要不要赏光,跟我们一起……”

和皇上吃饭!!!!!!

宁云亭惊得都快跳起来,幸好文禛摆了摆手拒绝道,“不了,你们玩吧,姨夫要回……家咯!”

说着文禛摇着扇子朝着门口走去,宁云晋和宁云亭跟在他身后恭送。

刚出雅间的门,他转身和蔼可亲地在宁云晋头上揉了揉,“不用送了,你们忙去吧!”

望着他逍遥自在渐渐下楼的背影,宁云晋捂着头发欲哭无泪,他的发型还是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少一点,实在熬不住了。

话说大家强烈要求加更,可素最近有心无力中,因为家里新房最近装修,现在正是收尾的时候,想中秋能搬家呢!~~o(&gt_&lt)o~~我现在连入V的三更都木有攒出来。实在不好意思了,等忙完会勤快更新的!

4第23章

文禛心情舒畅地离开了,宁云晋心里也很得意。他知道文禛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高大全浑身是礼教宗法的人,最喜欢用的臣子就是有弱点的人,自己从小给他留下贪财却取之有道的形象,对日后当差只会有好处!

他对自己今天面圣的表演十分满意——除了头发被弄乱这点瑕疵之外,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宁云晋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对着文禛贫下去,现在文禛只不过是看着自己年纪小,不与自己计较而已!

可一想到能毫无忌惮的这么跟文禛说话,偶尔还能偷偷讽刺他两句,也就这一两年美好时光而已。等到满了六岁自己要再敢这样做,就算宁敬贤再疼爱自己,只怕也要上家法了!

这么一想他就有种享有优势不用,乌龟王八蛋的感觉,那也太吃亏了——绝不是自己的作风!

直到看不到文禛的身影,宁云亭才狠狠地舒了口气,他在宁云晋肩上拍了一把,虚弱地道,“哎呦,吓死我了,刚刚和那位说话之后腿都软了。”

“有什么好怕的?”宁云晋嘿嘿笑道。

“你……哼,算了,不跟你说,没断­奶­的臭小子!”宁云亭看他那嬉皮笑脸无所谓地样子就生气,他威胁道,“反正你今天做的事情,晚上我会给你告诉父亲。”

“切!我才不怕呢。”宁云晋毫不在乎,他朝着宁云亭勾了勾手指,“低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宁云亭很想不理他,可是又忍不住好奇他说的是什么秘密,心中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弯下了腰。

“大哥你真笨。”宁云晋在他耳边小声道,看到宁云亭脸­色­一变就要对自己动手,又连忙在他腰上抓了一把,小声道,“他说是姨夫,咱们就当他是姨夫,有什么好怕。”

宁云亭站直身,脸­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忍了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两只手,一把抓住宁云晋本就被文禛弄乱的羊角辫往外一扯,恼羞成怒地道,“就你人小鬼大。”

“疼疼疼,放手啊大哥!”

这么一折腾,宁云晋出门前­精­心梳理出来的发型终于完全见不得人了。

他们所在的包厢配置了四个小二专门服务,听到宁云晋叫人帮忙梳头,其中一个立刻要去找木梳与镜子。

宁云晋想了一下,觉得在这雅间梳头还是不好,大哥的朋友就快到了,要是进门看到自己在梳头实在显得太过失礼。

他只得气鼓鼓地瞪了宁云亭一眼,去小二哥们的休息间找人帮忙梳头去了。

带宁云晋去梳头的是之前为他们倒茶的蓝衣,他略带歉意地道,“小爷,奴才们的地方有些乱,您别介意。”

宁云晋眼珠子一转将房间的情况收进眼底,这休息间大约三个平方,里面就放了个梳妆台和几张椅子,应该就是让二楼的这些小二整理仪容和稍微休息一下的。

现在正是酒楼忙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这条件比他想象中好多了,宁云晋便直接坐到了梳妆台旁的凳子,笑道,“这儿也还不差,你们老板倒是体恤你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爷,我叫青衣,能进二楼的都赐了青字。”青衣边取出一把檀木梳子,边道,“我们老板是好人呢,还让人教我们习字。”顿了顿,他问道,“爷,您想梳成什么样子?”

宁云晋对着镜子左右瞧了瞧,也想不出来什么发型,便吩咐道,“就是之前那个样子,你会吧?”

青衣点了点头,先帮他把头绳解开,然后抓起一缕头发轻手轻脚的梳理起来。

宁云晋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只留了米粒长,看着­干­­干­净净的,上面居然连个茧子都没有,这可不是穷人家的手。

青衣看来很善于伺候人,他的动作轻柔熟练,倒是不比府里翠香的差,很快就给宁云晋梳出了之前的发型。

宁云晋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梳妆台下的抽屉,站起身离开房间。他注意到,在关门的时候青衣在门上拨弄了一下,发出了极其轻巧的机关合拢声,若不是宁云晋神功有成,最近越发的耳聪目明,差点听不见。

他回到雅间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四张桌子都已经坐了不少人。

宁云亭坐在靠窗靠左的那一桌,正兴高采烈地和身边的人说话,他那一桌已经坐了九个人,只有他身边的位置空着。

主人坐下了,在雅间的门口却站着一个比自家大哥略大几岁的少年帮忙迎客。

那少年长得十分俊俏儒雅,嘴角微微含着一抹平淡的笑容,但却让人感觉笑并没有传到心里,用专业后世的术语这人属于忧郁花美男。

少年身穿一件七成新的靛­色­袍子,头发用一根桃木簪固定,若只单看外表他和普通书生没什么区别,宁云晋却发现他袍角下露出的布鞋却是半旧的,甚至有些地方泛白。

忧郁、家里条件不好,却能就读白鹿书院,宁云晋心里有底,大约知道这人是谁了。

少年看到宁云晋之后表情有些吃惊,但是那抹吃惊掩饰得很快。他殷勤地走到宁云晋身边,蹲下身问道,“您是二少爷吧,没想到大少爷今天把您也带来了,快快这边请。”

他蹲下身后视线几乎和宁云晋平行,让他可以清楚看到少年长着一双过于幽深沉静的眼睛。宁云晋端着下巴,无视他伸过来的想牵自己的手,快步走到宁云亭身边。

他在正高谈阔论的宁云亭背上狠狠打了一下,“大哥!”

宁云亭疼得呲牙,“你这个臭小子,是在报复我么!”

桌上的人看到他的表情都哄笑起来,宁云亭右手边一个身穿白袍,摇着扇子,自命风流的少年调侃道,“云亭,这就是你家那宝贝弟弟吧,终于见到你舍得带他出来了啊!看着是个有福的啊!”

他一说完桌上的其他人都朝着宁云晋挤眉弄眼,胖胖的,圆圆的,可不是有福!

“多谢这位哥哥夸奖!”宁云晋也不生气,对那少年拱手见礼,然后笑嘻嘻地道,“有福气也没用呀,可比不得这位哥哥。”

一人起哄问道,“为什么呀?”

“有福气又当不了美人。”宁云晋苦着脸道。

又一人笑着问,“那你是觉得这位哥哥是美人咯?”

宁云晋嘻嘻笑着,见桌上的人都等着他回答,倒也不卖关子,“那当然!”

那少年得意地将扇子一手,往手心一拍,“这么小就有眼光,不错,不错。”

宁云晋将视线移到他腰上,接着道,“都说美人细腰嘛,这位哥哥自然是美人!”

他这话一说完,那少年呆了,然后小脸顿时有红有白,其他的人则大声哄笑起来,其中坐在下首那个微胖的少年,还不时喊着,“美人,美人儿!”

“没礼貌!”宁云亭憋着笑在宁云晋额头敲了一记,教训道,“还不给你楚灵哥哥道歉。”

“道歉?”宁云晋眨巴着眼睛,脸上满是委屈,“我哪里说错了?”

“哪里都没错!”

“对,别听你哥哥的。”

那楚灵倒也缓过气来了,不过却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后悔不该逗这小豆丁。

要说这一桌上相貌丑的还真没有几个,但是长得最好的就是这个楚灵。他的身材瘦弱,腰比女儿家还细,偏偏名字又叫楚灵,平日里书院就有人拿他打趣,说是古有楚灵王爱细腰,今有楚灵细腰。

他自然不相信宁云晋这么小就知道楚王好细腰的典故,又还知道自己的姓名,只当是巧合罢了,一口气只能憋在心里。

笑闹声中宁云亭将桌上的朋友一一介绍给宁云晋,宁云晋记得最清楚的是其中那个微胖的少年叫做穆丹书,另外一个闹腾得最凶的叫霍锦闵。当桌上的人介绍完了之后,宁云亭才提到刚刚引他过来的那少年叫宁云鹏。

在他们进行介绍的时候,宁云鹏就云淡风轻的静静站在一旁,颇有一番气度,但是宁云晋多留了几分心思关注他,也就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慨与不甘。

宁云亭为他介绍完这桌的朋友之后,又带着宁云晋去其他三桌转了一圈。光只是听那些少年们的名字,宁云晋就发现四桌的人是如何划分的了!

宁云亭所在的这桌多是他在白鹿书院玩得好、气相投的朋友,靠窗的另一桌则为旗中九小姓的子弟,而另外两桌则是其他在旗的朋友与家学中的亲戚。

这一点,从那两桌已经坐满,只有九小姓那桌还有空位可以清楚看得出来——毕竟地位越低到得越早是永远通行的规矩。

趁着又有两个少年进入雅间宁云鹏上前迎接之际,宁云晋拖着宁云亭让他弯腰,小声问,“大哥,你怎么不去亲自迎接啊?”

“都是兄弟朋友,不用那么客气的。”宁云亭大大咧咧地道,“再说还有云鹏帮我呢!”

“那座位都是他帮忙安排的?”宁云晋眯着眼睛问。

“嗯。”宁云亭浑然不觉弟弟语气中的怪异,满意地道,“要说还是云鹏厉害,我都没特意说,就安排得这么合我心意。”

宁云晋舒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看来他还有点意思?”

宁云亭被鬼­精­灵的弟弟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宁云晋却不肯理他了。

正好这时候,又有一少年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进来。这人兄弟俩倒是都认识,是两人的表兄弟——瑾亲王长孙宗正鸿辉。

都是亲戚倒是不用客套,三人亲密的见过礼之后,宁云亭只顾着与鸿辉说话。宁云鹏便尽责的引着他们两个朝着座位走去。

宁云晋见自家笨大哥完全没发现鸿辉将要被带去旁边九小姓那桌,他牙疼般的嗦了口气,快跑两步,一把抓住鸿辉的手道,“大表哥一路来累了吧,我哥也真是的,一点也不知道体恤,快请坐。”

鸿辉今年十一,家里宠得紧,也是个懵懂的,被宁云晋一拉扯便也笑嘻嘻的应了,顺势坐在了宁云亭左手的那个空位。

宁云亭只觉得哪里不对,却见弟弟已经坐上了旁边那桌的空位,在他心里两个都是弟弟,都是亲人便也没有多说,开心的接受朋友们的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不好意思。

发现好多亲在担心恋童的问题,不用烦恼啦,在小二15之前都是正常感情。现在文爹对小二就是看到朋友家小孩可爱,忍不住想戏弄的怪蜀黍心态而已。看到亲戚朋友家乖巧可爱的胖娃想摸两把,这种心态应该很多人都有吧,当然,如果是熊孩子就受不了了。

5第24章

宁云亭的这次晚宴可谓宾至如归,足足上了满满地一桌,忙得他们雅间中伺候着上菜的小二们浑身是汗。

膳前的­干­果蜜饯饽饽类就有怪味桃仁、椒盐腰果、琥珀杏仁、金丝蜜棠、原汁板栗、酥盒香脆、黄桥烧饼、仿膳寿桃。前菜有五味,珊瑚白菜、五丝黄瓜、蝴蝶虾片、陈皮兔­肉­、卤味拼盘。

其中大菜都是迎宾楼的招牌菜,有昆仑麻鲍、一品鹿筋、燕窝口蘑鸭丝、肥­鸡­拆肘子、佛手鱼翅;更有如绣球­干­贝、凉山麂子、四喜扣­肉­、炒龙须丝等小菜。

显然宁府来点菜的人知道来的都是一帮半大小子,不但战斗力强,也都是好­肉­食的,点的菜极合心意,吃得一个个油光嘴滑,等到最后小窝头和豌豆黄两味点心上来的时候,都已经一个个捂着肚子直嚷吃不下了。

酒宴上每个人都分到了一杯水酒——连宁云晋都不例外。

这酒也不是寻常的酒,是迎宾楼最有名的碧涛酒。这酒的劲头不大,最适合少年人和女子喝,要宁云晋说就是味道比较浓的米酒,可是架不住它的名气大。

毕竟当年这酒可是得了唐太宗的一句赐诗:蠕渌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

一帮皮小子们喝了点酒也就将平日里的规矩暂时放在一边,可劲的闹腾起来,甚至还附庸风雅的玩起了行酒令。

等到他们吃完这顿饭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除了宁云晋之外,每个人都有些微醺,是被各自的长随搀扶着走出迎宾楼的。

这次酒宴算是宁云亭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进行社交,看得出宁敬贤是给足了他面子,回去的路上他还在路上嘿嘿傻乐,抓着宁云晋说自己的兴奋心情。

两兄弟刚进大门,守在门口等着的福安就迎了上来。

一听福安说宁敬贤要他们回府直接去书房见他,宁云亭就有些脑子发懵,他是传统中国式儿子,对于见父亲总是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

穿行在府中的走廊,夜风轻拂,宁云亭的酒也醒了不少,他有些不安地拽着弟弟问,“你说父亲这么急见我们是为什么?要不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吧,满是酒气见父亲总归失礼。”

宁云晋只喝了几杯酒而已,比起被灌的寿星清醒多了。他早知道宁敬贤的目的,却坏心地故意不说,一把拽着宁云亭道,“父亲叫咱们去就去呗,你担心什么。”

他俩到书房的时候,宁敬贤正在练字,见到儿子到来,他仿若未觉。直到两人请完安,行过礼,他笔下的字刚好写完,才将笔放下。

“如何,今天的安排可还满意?”宁敬贤先望向大儿子,“这是喝了不少酒吧?”

“多谢父亲安排,让您费心了!”宁云亭兴奋得脸更红了,有些羞涩地道,“他们说今儿个是我生辰一个劲的灌我,不过孩儿谨记父亲说过的,君子饮酒当率真量清,不可酩酊大醉失了德行。孩儿看到宴上有人已经喝得过量,便叫停了。”

“看你口齿也算清楚,应是还记得为父教诲。”宁敬贤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并不担心大儿子不听话,或许云亭不够圆滑,但是自己说过的话却是从不敢忤逆的。

他又望向乖乖站在一边的小儿子,笑问,“你说要帮为父去鉴定云亭的朋友,也说说看今日的感想吧?”

宁云亭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望着弟弟砸吧着嘴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小子说的任务居然是这个!

“父亲,回话之前孩儿还要问大哥几个问题。”宁云晋对着宁敬贤甜甜一笑,见他点头便知道自己得到了许可。

宁云晋望向宁云亭,一本正经地问,“大哥,请问今儿云鹏帮你迎宾,是你自己要他帮忙的,还是他主动提及的?”

宁云亭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过迫于父亲的威压,想了想老实回答,“好像是我自己说要他帮忙的。”

宁云晋眯了眯眼睛,“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宁云亭回忆了一下便道,“那日下课后我正在写请柬,云鹏见我忙不过来便来帮忙,还问我找了人帮忙迎宾没有,我便主动请他帮我了……”

感觉到父亲与弟弟投来的眼神,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宁云晋又问,“那大表哥要来的事情,云鹏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宁云亭肯定地道,“给鸿辉的请柬还是他帮我写的呢!”

见弟弟满脸不赞同地望着自己,他小声地支吾道,“毕竟是要送去亲王府的帖子,云鹏的字写得比我好……”

宁云晋叹了口气,望向宁敬贤,“父亲,孩儿问完了。”

宁敬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宁云亭一眼,这才对他道,“那便说说看你对今晚的看法吧!”

“哥哥的这些朋友除了那楚灵、穆丹书,其他的都是可往来却不可深交,尤其是那个霍锦闵,大哥最好是能远着他一点……”

“凭什么!”宁云亭一听小弟说好友们的坏话,也顾不上宁敬贤在场,怒气冲冲地打断。

宁敬贤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二,给你大哥仔细说说吧!”

看着宁云亭瞪圆地眼睛里水雾氤氲,宁云晋还真不想当这个坏人,可该说的还是得说,“那楚灵虽然看似自命不凡,像是个轻浮的人,可是他即使出了糗也不介怀,被那些人起哄也不记恨,说明他的心胸十分宽广,对朋友也真诚,是个坦荡的人。”

见宁云亭的情绪松缓了一些,宁云晋又道,“那个穆丹书虽然是个爱闹的,却并没有针对哪个人,也没有说些侮辱­性­的话,说明这个人还算表里如一,只不过是天­性­如此。而且他在那桌是除了鸿辉表哥身份最高的,被云鹏安排到下席却也没生气,看来也是将哥哥你当成朋友了。”

“你让他坐末席!”宁敬贤吸了口气,像是牙疼般的呲牙。

这穆丹书家里可不是一般人,他爷爷穆哈托原来虽然只是从一品,但却是最受皇上信任的九门提督。老爷子去世之后,穆丹书的父亲成了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同样是天子近臣,说起来穆家比起宁家还要显赫一些。

宁云亭被他瞪得有些心虚,缩了缩脖子,支吾着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小声道,“都是朋友,坐在末席也没关系吧!”

“大哥若是要与我同桌,末席应该我坐的。”宁云晋摇头道,他知道穆丹书那小胖子只怕是受了体型拖累,以前他也没少受这种歧视,挖心掏肺对人好,别人却还是远着自己,这么想着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对这胖兄弟同命相怜的感觉。

宁敬贤一听对宁云亭又狠剐了一眼,恼怒地道,“他还­干­了什么!”

宁云晋无奈叹气道,“大哥将主宾位置留给我了,鸿辉表哥差点被云鹏引到旁桌去。”

他的话刚说完,宁敬贤就在桌上狠狠拍了一记。他怒道,“平日里没教你这些吗?”

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宁云亭不自觉地朝着宁云晋靠近了几步,委屈地道,“我也知道主宾次宾这些,也知道鸿辉身份尊贵,可是今儿个是真一时没想到而已。我就是想到,今天来的都是玩得好的兄弟朋友,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

“等会再收拾你!”宁敬贤哼了一声,望着宁云晋道,“你继续说。”

“哥哥那桌其他的好朋友……”宁云晋着重了一个“好”字,才接着道,“他们看着都十分开朗活泼,这样的人确实容易交好,可都容易浮于表面。整个晚上他们几个都聚在一起,即使有别桌的人来敬酒,也都拿着架子,对于家学中的人更是不理不睬,特别是那个霍锦闵,他不但对自己人说话刻薄,对其他人更是过分。”

“他那是风趣……”宁云亭不甘心地小声反驳道,但在宁云晋平静的视线下渐渐地又心虚了。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道,“你只是与他们相处这么短时间而已,又知道些什么!”

宁云晋仰着头道,“哥哥明明教过我,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他们这样看人身份下碟子,抱团交往,就是小人比而不周。”

宁云亭被他堵得无语,只得垂头丧气的望着他。

宁敬贤双手合拢沉吟了片刻,这才望着宁云晋问,“那你觉得云鹏又如何!?”

“这人有点意思!”

宁云晋忍不住笑眯了眼,知道父亲从之前自己说的话中已经听出了问题。他慎重地道,“这人对宁家应该就是所谓的双面刃了,用得好宁家可以因为他再有一旁支得到辉煌,用得不好只怕宁家会因他而生祸。”

“具体说说看。”宁敬贤问。

宁云晋想了想道,“这人颇有一些荣辱不惊的味道,做事也还算稳重,可是观他行事却有些意思。他对哥哥只怕是心情有点矛盾,一边尽心尽力帮忙,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要使绊子。”

“小弟你别胡说!”宁云亭这下真怒了,“云鹏从小到大一直帮我,这次去白鹿书院也是他引着我熟悉环境。你再这样,大哥可真生气了!”

宁云晋撇嘴道,“那你说他为什么明知道鸿辉表哥和穆丹书身份尊贵还要那么安排!?你可知道,今儿要是真让大表哥坐到别桌去了,回头瑾王府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这门亲戚还要不要了?”

他皱鼻道,“幸好当时给我留的是你左边的位置,让我将大表哥拉去了那个主宾座,要不可就麻烦大了!”

宁云亭急的小脸通红了,“兴许是云鹏一时没注意而已!”

“骗小孩呢!”宁云晋朝他吐舌,“早先姐姐学管家的时候我也跟着听了,冯管家就说过,迎宾的人得将位置早早背熟,主人家也得心中有数。你看他今儿帮你迎宾的时候,其他人可都是规规矩矩没出半点差错,说明他是知道该怎么做的,怎么偏偏到了大表哥这里就出了问题!?”

宁云亭被挤兑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那点酒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虽然是个实诚人,但是也不笨,只是有时候不会转弯想不到那么深远,又太过相信宁云鹏了一些,如今被宁云晋这样一点出来,他也察觉到了一些其中的弯弯绕绕,顿时今日所有的喜悦都不翼而飞,只剩下满满的失落。

看着大儿子沮丧的样子,宁敬贤也不想落井下石,他对两人道,“你们两个下去休息吧!云亭,你先好好想想今天有哪些地方不对,三日后我再问你的想法!”

听到他赶人,两小自然乖乖的行礼离开,望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宁敬贤忍不住叹了口气,两个儿子一个太实诚,一个太­精­怪,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了,真是做父亲难,做个好父亲更难呀!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规矩教了,但是一时半会还是会拐不过弯的,云亭哥哥是个老实孩子。话说这篇肯定慢热了,咳咳,总不能小二一重生就开始不停地蝴蝶吧,总要慢慢的从身边人的命运开始扭转。

小知识:

1、排座次是中国文化中极其重要的环,尤其是吃饭开会最讲究了。中国圆桌的排位正对大门的是主人,主人左手是主宾,右手是次宾,主宾之下是三宾,次宾之下是四宾,末席一般是年龄最小位置地位最低的人或者是主人的陪客坐的,用来上菜。

2、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和“比”,都有与他人亲近交往的意思。二者的区别在于,“周”有广泛、普遍的意思,“比”有亲密、狭小的意思;“周”是以一种大公无私之心进行交往,“比”是以一种结党营私之心进行交往。

大意就是孔子说:“君子与人交往虽然广泛,但都以公义之心待人,毫无私利之心;小人与人交往虽然亲密,但都以私利之心待人,毫无公义之心。”

6第25章

宁云亭最近很郁闷,应该说是从生辰之后他就没开心过了。

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他对着关切望着自己的楚灵和穆丹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便走出了课堂。

穆丹书还不放心地追在他身后问,“云亭,你怎么这两天都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那天喝酒你爹教训你了?”

“没有。父亲才不会因为这件事说我呢。”宁云亭苦笑道,喝酒算什么,自己可是做了让父亲更恼火的事情,想到明天就是三日之限他便更惆怅了。

“那就好,我回家可是被娘亲狠狠唠叨了一番。”穆丹书苦恼地挠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说什么不该这么小就学大人喝酒、醉后伤身什么的,我耳朵都快被念得起茧了,最后还是我爹回房间这才救了我一命。”

“你娘也是关心你。”宁云亭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却闪过一抹羡慕。父亲待自己再好却也是严格的,一旦做错事处罚也严重,如果温柔的娘亲还在应该也会像丹书他娘那样为了自己担忧吧!

穆丹书虽然莽直却也不呆,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抿着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我是在思考别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宁云亭对两个朋友道。

感觉到两人的真诚,原本他还想与他们再说几句,可是一看到宁云鹏从远处走了过来,宁云亭便连忙道,“我今儿有事先走了,咱们明天再说。”

楚灵和穆丹书望着他像是逃跑般的背影,有些茫然,而连续两天扑了个空的宁云鹏的目光却深邃起来。

出了书院的大门,宁云亭将书包交给等候在一旁的长随李程,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躲避宁云鹏,只不过是听了弟弟的那些话之后,心里难免有些膈应罢了!

自己对云鹏一直是以诚相待,从小到大有好吃好玩的也不会忘记他的一份,甚至把他当成自己哥哥一样的存在,还将一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都说与他听,可是没想到云鹏对自己根本不是真心的,难怪每次都只是自己在说,他在听而已。

也许云鹏心里根本就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朋友吧!

自己读书没有他聪慧,也没有弟弟那么机灵懂事……感觉被最好朋友背叛了的宁云亭一不小心就钻牛角尖了,尤其是最近两天他默默的观察原本经常玩在一起的那些伙伴,却发现确实和小弟说的那样。

那几个自己自以为是朋友的人对身份地位比他们差的同学高傲地不理不睬,对家里条件不好的同学就任意欺负侮辱,仿佛天然地形成一个排外的小圈子,嘴脸丑陋得惊人,宁云亭一想到自己要是和他们玩久了也许会变成那样的人,就不寒而栗。

这惊人的事实让宁云亭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挫败感,自己都十二岁的大人了居然还比不上五岁的小弟。明明弟弟只是见了他们一面而已,就能看出来那么多事情,可是自己与他们朝夕相处居然还感觉不到,难道是真的天­性­驽钝吗!?

宁云亭忍不住玻璃心了!

他心里乱糟糟地,回府后路过小花园,看到小弟正与姐姐在亭子里面忙活着些什么,于是抬脚习惯­性­地上前想去打招呼。

亭子里宁巧昕不知道对着宁云晋说了句什么,宁云晋抬头微微一笑,笑容纯净透彻,却又带着他独有的狡黠。

宁云亭顿时又想到自己那天对小弟的恶言恶语,心里不自觉地觉得羞涩起来,小弟可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自己居然那样对他……这样一想,刚迈出的脚步缩了回来,埋着头朝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去。

“云亭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宁巧昕疑惑地问,她刚刚就发现宁云亭了,这才叫了宁云晋一声,准备迎接他。

宁云晋哪知道自己的存在给一个可怜地“真”少年造成了­阴­影和烦恼,茫然地摇了摇头。

宁巧昕放下手中的绣活,认真地问,“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啊。”宁云晋连忙否认,“哥哥天天要上学,我哪来时间和他吵架。”

宁巧昕想了一下,自语道,“那倒也是呢!奇怪了,怎么觉得云亭这两天怪怪的。”

宁云晋在心里琢磨了片刻,有些迟钝地察觉到了宁云亭别扭地心思。

不会是那晚自己在父亲面前说了那些话之后,大哥觉得不好意思见自己吧!?他有些哭笑不得,也担心宁敬会贤拔苗助长,毕竟心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像宁云鹏那样通身是心眼的人到底是少数。

人不多吃几次亏总是学不会成长的,自己上辈子也是被坑了无数次才学会怎么对待那些层出不穷的小花招。而宁云亭自小在单纯的环境长大,宁府里头管得严,没有太多污七八糟的后宅*,更没有弄出嫡嫡庶庶之争这些腌臜事。

宁云亭读书的环境又一直是在家学里面,那些在家学里读书的子弟多是附庸在他们这只主家的孩子,对这宁府嫡长子奉承都来不及,哪里又会去得罪他,要是在这么单纯的环境下他还能长歪才叫奇葩。

这样长大的宁云亭才刚去到白鹿书院一个月,在那样的大环境,有些适应不良或是吃些亏是很正常的事情。

宁云晋已经隐隐约约把握到了一些宁敬贤的思路,要知道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孩读完蒙学就被送去白鹿书院了,就是为了让子弟学会与各种各样的人交际,然而宁敬贤却刻意将他留到十二岁才送去就读,应该就是为了保持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宁陶煦入阁在即,而宁敬贤只要不犯浑,身为文禛心腹的他注定了官途畅通,这样宁家至少要显赫几十年。

对于一个根基不深、人口不多的家族来说,子弟过于张狂跋扈反倒会惹祸,为了家族长远计,作为下一代继承人的宁云亭应该是守成。

正好宁云亭本­性­率真实诚,是个最好的人选,这样的­性­格入朝之后,即使不出彩,可也不容易得罪人,只要教会他躲避各种明枪暗箭,就能很好的守住宁家。

可是上一世宁敬贤肯定算漏了一个宁云鹏,更没想到宁云亭因为从小的习惯对他十分信服,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卷入了夺嫡之争,将宁家拖入了泥潭之中。

比起一个狡猾的哥哥,宁云晋自然喜欢现在这个虽然有些单纯,但是本­性­纯善的,至少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感觉安心。而且自己一个做弟弟的可摊不上教育哥哥的活儿,既然父亲已经发现哥哥­性­格上的问题,自然会去管教他,加上自己又小小离间了一下大哥和宁云鹏的感情,应该不会出现上一世那样对宁云鹏言听必从的局面了!

宁巧昕可不知道他心里正想着事情,只觉得他胖乎乎的小手拿着一把刻刀在软木上来回游走,片刻时间在他手心便有一朵惟妙惟肖的蔷薇花,她眼中忍不住闪过了一份惊艳。

要说宁府上谁的手最巧,绝对不是哪个女子,而是小小年纪的宁云晋!他似乎从小就对雕刻这事十分上心,一丁点大的时候就拿着小刀削瓜果,等到大一点就开始在瓜果上雕花。

宁巧昕很清楚小弟是这两天才开始学着雕软木,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能雕出­精­美的成品了。

感觉到姐姐的视线一直落在手心的花上,宁云晋以为她是想要。以前他人小力气小,也不敢在木头上试手,但是最近感觉随时都能突破到第二层,所以才尝试着用软木试试,这个花形他已经反反复复练习过成百上千次,闭着眼睛都能迅速地雕出来,即使走神也雕刻得出来。

宁云晋在宁巧昕装线的篮子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条已经打好的红­色­络子,小心地系在木蔷薇花的尾端,故作潇洒的捧着送到宁巧昕面前,“鲜花赠佳人,这位美人儿可否赏脸陪小生同游花园。”

宁巧昕被他逗得咯咯之笑,伸出芊芊玉指在他眉间羞恼地点了一记,“你呀,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日后哪个女子会收了你的心。”

两人正笑闹着,之前被宁云晋使着去取瓜果的翠香带着梅香走了过来,宁云晋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便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神­色­这么黯然,谁还会欺负你了不成?”

“爷说笑了,这府里谁会欺负翠香呀!”梅香原本也是宁云晋身边的丫头,知道这位小爷平日里对下人十分和善,便笑盈盈地道,“只是咱们刚刚听说太太交代,中秋之后就准备搬家,今年谁都不准随意出门。翠香姐姐原本想去庙里,这下去不成,可不就开心不起来了!”

“不准出门!”宁巧昕惊道,眉头忍不住都皱了起来。

翠香见她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兴许太太只是不准咱们出去,小姐应该还是能出去看看吧!”

“唉。”宁巧昕叹了口气,“既然太太这么说了,肯定阖府的女眷都出不了。”

即使知道是要准备搬家迎接老太太,她的心情也忍不住低落起来。她羡慕的捏了捏小弟的脸蛋,“还是身为男儿好,幸好我们小二会投胎,不用像姐姐一样只能长年累月困在这方小天地里。”

宁云晋担忧地望着她,“姐姐!”

