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从青海巴颜喀拉山脉深处款款而出，一路蜿蜒曲折，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充盈了容量，强壮了骨骼，犹如藏在深闺的少女，一路风尘，一路跌宕，历练得泼辣狂放，途经九曲十八迂回之后，似乎已­精­疲力竭了，在岷岭之北打了个旋，旋出一片富饶的黄河平原。黄河平原纵横五百余公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它的北部，犹以产煤著称。而地处黄河平原中北部的桥山县，除出产煤炭之外，还有储藏不菲的铁矿石。

信奉不找靠山不送礼的杨海山，这次却破例拜了佛，送了礼，私下做了升迁的功课。但，他活而未动，职务从乡长变为镇长，只是变了个称谓而已。

在县政府礼堂开完撤乡并镇大会，杨海山没有在县城停留，而是让司机小胡直接拉回乡政府，一头栽到床上想蒙头大睡。毫无睡意的杨海山压根就睡不着，又掀开被子，睁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望着屋顶发呆。

“都是他妈的骗子。政治骗子！”杨海山从牙缝里嘣出这几个字，把牙咬得“咯咯”响。大会刚结束，全县各乡镇，各部局副科级以上的­干­部有说有笑地从大礼堂鱼贯而出，他坐着没动，想等别人都走了以后再走。无意间抬头往主席台瞥了一眼，见县委常委，刚才在大会上宣布人事安排的组织部长，他的老同学方贵清也没走，还正对着他看。这一看，让杨海山气不打一处来，腾地站了起来，挤出人群，也没和他搭班子的王祥书记打招呼，叫上司机就走了。

他之所以生方部长的气，主要是身为县委常委，主管全县­干­部的组织部长对他有承诺，答应他这次乡镇合并，按资历他也该升任书记或回县城到部局当一把手，而且当着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面，拍胸脯保证了的。其结果，他还是原地踏步，从乡长当成了镇长，换了个称呼而已。他感到又一次输给了他这位老冤家，而且输得很没面子。因为是自己违背了誓言，死乞白赖地上了他家的门，还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最终又让他玩了一把，这个结果让他感到既丢人又跌份，糟糕透了。

这次撤乡并镇，是我国行政机构改革的一件大事，牵扯的面很广，遗留问题很多，像乡政府所在地的资产处置，包括乡政府下属的财政所、土地所、广播站、文化站等七所八站的搬迁，更主要的是合并后原有领导的安排，富有人员的分流等等。正因为这样，乡镇政府合并的风声已刮了一年多，到现在才宣布合并方案和人事安排。但在这之前，消息灵通人士早已把方案传播得连老百姓都讲的头头是道，在位的乡镇领导更是忙得脚后跟不挨地，拐弯抹角找关系保位子，找位子。杨海山却稳坐钓鱼台，压根就没拉关系找靠山的意思，但架不住老婆的蛊惑和埋怨，还有和他关系走得比较近的小王副乡长的启发，使他有了点危机感。就在这时，市委组织部梁副部长，他在师范学院读书的班主任来乡里检查党建工作，也随便提到撤乡并镇后领导安排这件事。党建工作本应是党委书记出面接待，他虽说是党委第一副书记，但主要工作是在政府这边。可党委书记王祥快一个月没来上班了，说是在家养胃病，他曾代表乡上到他家看望，正好碰见几个村的书记和村长在王书记家打麻将，王书记也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丝毫看不出有病的迹象。末了还和几个村­干­部在一起喝了场酒，整了个天翻地覆，先把王祥放倒了。在回来的路上，小王副乡长在他的耳边嘀咕，说王书记得的是思想病。他不解其意，反问道：“你咋看出来的？”副乡长怪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地说：“一看你就知道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就没得过病”。他说：“你看我身体壮得像头牛，真的没得过病。”

酒足饭饱之后，梁副部长把他单独留下来，想和他拉拉家常，听听他对这次安排有何想法。

“服从组织决定呗。” 他顺口说了句不得要领的话，把梁部长逗笑了。

“看来你在这山沟里还是没呆够。”梁部长对他这位学生还是了解的，典型的一根筋。

“你和方贵清还是不来往吗？” 梁部长对他这两位学生之间的恩怨还略知一二。方贵清与杨海山的家是邻村，同上高中，又都是高考落榜当了民办教师之后才考上师范学院的。方贵清比杨海山早转行政一年。他俩是从小就在一起较劲的一对。矛盾的前因是为争风吃醋，后果是杨海山替方贵清背包袱。所以，杨海山忌恨方贵清。

“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在老师面前，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杨海山还是怒气未消。

“海山啊，看来你在政治上还是不成熟，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仕途不畅的原因。”梁部长说完，掏出手机给方贵清打电话。杨海山见梁部长打电话，做了个要回避的手势，被梁部长制止了。说了一会儿，梁部长捂住话筒，问杨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