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山第二天醒来,已是艳阳高照。也许是昨晚酒喝的有点多,现在头还有点痛,就用手指揉了揉太阳|茓,感觉好多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上午十点多了。杨海山想了想,快有一个月没见儿子了,中午把他叫出来吃个饭,再给点零花钱。这小子,明年就要高考了,得看紧点,要多交流,省得见面老糟践他老土。想到这,他给儿子发了个短信,又躺在被窝里等儿子的回音。忽然,他想起昨天傍晚汪斌转给他的一封信,还没来得急看呢。就从衣兜里掏出信,掏出信瓤,认真阅读起来。
这封信果然是孙功毅写的。大意是,杨海山现在的情况他都知道了,让自己想开点,别太自责。官丢了可以不做,身体可是自己的,保重身体是最要紧。还说,如果在桥山县过得不顺心,他可以帮换个环境。如果想去省城,他可以把杨海山调到省交通厅下属的任何一个单位。如果想搞专业,可以到省交通厅办的《交通报》当编辑或去交通作协搞专业创作。如果不想离开黄中市,也可以去市交通局当个科长或到下属单位当个小头目。这些部门的职位,工资待遇和福利,不比当乡镇长差,甚至还远远超过县里的收入。总之一句话,只要杨海山开口,孙功毅就替他办好。杨海山看完后,微微一笑,心里感激这位同学。只是同学的好意他无法实现。过了大半辈子,还在家乡门口转悠。在省城工作,那是年轻时的梦想。可如今一晃将近五十岁了,家有七旬双亲,有将要高考的儿子,还有两个未成年的侄子,连老婆刘芳娇都自动回去照顾两位老人,自己能撒手不管吗?杨海山把信折起来装进信封,塞进衣兜。等有空了再给老孙写封回信,感谢一下人家。他想。当今社会,同学之情能到这个份上,实乃少见。昔日同窗,今日官场差别,官高者能正眼瞧你一下,都感荣幸,别说给你办事了。不过,信中所说的交通作协,倒让杨海山有几分兴趣,那可是他向往的地方。只是离家太远了,也只是想想而已。
儿子回短信了,说太激动了,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他放学就来找他。杨海山看完儿子的短信,幸福地笑了笑,就开始起床,洗漱。很快,门外传了脚步声,他一听就知道是儿子。“老爸。”儿子跑进来就给他一个熊抱,还在他的脸上嘬了一口。儿子比他已高出半个头, 白皙帅气,继承了他妈妈的基因。
“老爸,”儿子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撒娇,“今天咱们不吃羊肉泡馍,成吗?”看来,他每次请儿子吃饭,都是羊肉泡馍,把儿子都吃腻了。
杨海山嘿嘿一笑,刮了一下儿子高挺的鼻梁说:“你是变相批评我吧?成!今天你是老板,吃啥你做主。”
儿子一听,乐了,打了个响指,说:“goo!”
儿子把杨海山带到学校旁边新开的一个叫什么“德客仕”的快餐店,要了两百块钱就去排队,让他占座。现在正是午饭时分,人满为患,看样子都是学生。杨海山好不容易占到两个座,又等了半天,儿子才端着满满一盘子的东西过来。坐下后,儿子说:
“老爸,今天也让你开开洋荤,尝尝西方的快餐。”说着就递给他一个用纸袋装的,类似于面包夹蔬菜的东西。杨海山接过来,也不会吃,也不好意思问,怕给儿子丢人,就等儿子先吃,自己再吃。吃了块面包夹菜和鸡块的东西,杨海山就不想吃了,和儿子聊了起来。
“明年这个时候就考完了,你想报考什么学校?”
“这个还没想好。但肯定是省城大学。”儿子说。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替你省钱呗。最起码能省些路费。”儿子的口气有些异样。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老爸供不起你上大学?”杨海山有点急了。
“爸,别逞能了。咱家就你一个人挣钱,现在又要照顾爷爷奶奶,还有我三爸的两个孩子,你的钱够花吗?”
杨海山听到这,鼻子酸酸的,眼睛也发涩。他知道,儿子长大了,就伸出手抚了抚儿子的头。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学习,考试,考个好学校。实在不行的话,我提前离岗,再打一份工,也可以写小说,出书赚钱,供你上大学。”杨海山想找理由给儿子宽心,可他找的理由自己都感到别扭。他的话却把儿子逗笑了。
“爸,”儿子说,“你知道别人把你们乡镇干部叫什么吗?万金油干部。什么都会,什么都做不好,但匪气十足,自我感觉良好,以为穿上西服系上领带就成了绅士了。这样的人,那个老板敢用你?还有,你还出书呢?为了你老人家的身体健康,我劝你别做这个梦了。现在谁还看你们这个年龄写的书?就连韩涵,郭敬明这些70后、80后的作家都过气了,你写书不是找不自在吗?老爸,你还是听儿子的话,多回家,多照顾我爷爷奶奶,多帮我妈种好地,多打粮食,备战备荒。至于振兴我们杨家的重任,就落在你儿子我的肩上了,你就不用多操心啦。本公子已酒足饭饱,可以走了。”杨海山被儿子的一席话说得无言以对,只能随着他离开这个德什么仕,来到学校门口。
“你还有钱吗?”他问。
“刚才还余五十多块,也快放暑假了,你再给我一百块就够了。”儿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