宁巧昕没再说话,可是神­色­却十分低落,又坐了一会便告辞回房了。

7第26章

宁云晋回到房里想到姐姐的表情,便让翠香再去将这事打听清楚一点,他自己则摆弄着自己最近雕出来的那些成品。

没过半个时辰,翠香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说是老爷一回来太太就请示了他,这事便算是过了明路。太太说搬家的时间太短了,府里事情太多了,不适合出门,免得到时候匆匆忙忙地出了岔子,老爷就同意了太太的建议。

京里有拜月的习惯,原本府里是定好了今年去山上的庄子赏月,然后一家人在那里住一晚再回府。

那天主人不在府里的话,府里的丫头们便可以趁着难得的机会出门在庙里拜拜或者和家人团圆,都期待着呢!

有一个擅长打听的翠香在身边,宁云晋在府里的消息非常灵通,因此他也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

佩华这哪里是怕搬家会出问题,明明就是因为三个姨娘之前向父亲请示想去观音庙里拜祭,在探听到父亲同意之后使出的­阴­招。

知道老太太要回京住了,那些姨娘们的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毕竟一个女人这辈子靠的就是丈夫儿子,她们的年纪也不大,怎么都还是想有机会生个孩子傍身。

虽然清楚佩华是为了整治那几个想要去求子的姨娘,但却­阴­阳差错地让宁巧昕受了牵连,实在是无妄之灾。

要说古代的女子实在是可怜,一年到头也只有上元、清明、中秋那么几天能出一次门,再有就是府里有人过生辰能请戏班子热闹一下,一辈子的活动的范围就只有府里这么一点方寸之地,即使嫁人也只是从一个院子进入另一个院子而已。

今年因为宁云亭“擅作主张”不在府里过生辰,已经让宁巧昕少了一次热闹的机会,这次取消去庄子,便又要少一次出门的机会,比起后世女子的自由,在古代的女子实在是可怜。

想到姐姐明年可能就要嫁人,到了夫家之后要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出门肯定更不自由,宁云晋就忍不住对姐姐心疼起来!

都说长姐如母,宁巧昕对他可是好得没话说,吃的从来不会忘了自己的一份,自小穿的帽子鞋子都是她亲手纳的,在佩华没嫁过来之前,自己的衣服也都是她亲自定的款式,一想到姐姐那黯然的表情,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可是这毕竟是社会的大环境,即使心疼姐姐宁云晋也没办法解决,与其想那些不找边际的事情,不如想办法让姐姐高兴一点。

宁云晋绞尽脑汁地想着如同能让宁巧昕开心的办法,突然看着手上把玩的一个木雕小楼心里有了主意,他嘴角微翘,准备送她一份独特的中秋礼物。

他先是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画出了大概的设计图,第二天便从自己的小金库中取了一些银两,让人去购买材料。

宁云亭走进他的院子的时候,被堆在地上的一大框木头吓了一条。自己小弟则正猫在地上检查,不由得好奇地问,“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宁云晋站起身对他行礼,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

比起前两天那幅垂头丧气的样子,现在宁云亭明显又恢复了原状,只是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些坚定。他不由得好奇起来,到底父亲和哥哥说了些什么,居然这么神奇就能让他振作起来。

发现弟弟一直盯着自己看,宁云亭不禁有些羞涩和内疚,他摸了摸鼻子,大声道,“小弟,那天是哥哥不对,不该不相信你。”

宁云晋被他吓了一跳,这小子居然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来上这么一出——也太实诚了吧!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两兄弟曾经有过争吵吗!?

他将院子里伺候着的下人都扫了一眼,还好都是惯常使唤的那几个。

“大哥严重了,我那天也不该那么妄言。还好哥哥没有怪罪于我!”

“不不不,你说的都很对。”宁云亭道。“是我自己识人不清。”

宁云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得了吧大哥,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再这样认真小弟我可扛不住了!”

宁云亭也嘿嘿跟着笑,这一笑两兄弟前两天生出的那点疏离与尴尬一下子就驱除了,算是又和好如初。

被这一打岔宁云亭忘了问他买这么多木料是­干­嘛的,他的课业也多,更有宁云亭额外给他布置的任务,和弟弟说了几句话便回自己房里用功去了。

看他匆匆来去,宁云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只怕大哥是特地来给自己道歉的。

虽然好奇宁敬贤准备怎么教导宁云亭,但他也不好直接问,免得又伤了大哥的自尊心,毕竟十二三岁的小孩还是挺敏感的。

宁云晋便将这事先搁在一旁,反正日后自然会看出端倪,便专心地准备起给宁巧昕的礼物,希望能在中秋前完工送给她。

鉴于闺阁女子的娱乐实在不多,宁云晋准备送一套自己雕刻的桌游给她,题材选择的是大富翁。

大富翁这款游戏实在是老少皆宜,当年曾经风靡一时,在他读书的那个年代,你要是说没玩过那都不好意思说你玩过游戏。

当然宁云晋不可能直接照搬后世的大富翁,除了基础规则之外,棋盘设定什么的全部都要改变,要不怎么向姐姐科普什么是摩托车,什么是股票,什么是乐透大奖都是大问题。

他的设计是将棋盘定为京城,然后将京里一些小有名气的建筑用木雕制作出来,这样一来便既可以让不能出门的姐姐过过眼瘾,也可以多一个娱乐方式。

毕竟这是他的突发奇想,距离中秋可没有几天了,宁云晋便将大部分时间都留出来窝在房里制作这副桌游。

雕刻实际上是一项非常耗费心力的事,同时也会锻炼眼力和身体的控制力,宁云晋会选择自小练习这东西,一方面是他自己的爱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更好的锻炼自己。

或许是太过投入的原因,宁云晋甚至还没有什么感觉,原本阻碍着他晋级的那份瓶颈突然就在某一天被打破了,仿佛水到渠成一样,当他雕完棋盘上最大一个木制建筑的时候,他的无名神功就已经到了第二层。

他曾经有过一次突破的经历,知道这个神奇的功法从来都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一向都是润物无声般,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第二层名为炼体。炼一字在字典中有使物质纯净、浓缩令其­精­练的意思。顾名思义,当练到这一层的时候,在那神秘内力的影响下,人的身体会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

宁云晋忐忑不安地查看自己身体的变化,上一辈子他就是无比倒霉的在突破后从胖青年变成了装甲肌­肉­男,一身肥­肉­全部变成肌­肉­后,壮实得让人心酸。

让他惊喜的是这一次显然没有发生那次的悲剧!

也许是按照书上的要求修炼的缘故,与上辈子不同,宁云晋发现这次先发生大改变的是骨骼,他的身体骨架似乎开始变得更有韧­性­,更加结实。

尝试着做了下腰、劈腿等难度动作,甚至学着做了几个后世偶尔看到的瑜伽动作,他发现以前根本做不到的这几个动作,自己在一夕之间居然不需要练习就能做到了,而且这样的柔韧度随着自己的修炼似乎还能增加。

以这样的情况来看,如果修炼到第二层的巅峰,只怕自己比那些自小练习杂技的演员身体还要柔软灵活。

宁云晋可不是愣头青,他知道这样的骨骼才是修炼上品武学的最佳资质。自古以来真正的好武艺都是刚柔并济的,一些大门派收徒为什么要进行摸骨,就是因为骨骼对于修炼者日后的成就影响非常大。

毫不客气地说以他现在的情况如果去拜师的话,只怕马上会被人盖上“骨骼清奇”的帽子,然后被人抢着收徒。

接着宁云晋喜滋滋地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第二个变化——他终于开始抽条了!不用节食,无需锻炼,身上原本那怎么都减不下去的­肉­突然开始松动,虽然缩减的变化用­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但是宁云晋一直关注着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上辈子他突破第二层以后是先转变肌­肉­,等到快到巅峰的时候骨骼才开始有一些变化,但是那时候已经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即使学其他的高深招式也练不了需要柔劲的,总给人一种莽汉的感觉,与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君子形象差别远了。

对这个第二个变化他简直是喜闻乐见,这意味着自己的功力加深,或者长高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廋下来,绝对不会再发生上辈子那样的悲剧了!

两个好消息让宁云晋的总算安下心来,肯定了这本无名神功绝对是好东西,便他也暂时不去管身上其他的一些小变化,专心的开始做要送给宁巧昕的礼物。

宁府里正忙着准备过中秋节,还要将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先打包收拾好,阖府上下都忙个不停,他这天天窝在家里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只是宁敬贤偶尔会觉得最近自己身边很安静,也没有什么让自己头疼的事情要收拾,很是过了几天消停日子。

原本宁云晋雕刻的速度就快,毕竟雕工他以前就有基础,突破到第二层之后内力也加深了许多,再加上做顺手之后熟能生巧,总算在中秋节的前一天他将这套大夏版大富翁做了出来。

8第27章

天授十一年中秋节

虽然没办法去庄子上登高赏月,但是在府里应有的祭月却也是不能少的。难得的节日宁巧昕也不想去想些不开心的事情。

这些天她特地亲手扎了十多盏灯笼,准备送去父亲和弟弟们的院子添点喜庆。

菊香举着几盏­精­巧的灯笼好一通赞,“小姐,你的手可越来越巧了,这鱼形灯可真是做得好看!”

“那盏可是特地留给小弟的。”宁巧昕左瞧瞧右瞧瞧,将那些灯笼分好,每个院子两盏,剩下就晚上赏月的时候高悬起来。

宁云晋走进她院子的时候恰好听到,喜滋滋地凑上前从菊香手中拿过那盏鱼形灯笼,“我可是听到了,这是姐姐给我做的。果然还是姐姐疼我。”

“难道我就不疼你吗?”

他的话说完,宁云亭居然也出现了,他走进院子在宁云晋头上敲了一记,“亏我还特地从稻香村给你买了他们的招牌月饼尝鲜呢!”

“你们这是约好了么!怎么都突然来我这里了。”宁巧昕抿着嘴开心的笑起来,看着两个弟弟笑闹。

“我是来给姐姐你送吃的。”宁云亭扭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李程便上前将手上的油纸包递给了一旁的梅香。

两人将视线望向宁云晋,特别是他身后两个捧着木匣子的小厮,宁云亭好奇地问,“小弟,你带的那是什么?”

“好东西!”宁云晋得意地扬起下巴,对宁巧昕道,“这可是我做出来送给姐姐的中秋礼物。”

“礼物?是什么好东西?”宁巧昕惊喜地问。

翠香机灵地上前将院子里的石桌收拾­干­净,笑道,“这可是二少爷花了好些功夫做的呢,咱们问爷他还保密,我们也都想知道是­干­什么的!”

“坐下说。”宁云晋道。说完他先坐了下来,指示两个小厮将木匣子放在桌上。

宁巧昕和宁云亭对他神秘兮兮的举动感到十分好奇,便也跟着坐下。

宁云晋先是将一个木匣子放到空石凳上,打开另一个。木匣子里面是八块小木板,上面有榫卯结构,他一块块的将那些连接在一起,很快八片木板就变成了一整块木板,居然比石桌还大。

“这些小格子有什么用?”宁巧昕发现木板拼好了之后简直天衣无缝,上面刻有由两条小格子组成的不规则边框,弯弯绕绕的如同地图一样几乎占满了木板,只在最中心部位留出了一个正方形的空间。

每五个小格子被涂成一种颜­色­,上面还有一个小洞。她正疑惑着那些小洞的用处,就看到宁云晋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木雕宫殿。

那宫殿的下端有三根木签子,宁云晋将那木签子对准木板最中心的三个孔,宁巧昕这才知道那是起固定作用的。

随着宁云晋的动作,很快在木板的中心位置便出现了一座如同皇城的建筑,有宫墙、有玉带河、有广场、有一大三小四个部件构成的建筑群,活脱脱就是一个皇宫的缩影。

“这是……沙盘?”宁云亭不确定的问。

“不是,待会就知道了。”宁云晋还是保持着神秘,又将在五个大一些的格子上摆上了木雕。

这次的五个木雕是一座座小楼的结构,不过在屋顶上却分别刻着当铺、钱庄、医馆、衙门、票号。

“咦,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啊!”宁云亭毕竟也是经常外出的,到是看出了一些蹊跷,那钱庄的样子很明显像是内务府办的汇通钱庄,衙门则有点像是大理寺。

一看到医馆上那独特的屋檐形状他便乐了,对宁巧昕笑道,“小二似乎是按照京里知名的那些建筑雕的,还真是做得挺像的!”

宁巧昕好奇地摸着那一看就是皇宫的木雕组合,主体建筑都是用上好的核桃木雕刻的,没有上­色­,那大殿的大门是敞开的,甚至能看到里面­精­致小巧的摆设。

“小弟,这要花费不少功夫去雕刻吧!这么漂亮的雕刻真要送给我?”

“还能有假不成,这些都是仿着京里有名的建筑刻出来的,姐姐自己回头一个个慢慢看。”宁云晋指着桌面木板上已经摆好的那些小木雕,又让两人看了一眼木匣子,里面还有不少更小的雕刻楼宇。

“你做这些有什么用?给姐姐看的怎么不刷上­色­漆弄得漂亮一点,真是浪费这雕工了。”宁云亭不解地问。

宁云晋掏出两颗木骰子扔到皇宫的广场上面,神秘笑道,“因为这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玩,刷漆太容易掉­色­了!”

“玩!?”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叫,接着宁云晋便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为两人讲解起规则来。

大富翁在成为电脑游戏之前原本就是桌游,宁云晋只是将之改的更有大夏特­色­而已。比如将原本的银行拆成了当铺和钱庄,将监狱改成了衙门,将道具商店改成了票号,并将一些道具卡片改得更容易让古人理解一些而已。

按照宁云晋的设定每个人最初可以领到九百九十九两的启动基金,当然这银两也是用木头刻出来的小元宝和银钱。简单的把一些注意事项说完以后,他便道,“不如边玩边学,看看谁最厉害。”

“小弟你可真是不务正业,爹爹前两天还说你变乖了,结果你居然是在捣鼓这个玩意。”这游戏一听就是类似经商的,宁云亭语气间难免带有一丝鄙夷,没办法,士农工商,谁叫商人这个职业在现在是最受鄙夷的呢!

游戏开局的最初几轮自然是逢地必买,刚开始也看不出来优势。宁云晋的运气很不错,在第一次经过票号的时候买到了一张【泥沼卡】,这张卡使用后在接下来的三个回合无论扔多少点都只能走一步。

由于没有电脑随机,路过票号的时候规定每人可以抽签三次,限购。

至少三块同­色­的地才能修建顶级客栈——格子小了放不下大建筑。

宁云晋很快就将泥沼卡用了,买了三块同­色­地,然后一口气升到了顶级,他手头的银子立刻少了很多。

三个人玩的话竞争并不算太激烈,玩了几轮之后,银子在手上进进出出,一直在摸索规则的宁云亭和宁巧昕也渐渐的玩出了趣味——毕竟没人不喜欢赚钱的感觉!

很快棋盘上便旗帜分明起来,宁云亭的地最多但是很多是分散的,宁巧昕花钱比较谨慎,买了地之后对升到最高级客栈兴趣不大,只有宁云晋利用一切资源购买连在一起的地,并且都在上面盖上了需要巨额买路费的建筑。

空地都卖完了之后,接下来就是比拼陷害对手的能力了!

宁云晋舍不得整姐姐,自然死命折腾宁云亭,一会让他进医馆,一会让他进衙门。进这两个地方是要损失一部□上现金的,刚开始宁云亭还带着全部银子跑,后来被整怕了,也学着开始将银子存在钱庄里面。

但是宁云晋多坏啊,拿到【绊马索】【泥沼卡】这样的道具卡就让他在经过自己地盘的时候消费,现金不够的时候是会被强制拍卖的,弄得宁云亭一不小心就损失了几块地,这简直是雪上加霜,很快他就只能宣告破产了。

宁云晋和宁巧昕之间的比拼持续了一段时间,被迫出局的宁云亭一直在给姐姐出谋划策,再加上宁云晋稍微放水,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以宁巧昕获胜结束。

“这东西还真好玩!”一开始还鄙夷的这个游戏的宁云亭看到小弟被整得破产,开心得像是自己赢了一样。

宁巧昕却看到了另外的好处,“这可真是消磨时间的好东西,我们刚刚居然玩了快一个时辰。”

这样的好东西宁巧昕自然是开心的收下了,闲暇时让丫头或者弟弟陪着玩上一局便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宁云亭比她还上瘾,若不是他的自由时间太少,加上课业繁忙,简直恨不得每天都要玩上几盘。

即使是这样有时候赶上书院放学早,他便约上楚灵和穆丹书或者其他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到府里,找宁巧昕将棋盘借来玩。为此他还对着宁云晋狠狠抱怨了一番,说自己的生辰就只送了个笔洗,可是送姐姐中秋礼物就那么­精­致好玩。

宁敬贤只知道儿女们最近沉迷于玩一种他们自己捣鼓出来的游戏,并没有过分关注。直到九月初二,准备搬家的前一天,他突然被文禛召到宫里。

“听说你家小二弄出了个新鲜玩意?”让他平身之后文禛开门见山地问。

“回禀皇上,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是我家小二练雕刻时随手做的一些小东西。”宁敬贤谨慎地回答。

“朕听说是个好玩的玩意儿呢!穆家和楚家的两个小子玩了以后,可是不停地夸着,弄得太子都心痒痒了。”文禛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朕还听说这游戏是要在朕的太和殿广场上掷骰子,你家小二果然是很有创意呀!”

宁敬贤一听吓得后背直冒冷汗,连忙磕头请罪,“请皇上赎罪。微臣回府就会好好教育他。请皇上念在犬子年纪还小,不懂事,饶过他这一回。”

文禛挑了挑眉吩咐道,“明天把你家小二,还有那小玩意儿都带到宫里给朕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熬到早上8点才码完,困死我了!睡觉去。

话说我小学那会还没电脑大富翁玩,都是玩的桌游式的,还有纸钞塑料小房子什么的,喊上几个朋友可以晚上一天,那时候真心很迷这个。后来觉得买的地图没意思,还自己用A3纸画地图什么的。

9第28章

回到府里宁敬贤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水一般,他让福满去找宁云晋,又让福安去宁巧昕院子里去将那什么“小玩意”取来,自己则坐在书房里等着。

他实在没想到不过半个月没管小儿子而已,这个臭小子就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在太和殿广场扔骰子!

听听,多有创意,多有想法啊!这天下有多少人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偏这混小子居然做出来了!

很快宁云晋便跟着福满到了书房,宁敬贤瞪着他,却不说话,先晾着。

福安的动作也不慢,他一手拎着一个木匣子,在宁敬贤的示意下,将东西放在了书桌上。

宁云晋原本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家老爹表情挺严肃的,一看到这两个箱子,他便知道只怕是和这大富翁有关了。

不过做了一副桌游而已,用得着表情这么可怕吗?

“都下去吧!”宁敬贤清完场之后,就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满脸无辜的小儿子。

没人在场宁云晋心里先就松了口气,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宁敬贤身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不解与疑惑。

被这样软萌的一双眼睛盯着,宁敬贤心头的火气先就去了几分,他板着脸对那木匣子指了指,“将你弄的那东西拼出来给我看看。”

“哦!”宁云晋乖巧地眨了眨眼,打开匣子开始拼装。

看到那木制棋盘正中间类似皇宫的建筑群,宁敬贤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指着那宽大的空白广场道,“这就是掷骰子的地方?”

“是啊!”宁云晋老实地点头,“特地留空出来的呢!”

“特地留空!”宁敬贤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用太和殿广场掷骰子,你真是嫌命长是吧!”

“啊?”

宁敬贤怒道,“你可知皇上已经知道你做得这件好事!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他将好事这两个字读得格外重,宁云晋心念一动已经猜到他动怒的原因。

在这年代皇权在一般人眼中可是非常神圣的,代表皇家的建筑自然也拥有崇高的地位,特别是作为举行大型仪式或者殿试的太和殿以及广场,在官员们眼里那可是高贵不可侵犯的,儿戏一般将之用于游戏,甚至掷骰子遇上较真的人还真容易被当成对皇上不敬。

对皇帝不敬这种事向来是可大可小的,遇到大度的皇上可能就一笑而过,遇到小气的甚至会成为大错祸及家人——古代可是专门有个罪名叫做大不敬,难怪宁敬贤的表情这么难看。

不过还好宁云晋也不是愣头青,当初在制作这大富翁的时候就留了后路,他满脸无辜地道,“父亲,这只是我想象出来的皇宫而已,又不是皇上的皇宫,充其量也只是像而已,皇上那么英明,应该不会怪罪吧!”

被他这样一说,宁敬贤又更加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那木雕虽然刻得惟妙惟肖,但是与真正的太和殿还是有些区别的,更重要的是屋脊上没有那十个飞檐走兽!

飞檐走兽是宫殿与庙宇最重要的装饰特点,作为代表天下级别最高的建筑,太和殿上使用了十个,代表十全十美,天下无二。

宁敬贤松了口气,问道,“这是你想象出来的?”

“嗯!”宁云晋垂着头,小声道,“我没有去过皇宫,这是我翻了一些画儿以后想象出来的。姐姐好可怜的,出不了门,我想让她也能多看看外面的景­色­,所以便做了这游戏送她。”

他委屈地扯着宁敬贤的衣襟下摆,扬起小脸故意用软糯地嗓音问,“父亲,孩儿做错了吗?”

看着这样卖萌无下限的小儿子,宁敬贤又哪里说得出重话,即使知道这鬼­精­灵的小子只怕有七分是在装可怜,可是他的初衷毕竟是好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宁云晋地头道,“明儿爹爹带你去皇宫,见了皇上之后若是被问话,你就像刚刚那样答。其他的时候,不准乱说话,听到没有!”

宁云晋连忙点头,心里却咯噔一声,没想到这样的小事都能这么快惊动文禛,还好当时出于谨慎没有真正按照太和殿的外观雕刻。

毕竟自己又没去过皇宫,真要原貌雕刻出来,可不好解释,又因为飞檐走兽太容易损坏便没雕上去,这下到能解释过去。

第二天不用上早朝,宁敬贤便带着宁云晋直接去了皇宫递牌子。一路上他显得异常的沉默,神­色­也有些萎靡,实际上昨晚他就没能睡着,心里一直揣测着皇上对这件事的处理,以及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又该怎么保住小二,怎么保住宁家。

父子俩进入皇宫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平日这个时间文禛已经在南书房处理完上午要做的事情,回到乾清宫准备用膳,或者抽空接见一些臣子。不过文禛显然还不准备见两人,使了那个叫黄锦的公公带父子俩到一处等待,便将那两个装着大夏第一款桌游的匣子给收走了。

在两父子一人满腹忧心,一人没心没肝打量着皇宫的时候,另外一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却开始玩了起来。

文禛早就弄到了大富翁的玩法,说是太子有兴趣,实际上是他自己好奇而已。摸索着将棋盘拼装好,又将那些小巧的木雕建筑放在棋盘上,文禛觉得十分稀奇,教会了太子规则之后,两人就玩开了。

要说大富翁这游戏规则其实并不难,但是却挺考验人的心机的,越擅长利用道具,便越容易获胜。老实人玩的时候一般用红卡多,陷害别人少,除非运气特别好,否则大多数都玩不过擅长害人的玩家。

以文禛的慎密,小太子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半个时辰不到,就只能皱巴着小脸宣告破产了!

“好玩吗?”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双眼,文禛笑着问。

“嗯。”鸿明连连点头,小脸红扑扑,在他心里更高兴的其实是能和父皇一起玩游戏。他小心地望了一眼文禛,低声请求道,“父皇,还能再玩一盘吗?”

“不行。你该回上书房读书了。”文禛坚定拒绝道。

鸿明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难得父皇将自己从上书房叫过来,还以为今天能偷闲一次呢,没想到下午还是要过去读书。

文禛可不会惯着他,在读书方面他一向管得严。视线调转到那张­精­致地棋盘上,他却升起了几分兴趣,要他说这游戏叫大富翁也还贴切,小孩子若是玩得多了,在学着利用自身优势方面说不定还有几分长进。

再看那些惟妙惟肖的建筑雕刻,谁能想得到这样­精­美的玩意儿会是出自一个不到五岁的稚童之手。

“这东西居然是个只比你大几天的孩子做的,还真是不可思议!”

鸿明惊讶地瞪圆眼睛,“谁啊?”

“宁家二子。”文禛拨弄着那与太和殿有几分相似的建筑,笑道,“他就在宫里,鸿明要不要见一见。”

一听到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自己讨厌榜第一位的人,鸿明立刻傲气地道,“不见。这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好玩。”

“不见就不见,你下去吧!”文禛将嘴里说着不好玩,眼睛却依依不舍盯着棋盘的太子打发走,便让人传宁敬贤父子。

宁云晋低着头跟在宁敬贤身后,规规矩矩地行礼、磕头,即使叫起身以后也不敢眼睛乱瞄。

文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蛮有意思的小胖孩!

成长期的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文禛发现只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而已,这小子的模样就有了巨大的改变。看上去像是长高了一些,便没那么显胖了,虽然感觉还是­肉­呼呼的,不过明显模样更加­精­致了一些。

并不是说小胖孩原本不可爱,但是今儿一见,他身上像是多了些什么的感觉。

如果说以前他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现在看着这个玉娃娃就像是被人仔细盘玩过一般,多了几分灵­性­与润泽,水头­色­泽完全与新玉不是一个级别。

瞧瞧那皮肤水润光滑的样子,浑身白里透红的,像是能掐一把就能滴水,惹得文禛忍不住手痒的摩挲了一下手指。

“易成啊,你家这猴小子今儿怎么乖得跟只鹌鹑似的,平时不是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吗!”文禛随和地笑问。

宁敬贤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连忙道,“皇上,他知道犯了错,这是告罪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抬起头来,告诉朕你犯了何罪。”文禛望着宁云晋,笑眯眯地问。

装,你就死劲的装吧!

宁云晋在心里吐着槽,却怯生生地抬起头望向龙颜,接着他那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了震惊、疑惑的表情,整个人像是呆了一般,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嘴微张着,傻愣愣地低呼了一声,“姨夫……?”

似乎他的傻样子取悦了文禛,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畅快地大笑起来。

宁云晋再次肯定自己刚刚的演技绝对是超越影帝级别,他再接再厉的装出一副惊慌地表情抓住一旁宁敬贤的手,语无伦次地道,“父亲,姨夫……怎么会变成皇上……”

“……”宁敬贤望着小儿子那­精­湛的演技默默的惆怅了,云亭说过这混小子早就知道皇上的身份了,还在这儿装得跟真是受到惊吓一样。

你这是要闹哪样!?

30第29章

文禛实际上也没准备将宁云晋怎么样,又被他这样一通装傻卖萌,只觉得那小子脸上惊讶的表情就值了回票,前几次因为这小子吃的瘪一下子都找平了。

他好笑地看着恹恹地宁云晋问道,“来,给朕说说看你犯了什么错!”

宁云晋撅起嘴巴满腹委屈地望着那大富翁的棋盘,耷拉着脑袋,“父亲说我不该在棋盘上弄个皇宫……”顿了顿,他掰着手指小声道,“更不该将皇宫用作掷骰子之用,这是对皇上您大不敬的。”

“都是父亲说……”文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他身边满脸紧张的宁敬贤,“看来你是不觉得你错了咯?”

“那又不是太和殿。”宁云晋诺诺地道,“我是按照智化寺雕刻的,都是重檐庑殿顶,就是做得大了一些而已。”

文禛心中好笑却也不拆穿他的狡辩,要说中国的古建筑群还真是挺难分辨的,重檐庑殿顶在很多庙宇上也都有运用,而太和殿只不过是最大最气派的一座而已,缩小成木刻以后其实还挺难区分的,硬要一口咬定这是寺庙也拿他没辙,毕竟那宫殿上一没刻上牌匾,二没有代表身份地位的飞檐走兽。

见宁敬贤一副要请罪的样子,文禛对他摆了摆手,继续对宁云晋道,“就算你有理了!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心思做这个游戏送给你姐姐?”

“因为我觉得姐姐好可怜,身为女子不能随意出门,京里那么多美景和漂亮的建筑都看不到,所以我就想了这个法子……”宁云晋眨巴着眼睛道。

文禛乐了,“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惜香怜玉的。得了,瞧着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朕也就不追究了,你将这套送给朕如何?”

宁云晋抿着嘴,却满脸不乐意。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等答案,他支吾着憋出几个字,“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个我已经送给姐姐了!”

宁敬贤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知道面前的是皇上还敢如此,恨不得能抽他一顿就好。

幸好这时文禛哈哈大笑起来,“那便借给朕三天仿制一套可好?”

你都开了金口要山寨,谁还敢拦着吗!?

宁云晋心里腹诽着,表面上却忙不迭地点头。

“易成啊,你这儿子可不得了。”逗过了宁小胖,文禛这才收敛笑容和宁敬贤说话。

那是你生的好儿子,自小就会折腾人呀!皇上!!

宁敬贤郁闷地想,脸上却挂着无可奈何,话语中带着宠溺地道,“他这­性­子还真不知道是随了谁,真是头发都为他愁白了,一天到晚跟在身后为他收拾烂摊子。”

文禛见宁小胖一副敢怒不敢言地小模样,揪着他爹的衣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可就是谦虚了,他才这么丁点大,就弄出这么多名堂,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君臣又对答谦虚了几句,文禛发现宁云晋不时会偷偷瞄自己一眼,然后又非常惆怅地垂着头。按理说未经圣意窥视圣颜可是大不敬之罪,重则当斩,但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做出来这样的动作自然效果不同,文禛只是好奇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他望向宁云晋问道,“你­干­嘛望着朕露出这样的表情。”

宁云晋满脸被抓包后吃惊的样子,又偷偷瞥了一眼宁敬贤,一副不敢说的表情。

他这样一番惺惺作态反倒让文禛更好奇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扭捏的,有朕在这里,你爹难道还会揍你不成。”

“我爹可以回家了揍……”宁云晋说完一副想咬舌收回这话的样子,接着便豁出去一般望着文禛道,“我只是在想,姨夫怎么就突然变成皇上了呢!”

“朕就不能既是皇上,又是你姨夫吗?”

宁云晋惆怅地道,“那不一样呀!皇上您最是尊贵不过,过年又不能走亲戚。”

文禛愣了一下,心思拐了几个弯,顿时明白了宁小胖那­肉­疼的表情是为什么。

“合着你是在惦记着过年的压岁钱!”

虽是疑问,文禛却说得肯定,宁云晋对他羞涩的一笑,让一旁看着的宁敬贤气结。

文禛乐不可支,只觉得这人小鬼大的小子也忒可爱,忒二了一点,“罢了罢了,你这小财迷,朕这个姨夫却也不能小气,过年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边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李德明便来请示是否传膳,毕竟这可是大事,不能饿到皇上龙体。

文禛下午还有事情要忙,可没准备留宁家爷俩吃饭,便让他们跪安了。

面完圣之后,这大夏版大富翁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号,一般人也不敢再拿这事对宁家做文章,倒也算是好事!

他们爷俩饥肠辘辘的朝府里赶,路上只是让福安买了些点心垫吧垫吧。

回到府里所有人都等着宁敬贤这位大老爷开金口,好准备搬家呢!

虽然今天已经有点晚了,可是这日子确实最近唯一一个宜搬迁的日子,错过了还要等上半个月,那时候老太太都回京了。

需要搬迁的东西很多都已经清理好放在马车上了,宁敬贤一声令下,一只浩浩荡荡的车队便朝着新宁府驶去。

新宁府坐落在内城,占地面积很广,分为东西中三路。

宁敬贤是现任当家,自然住在中路。东路是由一组前后四进的院落,以及两个小跨院组成,老太太要回京住,老太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调任,东院那个三进院落自然是留给两老的,后面靠近花园的西跨院则由宁巧昕居住。

西路规制比东路差一些,同样是由一大两小四合院组成的,两个小院子组成东西跨院,宁云亭这个嫡长子自然分到了最大的四合院。

原本宁云晋不满六岁属于小孩子,应该让他住在内宅,但是宁敬贤想着这小儿子打小是个有主意的,再加上也只差一岁,还不如让他早点搬出内宅,免得明年还要再麻烦一次,便让他住在西路的西跨院。

到了新宁府宁云晋也顾不得去看宁敬贤的黑脸——他爹正忙着待客也没空管他,首先便冲到自己的小院里,去查看自己未来的那一亩三分地。

他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个西跨院简直是以前小院子的两倍大,正房有三间,左右各带耳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三间,而那小院子更是赶得上一个小花园了,一边空置放着些锻炼器材,一边则摆放着­精­美的石桌石凳。

嘴里念叨着*、奢侈,宁云晋心里则开始盘算着怎么运用这些房间了。书房肯定要一间,雕刻工作室要一间,收拾一间出来日后待客用,剩下的他还一下真想不出有什么用途。

留下翠香带着一帮小丫头们赶紧先把卧房整理出来,宁云晋便跑去宁云亭那里参观。宁云亭的四合院比他的大,正房足有五间,东西厢同样各三间,院子里大的都像个篮球场了。这边同样也是乱糟糟的,不过宁云亭还在书院没回来,看了两眼他便去其他地方参观。

让他最满意的自然是中路后半部分的大花园,里面不但挖了个池子修了水榭,旁边还搭了五间大戏楼,花园里面正花团锦簇,有一座叠石假山,假山上还建了一座尖顶凉亭。戏楼之后有一排五间正房用作待客,再后面同样是五间房,为祠堂。

建筑之间自有抄手游廊相连,曲径通幽,虽然规制稍逊王府,但是其华丽以及­精­美程度也远超宁云晋当年的宅子。

想到这样好一座宅子,宁家居然将其空置了那么多年,实在是无力吐槽,深深觉得这绝壁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整个下午宁府门前便一直鞭炮不断,与宁敬贤亲近的朋友有些直接登门拜访,周边邻居也有递上拜帖的,足足应酬两天,宁府又接到一封家书,说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五日后便会抵达京城。

宁陶煦这次是回京述职的,面完圣之后便直接去直隶任职。

父母都要回京,宁敬贤生为儿子自然不可能在京里等着,恰巧那日正逢休沐,他给大儿子在书院请了假,前一天晚上便带着两个儿子赶到了通州边上的驿站。

驿站的条件自然跟家里比不得,即使驿丞给他们收拾出了两间上房,那环境也就是稍微强一些而已。

宁云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住这样差的地方,看着身边呼呼大睡的小弟他心里羡慕不已,虽然困得要命,可是闭上眼睛他总听到环绕在耳边的苍蝇嗡嗡声,皮肤更是不自觉的发痒,总觉得会有虱子跳到身上,最后一直熬到天快亮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宁敬贤眯了眯眼睛,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宁云晋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毛毛的,最近自家老爹望着大哥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望着自己时就变得格外深沉,弄得他实在有些心虚,忍不住检讨了一番,自己最近明明没犯什么错事呀!?

31第30章

翌日清晨,官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宁敬贤让福满带了两个人再往前行一里地去守着,父子三人则在驿站里用早膳。

虽然宁敬贤不是出公差,按理说住驿站是不符合规定的,但是哪个驿丞还会真吃饱了没事做驱赶那些大官儿!?

昨晚来的时候宁敬贤就已经让福安送了银子,因此早上驿丞给他们提供的伙食格外的丰盛。

方桌上搁着三个大盆。一盆是正冒着热气的青菜瘦­肉­粥,一盘是整整齐齐码着的白面馒头和几个烙饼,再有一盆是香喷喷的番茄­鸡­蛋汤,上面还撒了几颗葱花,看着就十分诱人。

三个大盆旁边还放着几盘小碟子,凉拌的卤牛­肉­、炸小鱼、大头菜、萝卜­干­、醋泡花生等凑了个凉菜八小碟。

宁敬贤一看就知道驿丞算是尽心尽力了,虽然没有满意的点头,但是表情都柔和了一些,使了个眼­色­给福安。

福安摸出个银­祼­子塞到那有些紧张的驿丞手上,“辛苦了。”

那驿丞是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捏着手心的银­祼­子心里才踏实。他松了口气,道谢之后便又继续忙活去了。虽然管理着这驿站没少招待过大官儿,可是这么好说话的还真心少见。

宁敬贤带头坐下,他身后的两个小子才一人挑了一边坐下。

在叠着一起的小碗中取了一个,宁敬贤自己打了一碗粥,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嘴里,开吃。

他动筷子之后,早就饥肠辘辘的宁云晋也就不客气了,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然后取了个白面馒头一分两半,捡着牛­肉­、萝卜­干­、咸菜塞在里面,这才满意的咬了一口。

看他这一副老饕的德行,宁敬贤好笑地翘起了嘴角。

虽然叫做白面馒头,但是这又不是专业厨师做的,也不是专门挑的­精­细面,只是比寻常老百姓家那又黄又硬的馒头强点,­干­吃肯定­干­巴巴的没点味道,还真只有夹着菜吃,靠着里面的蘸酱才能下咽。

这边两人已经开吃了,宁云亭还在望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身为宁府的小公子,目前他能见识到的餐宴哪次不是­精­细无比的。大户人家吃东西讲究,一家人坐在一桌吃饭都是丫头拿着公筷布菜到碗里,哪里见过这样脸盆大的钵直接上桌的阵仗。

他左看右看,终于拿起勺给自己添了一碗粥。对那馒头宁云亭是没点食欲的,他以前去大厨房找小弟的时候见识过几次,府里杂役们吃的馒头那面都比这细几分,想了想,他终于伸筷子夹了个烙饼。

一口咬下去,宁云亭的脸­色­就变了,要不是良好的餐桌礼仪作祟,他早就一口吐出来了。他瞄了一眼父亲的脸­色­,硬生生的将那饼咽了下去。

宁云晋半个馒头已经下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笑得打结,却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大哥,好吃吗?”

好吃个屁!

宁云亭真心想爆粗口,但是在父亲平淡的目光下却无端地心虚,他支吾着不吭声,那张饼搁在碟子里却没有咬第二口的勇气。

宁敬贤喝了口粥,取了个馒头跟宁云晋一样开始往里面夹凉菜。

宁云亭心中松了口气,见父亲和弟弟都挑馒头下手,他感觉这应该比较保险,于是抬起筷子想朝着馒头下手。

“不得浪费粮食。”宁敬贤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要将那饼吃完。”

宁敬贤浑身一愣,望着碟子上金黄的烙饼,脸都皱成了一团。

可怜的。宁云晋投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又取了个馒头继续大快朵颐。在这种小地方,他可是从来不敢乱吃油厚的东西,谁知道炸过什么的,只有馒头是最保险的,虽然他吃也不是吃不下去,但是能有其他选择自然也不愿意受罪。

要知道烙饼这玩意虽然大众,可是要做的好吃就耗­精­面和蛋,要煎得好吃漂亮就更要油厚。前两样驿站里的人不会克扣他们,但是油在普通人家那里可是金贵东西,都是省着省着用的,要是炸过什么吃食之后,还要一滴不漏的盛在碗里,等着再次利用。

因此一看到这桌上有炸小鱼,宁云晋就对这烙饼敬而远之了,即使加了葱花的烙饼再香再漂亮,想到入口时那股油腻的鱼腥味他就没半点兴趣了,也只有宁云亭这个没吃过苦的二愣子会上当。

宁云晋呼啦啦塞了三个馒头,喝了碗汤,又唆了两碗粥,终于摸着填饱的肚子挑着凉菜饱口舌之余。

宁敬贤有些忧心的瞥了一眼他的肚子,实在是担心这小子将自己撑坏。他吃饭的速度慢条斯理的,也是想刻意让娇生惯养的大儿子吃点苦——毕竟他一说吃饱大儿子就解脱了。

宁云晋哪还不知道父亲在使坏,看到宁云亭吃一口烙饼,灌一口汤,简直是当药吞,吞完了还小心的瞄一眼宁敬贤,看那架势只要父亲一放下筷子,就要说自己吃饱了。

“大哥,我只听说过秀­色­可餐,你用个早膳,总偷看父亲是个什么事儿?”他坏笑道。

宁云亭的脸顿时红了,埋着头望着自己的碗不吭声。

宁云晋乐不可支,还继续道,“是望着父亲吃得香一些吗,我也来试试。”说着,他夹了一颗花生米,一边嚼着一边盯着宁敬贤嘿嘿笑,装模作样的不住点头,“嗯嗯嗯,似乎真的味道好一点。”

“少贫。”宁敬贤没好气的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宁云亭这块烙饼吃得有些艰难,更让他悲剧的是他刚吞完最后一口,早先跟着福安出去的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满头大汗,却带来了让宁敬贤惊喜的消息,老太爷快到了。

等到父亲放起筷子起身,塞了一肚子汤水和一张烙饼的宁云亭也连忙放下筷子跟上。边走他边小声对弟弟嘀咕着,“这饼可真难吃,一口的鱼腥味。”

一会可还要坐一下午马车呢,要是给颠吐了……宁云晋没什么同情心的望了他一眼,开始盘算是赖在父亲身边骑马,还是混上爷爷他们那边的马车?

宁云亭还没体会过油与水在胃里混合的威力,还在小声抱怨,“父亲也真是的,居然还要我全部吃完。最后不是还浪费了那么多饼么?”

“那怎么一样,我们又没动过,都是­干­净的!”宁云晋道,“回头驿站的仆役们热热还能吃呢!”

宁云亭一听自己桌上吃过的食物还要回收,小脸有些不自在。

就这么点小阵仗就不舒服了,要是大哥去吃乡下人家的流水席只怕会吐出来。宁云晋撇了撇嘴,有些不安好心地想下次怂恿他去试试。不过一想到以大哥的身份即使去吃也是上席,顿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老气横秋地道,“大哥你也别太挑剔了,这地方虽然是进京的必经之地,但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要赶得及的人谁愿意歇在驿站,早就快马进京了,就这种地方又哪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咱们拼凑得出来这样的早餐已经是很不错了。”

“人小鬼大。”宁云亭被他训惯了的,倒也不生气,半点没觉得自己失了做哥哥的尊严,反倒挠了挠头发,“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咱们府里好。”

宁云晋不吭声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大哥解释,锦衣玉食长大的人自然没吃过苦,哪里会想象得了贫苦人家的苦楚,要不怎么会有“何不食­肉­糜”这样的典故自古流传。

宁府自然是好的,虽然规矩严了一些,但是一不苛刻下人,二不打骂下人,近身伺候主子的丫头小子们待遇比寻常小户人家的少爷小子还好,要不怎么偶尔有犯错被撵出府的一个个哭天抢地跟死了爹娘似的,人家那可不是奴­性­重,是知道啥才叫最佳选择呢!

他俩的说话声再小宁敬贤也听得见,于是又在心里默默的给宁云亭的教育加了一课,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回去以后再说,望着远方缓缓驶来的车队,他忍不住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车队里面有三辆马车,加上随从护卫足足有二十来人,其中打头的一辆马车极其奢华,正是宁家老太太的郡主座驾。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宁敬贤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走到那辆马车前面,即使自己已经身为人父,但是父母依旧是他的一片天,也是宁家真正的顶梁柱,光是掌好京城的家他就有些心力憔悴。如今朝中又有些暗流涌动,有些隐秘的事情实在不好言于笔下,父亲这次能够回京一趟,真是最好不过,有些事情也可以与他老人家商量一下。

宁云晋有些期待的跟在他身后,只见郡主座驾的帘子被挑开,走下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交领大袖外袍,行动慢悠悠的,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等到他站稳之后,宁云晋才看清他的相貌。他的相貌与宁敬贤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精­致一些,头发全白,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只是眼角有些鱼尾纹,因此让人有些看不出年纪。

在宁云晋想象中的这位爷爷应该是俊美的,眼神中却写满了沧桑,是个老狐狸型帅老头,结果真实的形象完全不同,这位宁爷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淡雅无害的气质,配上那身长袍与白发,简直飘飘欲仙像个落入凡间的谪仙人一般。

“易成受累了,在府里等着我与你娘即可,又何必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迎接。”宁陶煦的眼神十分温和,又扭头望向他身后的两小,“这便是云亭与云晋吧,都是好孩子!”

宁云晋望着这枚传说中的老帅哥,惊悚了!声音真是太好听了!!!!!光是这优质的皮相和悦耳的声音就要为他加多少分啊,难怪能在人才辈出的那个年代被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吃过流水席木有,反正挺惊悚的!小时候我妈煎饼或者炒菜也喜欢用留出来的油,遇上之前炸鱼后的,吃着真心想死。

看到有位香儿姑娘留言说,东院应该是给子女住的,但是我查到的资料都是正院住当家的一家,东院是住身份尊贵的人或者长辈。如果是同辈的话,同一个院子的话,嫡长子住东,次子住西。实际上我还在想如果宁爷爷调回京了之后,宁爹要不要把中路的院子让出来呢,关于这个还真心查不到。

32第31章

宁陶煦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磁­性­,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但是语调中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果闭上眼睛的话,根本想象不到说话的会是一位已经年过五十的老人。

他说话的调子十分地柔和,即使只是普通的问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仿佛是被升华了一般,让人听着听着几乎就忘记了他的长相,只专注于听他说话。

如果是后世那群沉迷于声优的人只怕会将这位宁爷爷奉为男神!然而实际上,即使以大夏的鉴赏标准,这位宁老太爷也是超级美男级别的。

官道上毕竟有外男在,静安郡主并没有下车,只是让两个小的给她隔着帘子见了个礼。

之后一行人便也没再进入驿站歇息,两队人马汇合直接朝着京城驶去。

宁云晋被安排陪着老太太,那祖孙三人则上了另一辆马车。

静安郡主算不上漂亮,模样周正,端庄大气,­唇­角微微下垂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是每个人都像宁老太爷那样受到老天爷的眷顾,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只体现在头发上,她虽然比宁陶煦小了好几岁,又保养得当,看着却比他年纪还大一些。

看着这位拉低了自家老爹美貌值的便宜­奶­­奶­,宁云晋不厚道的猜想每天对着这样妖孽级别的丈夫,只怕鸭梨山大吧!

白白­嫩­­嫩­的小孩子最容易讨老人喜欢,老太太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她倒是想与他亲近亲近,不过一路舟车劳累,这时候有些困倦,宁云晋忙哄着她,让她先眯着眼睛歇会儿,反正以后都要在京里一起生活,不愁没有说话的时间。

见他这么懂事,老太太对他的感觉更好了。

这厢宁家其乐融融的团聚,皇宫中上书房的一­干­老师学生却正在承受皇帝的怒火。

小太子埋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濡湿了他的鬓发。

“朕只当你要求提前入学便是个好学的,却如此让朕失望。”文禛大怒着对太子一一例数,“读书不勤,不解义理,更没有丝毫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认真。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哪日不是挑灯夜读,每篇文章读百变,只要有一个字不理解,不到完全弄懂决不罢休。”

皇帝骂人谁又敢顶嘴,便听他又训诫道,“幼年的时候正是虚心向学的最佳时机,这时候没有太多的私心杂念,­精­神专一,思想才容易集中。不趁着这样的时候发愤读书,却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乐安逸,你这样哪有一点太子的模样!”

被他这样当着所有人一骂,鸿明只是涨红了脸,恨不得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要知道文禛幼年读书确实是刻苦,虽然没有康熙那样努力到咳血的地步,但是他一个爹不疼,娘身份不高的皇子能够在众皇子脱颖而出,确实只能靠着自己用功。

他自幼对同龄孩子感兴趣的玩乐都没有特别迷恋,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读书习武这两件事上,皇家子弟又不用科举赶考,谁会像他那样练武到手脚抽筋,读书读到吐血,因此一直被视为皇宫中的异类,不得其他皇子待见。

太子这次真的是纯属倒霉,刚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自从太子开始读书以来,文禛跑上书房也勤了许多,正常情况是在辰时上完早朝之后便过来亲自检查太子的功课。如果这个时间点没来,那考校就放在晚上。

要知道这时候正是中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室外骄阳似火,室内那就如同蒸笼般闷热了。

太子的便服即便是轻纱绸缎,但也是包得密不透风的,热得鸿明小朋友浑身汗津津的,为了保持仪容,他不能解衣冠,热得有些晕晕沉沉的。

原本他也是能坚持忍受下去的,但是前些天得了文禛赏的一副­精­雕的大富翁,连续几天晚上都玩得晚了一点,又有左师家为了讨好他送来一只罕见的鹩哥。

那鸟儿不但漂亮可爱,鸣声婉转动人,还会说话,遇到主人给它投食,偶尔还会唱两句小曲儿。

这么聪明的鸟儿,连成|人看了都稀罕,左师平林心想太子正是爱玩的年龄,便让人用黄金铸成了一个­精­致的鸟笼,还镶嵌了不少宝石,连笼带鸟送给了鸿明。

得了这么个宝贝,鸿明连续两晚都睡得迟了,就只想多教那鸟儿几句话。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头天耽误睡眠最多也就是第二天多睡一会儿,但是搁在已经读书的太子身上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这倒霉孩子早上三点就得起床复习,然后到上书房等师傅来上课,因此在这样的暑热难耐之下,他那点­精­神上的亢奋散去之后,难免就体力不支,晕晕沉沉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眯起眼睛打盹。

今天当值的老师是魏尚行,也担心他热出个好歹,见已经过了辰时知道皇上应该不会来了,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备课后再对太子劝诫一下。

谁知道这孩子就是个倒霉催的!

文禛正是满腔热情想要好好教导儿子的时候,见只是迟了片刻而已,依旧顶着大太阳到了上书房,而且还特地没让人通报,直接进了房间。

于是文禛便看到其他的孩子都在凝视端坐,认真的伏案写字,而太子却抓着一只笔偷偷打瞌睡,这让他怎么不生气!?

原本他还忍着脾气没有爆发,想要给儿子留些面子,于是便考校太子昨天的功课。如今太子还在读论语,他连五岁都没有满,师傅们对他的要求也只是能写能背,能记住教导的注释,没有强求他有自己的理解。

可是昨天玩鸟睡晚了,鸿明早上复习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又哪里还记得,回答自然是磕磕绊绊的,颠三倒四不说,还有几句连意思都说不清楚,把文禛气得不轻!

要知道文禛对太子可是寄以厚望的,他知道不能以自己幼年的情况要求太子,因此选择的对比人物自然就是和太子同岁的宁小胖。

宁府留得有他的探子,不过这个探子挺苦逼的,常年没什么内容上报。宁敬贤的生活简单得乏味,回府就只做读书习字练武教子四件正事,他也就只能把大的小的事都往折子里写,其中自然就有宁小胖的启蒙问题。

宁云晋这颗黑芝麻馅的包子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内容,是在宁云亭和宁巧昕的教导下完成的,他原本就认得那些字,只不过再温习一次而已,因此卖着萌随随便便就背完了。

教他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接下来《论语》就是宁敬贤带头,宁云亭跟着起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教导的,反正不论是谁教他,宁云晋自然都是一次学会,会了不忘,还能一句反三拿来用。

他的年龄与太子相差只有几岁,又是表兄弟,文禛自然而然的将宁小胖当做与太子对比的模板,一想到那贪财爱玩的小胖子论语都已经学完了,自己儿子居然连复习的内容都背不好,而且学习态度还不认真,他能不生气吗!?

于是太子自然就倒霉了!

这年头流行的可是棍­棒­出好子,更不会管什么儿童心理学,担心小孩有心理­阴­影就是那浮云——没人知道那东西。

在文禛看来既然有同岁的孩子能够做到的事,身为尊贵的太子如果做不到,那么就是老师教的不够尽心,学生学习得不够认真。

文禛劈头盖脸的将当值的魏尚行罚了半年俸禄打了二十大板,接着又没收了太子的鹩哥,还罚他抄写昨日的功课百遍,然后袖子一甩走了,没去看小太子哭得惨兮兮的小脸。

当鸿明在灯下抹着眼泪珠子,一边抽泣一边抄写论语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宁云晋已经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打着滚儿睡着了。

实际上他们下午便到了京城,不过宁陶煦毕竟属于公差,进京了先要去递个牌子等候觐见,所以一家人进城之后便分开了,两个小的与老太太先回府,宁敬贤则陪着老爷子去宫里。

文禛上午被太子气得不轻,心里有些不爽,见了宁陶煦的牌子就故意没点,搁在了一旁。

跑了一趟空的父子俩正好赶上回宁府用膳,宁家难得一次的一家人团圆,并且在新家吃了一次饭。

有宁陶煦和老太太在,自然规矩都做足了,用餐的礼仪都规范得跟模板似的,新媳­妇­儿更是紧张得有些食不下咽。

好不容易吃完饭,宁敬贤便将老爷子请到了书房,两人挑灯夜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居然聊到了半夜。

宁云晋晚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跑去二老的院子外候着,等到里面亮了灯他便进去请安。

寅时不到的时间,这个时候哪个小孩子不是贪睡的还窝在床上,二老见到他真是又惊又喜,等到宁敬贤与安平佩华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抓着宁云晋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了。

用过早膳之后,上朝的上朝,读书的读书,老太太要找儿媳­妇­问询府上的事情,宁云晋便重获自由又得了闲。他先是爬回床上睡了一个时辰,掐着点儿在中午用餐前醒来。

彩衣娱亲这种事情宁云晋现在做起来已经很顺手,索­性­他在府里也没什么正事,等老太太睡完午觉,他便黏在老人身边,陪着一起逛园子。

他那张嘴只要不犯贱,讨好起人来那真是无往不利,一会说老太太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奶­­奶­,一会儿说衣裳上的绣样­精­致,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配得起老太太。

即便静安郡主是个刻板严肃地­性­子,被小孙儿这么一番胡搅蛮缠,也乐得心都化了,直把这金孙当宝贝疼爱。

等到宁敬贤面­色­古怪地拎着一个­精­致鸟笼在花园找到祖孙俩的时候,他便惊悚的看到自家那­性­子极其古怪的娘亲,正被小儿子逗得头花乱颤,完全不像自己记忆中那个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宁爹爹教子。

话说现在宁小胖的存在对太子来说就是个悲剧,文同学拿他和太子对比简直是欺负人。虽然有天才,但是天才不会满地爬,肯定都是慢慢被现实大后妈折磨出来的。

另外我喜欢腹黑美人皇帝攻,但是不可能说我写他是腹黑攻他就是,肯定是慢慢表现出来的,希望后面的发展能让大家就觉得他是个黑的!

PS:前面关于府邸安排的地方,修改了一下。不影响观看。

33第32章

宁云晋目不转睛望着宁敬贤的手……上那个黄金鸟笼。

那笼子是个圆形的,实在做得十分­精­致,每根间条都只有一指宽而已,每根黄金拉丝的间条都打磨得闪闪发亮,笼顶上镶嵌着一圈米粒大小的红蓝宝石作为装饰,笼钩下方被成扁状的菱形,两边分别镶了一款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和蓝宝石。

在笼子里面一只黑­色­的鹩哥正在笼中的黄金栖木上蹦跶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望着宁云晋。

“来客人了!”

“大胆。”

“跪安吧!”

宁云晋被这鸟的呱噪逗乐了,他惊喜地望着宁敬贤问,“父亲,这是送我的?”说着,他还激动的搓了搓手,羞涩地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好意思,也实在太贵重了!”

宁敬贤哭笑不得一手挥开他伸过来的爪子,将那笼子拎高了一点,“你想得美!一边先候着,待会儿跟我去书房。”

解决完这皮猴一样的儿子,他对老太太道,“母亲,儿子找小二有些事情……”

老太太已经恢复成平日严肃的模样,点了点头,“忙去吧!小二是个可心的孩子,让他有空多来陪陪我。”

告别老太太,宁敬贤带着宁云晋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宁云晋一直追问这鸟儿从哪来的,眼睛差点从那大鸟笼里拔不出来了,宁敬贤却笑而不语。

到了书房宁云晋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宁陶煦。

宁云晋面对着他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安的,他敢在宁敬贤,甚至是年轻的文禛面前Сhā诨打科,但是被这位看似云淡风轻般的帅爷爷用柔和的视线望着就浑身不自在,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似的,要不是心理素质不错只怕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别看宁陶煦一派和善的样子,要是真相信这位是个淡然无害的,只怕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钱。

宁敬贤看他那与往日卖乖不同,老老实实地样子,啧啧道,“真没想到小二你也有这么老实的时候。”

宁云晋对他无辜地眨眼,仿佛一派听不懂的表情。

宁敬贤拿他没辙,笑着摇头道,“你不是想知道这鸟儿哪来的吗?”他举了举笼子,顺手放到书桌上,看到宁云晋双眼闪闪发光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

“这可不是送你的!”

他的一句话让宁云晋的嘴角立刻垮了下来。

“这是皇上交给你的任务,皇上说了,想要赚姨夫的红包没那么容易,让你帮太子把鸟儿给­精­心养好,过年才有赏。”

等到宁敬贤将话说完,宁云晋的小嘴已经不满地撅起来了,一副恹恹地样子,“唉,真没意思。这可还有半年呢,要侍弄这鸟儿多费事啊!”

宁敬贤将他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扭头望向书桌后的宁陶煦。

“你的担忧很对。”宁陶煦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奇特地音调让人有种想要去帮忙抚平他忧虑的冲动。他对宁敬贤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便按照你之前的安排做吧,我回头便亲笔写上拜帖带小二过去。”

宁云晋被他们两人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茫然地望着他们,心里却在疯狂的运转着,猜测有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将会发生。

突然感觉一只手搭在肩上,宁云晋有些不安地望向宁敬贤。

“小二你很好,超出爹爹预期的好!”

宁敬贤边说边摸了摸他的头,柔和地道,“爹爹再没见过像你这样出­色­的孩子了!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日后你的成就肯定不凡,能够轻易超过为父。”

宁云晋被他夸得寒毛直竖,总觉得他这样反常地赞扬自己并不是好事,忍不住在心中反省自己最近是做了什么错事,难道是往日太高调了一些!?

只听宁敬贤继续道,“若你哥哥能有你的机智与心机的十之一二,为父也不用替他、替宁家­操­心了。你是个好孩子,向来也知道怎么把握分寸,从不行错半步,所以自小你要做的事为父也都由着你。但是最近的一些事情,让我觉得不能再这样纵着你下去了,正好你祖父进京,等他得闲之后,便让他送你去白云观吧!”

宁云晋一听整个人都懵掉了,他呆呆的仰头望着宁敬贤严肃的脸,小嘴微颤着,问,“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宁敬贤看到他眼眶里滚落的大颗泪珠,被他这真情流露给吓到了。

他连忙弯下腰,一手帮宁云晋拭去眼泪,一手轻柔的拍了拍后背,然后犹豫了一下,将宁云晋搂在怀里,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傻孩子想些什么呢!你可是宁家的二少爷,为父怎么会不要你。”

窝在宁敬贤温暖的怀抱里,宁云晋知道自己肯定想岔了,他不好意思将头埋在父亲胸口。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年幼的时候,每当想起素未谋面的父母,他就会想为什么他们会将自己抛弃。

那些穷苦人家的父母再穷再累都会辛苦将孩子拉扯长大,所以他总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听话,不够乖巧……他原本以为经过了阳澄的那一世,已经能遗忘那一切,现在才知道,原来被抛弃的经历已经成了自己的心魔。

宁敬贤怎么会知道他的经历,只是不解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按理说他自小在宁府长大,从未缺少关爱,应该不会记得被皇上遗弃的事情呀!?他无奈地抚着宁云晋的背解释道,“小二,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但是你却有一个很大的不足,所以为父是想要送你去白云观学习。”

“不足?”宁云晋将脸在他胸口蹭了几下,觉得已经把脸上的泪擦­干­后这才抬起头来,却不知道还有细碎的泪珠沾在长长的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

“你很聪明,也很机智,已经能做到很多大人都做不到。只是凭着一面之缘,你便能推测人的品­性­,猜测对方的身份。”宁敬贤严肃地道,“你甚至能利用自己年少的优势,在皇上面前无礼,甚至多次犯下大不敬的罪也让皇上并不在意。”

宁云晋听罢有些得意,却听宁敬贤叹气道,“可是这也就是你最大的不足,你缺乏对皇权的畏惧之心。”

“前几次不说,单只说皇上金口玉言让你为太子养鸟的事情。若是寻常小孩,甚至是朝中大臣,得了这样的差事,谁不是尽心尽力,满心欢喜,这是皇上对自己的信任。你却毫不避讳地露出嫌弃的表情,甚至不情愿去做。”

宁敬贤见宁云晋露出有些领悟的表情,便继续道,“小二你不会永远只有四五岁,现在你的年纪小,皇上又没见过你这样机敏的孩子,所以对你格外宽容,对你偶有失礼的行为也并不在意。可是你总要长大当差的,当你十多岁、二十多岁的时候,对皇上若还是这样的态度,那就是在踩在悬崖边上,赶上龙心不悦地时候,那些丁丁点点就都是要杀头的大错。”

这些事情宁云晋也知道,可是只要一看到文禛他心里就不舒服,他总是在想反正自己现在还小,再等一两年就收敛。再说,经历过两次死亡以后,他内心深处根本不在乎生死,甚至对死亡有种隐隐的期待,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想当阳澄,回到那个生活简单被长辈宠爱着的人生。

他又有过谋逆之举——虽然没有成功,如此总总,但是要让他对皇权,对代表皇权的文禛有畏惧之心实在略有难度。

看到他脸上露出泫然若泣的表情,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悲意,宁敬贤有些慌了,以为自己说得重了一些,“你也不用太担心,皇上既然从没追究,自然他也是稀罕你的。只是我和你祖父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若是让你养成了习惯,等大了就不好改了。”

被戳破了心底的希望,宁云晋有些闷闷的,自暴自弃道,“父亲送我去白云观,是想让我当道士吗?”

“瞎说什么呢!”宁敬贤在他额头敲了一记,“白云观的观主青阳道长和在那里挂单的云老都是你祖父的忘年之交,他们一个是深谙黄老之道,一个是当世少有的大儒,日前父亲已经与他们通过信想让他们收你为徒,教导你学问。”

青阳道长宁云晋有听说过,这位道长可以被称为北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更难得的是他不但武术高,他对黄老之学的掌握更是不凡,自古儒道不分,不少儒士都与之交好,经常在一起交流彼此的思想。

而那个云老……宁云晋突然瞪大了眼睛,“可是那位被称为建亭先生的云老?”

“怎么,愿意去了?”宁敬贤见他破涕而笑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宁云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若是真的能拜在那位老师门下,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在野为士,都是天大的好处,那位先生可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是目前朱程理学的带头人。

见他们父子谈完,宁陶煦对他微微一笑。

宁云晋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是要训话,连忙站直身子,垂首听训。

“你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该说的你父亲已经说了,我便也就不再多话了。”宁陶煦指了指桌上的一个木匣子,“听说你喜欢雕刻,日前我得了这么一个摆件,便送与你把玩,你多看看也好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

宁云晋点了点头,上前捧起那个匣子,心里明白这里面才是他要教导自己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本来想拼死将这章写出来的,不过这几章对于小二­性­格养成比较重要,所以卡死我了。

身在皇权社会,对君权皇权没有敬畏之心,可是大问题,所以宁爹爹担心了。

谢谢大家的地雷,╭(╯3╰)╮

Helen20121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8-3021:35:59

墨染鸦羽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8-3011:52:01

梦镜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3-08-2922:40:53

小小橘子妞妞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8-2916:19:06

teacat007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8-2813:01:21

cissy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8-2512:33:02

34第33章

合上书房的门,宁云晋才刚走出几步,便听到里面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他心中一动,保持着平缓的步伐,却忍不住运功偷听起来。

“希望在那两位的教导下,能磨平一点小二的棱角。”只听宁敬贤忧心地道,“今日把那鹩哥带回府便算是已经得罪了太子,如今也只能跟紧皇上,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了。”

宁陶煦的语气却很平淡,“不用担心,日后的事谁知道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至少这几十年宁家只要一直支持皇上即可。”

“父亲所言极是。皇上是有大抱负的人,也重情义。”宁敬贤苦笑,“就是不知道小二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皇上都跟遇到上辈子的仇人似的,儿子还真担心日后他一步行差。他又不像云亭,叫我怎么不担心。”

“越是聪明人惹出的祸事越大,你这担心倒也没错。”宁陶煦宽慰道,“我看他是个机灵的,不出几日就能琢磨出你送他去白云观的目的,只要他能学得那二人本事的三四成,日后的成就便是妥妥的。”

宁云晋一手拧着鸟笼,一手抱着匣子忍不住笑了,文禛可不正是自己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的仇人吗!?只是没想到自己对他的怨气已经外露到这么容易被人看穿的地步,亏自己还一直以为掩饰得很好!

就是不知道文禛有没有看出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父亲是因为对自己太熟悉了,文禛可没有和自己接触几次,应该还感觉不出来。

这么一猜测宁云晋也想到了父亲为什么会送自己去白云观向那两个人学习。

要说最讲究“三纲五常”,强调君主至上的理论思想那便是陈朱理学了,毕竟可是有将近千年的时间历代君主都将这作为教化万民的理论思想,学得好自然容易讨皇帝欢心,学不好起码也能保持表面的恭敬,这样无论自己做到哪一种,父亲想要打磨自己那股戾气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所谓三岁看到老,自己的­性­格早已经定型,不可能再受那些理论思想的影响,可是学好了规则才能更好的利用规则这点宁云晋可是很清楚的,因此隐隐对于前往白云挂拜师一事有些期待。

晚上用过膳之后他便逗弄着那只活泼的鹩哥,此时乾清宫偏殿中的鸿明却等着听宫人探听来的消息。

昨日整整熬了一宿,他才将父皇罚抄的功课完成,今早上课实在困顿到不行,但是这次他再也不敢有半分松懈,每当想打瞌睡的时候,便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上一把,等到回宫歇息才发现腿上都已经青紫了。

辰时的考校鸿明更是如临大敌,幸好早上起床已经都好好复习过一次,总算顺利过了关。

当父皇一页一页认真的翻阅自己罚抄的功课时,鸿明这才在心里庆幸昨日没听­奶­嬷嬷的让人帮忙罚抄,而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写的,要不然铁定会被发现。

鸿明的手还小,手腕也不够用力,写出来的字自然只是能看而已,不过文禛对他那认真的态度很是满意,还提笔在写的好的几个字上圈红以作表扬。

想到父皇早上说自己那只鸟儿交给人替自己养着,等到学完论语才交还自己,鸿明就觉得气闷,因此一下学就使人去打听。

“你说父皇将那鸟笼让宁大人带回去了?”鸿明咬牙道。

去打听的人是个小太监,他回禀道,“下午皇上见了宁老大人和宁大人,出去的时候宁大人手里就拎着个鸟笼子。奴才打听过了,皇上说宁家二少爷反正还没入学,便将替太子爷养鸟这差事交给他,算是提前让他学着办差了。”

宁家二少爷!!

鸿明可爱的小脸扭曲了一下,望着桌面上那制作­精­巧的大富翁游戏,幼小的心灵像是被人捏过一样难受。

皇家山寨的大富翁自然不同于宁云晋亲手做的那副,雕工­精­致许多不说,就连材质也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但是得了这样的游戏又有什么用,自己根本没有时间玩耍,就连多玩一会鸟儿也会被父皇责骂,每天还要早出晚归的读书——太子殿下已经气糊涂了,忘记是自己要求提前入学的。

那个宁家二少爷整日在家无所事事,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偏偏所有的人都还说他乖巧、孝顺、聪明……就好像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一样!

凭什么!!!

自己身为太子才应该是最出­色­最尊贵的,他一个奴才秧子凭什么和自己比!

鸿明愤恨地将手中的笔一把折断,又顺手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阴­沉地对匍匐在地的太监宫女道,“将那些东西都给孤收起来,点灯伺候,孤要读书。”

他指的那些东西便是平日闲玩的小东西——包括那副大富翁,从这一晚开始鸿明心中有些什么莫名难辨的东西滋生了,是对那宁家二少,或是对父皇,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朦胧的察觉了既然父皇要求自己读好书,那自己便要做到最好,否则即使身为太子,也要经受昨日那样被当众责骂的难堪!

确定了自己在宁府,在宁敬贤心中地位的宁云晋一晚上睡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连光怪陆离的梦也没做一个,第二天神清气爽的爬起床,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同胞兄弟已经在沉默中开始变态了,而自己还是那个最重要的催化剂。

给长辈请完安,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他这才回自己房里。

昨天心绪有些凌乱,宁云晋便没有看爷爷送的东西,现在得了空他自然想要好好琢磨一番。

打开匣子宁云晋发现里面放的是一个观音根雕,他将那摆件取出来小心放在桌面上,仅是一眼而已,他便感觉到了震撼。

大道至简这四个字无论是用在哪一方面都是永远的真理,尤其是在思想与学术方面更是至理名言。

这尊观音根雕仅仅只是用最简单的雕工,但正是这样的轻描淡写便在木根上刻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的形象。

观音一手端着玉瓶,一手捻着杨柳枝,望得出神的时候,仿佛觉得那杨柳枝在轻轻颤动。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观音的表情,仿佛有千般变化一般,时而慈悲时而怜悯时而普度众生时而冷漠高贵,若是再变个角度观看,又仿佛再有不同。

毫无疑问即使这尊摆件只是使用的最普通不过的木料,最简单的雕工,却是大宗师级别的­精­品!

宁云晋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神奇到极致的艺术品,他本身又是个喜欢雕刻的,拿上手就喜欢得爱不释手,一上午都耗在把玩这尊根雕之上。

“大胆!”

“还不快伺候爷用膳。”

鹩哥呱噪的叫嚷声打断了宁云晋的沉迷,他抓了一把小米放在食盒中,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整理情绪。

他知道自家那老狐狸爷爷将这么一个宝贝送给自己肯定不是为了让自己欣赏而已,必定有更深刻的意思,于是走到房间的架子上左挑右选,拿了两个自己雕刻的摆件放在那个根雕旁边。

那两个摆件是他在无名功法达到二层之后雕刻的,除了雕刻力度比上辈子巅峰时略有差距之外,可以说是达到自己雕工的巅峰了。

一尊观音,一尊大肚佛,是他准备送给哥哥姐姐的,算是乔迁之喜的礼物。

观音右手掐着说法印,左手端着净瓶,脚上踩着莲座,端庄大方,而大肚佛则卧躺在莲座上,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托着金元宝,憨态可掬。无论是莲座还是菩萨们的表情都是­精­雕细刻,栩栩如生。

两尊菩萨雕出来之后看到的人都说话,宁云亭和宁巧昕也喜欢得不得了,如果不是还要等漆­干­透,早就被两人各自请回自己房里了。

可是如今这两尊摆件放在那根雕旁边,就简直像是云泥之别,那些花俏繁杂的雕工拙劣得让宁云晋脸上发红。

原本他是有些洋洋得意的,自己有重生的优势,只要不造反,这一辈子绝对能活得顺心自在!

要说他不想建一番事业,或者再学上一辈子那样将文禛拉下马绝对是骗人的!

可是正是因为尝试过一次他才知道那有多难,文禛的厉害只有作为他敌人的时候才明白,他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被关在牢里每天听着自己的朋友下属一个个被处决,下场凄惨的消息,那样的痛苦与煎熬受过一次变好。

君生我未生简直是他与文禛最好的写照,若是早生十年他绝对会再利用重生的优势拼一把,或者再晚生十年等到文禛被那几个儿子折腾到没脾气,再浑水摸鱼。偏偏这之后的二十几年间却是文禛对朝政把持得最彻底的时候,即使这辈子有了重生和宁家的优势,也不一定能有希望。

宁云晋是个识时务的,与其再陷入那泥沼劳心劳力一辈子,还将对自己有恩的宁家拉下水,还不如这辈子好好过日子。

但是他虽然一直给自己做建设,可内心深处毕竟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心中的怨气总是不自觉地就冒了出来。这一点从他那浮躁繁复的雕刻,以及在面对文禛的时候无礼态度都隐隐表现了出来,难怪察觉到这点的宁敬贤会这么担心。

望着那尊宗师级别的根雕,宁云晋陷入了沉思,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地方悄悄的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怨气肯定有的,但是如果明知道打不赢还斗,那就是自讨苦吃。

下章预告:开启血脉之力

35第34章

隔天宁云晋再次被福满请到了宁敬贤的书房,看到同样一脸茫然的宁云亭,他小声问,“大哥,你知道父亲找咱们­干­嘛?”

宁云亭摇了摇头,“只说是有要事,我一回府就被福安叫来了。”

“能有什么要事会找我们呀?”宁云晋心里觉得奇怪。

宁敬贤匆匆走进书房,对两人道,“既然都到了,那就跟我来吧!”

宁云晋看他还一身朝服,显然是刚从衙门赶回来,便乖巧地道,“父亲,您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无妨。很快便好了。”宁敬贤嘴角微翘,受用了儿子的关怀。

“爹爹,咱们这是去祠堂吗?”宁云亭一瞧这行进的方向,忍不住猜测道。

“嗯,你爷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宁敬贤道。

宁云晋心中一动,惊呼道,“父亲,难不成是准备给我和大哥测试血脉之力?”

“就你聪明!”宁敬贤忍不住在他头顶揉了揉,却也确定了宁云晋的猜测,“一般来说六岁与十二岁都要测一次血脉能力,难得你们爷爷回京一趟,你们两个便一起吧!”

一听是这件事,宁云亭便恹恹的了,宁云晋却兴奋得双眼发亮,这可是上辈子他从来没有试过的事情。

据说八旗人家的子弟每到五六岁间便会在有能力的族老主持下开启血脉能力,即使没有族老的家庭,也会由佐领统一负责。

若是能够觉醒便会被家族重点培养,这便被称为开脉。被引导进行的开脉比自行觉醒安全多了,而那时候毕竟还太年幼,在生长期也有可能会自行觉醒,因此一般在子弟到了十二岁时还会再进行一次测试。

如果经过第二次测试还没有任何觉醒的征兆,便意味着这个人没有特殊能力。

宁云晋上辈子是在自己八岁第一次杀人后觉醒的,那时候他觉得十分恶心吐得稀里哗啦的,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结果半夜里头疼得如同要裂开似的,折腾了一宿之后,突然第二天就觉得自己多了些过目不忘的能力,脑子也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聪明多了。

等到他年纪大了之后,他才听说了血脉之力这样的事情,但是对于自己究竟是什么级别一直不清楚,还是后来认亲之后做的鉴定,确定觉醒了祭人鬼的能力,但是由于已经错过了学习利用血脉能力最佳时机,身负异能也用不了。

对于奉天一族赖以济世的特殊能力,宁云晋一直是心存好奇的,毕竟这是他从来没有踏入过的领域。就像上辈子他一直知道文禛很强大,那样的强仿佛没有底线一般,每次自己觉得要将他逼入绝境了,转眼又被他覆手翻云。

宁云晋只能猜测,那一切都和文禛的血脉之力有关,自己如果能了解那神秘的血脉能力,也许能了解文禛强大的秘密。

跟在宁敬贤身后进入祠堂,宁云晋发现平日清冷寂静的地方仿佛变了一个样。四周被幡围了起来,中间的供桌上摆上了一排瓜果­肉­食的供品,供桌下加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古朴的青铜鼎。

他们的爷爷宁陶煦换了一身庄重的白­色­滚银线礼服,一头银­色­的长发用束带扎起,中间有一颗黑黝黝看不出品种的宝石作为包饰,祠堂中明明没有风,他的长袍和长发却微微飘动着,配上祠堂的­阴­凉让人心底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更让宁云晋觉得奇怪的是那颗宝石若是看得久了,总有种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感觉,弄得他不敢多看,却又总是忍不住被吸引。

“你们来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宁陶煦的双眼是闭着的,听到脚步声便眼皮微张瞥了他们一眼,只是那一眼宁云晋就觉得灵魂都快被勾出来了,心里扑通直跳,这时候他才发现爷爷的双眼黑­色­的部分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显得格外的诡异。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宁云亭,见他小脸都吓白了,难怪一听说要来测试血脉之力大哥的情绪就不高,只怕是小时候留下心理­阴­影了。

两个大人才不理会小鬼们的心理活动,宁陶煦突然将右手平举着,手微微一晃,一阵悠然不觉的铃声便在祠堂中响起。伴着这个铃声,他将视线锁定在宁云亭身上,“云亭过来。”

宁云亭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被爷爷的一双眼睛盯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但是却又抗拒不了从宁陶煦身上传来的威压,双腿微颤着走到了那张桌子之前。

他已经有了一次经验,十分自觉地双手平举,手心向上放在那鼎口。只见宁陶煦的左手从他手上拂过,宁云亭的手心便各多了一道血痕。

宁陶煦抓着他的手改成手心向下,两滴血一前一后落在鼎中,静谧的室内安静得仿佛可以听清楚落水声。

宁云晋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两人的动作,他发现血滴落之后,大哥的小脸就更白了,接着爷爷便一边摇铃,一边用深奥莫名的语调念着些什么。

随着他的声音从平缓到急促,从那鼎中传来了水沸腾的声音,然后仿佛有一股黑烟从鼎里升腾而起,先是将宁云晋的双手包裹起来,接着不到眨眼功夫,他整个人都被那黑烟包住了。

活了两辈子宁云晋都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他上辈子错过了觉醒时间只是鉴定而已,忍不住朝着宁敬贤身边贴了过去。像是感觉到他的不安,宁敬贤牵着他的手,无声地安抚着他。

宁陶煦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那包裹着宁云亭的黑雾也缩回了鼎中,接着他大喝一声“呔”便快若闪电一把抓着宁云亭的双手塞进了鼎里。

宁云亭像是被电了一下浑身颤抖着,足足过了三秒钟才恢复,等到宁陶煦放开他的手时,小脸乍白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还是没有觉醒。”宁陶煦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脸­色­却比宁云亭更难看。

宁敬贤心中早有准备,见到这个结果也没觉得失望,“听佐领们说,旗中子弟现在能觉醒的越来越少了,即使偶有觉醒的,也只表现在聪慧一些上,只怕再过十几年咱们也要和奉武族差不多了”

宁陶煦自然也清楚这事,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换云晋来试试。”

“父亲,要不您先歇歇吧?”看着他的脸­色­,宁敬贤实在有些不放心。

“不用担心,你爹我还没老到给两个小子开脉都吃力的地步。”宁陶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对宁云晋招了下手,“云晋过来。”

宁云晋心里又激动,又紧张,瞄了一眼宁敬贤走上前去,宁云亭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踏着虚软的步子走开。

与宁云亭只是测试不同,宁云晋属于开脉,因此宁陶煦的动作似乎有点区别。

他先是双手捧着那鼎,将里面的不明液体倒在旁边的桶里,接着从一旁取出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倒入鼎中,望着那口冒着白烟还有液体在翻滚的鼎,宁云晋心里有些毛毛的,怎么感觉跟王水差不多!

调制好以后宁陶煦将鼎再次放回原位,接着找宁云晋要了一根头发,他自己也切开食指滴了一滴血在里面。非常神奇的是当那滴血融入鼎中的液体之后,原本的白烟立刻消失了,鼎内的液体也恢复了平静。

做好这一切宁陶煦才要他伸出双手,同样在他手心切了道口子,让血落在鼎中。

宁云晋原本以为爷爷是左手有刀,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直接使用的是小指的指甲,还没等他琢磨出那看似没一点特别之处的指甲怎么会那么锋利的时候,突然从双手传来一股冰寒的凉意让他再也没办法走神。

同样是从鼎中冒出一股黑烟,看宁云亭被包裹的时候还不觉得,轮到自己以后宁云晋才发现那股黑烟实在是太过寒凉了一些,包裹住全身之后在这样三伏天中都仿佛置身在冰窖里面,不到三秒钟他也冻得忍不住发抖。

被这股寒意刺激宁云晋也顾不上有什么禁忌,忍不住运转起那无名心法,内力在经脉中活动,他惊悚的发现那原本只是附在体表的黑烟居然侵入了体内,然后仿佛被内力吸引了一般开始在经脉中流动起来。

这一下宁云晋简直欲哭无泪,原本只是体表冷而已,如今黑烟与内力结合了之后,就连血脉都好像被都僵了一样。

正在担心会有什么变故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人握住,一股暖意从那边传来,就仿佛寒冬腊月突然靠近了一团火似的,宁云晋拼命的从对面汲取那股温暖。

一息,两息……完全沉浸在其中的宁云晋没发现宁敬贤已经激动得捏紧了拳头,而宁陶煦虽然脸­色­越来越白,双眼中的惊喜却仿佛快燃烧起来了。

足足过了一刻钟宁陶煦感觉手心的小手已经开始发抖,这才“呔”的一声将他的双手塞进那鼎中。

已经被冻得模模糊糊的宁云晋感觉浑身像是通了电一样,尖叫一声清醒过来,接着他便发现那鼎中发出了明亮的白光,照得­阴­深的祠堂仿佛开了超百瓦的大灯一般明亮。

接着他便听到宁陶煦惊喜交加地道,“祖宗保佑!居然是祭天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被大家那么热情投了地雷和催更,只有响应号召双更了。再有一两章就能开始发展JQ了,有些迫不及待啊!

血脉之力前面就提过了,会有些特殊能力,但是没有到修真那么逆天。

另外,太子黑化是迟早的事,就算没有小二也还有两个弟弟呢,只是这次提早了而已。

36第35章

隔天宁云晋就被提溜到宫里去面圣了,族中出现祭天者可是很久没出现了的事情,这是不能瞒的。这次他们一家三口的待遇非常好,几乎是文禛一下朝就先接见了他们。

宁云晋跟在父亲与爷爷身后给文禛磕头行礼,平身之后,接着又转向文禛身旁的太子。他正压抑着满心不情愿准备给自己那第一次见面太子弟弟磕头,没想到还没跪下去就被文禛不着痕迹地托了一下。

他身前的两位长辈拜下去之后,独自矗立的样子便格外的显眼。

见他满脸茫然的表情,文禛拂袖笑道,“祭天者只拜天地人君亲师,你可不必多礼。”边说他边稀罕得打量着宁云晋,“朕就说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居然会给朕这样的惊喜。”

宁云晋感到自己被那板着脸的太子弟弟狠狠地剐了一眼,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又没得罪过他­干­嘛这副表情。眨眼见太子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只得摸了摸鼻子先将这点疑惑放在一边。

一听文禛说以后能免磕头,宁云晋心里就已经开始乐了,在这年代能将腰杆挺直可也是莫大的幸运。他还不清楚这祭天之力的最大作用,但是至少光这一个好处就能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瞧你乐得,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也只是今天让你提前享受一下而已。”文禛看他得意的小模样,打击道,“你是祭天者的事情还不能过早的宣扬出去,在你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该守什么规矩还是要照着做。”

宁云晋一听这话小脸就垮了下来,他还以为真的能对其他人免跪了呢!

看着他那表情,宁敬贤恨不得上前抽他,前日才教训过这小子,现在对着皇上又这样大胆!

“苦着那张脸­干­嘛?”文禛不怀好意地道,“一个祭天者就是一个准大宗师,你若不怕被人提前给暗杀了,让你不跪又有何难!?”

大宗师!!!!

宁云晋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双眼瞪得浑圆。

大宗师是什么概念,现在已知的大宗师一共只有四个,奉天族的欧侯修己,奉武族的毕沧浪,以及汉族的吴谦一和石于春。除了石于春是闲云野鹤几乎没人知道他的行迹,其他三个每族奉供一个,可谓这个时代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正是由于有他们的存在,虽然这些年大夏和奉天族以及前朝遗臣偶有摩擦,但是大规模的战争却一直没打起来。

他以前只知道大宗师的境界十分难达到,却没想到一个祭天者居然就相当一个准大宗师,宁云晋这心里真是又得瑟又担心,他还真有些怕被其他有谋逆之心的人知道以后提前把自己给咔嚓了,这时候给人行礼磕头算什么,大丈夫能缩能屈,只要自己能活到最后可是待遇比皇帝还好!

突然知道这个秘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后奉武族敢动武了,因为奉天族的大宗师交接出现了断层。

欧侯修己是太祖成德姐姐的儿子,他的年纪实际上已经不小了,是目前四位大宗师中年纪最大的,轻易已经不出现在人前,镇日里不知道窝在哪里养身——这一直是皇家的秘密,即使是这样几年后他还是过世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奉天族再教出一个大宗师。

宁云晋突然觉得浑身一寒,发现自己被殿中所有人注视着。他也不是没被万众瞩目过,但是这种被当成驴子眼前的胡萝卜,饿狼面前的五花­肉­,如此待遇还是令人浑身不舒服的。

“都这样看着我­干­嘛?”他嘀咕了一声,将自己躲在宁敬贤身后。

宁敬贤哭笑不得地将他揪了出来,对着文禛拱手问道,“不知皇上对小儿日后有何安排?”

文禛不假思索地道,“朕已经让人禀报欧侯老师,老师使人传话说下午要见见他。”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既然你家小二已经是祭天者,让他再逢人便要跪拜倒也不妥,总要给个身份。若是老师收他为徒,朕便以他为大宗师之徒的名义,赐一等轻车都尉,对外便公开说小二为祭地者,这样便也不显得唐突。”

一等轻车都尉属于正三品,挂在他一个五岁不到的小毛孩身上,不知道要有多惹眼,可是如果宁云晋身为大宗师的徒弟,又身兼祭地者却又不显得扎眼了。毕竟随着这十几年来觉醒者越来越少,祭地者可谓凤毛麟角的情况日益严重,旗中只要出现一个祭地者,视能力深浅都被赐为二三等轻车都尉。

尼玛啊!!!!

比起自己成为领俸禄的公务员这件事,宁云晋最震惊的是从文禛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文禛这货居然是大宗师的徒弟,难怪当年陷入敌军包围、被各种刺杀都弄不死他!

文禛金口玉言之后,宁敬贤与宁陶煦自然连忙谢恩,见到宁云晋还呆愣愣地站着,宁敬贤只得拉了他一把。

谢完了皇上,文禛便迫不及待地使人备车,除了宁陶煦被留下,其他的人都被他打发走,该­干­嘛就­干­嘛!

在宫里用了一餐传说中的御膳,宁云晋便被文禛带着前往问己居。他只觉得文禛对于自己成为祭天者这件事,有种说出来的热情,感觉非常地古怪。

不过他这倒也不是错觉,文禛对于族中能再出现一个祭天者确实是高兴的,更妙的还不是出在宗正一氏。祭天者不比祭地者,简直可以被成为上天的宠儿,在奉天族的历史上,几乎每一位祭天者都是出类拔萃的,而且只要能顺利成年至少都能达到大宗师之境,成为奉天一族的守护者。

奉天族入关之后,即使用了八旗制度加强血脉管理,但是奉天族血脉的­精­纯程度也开始不可避免的下降。

在入关前一般而言,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奉天五大姓之一的嫡子嫡女或者九小姓中的血脉觉醒者,生出来的头生子至少都确定可以觉醒血脉之力,即使只是微弱的祭人鬼能力,但是那个孩子绝对在文、武、卜、医等事上必定会有一样出类拔萃。

而根据可靠研究,夫妻双方□越多,生育越多,二子、三子的觉醒情况则会逐渐递减,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奉天族格外重视嫡长子的缘故。

以前奉天族窝在关外的时候,毕竟条件艰苦,能力越强才越能生活得好,因此管理起来也就容易,大家都能比较自觉遵守族里的规定。

可是入关五十年来,八旗的生活越来越安逸,旗中子弟难免就染上了拈花惹草的毛病,虽然旗中规定八旗女子都要选秀后才能婚配,可是却管不到那些男子。到如今大婚前没有和通房厮混的几乎凤毛麟角,甚至好多在大婚前已经弄出了庶子庶女,这样一来生出来的孩子觉醒的几率便自然而然的下降了。

以宁家为例,宁陶煦拥有祭人鬼的能力,静安郡主是宗正家的庶女,他们两人结合子女应该是有八成几率有觉醒之力,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两人头胎生的女儿,这个女儿便有微弱的祭人鬼之力,轮到二胎宁敬贤的时候,便没办法觉醒了。接着宁敬贤娶的妻子同样是左师家的庶女,两厢叠加生出能觉醒的孩子几率便十分小,不出意外宁云亭和宁巧昕都没能顺利觉醒。

可是却没想到宁家的二子只有那么微薄的宗正血脉,居然走了狗屎运觉醒了祭天之力!

文禛自己是祭地者,而且是旗中已知能力最强的祭地能力者,他自然不希望有一个姓宗正的皇族觉醒祭天之力动摇自己无可替代的地位。但是奉天族的大宗师确实是老了,再没有新的大宗师出现未来的动乱简直不可避免!

原本夫蒙卓明不死还有希望晋级,但是那样一个有野心的大宗师还不如不要的好。能够在自己臣下出现一个祭天者是最好不过的,宁云晋不属于宗亲,日后若是成为大宗师,只要他能与欧侯老师一样不偏不倚任何人,只一心守护奉天一族,对朝政的影响就能都是正面的!

更妙的是现在宁云晋还只是个孩子,只要自己好好收拢,不愁收服不了他。

不过这显然都只是文禛的美好愿望,跟着他身后走进问己居的宁云晋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与兴奋,准备先整理好情绪面对那位传奇­性­的大宗师!

欧侯修己被奉供在特地为他修建的问己居,这是一栋内城里看似普通到极点的二进宅子,如果不是文禛带路,宁云晋根本想不到那赫赫有名的大宗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三人下了马车,文禛便直接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不等通报便走进了院子。他们进入之后绕过一字影壁,便看见一位发须全白,眉毛长长垂到脸颊边上的老人正拎着一个水壶给院中的花草浇水。

文禛带头给老人行了个礼,“老师,人带来了。”

宁云晋偷瞄了一眼自家爷爷,他早就激动的拜倒了,看来是十分崇拜这位淡出人视线的老人。可是他自己该行什么礼却还有些闹不清,因此动作便慢了几分。

“很好,这孩子不错。你便与皇帝一样叫我老师吧!”老人头都没抬,似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朝三人挥了挥手,“以后每隔五日来一次,其他时候不要来烦我。下次来记得将里面的内容都背下来。”

也没看到老人有什么动作,宁云晋就感觉有一本厚厚的书飘飘落在胸口,他顺手拿在手里。

抱着那本死沉的书,他们三人便被赶出了老人的住处。直到文禛的马车离去,他呆立在老人门口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尼玛,坑爹啊!这就叫拜师了!?居然连拜师礼都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正在码,希望十二点能撸出来,如果码出来就有第二更。

37第36章

看到那么厚一本书,宁云晋还是挺犯愁的,那老爷子可是说要五天背下来,这不是为难人么!?不过他也是要脸面的人,若是背不出来实在是丢人。

回宁府的途中他翻了翻,发现那居然是一本类似字典的东西,一般是一个类似甲骨铭文的字对应它的解释。

宁陶煦瞥了一眼,便笑了,“这是血脉觉醒后每个人都要学的,族里将这种文字称为金文,只有用它诵读发音才能使用血脉之力。”

“使用血脉之力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宁云晋好奇地问,上辈子可没人教过他这些。

“有,但是不知道。你也知道奉武族是商朝后裔,而现在的汉族中则有几个大族属于周朝后裔,他们二族也各有使用血脉之力的方法。可那都是各自的族中之密,轻易不得知晓。”宁陶煦解释道。

宁云晋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难怪自己以前空有能力却没办法用,也只是耳聪目明,读书习字快一些,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不过修己大人可真是严厉。”宁陶煦感叹道,“当年我们学习这些字的时候,可是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

宁云晋顿时惊呆了!

即使他想争分夺秒的背书,预定好的事还是要去做,第二天下午便是宁陶煦约好送他去白云观的时间。

宁陶煦上午已经面过圣领了旨,等到送宁云晋见了青阳道长和云老之后便直接启程出发到直隶,因此两人的行程十分紧张。

白云观坐落在西便门外,是有名的道教圣地。爷俩到了观外便遇到不少香客,宁陶煦牵着宁云晋的小手,熟门熟路的绕来绕去,很快便带着他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

边走他便嘱咐道,“青阳子与建亭都是和善的人,爷爷已经和他们商量好,青阳子收你为记名弟子传你道家典籍,建亭则为你的蒙师,这是难得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宁云晋自然知道能拜其中一人为师都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父亲和爷爷却让自己一个嫡次子能够拜两人学习,还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功夫,心中不禁暖洋洋的,真是窝心极了。

这几日相处他对这爷爷也亲近了一些,尤其是感觉到父亲并没有对爷爷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世,这位爷爷是真心将自己当做孙儿疼爱,便也投桃报李地真诚以待,“爷爷,我要住在白云观吗?孙儿舍不得父亲、­奶­­奶­和哥哥姐姐。”

“却看不出你是个恋家的。”宁陶煦笑了,“你是个懂事的,也就不用住在这里磨练心­性­了。反正你每日起得早,白云观里府里也并不太远,便每日乘车过来学习吧!”

一听到是这样的安排,宁云晋便满意了。毕竟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如果自己被扔到白云观学习,那和宁家人的相处自然就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为已经提前投了拜帖,建亭先生和青阳子都在厢房中等候着两人。

宁陶煦与两人一番寒暄,并让宁云晋自己呈上拜师礼。

送给青阳子的是一根通体青翠的碧玉箫,送给建亭先生的则是一张古琴,一米多长的琴虽然很轻,却比宁云晋的人还高,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没将琴磕着。

收下这两样东西两人显然十分满意,看得出来宁陶煦这礼是投其所好,接着便是宁云晋磕头拜师。

建亭先生是个看似和善的人,但是一旦拿起书本就严肃得六亲不认,先是考校了一下宁云晋的学问,以及他的学习进度,接着便毫不客气地开始布置功课,要求他在三日之类抄写一遍论语,并且写上自己的注释。

青阳子则是个面瘫,看着冷冰冰的,等到建亭先生布置完功课后,他习惯­性­的摸了摸宁云晋的骨头。

当他摸完之后宁云晋觉得这位老师的眼睛都快冒光了,只听他张口便问,“可否愿跟我习武?”

“不要。我要跟爹爹学。”宁云晋连忙摇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现在已经练了无名功法,再学青阳子的武功可不知道怎么掩饰。

他的动作快到宁陶煦连阻止都来不及,青阳子虽然难得见到一个根骨上佳的孩子,却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性­子,见宁云晋拒绝之后便扔了一本书给他,让他三日内背完前十页,并且要他每天早上过来跟着小道士们一起参加早课。

宁云晋看了一眼书的封面,上面赫然写着《老子想尔注》。

一下子多了三个老师,更是多了那么多功课,宁云晋顿时头都大了,但是这年头的老师可不会讲究什么减负,完不成自然是要罚的。

离开了白云观,宁陶煦还觉得有些可惜,“青阳子那一身功夫早已登峰造极,而且对徒弟极好,是个至真至纯的人。修己大人虽然是大宗师,但却并不喜欢教徒弟,武学方面可能对你没有太大的益处,如此一来你便更多的要自己摸索了。你父亲就跟更别指望了。”

宁云晋只得宽慰道,“爷爷无须担心,各人自有缘法。”

见他那人小鬼大样子,宁陶煦便也看开了,时候也不早了他要尽快出城赶到驿站,爷孙俩便在白云观门口告别。

自此宁云晋的悠闲生活便结束了,他每日早起给老太太和宁敬贤夫­妇­请安,接着便乘着马车到白云观上早课。上完早课以后,早上跟着建亭先生学习,下午跟着青阳子读经,晚上回到府里还要背那本字典,在马车上的时候便抓紧时间练功,要不是那本无名武功根本不怕练功岔气,只怕早就走火入魔了。

如此忙碌的生活宁云晋原本以为自己会应付不过来,毕竟这样的课业相对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繁重了一些,但是他发现那所谓的血脉之力觉醒之后,自己根本没有吃力的感觉,反而游刃有余。

如果说当初他觉醒祭人鬼的能力后是过目不忘,现在则能一目十几行,看过的东西跟印在脑海中一样。更绝妙的是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明,学习这些东西根本就感觉不到阻塞,即使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只要稍微提点一下就立刻能想通,如此一来学习效率自然也就非常的快。

宁云晋忍不住沉浸在这样的忙碌生活中,如同海绵一样的汲取知识。在他忙碌的时候,文禛的日子却又开始不好过了。

原来今年还没入伏之前全国有些地方便足有十多天没有下雨了,如今快要立秋了还是没有一滴雨降下。京城还好,曾经落过两次地都没有浸湿的毛毛细雨,其他地方则已经旱死了不少的庄稼,连地都开裂了。

旱情不比其他的灾害那么一目了然,即使是在资讯发达的现代也往往是后知后觉,更别说是通讯不变的古代了。

等到陆陆续续各地有旱情报上来,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全国足足有个八个省受到严重旱灾颗粒无收,其中还包含了两湖、长江中下游等几个产粮地区,若是处理不好光是明年的灾民就能将这刚稳定下来的国家给掀翻了。

遇到这么好的时机怎么可能没有人不借机闹事!

文禛虽然自亲政以来一直在加强自己对朝政的控制,但是奉天族这蛋疼的八旗制度决定了宗正一族只能算是这天下最大的股东而已,皇权不够集中自然也弄不出来一言堂。

文禛这几年尽管对其他五大姓连消带打,可是他自己可用的人也不够多,更不敢在内忧外患的时候将这些奉天一族的中流砥柱给全部得罪了,动作只能比较平缓,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惹起了不少人的忌惮。

这些人虽然对文禛这个皇帝还算满意,可是也想给他一个教训,在旱情的事情彻底爆发出来之后,便突然有一个二愣子御史上奏要求皇帝祭天求雨。

文禛又不是傻子,他老爹、爷爷那么多前车之鉴在面前摆着,怎么会愿意答应,而且他也十分清楚,一个偌大的国家总会有东边涝西边旱的时候,若是都要靠皇帝的能力来祈求风调雨顺,那真是自己有几条命也不够用,便将那折子留中不发彻底无视了。

但是没出两天突然有大批的难民朝着京城涌来,他们又哭又闹,更是求着皇上慈悲望能祭天求雨保得天下平安。要知道历代以来,如果遇到大旱都会有皇帝带头求雨,这些遭了灾的老百姓只认一个理,那些没有能力求得风调雨顺的皇帝都会为了百姓去求雨,既然当今皇帝你有求雨的能力为什么不使!?

文禛被这些难民弄得有些火大,只能一边派人赈灾,一边对难民进行疏导。可是显然除了旗中想整治他的人之外,更有前朝遗臣也开始闹腾了起来,他们驱赶着京城周边的难民,使得京郊一带的难民越来越多。

刚开始文禛还能扛得住压力,他知道只要开了这个头,以后自己就很难再收尾了,甚至他还想过若是查出幕后黑手了便让他们家族内子弟去代天求雨。

可是很快更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属于奉武族一支的科勒部落带了一只五千人的兵马叩关,狼烟起。

一边要打仗一边还在内乱,文禛终于扛不住了,只得穿上全套行头带上文武百官前往天坛祈雨。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撸出了第二更,真是感动。终于把过渡章写完了,明天进入­奸­情模式。哇咔咔。这次求雨可是发展JQ的大媒人哟~

38第37章

文禛心里其实很郁闷,但是即使再生气他的忍功比平安长大的太子殿下也好得多,所以被逼得不得不去祭天的地步,乾清宫的摆设也没被他摔坏,不像乾清宫偏殿的陈设在太子见过宁云晋后几乎重新换了一遍新的。

祭天求雨的前期准备对于礼部和司天监的人来说都是熟练工了,虽然是天授朝的第一次求雨,但是按照前朝留下的笔记照本宣科的准备铁定没错。不出一天的时间他们就选好了黄道吉日,又在三天内备齐了祭天需要的用品。

作为新晋的一等轻车都尉宁云晋也十分荣幸的参加了这次祭天求雨,虽然他的位置排在文武百官较后的位置,但是一个豆丁大的孩子在起码都中年人的队伍中显得格外的扎眼。

不过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没人敢开小差,因此他也就逃脱了被围观的餐具,可以专心看文禛的表演。

奉天族是夏朝的后裔,自有一套祭天的模式,但是进驻关内之后依旧使用的前朝留下的天坛,只是流程上有些微改动而已。

只见吉时到了之后,鼓乐齐鸣,接着文禛穿着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挎一把长剑,手持镇圭缓缓出现。

在他身后则是十八个身穿白­色­礼服的祭祀,他们手上分别捧着作为祭品的猪羊牛­肉­、鲜血、大羹(­肉­汁)、铏羹(加盐的菜汁)、酒、玉璧、玉圭、锦帛等。

只见文禛缓缓走到一个已经架好的柴垛前,取过一旁侍者递来的火把将之点燃,顿时那堆加了助燃材料的柴垛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在他身后捧着玉璧、玉圭和锦帛的祭司一一走到文禛身旁,他从他们举着的盘子里取过那些东西逐一投进火堆中。每有一样祭品被他投入火中,那堆火便旺了几分,当最后那份锦帛扔进火中之后,火苗腾的一声炸裂起来,一缕青烟笔直的升腾起来,仿佛要直冲云霄一样。

那火堆燃烧得旺盛之后,宁云晋即使站得那么远也能感觉到一股热气。他也曾经参加过祭天,但是显然那时候祭天和这次完全不同,就说刚刚那道叫做禋祀的程序,以往能够让烟升腾就不错了,哪还会让人有灼热感。

他不禁钦佩的望着火堆前面不改­色­的文禛,自己站这么远还热得受不了,那家伙可还是全套十二件的衮服呢!果然能当皇帝的都是能忍人所不能忍!

文禛自然不知道祭天这么慎重的场合还有人在胡思乱想,他的­性­格是既然做了就要做好。随着鼓乐声代表天帝化身的尸出场了,他一一将祭品呈上,先是鲜血,再是酒液,接着是其他的祭品,前后一共九次进献,等到装扮成天帝的尸都品尝后,文禛最重要的工作开始了。

只见一群带着骇人面具的白衣祭司出现在高台上,文禛换了一身­精­美的白­色­长袍,抽出腰间的长剑开始跟随鼓乐跳起了祭祀之舞。

与大周也就是汉族祭祀时用的《云门》乐舞不同,源自夏朝的奉天族的乐舞《大夏》本就是为了宣扬武功威慑人民的,更有荒蛮­色­彩,动作大开大合,尽显男子的阳刚。

宁云晋看得啧啧称奇,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文禛跳祭祀之舞,在后世文禛已经掌握了朝政,他哪会耗费心力去亲自跳舞,即使是天子祭天的时候,也是让人代替他行事,自己只做前面那些献祭的过程。

文禛看起来略显瘦弱,虽然他有超过一米八的身高,但是平时被皇冠衮服裹着根本看出来身材长相——也没人敢仔细打量,但是如今换了一身打扮之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完全变了。

当他跳跃或者动作拉伸的时候长袍会贴住身体,可以清楚的看到锻炼得十分匀称的肌­肉­,充满了阳刚之美,将那祭祀之舞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宁云晋都没发现自己已经看呆了,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他虽然才刚刚踏入血脉之力的门槛,但是却到底和普通人不同了。

其他的百官们可能只是单纯的被文禛那­精­妙地乐舞所吸引,但是他却已经能看到随着文禛的每一个动作完成,从那剑尖便有一股­肉­眼几乎看不清楚的白­色­雾气伸了出来,那雾气如同丝线一般朝着天空升腾,与火堆上的青烟缠绕着伸上了天空。

一舞未尽天上突然便乌云密布,滚滚的雷声甚至遮挡了震天的鼓乐声。当整个仪式结束之后,一场久久未至的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虽然每个人都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但是心里都是欢欣的,他们身在天坛甚至能隐隐听到城里城外的欢呼声,可以想象外面的热烈气氛肯定比这些自持身份的大老爷们更欢腾!

按照次序文武百官一一离开,宁云晋虽然经常听说奉天族血脉之力的厉害,但是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心里不禁又期待又有种说不清的味道,这可是比后世什么人工降雨牛多了。

但是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文禛,因此自然也没有看漏文禛一舞过后几乎站都站不稳,是被人搀扶着——或者说架着离开的,那脸­色­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

这么虚弱出现在人前的文禛几乎是宁云晋不能想象的,那个好颜面的男人即使割­肉­刮骨都是面不改­色­的,因此宁云晋可以断定他付出的代价应该也不算小,难怪先皇过世得那么早!

回去的时候宁云晋自然与宁敬贤同车,看到儿子的小脸严肃,眉头皱的死死的,他好奇地问,“你在愁些什么呢,好不容易下场雨也没见你开心一点。”

“父亲,我以后也会要向皇上那样吗?”宁云晋有些忧心地问,“看上去皇上似乎有些不好……”

宁敬贤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皇上虚弱的样子,心里一阵唏嘘。他摇头道,“你是祭天者,现如今不会有人让你去做祭祀的。”

宁云晋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越强的人越应该出手吗?听说这样的求雨祭天者来做付出的代价会小得多。

到底还是孩子!宁敬贤反倒是头一次庆幸他脱离了皇宫,而且还拥有祭天者这么优秀的能力。

他温和的摸了摸儿子的头道,“你是不同的。现如今族中能够觉醒祭天能力的人几乎没有,大宗师关乎整个奉天族的后路,一名祭天者、准大宗师就是族人日后的守护神,对整个族人来说那比起江山社稷更重要,那是我们所有人的退路。”

见他还是懵懵懂懂埋头思索的样子,宁敬贤微翘嘴角不再多言,他相信等儿子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

实际上宁云晋比他想象中懂得更快,几乎是在低头的一瞬间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只是一时没有想到,都已经进关了快半个世纪,奉天族中的人还那么未雨绸缪,担心有再被逼出关外的一天。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有大宗师和没有大宗师的存在确实是天壤之别,前者可能让整个部落继续生存下去,后者则可能导致灭族。难怪欧侯老师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活着就连皇帝都要供着他。

经过了那场祭天求雨之后,宁云晋的心渐渐地沉静了下来。他的学习生活非常紧张,但是却也充满了乐趣,因此有些甘之如饴的感觉。

在三个老师中最容易相处的是青阳子,这位老师确实担当得起宁陶煦给他那至真至纯的评价,喜是喜,厌是厌,他对宁云晋的第一感觉不错,即使收徒邀请被拒绝,但是他对宁云晋的教导依旧十分尽心。

除了道学之外,他一时兴起还会传授一些自己习武的心得,教他吹箫等,让宁云晋每次都期待着与他的下一次授课。

而最难缠的老师自然是建亭先生了!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严师的代名词。

在课业上他的要求简直是一丝不苟,如果出错还会被打手板。那比十八般武器还凶残的戒尺别看只是由一根两指阔的竹板做的,打在手心上简直是钻心的疼,关键是还不敢运功去抵挡。宁云晋尝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被打第二次了。

那一次也确实是他自己不对,仗着自己的记忆力好因此先生布置的作业看过一遍就没有再自己好好通读,但是记忆力再好却挡不住书里有错别字,当他默写出来的东西与书上一模一样,建亭先生自然就知道了其中的猫腻,顿时大怒将他的右手心都打肿了。

手肿了有半尺高,还要抓着笔罚抄,回到家虽然被女­性­长辈一顿呵护,却被父亲一通教育直道打得好,打了才会记­性­,让宁云晋简直欲哭无泪,不过自那之后他是真的不敢再有丝毫松懈了。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天赋是自己的,但是知识若是没有学进心里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不过自那以后建亭先生显然更重视他的心­性­培养,让他一日三省。刚开始宁云晋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有时候坐在马车上,听着雨点淅沥沥打在车顶的声音,偶尔想到文禛那张苍白的脸,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就越来越宁静。

至于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宁云晋难得见他老人家一面,大多是他丢一本书让自己背,隔五天去让老师验收,接着再领一本。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半年多便过去了,当大地已经春暖花开的时候,宁云晋还是没机会尝试使用血脉之力,只是学到了一堆基础知识。

就在他一心向学到时候,京城的老百姓们却渐渐地陷入了一片惊慌之中。

天授十二年三月十八日,太子得天花,皇上罢朝。次日,宁云晋第一次没有按时爬起床,高热不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好丧失呀,一听到进入JQ就开始­鸡­血了。不过肯定不会恋童的,只是让两只开始交往过密啦!而且还要给宁小胖一个报仇的机会。第二更正在撸,大家懂的。

话说禋祀音和胤禩真相,康师傅真坏,到底有多不待见八爷呢?

39第38章

文禛的罢朝很是引起了一番波澜,朝中议论纷纷。虽然能上朝当差的都是为人父母,也能理解皇上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可是还有天下黎民等着皇帝的决断呢!。

要知道这场席卷京城的天花明显不一般,本朝对天花疫情一向管理得十分严格,知情不报都是连坐的重罪。可是这一次不但一夜之间染上的人数众多,甚至连皇宫中也有宫人被传染,而且还让太子也中了招,这便不得不让人觉得蹊跷了,要知道这个时候朝廷正在东北和奉天族打着仗呢,难保不是对方与反贼们串通弄出来的事儿!

说起东北那场仗朝中百官无不愤恨,原本只是科勒一个部落想要趁着中原大旱来浑水摸鱼,可是随着得到的甜头越来越多,很快其他三个部落也都纷纷闻风而动,这四个部落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支超过三万人的骑兵部队,在边境烧杀劫掠,朝廷虽然出动了大军,但是到底步兵对骑兵总是缺了机动­性­,好多次都扑空,一场仗陆陆续续打了大半年却还没歼灭对方的主力。

直到十日前有八百里加急军报传来,说是已经围困到了其中三个部落的主力,接着没出几天京里就出事,要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谁信啊!?

幸好文禛虽然罢了朝却并不是完全不管事,他一边衣不解带的照顾儿子,一边让内阁将折子写好条陈交给他御批。

太子平日里身体十分的健康,从小到大连个小感冒都很少得,却也因为这样他得了天花之后反应格外的激烈,喝下的药也总是吐出来,弄得文禛最后没办法只能亲自用灌的。

与他相比宁云晋则幸运得多,他虽然打小就身体不好,可是却误打误撞学了那奇妙的无名功法,比起其他天花病人,他只是出了几颗疹子而已,第三天烧就快退了。

照顾着他的宁敬贤听大夫说他就要好转正欣喜着,结果一到晚上病情却又反复了,将他愁得不得了。

只有宁云晋心底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可以确定自己本身症状并不严重,那些反复高热是另有原因。或许是双胞胎之间的感应确实存在,当太子病得凶险的时候,他便开始发烧感到难受。

有这么个双胞胎弟弟宁云晋真心觉得糟心,对方享福的时候自己讨不到好,他倒霉的时候却还要牵连自己。

他记得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自己在育婴院里无端的高烧了好几天,那时候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头偶尔来看看,连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更别提是请大夫了,最后还是突然有一天自己熬过去就好了。

眼见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宫里渐渐传出消息说太子不好了,就连最善医术的侍其家奉供都说治不好,就在大家以为要准备太子后事的时候,谁知道突然太子就好了,宫里顿时一片欢声。

自然宁府中倒霉被牵连的宁云晋也在卧床十一天后恢复了,后来他才从父亲那里知道皇上似乎用了特殊的能力救了太子。

这次的天花事件之后查出来确实是科勒部落与反贼合伙做的,朝廷抓了一批人,砍了一堆脑袋,然后便不了了之了。

京里一天天恢复了平静,前线传来的也都是好消息,眼见着已经步入五月天气越来越热,宁云晋在一次给宁敬贤请安时,听到父亲说皇上准备南巡,他也要伴驾时顿时有些心动了!

宁云晋这心动可不是为了能去南方,那地方他前半生待了那么久才不会惦记呢,他想到的似乎自己有一次绝佳的整文禛的机会,如果­操­作得好的话甚至能让这位皇帝陛下吃吃自己当年的苦——说不定还可以顺便捞个救驾之功。

他可是很清楚如果这次南巡没有被自己蝴蝶的话,文禛会在杭州府遇到洪水决堤,撤退时又赶上了反贼刺杀,以文禛的能力他原本不会在乎那区区的刺杀,偏偏不到一年中连续用两次能力他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似乎那次他不但受了伤,而且还出了一些其他问题,御驾当时便紧急回京了,之后有一段时间文禛根本没有料理朝政,要不是露过几次面,差点被人怀疑他被软禁了,幸好隔了十多天便又恢复正常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经过这近一年时间的学习,宁云晋对文禛的恨却是已经淡了,原本上辈子他闹就是为了心中不平和太子对自己的鄙夷,但是现在自己有了疼爱自己的家人,又学到了神奇的功法,注定拥有美好的未来,再还不知足就该天打雷劈了。

见过去年文禛祭天的事情后,他对那皇位更是心有戚戚,身在那最尊贵的位置其实一样有不顺心的事情,甚至比常人还要不自在!

“你的心神似乎有些不宁。”老人一边修着花草的叶子,一边不经意地问。

宁云晋刚刚背完之前的功课,毕恭毕敬的等着师傅给自己丢下一本书。他每次来这二进小院,几乎都看到这位大宗师在摆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是浇水、修剪,就是自己抓虫子,把那些花草伺候得娇艳欲滴,远比寻常人家开得旺盛,若不是怕被揍宁云晋还真想请他去料理自己的那片花田。

老人很少跟他说功课之外的事情,冷不丁被这样一问,宁云晋差点没回过神来,他连忙道,“没有呀,老师。”

“你的心乱了。”老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道。

宁云晋心中一咯噔,知道自己的情绪虽然骗得了其他人,但是却肯定骗不过这位大宗师。他只得老实地道,“听父亲说他将和皇上去南方,要去两三个月那么长的时间呢……”

“可别告诉我你是舍不得离开爹。”老人随意道,突然抬头望向了宁云晋。

欧侯修己的双眼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池子,宁云晋被那双洞察人心的眸子望着张口欲答的谎言根本说不出口。

老人却突然了然地问,“你想去。”

虽然是疑问句,老人说得却十分肯定。宁云晋吐舌道,“自然想去,可是我可不够资格……”

“那便去吧!我会跟皇帝说的。”老人挥了挥手,也没有布置功课,便将宁云晋赶了出去,让他回京后再来找自己。

宁云晋一头雾水地被这位神秘兮兮的老师赶走,却没听到老人对着眼前的花草呢喃道,“孽缘,情缘。情缘,孽缘。真是怪哉,怪哉。端看这小子南下时的一念之差了。”

有了这位老师的一句话,南巡的队伍里便多了宁云晋这么一个小豆丁。宁敬贤望着他有些头大,文禛却挺高兴的,还顺便将原本不想带上的太子一起打包带走,美名其曰一起作伴见见世面。

文禛这次南巡一来是为了巡视河工,二来是为了去江南安抚人心,三来是朝廷打了胜仗自己又劳心劳力了那么久实在想松快松快,出巡虽然也不自在,到底也比在宫里好一点。

他们的行程是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巡幸的地方有南京、扬州、杭州等城市,虽然四月间就开始准备,但是真正等到出巡已经是七月了。这还是一拖再拖定下来的日子,要不然按照接待人员们的想法能拖到九月是最好的。

文禛自然明白其中的猫腻,他原本就是为了察看河工修缮情况,等到九月洪峰推却的时候大事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沿途为迎驾进行的银子也都花了,那这次南下自己反倒成了劳民伤财。

七月间正是雨季,与去年这个时候滴水不落不同,今年时不时的来一场暴雨,才七月间运河的水位便已经很高了,最高的地方距离堤岸居然只差半米,若是再来场大雨便有些吃紧。

站在御舟上文禛望着两岸杨柳依依的风景,颇有些意气风发,这便是自己守护着的大好江山。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立的是太子和宁云晋,两小虽然从南巡开始就伴驾在文禛身边,可惜没有丝毫双生子的心心相惜,都将对方当做隐形人,只有在面对文禛的时候,才装出另一副表情。太子礼贤下士,宁云晋循规蹈矩。

远处遥遥可以看见城郭的轮廓,文禛指着两岸问,“鸿明,你可知治河的重要­性­?”

鸿明再早熟也不过才刚满五岁而已,哪说得出来什么大道理,不过沿途他也跟在文禛身后听到不少,想了想便达到,“回禀父皇,关乎漕运。”

文禛笑了笑,却并不满意,扭头望向正好奇望着岸边的宁小胖,“云晋,你觉得呢?”

宁云晋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不过这里面的道理太多了,偏偏都不适合他一个小孩说。太子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够仇视自己了,再表现得过头那是找抽,他愣了一下嘿嘿笑道,“我觉得太子说得对啊,河道不通,漕运不畅,那粮食就运不到京里了。老子不都说了吗,上善治水。”

“看来这段时间没浪费,你小子还学了一点东西。努力点,回头姨夫再给你包个大红包。”文禛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前方道,“朕前后共拨了两百二十万两银子,不但着人深挖入海河道,还命江南淮扬所属沿河地方栽植柳树以备河工之需,又着浙江巡抚总督河务,加强堤防清理堵塞的河道,只盼这些新建成的河工能够造福万民,再不受那家园被淹,流离失所之苦。”

对他的美好愿望,宁云晋只是偷偷撇了下嘴,您老还是先祈祷那些银子没全被贪光,还能追回来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来啦,我果然打了­鸡­血。还有一段小胖和皇帝的单独相处,就要长大了。好舍不得让包子长大啊啊啊啊!

看到有位GN留言说皇帝出马是应该的,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享受了权利就要尽义务。奉天族既然是因为这个被百姓接受的,就不能坐享其成。不过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血脉能力再神奇也不可能这么一直用下去,所以最后奉天族的结局肯定和周朝后裔一样,直接将血脉之力废掉,留一部分保持血脉,其他人不如变成普通人反倒比较安全。

40第39章

文禛的豪情抒发完了之后,便放两小各自回房休息。

鸿明回到自己的船舱之后便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生着闷气,刚刚在甲板上的对答实在让他心里有些怄。

“你们说,那小子明明和我答得差不多,为什么父皇却那么高兴?”

他问的是这次跟着自己出行的两个随行太监,一个叫马方,一个叫高可,都是自小跟着他的人。

高可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但是却没什么文化。他哪里知道两句话之间的差异,只得献媚地道,“殿下,那小子只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皇上圣明,不会被他迷惑的。”

如果是平日他这么哄着鸿明倒也就开心了,可这时候他正在气头上,于是一脚踹在他身上,将高可一个屁墩坐在地上,“都是些废话,如果是我答得好父皇为什么不满意!马方,你说!”

马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看着憨厚,心里却是个弯弯绕绕多的。他看着小太子略显狰狞的表情,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年前皇上将那被养得圆润毛亮的鹩哥还给太子的时候。明明之前那么喜欢的鸟儿,居然就被太子抓在手里生生扭断了脑袋,最后还是自己去埋的。

他微微颤了一□子,感觉到太子对这答案不依不饶,只得沉吟了片刻,小心地回答,“回禀主子,那宁家二少爷前面答的都和您差不多,皇上是不是因为后面一句才高兴的?既然是圣人说的大善治水,只怕皇上听着也舒坦。”

“大善治水……老子说的明明是大善若水……”鸿明的思维有些混乱,他虽然已经读了一年多的书,但是主要看的都是正经的四书。不过他自己不知道没关系,这船上还有一位大学士跟着呢!

他指着马方道,“你去问问如海师傅,到底老子说的是什么?”

马方领了他的口谕连忙出门寻侍其如海。

鸿明嘴里反复的读着这两个词恨不得能立刻得出个所以然来,只要一空闲下来他脑海中又不断地回想着父皇望着那宁家二子赞赏的表情,让他气得忍不住磨牙。

很快马方就回来了,看样子他一路都是用的小跑,进门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如海师傅怎么说的?”

马方深吸了口气让呼吸平缓下来,答道,“阁老说老子的道德经第八章名为《治水》就是以《上善治水》开题的,这句也是对老祖宗一身功绩的总结。只是汉时为了独尊儒术,将这句改成了上善若水,阁老说了,族里的版本便和寻常的不同。”

要说中国历史上谁最会治水,那不用说首先想到的就是大禹,奉天族由夏族后裔组成,他们引以为傲的老祖宗自然就是大禹!

鸿明即便年纪小也知道那小子将父皇与老祖宗放在一起比,这个马屁可真是拍得妥妥的,难怪父皇的表情……他的喉头仿佛被噎着了一样,半响才吐出一句,“哼,马屁­精­。”

自己可是尊贵的太子,不和这种佞臣小人计较!于是傲娇的太子便将对答的这一出小仇恨先揭过了。

因为文禛想要在汛期之前将新竣工的河工都巡查一遍,导致他们一行人的行程很赶,不但毫无游玩的时间,沿途有几个大城都放在了回程时。他们只是在南京和苏州上岸落了下脚,文禛在当地接见了官员和士绅,接着御舟便毫无停顿地直接到了杭州。

杭州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点站,也是这时候江南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坐了一个月船宁云晋上岸后第一个感觉就是脚软绵绵的好像在飘,半响才缓过神来。他偷偷的瞥了一眼太子,发现那小子脸虽然板的很严肃,故作没事人的样子,但是走几步腿就软一下,看起来也是有些不适应。

真正没有一点反应的是文禛,他看起来依旧很­精­神,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不满杭州府弄出来的阵仗。文禛不是给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他这次出行时间定的短,沿途落脚的地方也少,就是不想那些官员为了迎驾铺张浪费。

他们这一行御舟一共只有两艘,护航船只不到百艘,拉纤河兵宫动用了一千百人,这样一直船队行进在运河上,虽然也是旌旗蔽空,堪属豪华庞大,但是比起历任南巡的帝王真的已经算是节俭了。

但是杭州府这边似乎完全没有领会到领导的­精­神,这次接待简直是极其铺张。在御舟距离杭州码头还有十里的时候,沿途就开始鞭炮齐鸣,不时有烟花冲天,接着更有悠扬的箫声入耳,当文禛看到奏乐的居然是八旗兵和绿营兵的时候脸都黑了。

等到上了岸之后,原本码头上对方货物的地方扎了一个大戏台,见御舟上下来人便吹吹打打的演起了热闹的戏码,望两岸一看街道都是­干­­干­净净的,连树枝上都扎着喜庆的红布。

文禛不禁怒极反笑望着以浙江总督打头的一­干­官员,连声道,“好好好!”接着脚步都没停便带着身后的两小直接上了龙辇。

有个别驽钝地见皇上笑了,还拉着身边的人问,“皇上这是满意咱们的迎驾呢?”

聪明点的人自然都已经皱起了眉头,皇上那语气实在不像是高兴的。

浙江总督周升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自己就不为了出这个风头赶在今天来迎驾,万一皇上追究起来以为自己也Сhā了一脚,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江南的官儿本身可就没几个­干­净的。

宁云晋还是头一次坐龙辇,这车的车身到处镶嵌得有金银玉器和宝石珍珠,还雕刻得有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和气派,是特地从京里带来的。原本这马车只有皇帝和皇后有资格坐,他一个大臣的儿子不可能沾边的。不过他年纪小,又是皇帝传唤上车的,周围随行的大臣们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见他望着车壁两眼发光的样子,太子没好气地偷偷瞪了他一眼,暗中嘀咕,真是个没见识的家伙,父皇以前可是带自己坐过好几次了,这么一对比鸿明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无比舒畅,小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文禛虽然一肚子气,但是看到儿子突然正襟危坐认真的样子还是有些好笑。他拍了拍鸿明道,“又不是在人前,在父皇面前无须那么拘谨。”

他的话让鸿明放松了一些,但是表情却依旧很严肃。文禛虽然满足于儿子对自己的尊敬,却也有些怅然若失,皇家的父子怎么也不可能像寻常人那样父慈子孝,他瞥了一眼双眼闪闪发亮打量着龙辇的宁小胖,不禁有些黯然。

“你们今日看到这迎驾的场面有什么想法?”

鸿明心中一咯噔,知道今天的考校又来了。自从这次出行以来,父皇就喜欢出问一些题同时问自己和那讨厌的小子,偏偏每次都是那小子的答案让父皇满意一些——即使有时候明明纯属拍马屁!

“杭州府的迎驾比前两处都浩大,沿途的百姓看起来­精­神也比其他地方好,可见江南的繁华富裕,百姓生活不错。”鸿明挖空心思回想着刚刚在码头上的惊鸿一瞥,“不过那些炮竹戏台什么的,实在太过劳师动众了一些。”

“你能看到这一点很不错。江南的赋税占了全国税收的一半,其中苏、松、杭则又占了其中六成,可见江南地区的重要­性­。”文禛点了点头,又望向宁云晋,问道,“你呢,有什么想法?”

宁云晋心中早已有答案,张口便道,“乞丐消灭殆尽,官兵多才多艺,丝绸比纸便宜,曲儿唱得不错。”他说一句文禛的脸就黑一点,偏偏宁云晋还火上添油地道,“别的地方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地方只怕能捞上百万,所以当官还是要挑江南的好。”

文禛被他刀刀捅心窝子的话给气得不轻,但是却又不能否认这小子说的句句属实,只能忍不住磨牙道,“等你长大了,朕就派你来江南,你说好不好?”

宁云晋笑咧嘴,眨巴着眼,装模作样地道,“那微臣就提前谢谢皇上抬爱了!”

“不过嘛……”文禛皮笑­肉­不笑地道,“要是朕发现你贪了一两银子就拔了你的裤子在衙门前打ρi股!”

一想到那场景宁云晋的小脸便僵了,鸿明则更是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说笑间御驾便到了今天休憩的地方,文禛还是大夏第一个来江南的皇帝,自然在杭州没有修行宫,他们住的地方是杭州织造府,也是前朝皇帝南巡时居住的地方,当地的官儿已经提前进行了修缮,尽管时间太短,却也弄得富丽堂皇的,丝毫不比宫里差。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然已经在杭州落了脚,文禛便准备多停留两天,一来是游一下天下闻名的西湖,二来是临时决定阅兵较­射­,他到要看看那些兵除了吹箫奏乐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好孩子,晚上要和朋友K歌,居然还提前码出了两更!!!求表扬。

话说乾小四那个败家子南巡真心耗钱,据说拉纤的官兵都有3500人。四爷都会被他气活吧?

41第40章

文禛的考校阅兵是没有提前通知的,让杭州当地的官儿们连准备的时候都没有。兵一拉出来,好嘛,老弱病残都全了。

当地的武官也不是没做过皇帝可能会阅兵的准备,八旗兵和绿营都各有几只可以充当门面工程的队伍。

但是文禛虽然没有带过兵,基本的常识和其中的猫腻却也是清楚的。江南地区平时最多剿个匪,打打倭寇而已,虽然那些人都是穷凶恶极的,可都是些闲散的兵力,驻防的八旗兵和绿营再差也是正规军,一窝蜂的上去以多欺少还是做得到的,因此吃空饷、谎报军功的现象极其严重。

一般来说阅兵都是八旗兵和绿营分开的,像这样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事情多属于八旗军,因此圣驾没来之前他们的铠甲就擦得闪闪发亮,甚至还调集了一些绿营兵来充数,聚在一起走了几次队列。

可是文禛根本不按牌理出章,抽调阅兵的时候直接两边一起,而且时间定得很紧,这下可就乱了套,不仅要让那些被借出去的人回归原位,还要补齐原本的人数,慌乱之中也顾不上是不是老弱病残了,只要是人就得上。

因此阅兵场上便可以看得到有铠甲装备齐全的,也有拿着个平时练习用木制武器就出场的。再一考校骑­射­,那就更糟糕了,居然还有弓都拉不开,马都不会上的人,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的人马。

别说文禛了,就连周升的脸也气歪了,贪是一回事,起码也别做得太过分了嘛!他这是第二次后悔自己­干­嘛从温州的总督衙门跑来这里挨骂。

那丢脸的场面文禛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丢下一句“­射­箭箭虚发,骑马人坠地”便拂袖而去。他这一生气,西湖也不想去游了,直接重新朝着海宁出发。

文禛是真的郁闷了,开国不到五十年而已,吏治居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连军队都是这个样子,那河工这块最大的肥­肉­,还不知道被多少人层层盘剥,他是真的忧心不已。

要知道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海宁西接杭州,南濒钱塘江,是全国远赴盛名的观潮地。当时钱塘江口海潮的出入有三个口门,当海潮来袭时,唯有主流走中小门的时候两岸才少有海潮之灾,否则趋向南大门则绍兴一带招灾,趋向北大门则海宁一带倒霉。更糟糕的是,一旦海宁的大堤被冲毁,那么临近的苏杭嘉兴等全国最富庶的地区就会被海水淹没,这次修缮的河堤中下拨银两最多的就是这一带堤防的修建。

文禛忧心忡忡的样子让跟他同车的两小都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把宁云晋悔得不轻,早知道应该借口身份不符,躲在自己的马车上的。

好不容易到了中途休息的时间,鸿明找到宁云晋,一脸不情愿地道,“你不是最会拍马屁的吗,怎么也没办法让父皇心情好一点?”

“拍马屁!太子殿下,小人哪里拍过皇上马屁。”宁云晋满脸无辜地道。

鸿明瞪着他,一副你自己明白的表情,可惜宁云晋的脸皮可比他厚多了,根本就无动于衷,好似受了侮辱一样。

想到他准大宗师的身份,鸿明也不好将人往死里得罪了——至少他自己登基前不行,他只得道,“孤不管,父皇如今不知道为何事忧心,你得想办法去哄他开心。”

宁云晋无语地望着他,“殿下,这样的事还是您身为儿子去做比较好吧!”

孤要是做得到,还用求你这小人吗!鸿明郁闷的瘪嘴,不爽地剐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幸好文禛的情绪在用过午膳之后便缓和了起来,为了转移心情他便拿起书本开始考校两小的功课,让原本­精­神奕奕的两只都蔫了。

海宁与杭州是接壤的,他们一行沿着河堤前进,在盐仓稍作休息后,准备晚上在盐官镇借宿,毕竟那里是海宁县县治所在地。

前行途中文禛不时会让人停车上堤查看情况,越看越他的脸­色­越不好,虽然堤坝看似修筑得很高,还按照要求种植了柳树,可是有些地方踩的人一多便有塌陷。

一直随驾在他身后的周升看着这个豆腐渣工程,整个人已经木然了,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侍其如海看着江水的水位,忧心的对文禛道,“皇上,今年的水位格外的高,看这个情况万一有大潮只怕是挡不住的。”

文禛何尝不知,他拧着眉头道,“让人车马速度快点,朕要去盐官镇看看。”

“皇上不可。”已经知道自己多半乌纱顶戴不保的周升心中一惊,张口便道,“这几日正是大潮的时候,还是……还是……”

文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朕倒要去看看这天下奇观的一线横江。”

看到皇上登上马车,周升心里那个愁啊!今儿正是八月十八最佳的观潮日,盐官镇一带江面只有三公里,可以看到“江横白练一线潮”,问题是就这大堤的情况只要有个万一……他简直不敢想象了。

可惜文禛的意志不是可以由他转变的,皇上执意要去又有谁能拦得住。

也许是最近让他糟心的事情太多了,宁云晋发现文禛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是真正的有些灰白,眉头也开始紧皱着像在忍耐什么,看样子是身体有些不适。这让他心中既激动又兴奋,难道今天便就是出事的日子吗!?

一行人很快到了盐官镇,这时在堤坝旁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看样子都是冲着今日的大潮来的。当地的县官虽然得到消息清理出了一条供御驾通行的道,但是也没办法将整个大堤边的人都赶走。

这时候其实已经可以看到壮观的钱塘潮了,一波一波壮观大气,惹得在场的人不时惊呼。这几次的潮都不是很凶猛,文禛便开始让周升为自己指点哪些地方是新修建的堤防。

鸿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壮观的场面,虽然也跟在文禛身后,但是视线不时地被那潮水吸引。

当他们行进到一处明显新修建的大堤处,突然有个女人大喊大叫冲着江面哭嚎,“我儿子,我儿子掉下去了……求求你们帮帮忙,行行好,救救他。”

她说的当地话,文禛他们这行人大都是北方人根本听不懂这方言,只是被吵嚷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注意力被她吸引了。就在这一刹那间,突然一阵箭雨便朝着他们这边­射­了过来。

宁云晋一直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一看到箭便扯了一把身边的太子,自己顺势卧倒。

鸿明的注意力一直在海潮上,猛的被自己最讨厌的人拉了一把,他心里气愤,居然凭着一股毅力反倒站稳了。可他这一站便倒了霉,要知道这些箭自然是朝着目标最鲜明的文禛去的,而他身为太子又是离皇帝距离最近的。

文禛本来已经打落了一些朝着自己而来的箭,剩下的则凭着身法躲过,眼角的余光看到两支明显­射­歪的箭即将扎在自己儿子身上,甚至连打落都来不及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的伸出左臂将那两支箭拦了下来。

他的举动仿佛提醒了埋伏在一旁的刺客,第二波箭便一分为三,一股­射­向太子,一股­射­向文禛,另外最多的一股自然是朝着其他随驾的大臣们,阻止他们靠近文禛进行护驾。

如果都是­射­向自己的箭反而好挡,但是要分神保护鸿明的话任凭文禛的武功再高也略有难度,特别是其中有一人的箭又狠又准,还仿佛有预见­性­一样,专攻文禛的必救之处。

两波箭之后护驾的士兵们终于动了,文禛的贴身侍卫也解决了箭只靠了过来,眼看着只是时间问题就能解决这些刺客。可是人一倒霉可是喝水也塞牙缝的,就在这个时候一波前所未有的大浪直接砸在堤上。

文禛反应迅速地一把搂住鸿明,然后被那巨浪打得闷哼一声,接着便是有人在惊呼,惨叫。

“大堤垮了!”

“快跑啊!”

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浪打来,原本壮观的奇景变成了一场灾难。文禛他们站的那一截新修的堤防是最先垮塌的,遇上这样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抵挡的巨浪,他只能抱紧儿子随着水流前进。

文禛只感觉自己被水波冲得砸到一块大石上,他受伤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疼得发麻再也抓不着鸿明。他们两人那刺眼的黄|­色­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靶子,只是水波稍微退却的一瞬间便有箭又朝他们­射­了过来。

身为北方人,文禛爷俩都是旱鸭子,对这样凶猛的水流本就有些发自本能的敬畏,又还要面对刺客层出不穷的攻击,鸿明即使早熟也只能躲在文禛身后,尽量不给他添乱。

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甚至还在后退,文禛抵着那块石头专心对付箭只,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水中似乎有危险在朝自己而来。只是这时候却已经晚了,一个穿着黑­色­水靠的男子已经将匕首朝他刺了过来。

上方是箭,面对的是凶狠的匕首,文禛原本也还有信心保护着儿子,可是就在他要将那男子震退的时候,突然之间他的内力却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到那匕首扎进自己腰间,他也顾不得狼狈靠着动作抵挡,接着手脚和胸口还是被扎了几刀。

就在那男子恶狠狠地想要结果已经无力抵挡的文禛时,突然他的眼睛瞪得浑圆整个人愣住了。当他缓缓回头,这才发现一个小豆丁正将一把刀从自己身体□。

宁云晋一脚踹开那人,将小匕首Сhā在腰间,一手抓住文禛,一手抓住鸿明,“吸气。”

他这指示实在莫名其妙,鸿明慢了一步,结果便看到一股比之前更大的巨浪袭来,这次可没有人保护了,汹涌的水流直接冲刷在身上,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小胖调戏病弱皇帝开始了!敬请期待!我自己脑补激动了好久。

42第41章

即使宁云晋已经突破了第二层,要在这样的急速水流中带着两个人游动也有些吃力。他能做到的只是牢牢抓住两人,然后随波逐流。

这样的洪水里夹杂着沙石和断裂的树枝,打在身上钻心的疼,可是人力到底比不上大自然的力量,连想自己调整方向都做不到。

文禛刚开始还有点意志,只觉得宁家小胖子抓着自己的手捏得自己的手腕都疼了。到底是小孩子手掌,五指太短了抓着手腕的时候根本合不拢,便也不好用力,只能用更大的力气才能保证两人不会被水流冲开。

这一波的大浪似乎格外的凶猛,不知道从哪里冲来一截断了的木头,恰好砸在文禛背上,他闷哼了一声,呛了几口水,内外伤交加一口气终于喘不上来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朦胧的感觉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真软,真小。

宁云晋的水­性­虽然不错,但是时间一长他也有些吃不消了。如果松开一个人,攀住一根树枝什么的,以他的水­性­要脱离这样的危险还是很容易的,可是两边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的人……即使并不亲近,但是放开哪一个他都做不到。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他看到有一个穿着侍卫服的人正抓着一根浮木,努力朝着自己这边游动,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宁云晋认出那应该是保护文禛的人。

要是让那人靠过来首先就会先管住皇帝,宁云晋可不想让这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那人前进的方向恰好在他的左手边,他这只手正巧抓着太子弟弟,眼看那人距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宁云晋假意被浪头打得承受不住,左手一松,立刻惊惶地大喊,“快救救太子……”

听到他的叫喊声那人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抓将太子捞起,等到他将鸿明搁到浮木上后,再抬起头属于皇上的那抹明黄和宁家的小孩早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送走手头的累赘之一,宁云晋便如同蛟龙入海一般,他两只手抓住文禛顺着水流朝自己看好的方向快速游去。他们只是正好倒霉站在了决堤的地方,洪水虽然急了一些,但是周边还是暂时有高地可以歇脚。

宁云晋小心地避开人,带着文禛朝着偏僻的地方游,甚至还幸运的抓到了一块浮木上了岸。上岸之后他便将文禛那惹眼的龙袍给脱了下来,然后裹在浮木上扔进洪水里,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架着他朝着他们来时的反方向走。

作为一直跟在皇帝旁边的人,宁云晋对于这次出巡的防卫安排自然很清楚,自家老爹就负责的是文禛后路的安全,如果朝着盐仓镇方向走,肯定能找到后援脱离危险,但是自己好不容易将皇帝偷了出来,怎么会往那边走呢!

宁云晋选择的方向恰好是这次水患的重灾区,两人脱掉了华丽的外袍后,都是满身的泥泞,看起来与其他仓皇逃难的人差不多。他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自己的内力也开始不济。

没了内力他可支撑不起文禛这样的大个子,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应该距离官兵的搜索范围足够远,宁云晋便找了一个破庙停了下来。

这期间文禛曾经昏昏沉沉的醒来过两次,但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先是受了不轻地外伤,又被巨浪狠狠地拍击在身上受了冲击,接着内力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时好时坏,宁云晋贴着他的身体都能感觉到文禛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发出难受的呻|吟。

等到将他在破庙放下之后,宁云晋一摸他的额头,这才确定文禛正在发烧。

看了一眼两人的这一身狼狈,宁云晋先是在他身上摸了摸,将能证明身份的玉佩、值钱的玉扳指什么的都摘了下来,再这样一看,在泥水中打了个滚的皇帝陛下便和路边的流浪汉差不多了。

宁云晋在破庙中寻了一圈,找到一个不知道谁留下的破盆,虽然边缘有些裂口,但是也不影响使用,便拿着出了破庙。

在江南这样的水乡最不缺的就是水源,宁云晋知道,既然这里以前是个庙肯定附近就有­干­净的水源地。

果然他在周围找了一下,便发现了一条小溪,更妙的是在溪边居然还有个小村子,看样子因为这边地势比较高,还没有被水淹。

这时候宁云晋的早有预谋便看出来,他身上带了一个小荷包,里面金瓜子、银­祼­子和吊钱都放了一些,沉甸甸的一坨,他天天带着也不嫌重,但是这些黄白之物在整个人泡了水之后,可比银票管用多了。

这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而已,听到他说前面决了堤都有些惊慌,宁云晋拿出几吊钱找他们换了四套旧衣服——两大两小和一床薄被。他的运气看来很不错,这村里居然还有个采药人,家里存了一些常见的治疗外伤的草药,想到文禛那一身伤,于是他也买了一点。

告别了村人,他先是扒光自己那身满是泥泞,又被体温烘­干­的衣服自己跳进小溪里面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农家小孩的旧衣服。宁云晋将自己的衣物清洗了一遍,这才打了一盆子水,背着从村人那里换来的东西回到破庙。

文禛还没有醒。他的眉头皱得死死的,两颊烧得通红,呼吸十分急促,双手抱着头似乎在忍耐什么痛苦。

即使脸上还有些泥泞的污迹也能看得出来这人的相貌实在生得好,褪去那身正装度加成百分之百的龙袍,皇帝陛下也就只是普通人而已。

他的眉峰如剑仿佛直Сhā鬓角,鼻梁高挺,两侧颧骨微耸,嘴­唇­薄而­色­浅,用相书上的话来说这样­唇­形单薄的人天生对感情之事少有留恋,功利心重,而颧骨偏高的面相最是容易为了成功而不择手段,不但待人严格,更难寻私情。

而这个人也正是应了他的面相,为了天下便将自己舍弃了,让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宁云晋望着他不禁出了神,这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自己的仇人。他正昏迷着,根本无力反抗,只要自己走上前去,手起刀落,什么怨仇憎恨便都可以一了百了。

宁云晋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一步一步朝着文禛走去。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文禛的皮肤,突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打到身上,总算宁云晋的反应及时,用内力护住了自己,尽管是这样他整个人还是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文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他艰难地坐起身,满脸戒备地望着宁云晋,“你是谁?”

宁云晋没想到伤成这样的文禛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攻击力,不由得庆幸自己那邪恶的念头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毕竟他要真想要文禛的命在洪水里就可以动手脚了。

不过看着文禛眼中的谨慎与陌生,他心中一动,瘪嘴委屈地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文禛的眉头蹙起,本来见是个小孩他的戒备便已经少了一些,再一看小孩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截明显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破布条,刚醒来时那如临大敌的表情更是松懈下来。他仔细的打量着小孩的长相,似乎真的有些面善,但是只要一思考自己的头便如同有人在拿着大锤敲打一样,疼得不得了。

“你是谁?”同样的问话,文禛这次不但和善多了,甚至还带了几分疑惑。

宁云晋一看他似乎在忍耐头痛的样子,想着最近的事情心中的猜测不禁多了几分肯定。

虽然在血脉之力如何使用上他还只是个初学者,但是理论知识已经学了不少。其中有几项禁忌是被多次强调的,比如说不要短时间内频繁使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能力,不要在内功突破期间过渡使用能力,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容易损命。

想到自己那太子弟弟莫名其妙的突然好转,再又回想起之前遇险时文禛对他的保护,宁云晋心里不禁酸溜溜的,哪还不知道文禛这是走火入魔了,内功时好时坏、头疼、短暂失忆等只怕都是副作用。

文禛看到那小孩望着自己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幽怨,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责怪,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居然有些虚,于是小心地试探道,“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吧?你是……我弟弟?”

弟弟!!?

宁云晋差点笑得喷了出来,幸好他这几年演戏功力渐长,居然还是保持了一副惊讶地面瘫表情。他也是在文禛面前油腔滑调惯了,拧着那破布条委屈地扭着,瘪嘴道,“我才不是你弟弟呢!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亏你还当着我爹的面说过要照顾我的!”

文禛见那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儿双目含泪,小嘴紧紧抿着——憋笑憋的,看着可怜巴巴的,他隐隐记得自己似乎真的答应了什么人要照顾这小孩的,可是自己似乎不但没做到,反倒还打了他一掌。

看他一直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刚刚跌疼了没有,文禛便有点想起身朝着小孩靠近,谁知道一动便觉得自己浑身疼得厉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宁云晋连忙爬起身,跑到他边上,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无碍。”文禛拧着眉头忍住痛,他反手抓住小孩问,“我虽然现在不记得了,但是也会照顾你的。可是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宁云晋笑眯眯地道,“你是我爹帮我找的童养媳呀!”

作者有话要说:宿醉中,顽强的窝正在努力撸第二更,保守估计12点前能码出来,先把第一更传上来免得大家等的辛苦。

43第42章

叫你嘴贱!

宁云晋那句话说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原本只是想开玩笑,没想到文禛现在只怕脑袋真的有些不清楚,居然淡淡的“哦”了一声,看样子是当真了!

确定两人之间关系之后,文禛望着他的神情便柔和得让宁云晋心中发毛,反倒没胆量解释刚刚是自己的玩笑话了。

毕竟他深知文禛的戒心之重,要是反口又说自己是骗他的,那就很难再取得对方的信任,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将他拐出来地目的岂不是达不到了!

一边纠结着万一文禛恢复记忆自己要怎么应对,宁云晋一边找来火折子将打来的那盆水烧开,等到稍微冷却之后便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将文禛的衣物褪去之后,那满身的伤痕颇为惊人。

这次来刺杀的人不乏高手,特别是那个潜水近身的人更是厉害,文禛先是为了救太子被箭所伤,赶上走火入魔的时候,又被那人在身上、手臂上狠狠刺了几刀,刀刀都刺得见骨。

他的右腿扭了,不知道是被浪头冲击还是撞在那石头上时受的伤,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左手的手腕上则还埋着两颗箭头,伤成这副德行这人居然吭也不吭一声。

宁云晋抽出小匕首,小心的想要将那两颗箭头挑了出来。任凭他的动作再轻微,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文禛也疼得浑身冷汗,手臂不受控制地抖动,但是他的身体却动也不动,任由宁云晋施为。

文禛身上的伤口都泡过脏水,外皮都微微的发白了,还好宁云晋之前找那药农弄了一瓶酒,虽然是农家的土酒度数不高,但是这个时候也聊胜于无,总比不消毒好!

为文禛清理好浑身上下的伤,又给他敷上草药,宁云晋有些发愁的看着他的右腿,“你的腿只怕是错位了,我可不会弄怎么办?”

其实简单的错位宁云晋倒是会弄,谁叫上辈子穷看不起病呢,有个跌打扭伤都是自己摸索着的!可是正骨真心是个技术活,是讲究熟能生巧的,他混出头以后就再没自己弄过,现在的手又太小不好把握位置,还真不敢乱给文禛正骨。

“没事。”文禛的右手只是被扎了一刀而已,并未伤到筋骨,他自己伸手摸索着错位的地方,仿佛凭着本能一般,也不知道一动,便将那错位的地方校正了过来。

他有些不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右腿,皱着眉头道,“伤得有点重,只怕要修养一个月。”

确定文禛将要当一个月的伤残人士,宁云晋心里满意得不得了,他的脸上却十分忧心地道,“那可如何是好,听说前面发水灾了,万一咱们被困在这山上怎么办呀?”

“水患?”文禛不解地问。

宁云晋点头道,“嗯。我们在观潮的时候大堤突然垮了,为了躲避大水,才走到这儿来的。”

文禛让他详细地说了下前面的情况,他的头虽然一思考就疼,但是逻辑思维还在,狐疑地问,“既然是水患,怎么我身上有刀伤和箭伤?”

“因为我们被打劫了啊!”宁云晋那谎话自然是张口就来,编的十分顺溜,“大堤垮了之后到处都乱糟糟的,我们跑的时候遇到一帮人想要抢咱们的银两,你后来就和他们打了起来,结果……结果……”

见他含着泪珠子一副“都怪自己拖了后腿害你受伤”的表情,文禛看了一眼小孩和自己身上换下来的布料都是柔软簇新的,显然条件不差,便也不疑有他,“那我们还有银子吗?”

宁云晋摇了摇头,满脸难过地道,“他们人多……本来我身上还有一锭银子,不过刚刚都找人换了衣服和被子。”

看他那懊恼后悔地样子,文禛哪还能责怪他,安慰道,“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宁云晋心中一动连忙道,“我还换了一辆车,这儿里涨水的地方太近了,虽然你现在不方便移动,但是为了安全咱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文禛一把抓住跳起来的小孩,“迟一晚也没关系,你得先休息。”

“那我去找点吃的。”宁云晋点头道,转身便出了破庙,朝着那小村子走去。

其实他哪里是怕涨水,是担心官兵的搜查范围扩大到这边而已。

宁云晋先是跑到村子里又花钱换了辆推车,然后在那家人家混了一餐饭吃。等得自己肚子八分饱了之后,便到林子里面找了一些野菜,在小溪里面洗­干­净之后才回到破庙。

文禛远远就听到了车轮滚动的声音,不久就看到小孩满头大汗地推着一辆推车回来。那推车上面放了一个陶瓷罐,旁边有口小布袋,还有不少野菜。

他正疑惑着便听小孩道,“他们见我是小孩还送了我一个罐子和一些糙米,不过我怕你饿了吃不饱,又找了一些野菜。”

见文禛望着那些野菜满脸疑惑的样子,宁云晋忙道,“你放心吧,这些草能吃,都是他们教我挖的,说洗­干­净煮了就能吃了!”

文禛这时候动都动不了,只能看着小孩笨手笨脚地叠了个简易灶台,然后拿着火折子开始生火。小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着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弄得小脸上灰扑扑的,不过反倒衬托得那双大眼睛十分明亮。

看着小孩好不容易将火生起来之后,将那些洗好的野菜投进罐子里。小孩看着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至少知道煮饭要洗米放水,已经先在小溪做好了那一步骤。

看着他笨拙的忙前忙后的样子,文禛虽然已经觉得肚子有些饿,却也不忍心催促,心里更是有几分感动,“我怎么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

“是不是受伤太严重了,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宁云晋故意磨磨蹭蹭地做事,就是要等着文禛饿得受不了——要不他还真担心这晚餐某人吃不下去。他咧嘴指着自己得意地笑道,“我叫宁云晋,你以前都叫我云晋。”

“云晋……是个好名字。”文禛念了两声发现确实有种熟悉感,点头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宁小二啊!我排行第二,你以后是我媳­妇­儿,所以大家都叫你二娃!”宁云晋张口就道,见文禛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困惑。嘴贱之后的他,连忙装作忙着煮粥不敢吭声,低下头捏了点盐撒在罐子里面。

文禛可以确定自己对宁小二这称呼有些熟悉,不过二娃子……这么土气的名字就毫无感觉了!可是云晋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也没有理由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啊!?

火生的旺很快罐子里便传来了食物的香气,米香伴着几种野菜的清香惹得文禛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们可是已经折腾了一下午,还都做的是消耗体力的事情,一个大男人哪里有不饿的!

宁云晋拿着个木勺子在那广口罐中搅动了几下,发现这锅有点像粥的东西已经煮好了,他拿出一个小碗给自己盛了一点,然后放在一边,将那罐子用布垫着端起来,整个放到文禛身前,“他们只给了我一个碗,二娃你就将就一点吧,直接用罐子吃。”

见宁云晋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小碗,鼓着腮帮子吹气,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虽然白白­嫩­­嫩­的脸上沾了黑烟,但是说有多可爱就多可爱!

文禛不放心地问,“你只吃那么一点够了吗?”

宁云晋乖巧地点头,“够了呢,我人小吃得少。二娃你多吃点,吃饱了才能快点好。”

即使脑袋有些模糊,文禛也知道正常的小孩不会只吃这么少。他不禁有些内疚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做不了事,让一个应该被自己照顾的小孩忙前忙后,连吃东西也只能吃这么一点,但是他不是个能直接表达自己情绪的人,只能埋头拿着那把木勺子搅拌,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尽快康复才不会成为拖累。

粥很快就冷了,文禛舀了一勺放到嘴里,任他是个多么能忍的人,这一口粥进嘴,他的脸­色­整个都变了!

他发誓,自己肯定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宁云晋偷看到他的表情,心里狂笑不已!他对着碗沿啜了一口,那难喝的味道在瞥了一眼文禛的样子之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入口了!

一想到这才是第一天而已,他的心情就更好了,颇有闲情的又喝了第二口。

这粥难喝绝对不是因为宁云晋手艺差——煮粥可不需要技术含量!可是却扛不住原料太差呀。

米是宁云晋特地买的最差的陈年糙米,而且还是那种生过虫的。江南地区富庶,即使是这种小村庄只要肯踏踏实实做事也是条件不错的,这种糙米是农家用来喂猪养­鸡­的。

而那些放在粥里的野菜,倒是常见的水芹菜、马齿览之类的,不过这些菜都是味道重的,如果是热水焯过之后用香油酱油拌上那倒是道好菜,可是直接煮进只放了一点盐的粥里面,那味道就别提了!

文禛能够一口下去不吐出来,实在是算他自制力好的。他望着那碗粥,虽然肚子饿到不行,可是实在不想吃第二口。

可是他刚抬起头,就见宁云晋已经喝完了小半碗粥,正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不好吃吗?”

“……”一看小孩如果自己敢说不好吃,就要委屈得哭出来的样子,文禛默了。

长长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昧着良心舀起第二勺放在了嘴里,直接吞咽了下去,这才对宁云晋露出一个有些牵强地笑脸,“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在只剩下最后五百字的时候,我的键盘被我家喵星人攻占了,一打字它就挠我,严重耽误节奏!

小胖的报复开始了~

44第43章

吃完这顿让文禛内心纠结无比的晚饭,宁云晋便哼着小曲儿欢快地开始收拾。

这庙虽然十分破旧,但是看起来经常有人会来落脚,倒也没有成为蜘蛛网密集的荒凉状态,不过门板什么的都被人拆掉了,佛像也垮了。

宁云晋将罐子和碗抱去消息洗­干­净以后,还在靠近供台的地方收拾出来两块地方可以供两人躺着休息。

天­色­暗下来后,庙中的光源便只剩下之前做饭后留下的火堆,橘黄|­色­的光线将宁云晋的脸­色­照得异常柔和,文禛便看着他一个人快活的忙活着。

­干­柴拾得太少,火堆肯定支撑不了一通晚,宁云晋将那薄被给文禛盖上,自己裹了一件旧衣服蜷缩在一旁。

宁云晋打了个呵欠,对文禛道,“二娃我睡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

见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文禛柔和地道,“睡吧。”

八月的夜晚其实已经有点凉了,听着小孩均匀的呼吸声,文禛却怎么也睡不着,伤口痛是一回事,在这样的环境他总有一种戒心,没办法安然入睡。

今天晚上连月光都没有,到了半夜便开始起风,吹得树枝呜呜做响。虽然看不太清楚,文禛却能隐隐约约看到小孩从平躺慢慢变成了蜷缩着的睡姿。

这难道是冷了?

文禛掀了掀身上的薄被,这被子虽然破旧不堪,甚至还带着一股潮气,闻着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至少比小孩那薄薄的一层衣服要温暖吧!

虽然对小孩有一点熟悉感,但是这种感觉却并不浓,因此他觉得自己以前和这小孩肯定不是很熟。

文禛的心底对小孩说的话并不是全信,可是从自己清醒到现在,这个叫宁云晋的孩子乖巧得简直不像一个普通的孩子,对自己也一直是照顾有佳,如果不是他,自己重伤成这样,又行动不便,只怕连顿热食都吃不上。

望着那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他的眸­色­晦暗不明。

童养媳,文禛在心底哼了一声,谁信!?

突然一声闷雷,接着天空便像是被一条光带画过一样,青白­色­的光芒将大地印得一片惨白,之后连续几声轰隆声,瓢泼大雨便落了下来。

宁云晋翻身爬起来,惊道,“这是下大雨了?”

“过来点,你那里在漏水。”文禛借着闪电的光芒,已经看清楚那周围的地方正在滴水。

宁云晋摇头道,“没用,你那边也开始漏了。”

他边说着先将两人­干­净的衣物丢到文禛身边,然后装成十分吃力的样子将那沉重地供桌朝着文禛的方向推。

等到供桌罩住文禛之后,他才钻到桌子底下,吐了口气,“幸好还有张桌子。”

隔着衣服都可以感到小孩火热的体温,就贴在自己身边,文禛有片刻的不自在,但是摸到那衣服上的凉意与水渍后,他的手居然鬼使神差的伸出去搂住宁云晋小小的身体,让他贴紧自己,然后抬手让那薄被裹住两个人。

宁云晋愣了一下,双手抵着他,有些惊慌地道,“我……我身上有水。”

“别着凉了。”文禛搂着他的手反倒用力了一下,固执地道,“睡吧!看样子这雨要下一宿。”

被文禛搂着,甚至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气息与心跳,宁云晋哪里还能睡得着,他虽然闭着眼睛假寐,心里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算起来这可能是两辈子以来自己最贴近文禛的一次了——小时候不算,这样一个人即使是对自己的儿女有着亲近与关爱之心,但是天生的凉薄和皇宫的种种规矩却也让他不会与人过于亲近,更别说是像这样贴着了。

对文禛的感情,宁云晋心里是很复杂的,这人虽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没有真正养育过自己,甚至为了天下将自己抛弃,在他心里根本无法将之与父亲这个词联系起来,他早就已经在心中决定这辈子的父亲就是宁敬贤。

可是要说因为他对不起自己,就要将之杀而泄愤,宁云晋也做不到。上一辈子自己闹成那样,文禛固然是将自己抓了起来,却迟迟没有下令把自己这罪魁祸首斩首,而且当时自己也确实陷入了魔怔,做了不少错事。

如今他多了一世阳澄幸福的记忆,又有宁敬贤的悉心教导,在心底对于文禛的怨恨却也没有那么执着了,这一次跟着来南巡,也只不过是想让他吃吃苦头,算是了却自己的怨念与心结,也让这高居庙堂的皇帝陛下了解民间生活的不易。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总是在这么点破事上纠结,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等到回去之后宁云晋就决心好好赚钱,认真读书,以后入朝当个官儿,为大夏的黎民百姓做点好事、实事。

想到之前对文禛说的那些谎言,宁云晋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这要是等他清醒之后自己肯定惨了。

还好既然早就有要将皇帝拐出来的计划,他便早就做了准备!

在宁云晋学习的那些关于血脉之力的知识中,曾经提到过一种只能由祭天者施展的记忆混淆术,用一滴施术人的鲜血使用咒语炼制成种子让人吃下,接着施咒让两人之间产生联系,当要使用时只要掐个法诀就能模糊那人指定时间内的一段记忆。

他曾经仔细研究过书上记载的记忆模糊后的情况,那并不是将记忆抹去,而是将之在脑海中沉寂,只要不被刺激就不会想起其中的细节,甚至被施术人完全感觉不到记忆出了问题。

这种现象大概就有点像很多年以后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同班同学,也许明明在一起读书了几年,但是那些不熟又沉默的同学在记忆中却像是只有一个背影或者读书的声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与对方说过的话或者相处的具体过程,那个人在记忆里就只有一个符号而已。

虽然意外遇上了文禛走火入魔头脑出现混乱,但宁云晋可不傻,他知道以文禛的谨慎即使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对方也不会全信,相处久了自己言谈举止肯定会漏馅。

若是没有这招记忆混淆术做后盾,他可不会想到这将皇帝偷出来恶整的办法!

文禛的能力武功虽然不错,可是这招只对大宗师无效,宁云晋才不相信文禛身为皇帝那么忙,还能成为大宗师。

外面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只有他们被供桌遮挡的这一块还是­干­的,不过两个人这一夜都没有睡好,直到后半夜才在雷雨声中迷迷糊糊地入睡。

天刚刚破晓宁云晋便爬了起来,他顶着滴落的水珠在门外看了一眼,惊道,“糟糕,外面快成汪洋一片了,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吧!”

即使没有在门口,文禛通过昨夜的雨势也能判断得出来,他皱眉道,“我们要赶快离开。”

“可是你的伤口不能再遇水了!”宁云晋为难地道,他也想早点转移呢!

“没事。”文禛道,“雨势正在变小,你先将东西收拾好,雨一停咱们就走。”

文禛的判断还是有几分准确的,等到宁云晋将两人仅有的家当打包好之后,雨就停了。

他兴奋地推着车子,邀功道,“二娃你的行动不便,要不我推着你走?”

望着宁云晋那小身板,文禛有些迟疑,“你推得动吗?”

宁云晋跑过来扶着他道,“试试嘛,我可是大力士哦!要不就你这脚受伤的样子,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下个落脚点啊!”

文禛被他架着放在推车上,宁云晋双手握着车把,仿佛用了吃­奶­的力气一样将车抬平,然后反手握住两边的杆子。他看似吃力,实际上只要他的内力充足,用推车推动一个人并不难,不过为了不让文禛起疑,他还是故意在运功将脸上逼红了一些。

踉踉跄跄地推着车出了破庙,文禛意外的发现宁云晋居然还真的推得动自己,不过想到这小孩昨天能将重伤的自己搀扶到这里,力气肯定是不小的,可是这车把完全抬起之后几乎到了小孩肩上,看着他好像是用双肩在推动车子一样。

遇到下坡路自己这头重,小孩就快被翘起的车把手吊得双脚离地了,看着实在有些好笑。

他拍了拍车板,“放我下来吧,你个子太矮了不好用力。”

宁云晋有些羞愤,居然让身高拖了后腿!

文禛指着林子道,“去给我寻一长两短两根木棍。”

“­干­嘛?”宁云晋问。

“做夹板和拐杖。”文禛说完便不理他,拿出自己那件被弄得满是洞的衣服撕成一截截的布条。

用宁云晋拾来的棍子将脚固定了一下,文禛便撑着拐杖下地走了起来。他的行动不便,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脚的关系,而是身上的那些伤,每走一步伤口便生疼。

宁云晋偷偷看着他的脸­色­,这厮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文禛自然也感觉到宁云晋在偷看自己,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村人们昨天说要是海宁淹了就不能再朝杭州走了,他们准备往北去嘉兴看看。”宁云晋认真地道,毕竟接下来那边才是水患的重灾区。

文禛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沉默地跟着宁云晋走,等到上了一条官道之后,看到有不少拖家带口的人也和他们一个方向,便也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在撸,大约是在12点前,姑娘们等不起的先睡觉吧~~~╭(╯3╰)╮

45第44章

我的余额

我的收藏

我的订购

我的书评

我的霸王

站内短信

(4)

投诉报错

46第45章

自从那无名功法练到第二层以后,宁云晋的力气比成年男子都大得多,其实要推着文禛快速行进完全没问题。但是他怎么可能露出那么大的破绽,就算是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在他这个年纪也只不过刚刚接触武学而已,于是在他有意拖拖拉拉之下他们的速度慢得出奇。

不知道是刻意回避还是嫌弃他们两人太慢,原本一起的王伯他们在下午就走到了两人的前面。

一路上渐渐超过他们的灾民越来越多,他们的步履匆忙,应该是赶着到嘉兴去过夜。

文禛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沉默,他不说话宁云晋也没惹他去自讨没趣。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宁云晋他们还没到嘉兴,正好到了一个叫做王店的小镇。

“在这里歇歇吧!”文禛看小孩热得满头大汗,身上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下午刚出发的时候,他还是活蹦乱跳,嘴里唠唠叨叨的,可是后半晌就再没吭声过,只听的到他呼哧的喘气声。

这是累到了吧!?

宁云晋到是没什么感觉,不过再往前面赶,万一到了嘉兴一时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是麻烦,所以他跟着人潮在镇外找了一间塌了一半的屋子,将文禛搀扶了进去。

按照惯例宁云晋去找吃的,文禛看守东西。他今天没有进镇子,而是运功跑出老远,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宁云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放着一根针,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材料。这都是他之前为了记忆混淆术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先用针在左手食指上扎了个小孔,挤出一滴血,接着他右手掐着法诀,开始低声念起拗口的咒语,每当他变一次手势,就会取起一样材料均匀的洒在那血滴上。

宁云晋的神情非常紧张,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明显不科学的血脉之力,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按照书上写的完成。不过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他发现那滴血似乎越来越娇艳欲滴,等到咒语念完之后,血滴看起来如同一颗漂亮的红宝石,而且闻起来一点血腥味都没有。

那滴血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如同被一层透明的软胶包裹着一样,宁云晋的手微微一动,便滚到了他的手心。用小瓷瓶将这滴血收好,他在周围寻了一点吃的和柴木就匆匆回到那间破屋。

宁云晋还没进屋就发现里面多了几个人的气息,他进门一看,发现里面还有其他的难民。

那多出来的七个人明显分成了三家,最正常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的三口之家,他们占据了最里面的位置,两夫妻正忙碌着,小女孩则吮着手指看着锅子;在他们旁边则是一个麻脸的少年,那少年又黑又瘦,手里拿着一本书,表情有些茫然,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则在忙着生火煮饭;另一边则是两个成年男子,年长的那个腿脚似乎有些不方便,而且满脸病容,正在处理食材,年轻的那个应该只是比宁云晋先进门一会儿,手里捧着一把柴火。

本来就是废弃的屋子,自然没有他们用了就不让别人进来的道理,宁云晋见文禛都没说什么,就对他笑了笑,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得意地道,“看我今天运气真好,居然掏到一个鸟窝,咱们可以加餐了。”

“越来越能­干­了。”文禛看他又恢复成得意的小模样,也就放心了一些,“还会掏鸟窝,在家没少淘气吧!”

宁云晋皱了皱小鼻,不满地道,“瞎说,我在家可听话了。”

文禛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两人闲聊着将火生了起来,还是和中午差不多的杂粮粥,不过加了两个鸟蛋,味道闻着就仿佛香多了。

宁云晋将自己的那份盛了出来,正准备将罐子端起来给文禛的时候,突然吃痛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文禛连忙问。

宁云晋苦着小脸将左手抬起来给他看,“被划了一道口子。”

文禛一把将他的手抓了过来,只见那白白­嫩­­嫩­的手上已经流了一条蜿蜒的血痕。他仔细找了一下,发现在食指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血正汩汩的流出来,显得格外的刺眼。

手边也没有可以清洁伤口的东西,文禛便直接将那软绵绵的指头含在嘴里,微微吮吸一股血腥味便充溢在口齿间,他做的时候完全是发自本能,甚至还将舌头压在那处伤口上。

宁云晋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做,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还是他故意看准了割出来的。

那软软温热的舌头碰触在指腹的触感让他浑身不自在,甚至敏感的能从舌下的血管感觉到文禛的心跳。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文禛认真地含在嘴里的样子,宁云晋不知道怎么的脸上突然有些发热。

他有些结巴地道,“伤口又不深……不用管的。”

文禛张嘴松开他的手指,将脏血吐了出来。他从包袱里取出伤药,认真的给宁云晋包裹了起来,“还是小心一点,你的手那么漂亮,留疤了可不好。”

宁云晋的神情有点恍惚,痴痴的望着文禛。

文禛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包扎的动作却格外的专注,让他甚至有种错觉,眼前的人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只是一个关心自己的长辈。

他的鼻头一酸,心底的话突然冲口而出,“二娃,你对我真好。”

“傻孩子,瞧你说些什么傻话呢!你不是说我要对你好吗?”文禛揉了揉他的头,“注意点最近别沾水。”

“二娃,二娃,二娃……”宁云晋凑到他面前一声一声喊着,还高高的翘着那根被包扎的手指。

文禛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微跳,终于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闭嘴,不准喊我二娃。吃饭。”

宁云晋捧着自己的小碗傻乐,他刚刚醒悟过来了,现在这个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神志不清的二娃,既然有记忆混淆术作为后盾,自己完全不用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

他凑到文禛身边,乐呵呵地问,“二娃,我刚刚可能滴了点血在你饭里面,你会介意不?”

“我现在吃什么都是血腥味,介意你能再找到其他吃的吗?”文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宁云晋摸了摸鼻子,“那我可没办法了。”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文禛瞥了他一眼,低头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那你小心点,别碰到边上了,那里锋利。”村里人家搭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完好无损的,边缘都嗑了一些缺口,当初宁云晋特地挑的这么一个。

“你以为我是你呀!”文禛嗤鼻道。

宁云晋对他嘿嘿一笑,看到他一勺一勺将那颗加料了粥吃进嘴里,这才放心了!

他们两个在这边­唇­枪舌战,但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大男人压榨小孩的形象。事情是小孩做的,食物是小孩找的,吃东西的时候小孩只有一点点,还被那个大男人一脸凶恶的冷嘲恶讽,看着那漂亮的小孩乖巧地捧着碗的样子,真是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那个年轻的男子最先忍不住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算什么事?”

文禛被骂的莫名其妙,­阴­沉地瞪着那个男子,他那气势一开,吓得男子朝中年男人缩了一下。

“我说兄弟啊,出门在外不容易,可是小孩忙前忙后的多辛苦,总要让他吃得瓷实一点。”那年轻母亲也开口了,满脸责怪地道,“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文禛这才明白这些人­干­嘛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忍不住瞪了一眼旁边笑得露出八颗白牙的小子。

宁云晋笑够了之后,见文禛真准备分点吃的给自己,连忙捂着碗站起来,对着破屋中其他人道,“大家误会了呢!是我自己只用吃这么多,他正病着做不了事。我媳­妇­儿刚刚是在关心我,哎,他就是这么面恶心善,心疼人也不好好说话。”

“媳­妇­儿!?”屋里的人都一脸古怪地望着他们两个,文禛的脸则整个都黑了。

宁云晋得意地扬起头,“是啊,我爹给我定的童养媳,漂亮吧!”

众人的脸­色­更怪异了,大夏民间崇尚男风,江南福建两地更是很多结为契兄弟,这倒是不奇怪,可这一对儿看着可不像小孩嘴里说的那样。

那年轻母亲快言快语地道,“要我说你当人家童养媳还差不多,瞧你细皮­嫩­­肉­,还伺候得他跟个大老爷似的。”她朝着那边的­妇­人努嘴,“那才是童养媳的样子呢!”

看那小媳­妇­儿尽心尽力伺候麻脸少年的样子和宁云晋刚刚的举动还真有点相似,这下轮到宁云晋郁闷了,嘟着着坐下来默默的扒饭,那可爱的样子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只有那麻脸少年摇头晃脑,嘴里一直念叨着,“乡野愚夫,蠢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都是好感,绝壁不是恋童。想歪的人都不纯洁哦!

47第46章

从海宁到嘉兴不到三十公里路,两人慢慢腾腾地足足走了一天半,也因此他们和寻找文禛的官兵错开了,等到他们到了嘉兴城外,这里的难民已经聚集了不少,到处都乱糟糟的。

宁云晋与文禛没有路引和户籍,根本进不了城。最后只能在城外找了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暂时安顿了下来。

他们的运气很不错,从找到住的地方那天开始,这天就像是破了个洞一样,一直在下雨。

文禛的伤因为一路的颠簸有些开裂,当天晚上便发起了低烧,到了第二天虚弱得动弹不得,彻底只能靠宁云晋照顾。

宁云晋虽然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但是背地里却一直在使坏,他的身体恢复得好了一些,就只有麦麸米糠加各种野菜吃,只有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偶尔有点鸟蛋什么的加餐。

雨连绵下了整整五天时间,嘉兴周边也被大水淹没了,一*的难民朝着嘉兴城涌来。这么多不知道底细的难民不可能放他们进城,迫于压力官府和士绅只好联合起来,开始定时施粥。

宁云晋这些天与文禛同吃同喝同睡关系好了不少,毕竟下雨天转冷了,文禛怎么也不可能看一个小孩子受冻,两人便只好睡在一起取暖。

从最开始贴着睡的时候两人都浑身不自在,到睡姿不佳的宁云晋滚到文禛怀里也只不过用了短短三天时间而已,很快他们就熟悉了彼此的体温与气息。

为了寻找吃的宁云晋每天都很忙碌——毕竟他自己偶尔要出去打牙祭,每隔一天还要烧水给文禛擦洗身子,不过他倒是并不觉得辛苦。

虽然自己恶整文禛的程度,可能不及自己上辈子的十之一二,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能有机会让高高在上的皇帝吃那些只有最穷苦人家吃的东西,他就暗自里想要偷笑。

宁云晋也知道自己的报复太过幼稚了一点,可是对于一个不能打不能骂还不能得罪的人,要想报仇真心很有难度。更让他烦恼的是文禛这人也罪不当死,虽然对自己来说他不是个好父亲,可是却是个好皇帝——尽管现在还­嫩­了一点。

如果让文禛死在江南,先不说为了皇位,这刚稳定下来的天下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后新换的皇帝也不一定会比文禛对宁家好。

宁云晋觉得失去记忆的文禛其实挺好玩的,他只信任自己一个人,而且有时候也会回应自己,力所能及的关心自己,无论这种关怀是出于何种原因,但是他已经觉得足够了,这是他两辈子都不敢想象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己也不能一直让皇帝失踪,宁云晋准备等到文禛的伤稍微好一点,便开始准备去联络自家老爹,将人送回去,能有这偷来的十天时光,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十天的独处让宁云晋现在看到文禛首先不是感觉到怨念,而是想到他板着一张面瘫脸吃东西的样子,虽然还是缺少了爷爷和父亲说的那种敬畏之心,但是他相信自己日后已经能做到不对其针锋相对了,这也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尽管心里做着各种各样的建设,但是当宁云晋在外面将自己的肚子填得八分饱,捧着两个馒头进门,结果对上文禛那双­阴­沉的眸子时他还是差点摔了个跟头!

尼玛!难道文禛居然恢复记忆了。

宁云晋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文禛冷哼一声,“童养媳!真是好样的,真是宁敬贤的好儿子……”

宁云晋哪里会等他骂完,空着的手连连掐着法诀,嘴里小声念着咒语,文禛好像突然被人点了定身咒一样,只是瞬息地功夫他脸上的怒意便褪去。

“这些天真是难为你了。”等到宁云晋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文禛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漠疏离,但是双眼中却还是有着对宁云晋的赞赏,“朕之前应该是走火入魔,有些浑浑噩噩的,若不是你……不错,宁敬贤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皇上,您真的清醒过来了啦?”宁云晋一脸惊喜——当然惊是真的喜是装的。

文禛看着周围糟糕的环境,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

他的表情让宁云晋心里跳的跟打鼓似的,不知道文禛到底还记得多少,实在是有点底气不足,毕竟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施术。

“我们这是在哪里?”文禛抬手揉了揉太阳|­茓­问。

宁云晋小心地试探道,“皇上,您不记得了吗?咱们在嘉兴已经停留快八天了。”

“这么久!?”文禛蹙眉,低喃道,“朕只记得你杀了那个刺客,然后带着朕与太子在水里游,之后我俩便在一个破庙中休息……对了,似乎是下了大雨,我们只好被迫朝着嘉兴转移,结果一到这里就遇上了连绵不停地雨。”

这招也太神奇了!

宁云晋心中大喜,他只是将文禛从破庙开始到至今的记忆混淆。显然文禛可以记起这些天发生事情的大概轮廓,却不记得那些谈话与细节,而且他自己也毫不觉得奇怪,只要自己接下来不露出破绽,便不用担心了。

“正是这样呢!”宁云晋故作苦恼地道,“这雨一直下个不停,弄得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听说嘉兴周边都被淹了,很多难民都聚集过来,不过今儿个有乡绅发馒头了,皇上您应该饿了吧!”

说着他便将手里用油纸包着的两个馒头朝文禛递了过去。

文禛望着手里热乎乎的馒头,心中一动,却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小孩捧着碗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

“皇上,现在城里的粮食也很紧张了,这可是我排了好久才领到的。”宁云晋瘪着嘴委屈地申明。

他以为文禛是嫌弃这馒头,哪里知道这招记忆混淆术其实也有个弊端,那就是会让被施术者在脑海中留下记忆最深刻的一幕。这就像是一般人看到绝味就想到酱板鸭,看到黄|­色­M就想到麦当劳,文禛留下的后遗症就是一看到宁云晋,脑海就出现了他像鼹鼠一样双手捧着碗吃东西的样子。

“朕明白,辛苦你了。”文禛挑了下眉头,想要将脑海中的那一幕清除掉。

谁知道宁云晋见他不是怪自己,就自顾自地舀了一勺粥在小碗中,蜷缩坐在地上,用双手捧着,然后鼓着腮帮子小口吹凉。

“没想到皇上您煮的粥卖相也挺不错呢!”

脑海中的景象与现实重合,文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又觉得有些刺眼。他拧了下眉头压抑住自己心中怪异的情绪,坐在宁云晋旁边。

“朕反正闲着总要做一些事情。”他将馒头递给宁云晋,问道,“给朕说说外面的情况吧?这些天你都没想办法联系其他人吗?”

宁云晋没接那个馒头,乖巧地推辞道,“皇上,您吃吧,我不饿。”

哪里可能会不饿!

文禛只是扫了一眼宁云晋现在的样子,他的心里就不禁有些异样。

小孩明显比在京里瘦了不少,虽然相貌变得更加清秀漂亮,可是却没有之前那种­肉­呼呼的可爱感了。

他的手上还留着一些细小的伤痕,也不知道是拾柴还是挖野菜的时候弄的,看得出来这些天吃了不少苦,自己重伤得那么严重却能恢复得这么快,肯定与小孩的悉心照料分不开。

见宁云晋坚决不接,文禛也不好与他为了一个馒头争执,更没办法辜负一个孩子的好意。

他心中叹了口气,文禛可是知道宁敬贤有多骄纵这个孩子,这孩子却还是能这么乖巧懂事,可见是个心地良善的。

宁云晋不知道文禛心里百转千回已经生出了美好的误会,将他的行为提升了一个华丽的高度,便开始为文禛讲解起外面的大致情况,接着他抱怨道,“那些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见到有身份可疑的就当刺客抓走,我们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丢了,您的伤势又重,还有些……我实在是不敢和他们联系。”

他哭丧着脸道,“听说父亲原本带人来嘉兴找过我们,可是却错过了,现在他去了杭州。我还想能从嘉兴转道去还杭州,但是他们都说那边的官道也被淹了,现在不通,走其他的路我实在是怕迷路。要是有银子就好了,也能雇上一辆马车。”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文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赞赏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般的大人可能都没你这么聪慧。”

宁云晋对他笑了笑,七分羞涩三分得意,让文禛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一会你带我去城门吧!”

文禛的要求让宁云晋有些迷茫,但是却乖巧地点了点头。

吃完简陋的一餐,宁云晋将文禛搀扶着带到了城门边。

文禛用一根燃烧过的木棍在距离大门左边百丈的地方刻了些奇怪的符号,然后便指点着宁云晋朝一个方向走。

看着宁云晋满脸好奇却欲言又止的表情,文禛乐了,笑道,“想知道吗?”

宁云晋咬着嘴­唇­道,“父亲说不能什么都乱问。”

“易成那人就是太死板了。”文禛虽然这样抱怨一句,心里却是喜欢的,毕竟这样的手下用着才能放心。

他笑了笑,“告诉你也无妨,那是特殊的联系方法,每日会有人去那里查看两次,朕写的就是让人去城南一公里处接人。”

宁云晋双眼放光,“那是什么衙门这么神秘?”

“那个衙门可一点也不神秘,每个州府都有的。”文禛笑道,“就是育婴堂的人而已。”

育婴堂!

宁云晋呆了,偏偏文禛还继续爆料,“其实负责人你也认识,还很熟悉。”

艾玛!千万不要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

宁云晋心中默念着,但是文禛毫不配合,直言道,“就是你父亲,宁敬贤。”

于是宁云晋呆若木­鸡­了!

48第47章

文禛今天的谈­性­似乎格外的浓厚,在前往约定地点的路上,甚至还有闲心对宁云晋抱怨。

“当年朕刚刚登基的时候,可用之人寥寥无几,高居在庙堂之上,根本没办法对民间的情况进行了解。天下人都知道要想探听消息,最好的两个地方便是酒楼与青楼。”

只听他道,“可惜这两个地方需要的成本太高,知名的地方又被其他势力把持着,朕思来想去,便开始在育婴堂安Сhā人手。”

宁云晋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厮登基的时候似乎才八岁出头吧,居然那么小就这么妖孽了!要夸一声真是老谋深算么!?

“皇上英明神武。”宁云晋睁大眼睛,一副顿然醒悟的样子,“育婴堂各府各县都要设立,如果安Сhā些人进去确实一点都不显眼!”

“你这孩子果真是聪明,不愧是祭天者。”文禛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

宁云晋垂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眸子里却写满了­阴­沉,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不太想与文禛虚与委蛇。

幸而距离城门越远,聚集的难民就越多,当文禛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饥饿灾民靠着一起蜷缩在各种简易的棚子时,便越来越沉默了。

“水患居然有这么严重?”

宁云晋解释道,“现在聚集来的大部分都是佃农或者早已失地靠着打短工的人,他们大多原本就只有一间破屋,如今不少地方被淹,除了逃离原地也就没别的生路了。”

文禛沉默了,他知道宁云晋这还是说得含蓄的。

江南地区的情况一直是朝廷关注的重点,这里的土地兼并十分厉害,失地或者少地的农民越来越多,他们只有去给大地主当佃农,才能勉强维持生计,但是去年一场大旱使得地里几乎颗粒无收。

尽管之后自己主持祭天求雨,让农人可以补种一些短期作物,但是那些连交租子和赋税都不够,佃农们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年,却又雪上加霜再遇上一场水患,地里的庄稼又被淹了,其生计之难已经可以想象,只怕除了卖儿卖女也没有别的生路了。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当他们到达一个搭了不少棚子的大坪时,便看到一个棚子前十分热闹。

文禛让宁云晋搀扶着自己去看,便看到里面跪着不少小孩和少数年轻­妇­人,小孩有男有女,脸上还带着泪痕,而那些­妇­人却神情麻木。他们的头上都Сhā着草标,正有几个衣着整齐看着像是管家或者人牙子的人正在问价。

“小丫头斗米二八便卖。”

“一千二百钱可以置换一个男孩,已经能­干­活了,有买回去当小厮的没有?”

“麻利的­妇­人千钱便可以交易。”

即使那些孩子或者­妇­人们身后的人在高声叫卖,但是也还是看的人多,问的人少,偶尔有几个相貌周正的丫头小子被看中,便是呣子或者父子抱头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嚎,接着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便成了别人家的奴隶。

即使身为佃农生活艰苦,可是那也比为人奴隶强,至少还是自由人。身为奴隶,自己的子孙后代便也只能世代为奴,遇上好的主人还好,遇上苛刻的甚至­性­命堪忧,若不是实在没法生存下去,没人愿意做这样的决定。

退出那个大棚,文禛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在入关之前奉天族便一直是奴隶制,可是在近些年,真正当做奴隶使用的大多是战俘、罪犯,虽然还有一部分自愿拜在强者之下为奴的,但是那部分人已经不能被称为奴隶了。

如今这样让治下百姓活不下去,只能卖儿卖女,甚至卖掉妻子,以求生计,这对文禛这样追求完美的施政者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

“现在米价多少?”文禛冷冷问道。

“前两天听说城里斗米涨到一两三钱银子。”宁云晋答道,“现在食物涨价很快,一天一个价。”他懊恼地道,“原本我还想给您弄点­鸡­补身子,结果两只大­鸡­就要价千钱,初鸣的小­鸡­也要五六百钱。”

这惊人的物价让文禛心惊,可是看到宁云晋似乎因为没能更好的照顾自己而羞涩的样子,心里却暖洋洋的。

即使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能够让两人都不至于饥饿只怕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又有谁忍心苛刻!?

“你是个好孩子。”文禛拍了拍他的肩。

之后的路上文禛一直沉默,到了联系的地点也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灾民的百态。

宁云晋正好心情也十分复杂,还没从二娃消失的心里落差中恢复,就要费尽心机的应对文禛,接着又突然知道关于育婴堂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烦。

两人各自沉默着,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在两人所在的棚子十步之遥停了下来,驾车的人跳了下来之后,满头大汗的四处张望。

文禛的气质实在太过鹤立­鸡­群,白皙可爱的宁云晋也根本不像是那些受灾了的小孩,他们两人尽管穿着普通的旧布衣,但是周身却­干­­干­净净的,不像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能让人一眼辨认出来两人的不同。

那人几乎是一看到两人便径直走了过来,神情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宁云晋甚至看到他眼中居然有闪烁的泪花,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出­色­。

“皇……”

文禛伸手阻拦他想要行礼的动作,“老于,让我们上车,去杭州。”

被称为老于的人连连点头,他发现文禛似乎行动不便,立刻想上前搀扶。

文禛没有理会他的殷勤,重量还是放在宁云晋身上,老于只好连忙给两人撑开油纸伞,为他们挡住那连绵的细雨。

老于也知道在这灾民众多的地方不是说话的时候,万一曝露了皇上的身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等两人上了马车,他便驾着车飞驰。

下了这么多天雨,即使是修整后的官道也都泥泞不堪,宁云晋这么一个健康人都被颠得浑身不舒服,更别提浑身是伤的文禛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文禛正拧着眉头忍痛,犹豫了片刻,便撩开帘子对老于喊,“慢点,慢点,有伤呢!”

小孩活蹦乱跳地自然不是有伤的那个,老于吓得手一哆嗦,缰绳一拉速度便慢了下来。

其实即使马车慢下来,也没有强多少,该颠簸的地方还是一样的颠簸着,但是至少能让车厢里的人缓口气了。

等到行了片刻,远离嘉兴城一些后,文禛移到车厢前面,问道,“老于,现在是什么局势?”

毕竟下着小雨,官道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走动,这时候说话便也不需要那么顾忌,老于一边驾车,一边道,“皇上,这几天可是乱得不行,您失踪的消息让周大人急坏了,他和太子一边下令大肆捉拿刺客,还要求拿着您和宁二少爷的画像寻找。可是宁大人说如今刺客身份未明,不能让皇上您失踪的消息传出去,最后还说动了侍其大人,只在私下里偷偷派人寻找您。”

“周升那个蠢货!他脑子里难道装的是稻草,太子不懂事,他还会不知道轻重吗!”文禛已经将这浙江总督恨上了,他自己的这一次遭罪,还有如今浙江的惨状,让他想起来就生气,怒极攻心之下,他猛地咳嗽起来,居然咳出了一团黑血。

宁云晋被吓了一跳,连忙帮他敲了敲背,又在马车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文禛看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不禁心中一暖,给他递了个自己没事的眼神,又问,“现在城里的情况如何?物价几何?”

老于对周升其实也是说不出的鄙视,这人除了捞银子和拍马屁之外没有半点本事,他若不是先皇为长公主指的驸马又怎么能当上浙江总督。如果不是皇上刚才梳理清前朝权臣,还不方便动宗室,早就把那人撤了。

不过这些话他身为臣子可不能乱说,只得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一道来。

老于说的都是今天的最新物价,比宁云晋知道得更详细,听到油价与猪­肉­都涨到一斤一钱,文禛惊道,“前两年油价不是只要每斤百文,怎么会这么短时间涨如此之多?”

“还不都是饥荒闹的!”老于叹息道,“去年旱灾之后,有些地方还生了蝗灾,粮食连人都不够吃,更别提养牲畜了。现在城里油盐米这些已经开始有价无市,价格飙升,再不平抑物价,只怕老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

文禛的脸­色­铁青,狠狠一捶车壁,“周升­干­什么吃的?”

“他现在一心盯着抓刺客的事情,哪有心情管这些。”老于不满地道,“明明侍其大人都赞成让宁大人负责,他只需要配合就行。”

文禛气愤之后渐渐恢复了冷静,“尽快送我们去杭州,然后联系宁敬贤。”

“可是您的伤……”老于有些为难。

“不用管。”文禛淡淡道,“疾驰吧。”

他的命令老于不敢不从,只得马鞭一挥,驾驶着马车朝杭州飞驰,车厢中的两人则闭着眼睛假寐。

49第48章

嘉兴与杭州的距离不远,但是桐乡与嘉兴交界一带的官道被淹,经常需要绕行。由于文禛心急赶到杭州,三人下午出发,连晚膳都是在车上随便用的一点­干­粮,由于要绕一个大圈,拉车的两匹马实在累得不行,最后只得找了个驿站换马继续连夜赶路,寅时末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杭州城外。

距离开城门还有一段时间,借着马灯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文禛身上的不少伤都裂开了。原本他这些伤口就深,好不容易在没有什么好药的情况下靠着自身愈合力恢复了一些,被这么一晚上颠簸,立刻变成鲜血淋漓的样子。

老于吓得不轻,掏出自己的上等金创药想要给文禛敷药。

文禛摆了摆手不让他近身,将药留下之后,便要他去进城找杭州的负责人,并要那人尽快联系上宁敬贤。

宁云晋一听他的安排就偷偷的撇嘴,杭州城里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官儿在,但是文禛却只联系父亲可不仅仅只是信任而已,明显是在没有联系上护卫之前,对其他的人都不相信。

他正腹诽着的时候,文禛朝他招了招手,将那盒金创药塞在宁云晋手里,“来,帮朕涂药。”

宁云晋心里有些不情愿,刚刚明明有人献殷勤不使唤,却偏偏要来奴役自己。但是他也不会在这事上与文禛较真,只得撩开那已经染血的衣服,准备涂药。

原本已经愈合结痂的伤现在又裂开来,这样的伤比第一次还疼,宁云晋手指沾着一团药膏划过的时候,文禛便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即使知道这是肌­肉­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但是他的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了起来。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文禛盯着他那如临大敌的小脸,不禁有些好笑,“你不是应该早就习惯给朕伤药了吗?再说,即使弄不好,朕也不会怪你的。”

嘴里说得好听,宁云晋心里嘀咕着,嘴里却道,“都已经迟了这些天,皇上您何必又这么赶,好不容易快好了!这样多难受呀!”

“正是因为这样,朕才着急。”文禛摇了摇头,叹气道,“全国社仓败坏,十不存一,别说以周升为首的这帮贪官没心思赈灾,官府也没有能力救援灾民。每拖一天粮价上涨便要厉害几分,再这样下去难民的问题没法解决,只怕就要引起哗变了,到时候无论是镇是抚受苦的都是百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外便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文禛的神情一变,立刻恢复成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拢好衣裳挑开了帘子。

透过帘子宁云晋看到了老于身旁的人,那人姓胡,有些驼背,花白的头发,脸上还有很多麻子,他的眼睛是倒吊着的,配上杂乱的粗眉,不说话的时候简直能够吓哭小孩子。

这人便是杭州育婴堂的一个孤寡的看门人,也是宁云晋上辈子唯一得到的一点温情与关怀,可他同样也是文禛的手下,那个秘密消息组织杭州的负责人。

宁云晋的脑海里乱成了一团,一会儿是文禛刚刚的神情与言语,一会儿是老胡惨死街头的惨状。很多他当时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有了答案。

上辈子他就一直在想究竟谁会想去杀一个育婴堂的看门人,而且还是用最残忍的酷刑,老胡被找到的时候双腿折了,十指被夹断,连眼睛都被挖出了一只,不少人都说他是被官府的人拿了,要不怎么会有这样的伤。

那个时候的杭州城简直如同地狱混乱不堪,周升封了城门,不准人随便进出,在将灾民拒之门外的时候,城里的人也在坐吃山空,生活艰难。老胡死了之后就再也没人再特别照顾自己,那个年月即使是育婴堂也很难弄到吃的,他只能自己寻找食物,当杭州城开禁之后,寻找食物的范围越来越广,离城里也越来越远,最后甚至彻底离开了育婴堂。

现在想来老胡应该是得了指令关照自己,可是周升身为长公主的驸马肯定也知道文禛建立了秘密消息渠道,为了封锁消息将老胡杀了。

原来自己当时居然一直在文禛的照拂之下,但是到底是为了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好能及时将自己的异动消弭殆尽,还是因为不放心自己,如今却也没有办法再去问那一个文禛。

他心中打了个寒颤,如果那时候自己不是年纪不够顶替的别人户籍参军,如果不是自己相貌大变,文禛岂不是看到自己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宁云晋心中实在是五味陈杂,看着正对文禛回报消息的老胡,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滑落。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走不出过去,实在是太过腻歪,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老胡还活着,文禛也曾经关心过自己,再追寻那些无所谓的答案已经没有意义。

马蹄声得得响起,宁敬贤快马奔驰而至,他的缰绳一抖,那匹健马被拉得后脚直立起来,不等它站稳,宁敬贤便已经翻身跳了下来。他又惊又喜的望着文禛,视线却不自觉地搜寻着四周。

宁云晋一抹眼泪,跳下马车冲到他面前,一把攀住他的腰。

宁敬贤险些被这他炮弹般的冲力撞得跌倒,幸好后退了一步便稳住了身形。他刚想训斥这臭小子几句,可是一看到宁云晋那双通红的泪眼,那些话便被卡在嘴里说不出口。

“廋了,廋了好多……你这孩子也太莽撞了……”

“父亲,父亲,父亲……”宁云晋嘴里大叫着,脸却在宁敬贤衣襟前狠狠蹭着,毫不客气地将眼泪鼻涕都擦到他身上,“父亲您也瘦了。”

宁敬贤只当他是这些日子受了累想要诉苦,又哪里会想到宁云晋这两天世界观一直被刷新,曾经坚持的、执着的、憎恨的、怨念的、遗憾的都纷纷成了泡影,心情复杂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这时候只想在家人的怀抱里好好大哭一场。

就在父子俩腻歪的这短短瞬间,又有数十骑赶到,其中带头的也是一名武将,望着宁敬贤时表情有些揶揄。

宁敬贤尴尬的朝他一笑,偏偏摔不掉腿上的小“包袱”,他拍了拍宁云晋的后背,拍了两下之后感觉手掌已经能碰到骨头,又忍不住该拍为抚,柔声道,“别闹了,为父还没面圣,太失礼了。”

宁云晋抬起头仰望着他,双眼闪着泪花,小嘴微微撅起,廋下来的脸颊尖尖的,看着居然十分可怜的样子。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那无言的诉说让宁敬贤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以为自己还小呀!”宁敬贤嘴里这么嗔怪着,却弯下腰一把将不再是小胖子的儿子抱了起来,在同僚们的嗤笑声中,朝着文禛走去。

文禛虽然一直在对老于和老胡问话,可是视线却关注着周围,自然也看到了宁家小子撒娇的一幕,看着那父子俩亲密的互动,他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强制压抑住那种上前想将两人撕巴开的冲动,文禛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人家父子俩本来就亲近,如今久别重逢亲热一点简直是再正常不过,自己心里这种如同五岁时玩具被皇兄抢走时的不爽究竟从何而来!

皇帝殿下纳闷了,这不科学啊!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改变了两处,一是有皇帝在当地和没在的区别是很大的,二是作为一个年轻的父亲知道儿子在某个地方活着和直接看到尸体的感觉肯定是不同的!

纠结的南巡终于要结束了,回京要开始欢脱的日子了,以后皇帝殿下要过上经常求关注,可惜抢不过宁爹的日子!

50第49章

宁云晋被宁敬贤抱着走向文禛,这时候他已经稍微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始打量起周围。当他们靠近文禛的时候,老于和老胡脸上都带上了一个类似孩童玩具的京剧脸谱,看起来有点可笑。

有了宁敬贤与这帮人的护卫,他们两个顺利的进入杭州城里。再次住进杭州织造府,宁云晋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只不过短短十天而已,在不知不觉中却已经改变了许多。

鸿明一直住在这里,不过文禛的失踪让他十分焦虑,他哪里知道正确的纾解压力的方法,心里不爽地时候只能拿周边的人撒气。他身为太子身份尊贵,那些下人们叫苦连天,还好惹不起总躲得起,很快他的周边除了不得不伺候的人,就毫无人烟了。

他这个时候年纪还小,想不到那些太复杂的事情,只是一个对父亲有着孺慕之情的孩子而已,当听到下人们通报皇上回来之后,鸿明高兴得顾不上礼仪,整个人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前门冲去准备迎接。

文禛再次看到儿子的时候心里也有几分感慨的,看他两眼通红的站在门边痴痴的望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文禛还以为太子会扑倒自己身前哭喊着“父皇,父皇”。

不过那样的景象总归只是他根据某人之前的样子臆想而已,太子的年纪虽小,但自幼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哪个不是人­精­,他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小脸严肃地板着,稳稳当当地前行几步走到文禛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恭迎父皇。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起吧。”文禛看着太子那规矩得挑不出丝毫毛病的礼仪,满意地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尽管心里对太子的举止十分满意,但是当看到宁敬贤那被宁云晋弄得皱巴巴的下襟时,他心底却不知为何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失落。

对于宁家父子的行礼,太子表情冷淡却又毫不失礼的受了,然后默默的退到文禛的身侧。

宁云晋心里乐了,今儿个可是这太子弟弟第一次没有对自己横眉冷对,那副纠结的表情看着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他哪里知道鸿明心里的烦恼,居然被自己最讨厌的人救了一命,这对太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只要一想起来就让鸿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是对方已经救过父皇和自己,如果不心存感激,还怒视对方,又似乎太过恩将仇报,会让自己失了道义,因此鸿明这小小少年的心里真是烦恼得不得了。

还好接下来鸿明与宁云晋见面的时间逐渐减少了,因为文禛开始忙碌起来,没空将两人带在身边考校,当太子自觉地待在文禛身边之后,两人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江南如今就是个大窟窿,到处在淹水决堤不说,即使是那些堤防还在的地方,那也快内外一样了。各大城市外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因为食物问题引发的社会事件频发,这样的局势想要迅速稳定下来自然需要耗费莫大的心血,文禛顾不上自己还是伤患,开始坐镇杭州进行各项安排。

如今赈灾才是当务之急的第一要事,对那些官员们贪污渎职的查处都要先缓一缓,毕竟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将这些人全部抓了,又哪里有了解当地情况的人来做事。

文禛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那些造成这一切的蛀虫们,便­干­脆下令在这次救灾中表现的好的人,日后可以将功赎罪。

有了他这句话之后,抱着至少死罪可免的心思,那帮早已如同惊弓之鸟的浙江官儿们,居然突然雄起了一把。

三个臭皮匠还能胜过一个诸葛亮呢,在这群本就油滑的人一个个智计百出之下,居然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将粮价渐渐平抑了下来,各地城门前施粥的善心人士渐渐多了起来,百石千石赈灾的粮食也快马加鞭的运到了。

等到文禛一行人离开江南返回京城的时候,江南的情况已经差不多稳定了下来,虽然被淹了的地方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恢复,但是水位已经渐渐地开始下降了,文禛新颁布了浙江省免赋两年的布告,灾民们无不奔走相告,感激皇恩浩荡,有一些人已经开始返回自己的家中,想试试看能不能挽回一点损失,只要熬过了这一年,明年日子就不会这么苦了。

回京的路上文禛的情绪有些低落,按照他的本心是想将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全都彻底拿下的,可是残酷的事实却摆在面前,江南强大的士族乡绅势力尽管畏惧皇权,但是他们拧在一起后的势力也有勇气抵御朝廷。

由于仓储制度败坏,官仓中根本没有多少粮食,绝大多数的粮食都把握在大地主和士族手上,要他们从手上拿出粮食来赈灾、平抑粮价简直跟割他们的­肉­似的,虽然由于圣驾在杭州,他们为了给皇帝留下好印象,几家几户凑些劣米发粥施给灾民,可那只是出于讨好皇上,以及担心民乱而已。

当文禛将几个带头的大地主召集在一起要求他们开仓放粮,由官府补给其银两之后,这些人就凝成了一团,坚决不肯受命,逼得文禛只能再次启用熟悉这些人习­性­的当地官员,气得他当天差点没吃下晚餐。

回程路上文禛再也没心思在其他的停留,一路上不停地传召侍其如海以及其他随行官员研究改革仓储制度、整顿吏治,在鸿明被失望的情绪笼罩中——他可是盼着能在宫外多玩一会儿,文禛的第一次南巡匆匆结束了。

宁云晋回到宁府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关怀,他出去的时候还是圆滚滚白­嫩­­嫩­的样子,出门转了一圈回来却连下巴都尖了,彻底脱离微胖界,变得体型与同龄小孩差不多。

宁老太太一看到他,就将宁云晋搂在怀里,嘴里道,“我的乖孙儿哟,你可受苦了。”

宁巧昕则拉着宁云晋的左手,一个手不停地抹眼泪,“怎么瘦了这么多,听说你还在外面吃了好些日子的苦,回来了可得好好补补。”

“对,是得补补。”宁老太太扭头对安平佩华吩咐道,“回头让厨房每天给二小子那里送碗人参­鸡­汤,从我的分例里扣。”

佩华倒是觉得这小二瘦了之后可是漂亮多了,可她又不是傻子,在全家人都用“这孩子真是遭了大罪,瘦得都不成|人形”的表情又爱又怜望着宁云晋的时候,她哪会多事。

只见她帕子一甩,笑盈盈地道,“哪能扣老太太您的分例呢,当然得从公账上走。听说小二这次可是出了大风头呢,是救了皇上和太子的大功臣。”

“我记得我那里还有根上品老参便拿去给小二吧!”宁老太太说完,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可曾有受伤?”

看到姐姐也用关切的眼光望着自己,宁云晋连忙摇头道,“我可没受伤。”

被家中女眷好一番疼爱呵护,总算在宁敬贤回府之后,他才从这甜蜜的关爱中解脱。

宁云晋心里实在是哭笑不得,可心底却暖洋洋的。他偷偷地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穿着衣服的时候不显,可捏上去­肉­还挺多的,但是家里人的那副表情,让他实在不敢说出变瘦的真相。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了,还是其他原因,到了嘉兴之后宁云晋的功力便以极快的速度提升着,他们从杭州离开的时候,宁云晋便已经完成了对骨头的锤炼,骨架变小了不少。也就是说,虽然他看起来瘦了,实际上身上的­肉­­肉­还是蛮多的。

老太太的那根老参到底没用上,跟着宁敬贤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传旨太监,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盖着黄锦的大箱子。文禛赐了人参、红参、虫草等中药一箱,还有金元宝百两、东珠、宝石和玉器十件。

那传旨太监是宁敬贤的熟人了,正是黄锦。他念完圣旨后,擦了擦浑身的汗,羡慕地恭贺道,“恭喜宁大人,您家二公子可是已经入了皇上的眼咯,皇上说了,这些药是让二公子补身体的,另外那箱小玩意儿是赐给二公子玩的,回头还有正式的赏赐下来。”

“我家儿子顽劣,承蒙皇上厚爱,真是受之有愧。”宁敬贤谦虚地道,将正对着那箱宝贝两眼发光的儿子揪到身边。

“小公子聪慧,日后必定前途无量。”黄锦捂着嘴笑,心里却是真的感慨。要知道皇上可是刚回宫就亲自拟旨,让人将这些东西收拾出来先送到宁府。

要知道宁家二公子可是一下子救了皇帝和太子,进爵与各种赏赐是肯定少不了的,不过那要找礼部商议定个具体的章程,需要一点时间,可是没想到皇上连那点功夫都不想等,就先赐了一批赏下来,可见日后这宁二公子的圣眷之浓厚。

宁敬贤给黄锦和抬东西的人一人封了个红包,等他转身回来发现宁云晋已经顿在那箱子前笑得牙不见眼。

宁云晋左手拿着小元宝,右手抓着一把东珠,对他咧嘴一笑,兴奋地道,“父亲,这些居然都没有内造标志,皇上可真是识趣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家里难道少了你吃穿。”宁敬贤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皇上这可真是了解了小二的习­性­,与其赏那些华而不实只能贡着的珍贵内造宝物,反倒不如这些小东西讨小儿的喜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坐了一天车回到了老家,回家之后太晚了,实在赶不出来一章。目前在老爹老妈的监控下,不过好消息是更新时间可以改到白天了~~~~

51第50章

宁云亭在放学回家之后,便兴冲冲地直奔弟弟的院子。

他先是抓着宁云晋上上下下一顿猛瞧,嘴里连道,“瘦了,确实瘦了不少,幸好没被晒黑,看着人­精­神多了。听说你在江南还杀了个贼人,救了皇上和太子快给我说说。”

宁云晋心里那个激动啊,总算是有个正常人了!自己明明是在变帅,偏偏这帮娘子军还有那亲爹和养父却当自己是受过虐待了一样,一个劲的想要帮自己大补。

望着大哥激动的神情,宁云晋开始得瑟地讲起了一路的江南风光。他的口才本来就很,又各种加油添醋,将那南下的风光描述得美轮美奂,然后又将决堤的惊险、救驾时自己的英明神武,夸张得如同说书一般­精­彩。

“小弟你可真是勇敢,那时候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吗?”宁云亭一脸后怕,“如果是我的话,光是看到那么多水淹过来只怕就会吓得慌乱起来,你居然还能拿着匕首去杀贼人。不过你也确实太鲁莽了一些,若是有个万一没能杀了贼人,反倒伤了自己又如何是好。”

“那个时候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总不能看着皇上和太子出事吧!”宁云晋满脸­精­忠报国的坚定,又惹得宁云亭一阵眼热,要知道这种救驾的机会可是很少的。

见宁云亭虽然羡慕,却丝毫不嫉妒的样子,宁云晋有些感叹,人还是要知足的好。

他对这个哥哥最满意的一点就是这人实诚,原本自己在他这个继承人之前就有了爵位,这趟还捞了个救驾之功,若是换了个心眼多的人只怕就要对自己存有忌惮了,深怕被自己取而代之,也只有大哥这种老实人还会想到关心自己那时候安全不安全。

只见宁云亭遥望着南方,有些羡慕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江南,那里果然如同书里说的一样漂亮,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宁云晋可不想鼓动他现在就出去游历,像大哥这样的老实人还是多学习几年的好。他连忙翻出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哄道,“大哥你就快十五了,等到那时候父亲只怕要安排你当差,以后多的是机会光明正大的去各地呢!”

宁云亭一想也是,便开始把玩小弟送给自己的东西。

宁云晋带回来的那些主要是泥偶、湖笔、铁画等,都是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不过都带有江南独有的风情,宁云亭好奇的把玩着,心里那一点小惆怅立刻丢到九霄云外了。

所有的人都认定了宁云晋这次会有大造化,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想象,除了这次的奖赏之外,其他的赏赐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宁云晋自个儿倒是不急,他已经收到了最实惠的东西,其他的都能慢慢等。如果文禛觉得自己和太子的一条命只要那么一点东西就可以打发,只要他好意思,宁云晋也不介意看笑话。

最近朝廷里变动最大的莫过于江南,文禛回京之后浙江总督便直接换了人,然后就是一连串的人事变动。

宁云晋扒拉着宁敬贤的邸报看了几次,看到那姓周的居然最后只是被革职削爵而已,他不禁啧啧了几声。

后来他问过宁敬贤了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听说给周升议罪时最重的是渎职、失察等,反倒是贪污被忽略了,这样一来判刑的范围便大了。

毕竟这次水患的影响太大,对周升这个失职的总督不重判不足以平民愤,可是由于周升背后还有一个长公主,众人都觉得头疼,于是便从宽到严拟了两套方案递上折子让皇上自己圈选。

文禛对周升恨得牙痒痒,但凡这人是个脑袋清醒的,在自己出事后听从侍其如海的安排第一时间安排人手赈灾,也不会让浙江之后局势越来越恶化,造成了那么多人卖儿卖女。

思来想去,最后,他圈的是革职削爵,永不启用,徒三年。

以周升明面上的罪名,这个处罚算是从严判了,等于是彻底终结了周升的官途,更何况还要去进行三年劳作,即使周升丢得起那个人,长公主都没办法接受守这三年寡。

旨意刚刚拟定,长公主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她直奔皇宫面圣,总算经过她在文禛面前一番苦苦哀求之后,徒三年改为允许上缴万两白银相抵。

宁云晋知道这事之后,有一次在街上碰到了神情恹恹的周升,仿佛看到了待宰的羔羊,如今这人可只有驸马这一个头衔在身了,只要自己再作死,那就真的可以死了——可是周升哪里又是安分的人呢!?

文禛虽然恨不得能将江南官场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但是那毕竟只是梦想而已,他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江南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很可能这个背后是个亲王,那个后面是个大学士,即使他身为皇帝也不能肆意而为,将所有臣子全部得罪了。

杀一批,囚一批,流一批,还有一些问题不大的降一级留用,于是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江南官场地震一直持续到十月底才结束。

宁云晋在了解周升的下场之后便不再关注这事了,这段时间他正忙着捞钱和宁巧昕大选的事情。

今年大选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从十月二十开始初选,由于宫中没有皇后,这事便由慧妃与柔妃主持,如今京里要参选的人家全都忙着这件大事。

家里有人要参加大选气氛便立刻不一样了,宁家所有的人都开始围着宁巧昕转悠,她自己则埋头不停地做着绣活。

这日宁云晋陪完老太太,便去找宁巧昕,他知道只有自己去找她的时候,大姐才会休息一会儿。可是若是耽误得久了,姐姐却又会熬夜将进度补回来,宁云晋知道晚上绣东西最是耗眼,自然也舍不得姐姐太费神,只能控制好时间。

请过安之后,他凑上前打量宁巧昕手上的料子。

那是件宝蓝­色­的袍子,用银线滚边,袍子的下摆和袖子上用同­色­的线绣着玫瑰,玫瑰枝繁叶茂,然后用米粒大的小珠子将玫瑰都描了一遍,看着既低调又奢华。

宁云晋最喜欢这种被宁云亭称之为­骚­包的衣服,看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心里琢磨着要不要也去弄一件来穿。

这料子的颜­色­一看就是给男人穿的,想到自己美丽温柔的姐姐就要嫁人了,宁云晋酸溜溜地捏着那衣服打趣道,“唉,以后我就不是姐姐唯一的宝咯,还没过门就开始给未来姐夫做衣服了!”

宁巧昕一个大家闺秀哪里受得起这个玩笑,小脸顿时通红了。

一旁的菊香捂着小嘴吃吃直笑,边笑边道,“二少爷可不用拈酸呢,小姐最近都是忙着给你和大少爷制衣。这件可是专门给你做的。”

“给我的?”宁云晋又惊又喜,拿着那袍子抖了一下,“姐姐,这件做大了呢!”

宁巧昕将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摇头道,“大一点好,你还小最近身量又长得快,现在让人折一下就能穿,这样才不浪费这些上好的料子。再说你最近廋了不少,好多衣服都不合身了,姐姐准备出嫁前给你做够五套。”

菊香Сhā嘴道,“大少爷可都只有三套呢,二少爷你可不能说出去哦!”

“又不一定指婚了明年就要嫁。我可真舍不得这么早就嫁人呢!”宁云晋嘟嘴道。

“瞧少爷您说的,小姐正在花期,难道就因为您舍不得要在家里留一辈子么?”菊香笑道。

宁云晋脑袋一偏,狠狠地道,“只要姐姐愿意,养姐姐一辈子有什么不行。要是日后那个姐夫敢对姐姐不好,瞧我怎么收拾他。”

宁巧昕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小脸通红,宁云晋真担心再说下去姐姐的脸就要烫熟了,便连忙转了话题。

“好不好看?”宁云晋将那衣服披在胸前转了一圈,抱怨道,“大哥那俗人,穿什么衣服都是一样的效果,姐姐给他做三套都是浪费了!”

他这话惹得宁巧昕抿着嘴笑了起来,要知道这可真是戳到了宁云亭的痛处。

也许是面由心生,宁云亭年纪越大,脸上给人的感觉就越是憨厚老实,弄得穿任何衣服都有一种土气憨实的感觉,越是花俏­精­致的衣服给他穿,别人看着就越别扭。

“你这张破嘴哟,让云亭听到了瞧他不揍你才怪。”宁巧昕娇笑盈盈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记,“不过我们家小二皮肤白长得又这么俊俏,真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宁云晋得意翘高下巴,还特地在脖子上扇了扇,“那当然,我可是每天都用玫瑰露呢!闻闻,香吧!”

宁巧昕和菊香又笑了起来,她忍不住在弟弟可爱地小脸上捏了一记,“香,香得不得了。你自己去当那个什么‘代言人’,可比让母亲和我出马强多了。”

宁云晋嬉笑道,“那可不一样,我是男代言人,你们是女代言人,我们使用的产品都不同的。”

“就你这鬼­精­灵会弄那些花样,那些东西真有人去买吗?你还卖那么贵。”宁巧昕好奇地问,“听甄嬷嬷说闻香居前两个月一直没什么生意,她弟弟急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那是因为我之前没在,姐姐你就尽管放心吧!”宁云晋小手一挥,放下豪言道,“明儿个十月初十恰好是我们做活动,到时候肯定是财源滚滚来!今年赚的银子,小弟到时候全给你添嫁妆。”

宁巧昕被他闹了个大红脸,羞恼地将这皮小子赶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估计拼不出来了,我明天试试看吧!等宁家姐姐嫁人,小包子就要长大了,好惆怅啊!

下章预告:双胞胎互动~

52第51章

十月初十这天宁云晋给长辈请完安,便早早准备出门了。宁敬贤与他一同出门,将他送到闻香居门口,还将身边的福安留下来帮忙,交代他小心行事,便赶去上朝了。

今天是闻香居正式露脸的时候,之前只是低调地挂上了牌子,静悄悄地开始营业而已,不少人路过这间铺子都弄不明白里面卖的什么东西,闻着味道虽然不错,但是一看那些瓶瓶罐罐上标的价格便被吓到了。

闻香居现在开发出来的产品还不多,主打产品是玫瑰香皂、纯露花水、­精­油,洗面­奶­以及基础的护肤系列。

宁云晋知道怎么提炼甘油,这个年代也已经有人会用牛髓、猪胰熬制脂膏,这样便可以通过调节水量的不同得到­精­华、|­乳­液和霜。

身为一名合格的­奸­商,他将纯露、洗面­奶­、­精­华、|­乳­液和霜组成了一个礼盒,还分成了君子淑女两个不同的系列,而且君子系列卖得比淑女系列还贵了三成不止。

一套礼盒里面的量只能使用五天而已,每套十两银子的售价简直让甄万福这个掌柜卖得心惊­肉­跳。

他可是很清楚这些东西的调制过程,一套里面­精­油含量可能最多两滴而已,而且所谓的君子和淑女系列只不过是皂角、胰子、珍珠粉以及水量不同而已。

甄万福实在是担心要是被人发现真相了,会不会来找麻烦,不过宁云晋对此嗤之以鼻,化妆品不赚暴利怎么对得起广大等待悦己的群众,只要效果好不愁没有冤大头。

宁云晋的决定甄万福实在是动摇不了,只能抓住每个进店的人大吹功效,可是除了少数不缺钱想要尝鲜的人,铺子里根本就卖不出什么东西,这种情况直到宁云晋南巡回来才改变。

当宁云晋回京之后就像他夸口的那样,根本不愁东西卖不出去了。闻香居真正的销售渠道变成了直接送货上门的那些大户人家,这时候宁云晋反倒是有意掐着货源,没有大规模进行销售,就等着做一次活动出次风头。

宁云晋南下的时候玫瑰园已经开始制作­精­油和这些产品,当时他便揣了一些在身上,准备利用这次极好的机会作为宣传。

实际上能够参加南巡的人身家都是很不错的,那些当官的肯定都是文禛喜欢的,而近身的侍卫也都是八旗子弟,都是讲究的人。

一路上宁云晋洗澡要放­精­油,洗脸要放,喝牛­奶­的时候还要滴一滴,整个人都香喷喷的冒着一股玫瑰的香味。

玫瑰香本来就有凝神静气、镇定减压、安抚助眠的作用,因此等到回程的时候,那群因为浙江的事情弄得鸭梨山大的官儿们都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至少能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等到文禛因为熬夜太多,却又由于­精­神太过亢奋睡不着的时候,也忍不住使人从他那里拿了一些产品,特别是­精­油足足拿走了两瓶。

皇上要用的东西都要经过层层检查的,宁云晋虽然想走高端路线,但是原本就没指望能让文禛帮忙做“代言”,谁知道居然歪打正着了。

随行的太医将那玫瑰­精­油一顿夸奖,宁云晋反倒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玫瑰­精­油早在医术上就有了记载,《食物本草》《纲目拾遗》等医学书籍中都有过研究和记载,而且已经有用玫瑰水治疗神经衰弱的案例。

虽然皇帝要用的东西都要经过层层检测,不过众人都是看着他使用的,先不说那些安神的功能,养颜的效果可是实打实的。

他们一路上多是在水面上,南下的途中正逢太阳暴晒的时候,在船上便更容易晒黑,就连文禛与太子这出门就有仪仗的人也被晒成了小麦­色­的皮肤,可是宁云晋在船上跑来跑去,却偏偏皮肤还是水润白皙的,让人看得好不羡慕。

没人知道宁云晋皮肤那么好其实最大的功臣是无名神功,大家都只看到他在脸上涂过一些东西,当时那些人便很好奇,只是不好意思打听而已。

回程路上御舟上的人都知道皇上从他那里拿走了一些那种有玫瑰花味道的东西,等到快接近京城的时候他们亲眼看到皇上的皮肤恢复了原本的白皙,顿时所有的人对那些东西都趋之若鹜了。

在大夏这个以白为美的国家里,即使是男人,只要生得太黑了都有傅粉的风气,很多人家里都有独特的美白配方,可想而知这样效果明显的美白产品有多么的受人青睐。

回京之后就有不少人暗地里找宁敬贤打听,想问问他儿子究竟是用了什么秘方。

宁敬贤南巡时没和宁云晋在一起,由于他负责防卫一直都与皇上这边遥遥相隔,哪里知道宁云晋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只知道自家小二出京前捣鼓出了一个什么闻香居,准备卖他那些玫瑰园弄出来的副产品,而且自己也拿了一些产品在使用,当他找来宁云晋问明情况后还真是又惊又喜。

宁云晋将特地留给自己人的那些货真价实产品孝敬给他使用,又拿回一些男士专用的礼盒交给他,很是大方地说,只要有人问日后父亲可以将这些当做随礼送出去。

宁敬贤一看到那些­精­致的礼盒上刻着的闻香居三个大字,立刻知道他是在打什么注意,便毫不客气地笑纳了。之后只要有关系亲密的同僚朋友来打听,便送上一套,一来二去便把名气打出去了。

就在宁云晋正在闻香居中忙碌时,文禛已经看到太子在乾清宫门口转悠第三圈了。对于儿子这难得孩子气的举动,文禛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让这孩子如此纠结。

不过再转悠下去,他今儿个读书就要迟了,于是文禛便使人将鸿明宣了进来。

鸿明进来之后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文禛只是默默打量着自己,他抿着小嘴有些紧张地问,“父皇,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不是你有事情要和我说吗?”文禛笑道。

鸿明低着头,神情恹恹的,表情似乎有些挣扎,好不容易才含蓄地说,“父皇,儿臣前两天收到了一张拜帖……”

他不说完话文禛也不接话,不动声­色­的望着他。鸿明身为太子收到一张拜帖再正常不过,想去或是不去他自己都能安排好,可是能让这孩子如此纠结……他心中一动,想到了缘由。

看着自家父皇似笑非笑地表情,鸿明懊恼地道,“那宁家二子真不知好歹,孤每日要忙于读书习武,哪有时间出宫去与他瞧一个小铺子开张。”

在自己面前连孤都说出口了,看来这小家伙是真羞恼了。文禛意味深长地道,“既然不想去……”

“不是!”鸿明连忙道,“儿臣倒是想去,可要今日要读书啊!”感觉到文禛盯着自己的眼神,他诺诺地道,“好歹他也救过我,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