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卫兵一路护送,倒也是十分地尽职,只是经过临济一带的时候,他们的神色却是有些紧张,此时的刘项大军仍各自盘踞在这一带的成皋和荥阳,双方死死地咬着不放,所以时常有流兵来往,所幸我们走的大多是小道,最后终是有惊无险地入了关中。
我回到了栎阳。
栎阳城中,仍是那样的宁静,丝毫闻不到中原黄河岸边的那场战事中硝烟的气息。
我整日整夜地将自己关在院子之中,再也没有出去过一步了,从冬一直到了第二年的夏,半年多的时间,日子竟这样一日日地如流水般逝去。
睡觉的时候,我时常做梦,梦中的一切却是光怪陆离,我睁开了眼,便再也记不得了。
可是有一晚,我做梦,梦中的世界却是久违了的两千两百多年之后的那个摩登都市,梦中的我,轻飘飘地游走在其中,一语不发地穿过了整个城市,回头,却突然惊恐地发现身后的一切都成了混沌,白茫茫,雾渺渺,什么都没有了。
我像是失去了心,一下子抱头痛哭了起来,哭得嘶声力竭,上气不接下去。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可是就连梦里,我那原来的世界也终是成为了一堆泡影……
“辛追,辛追……”
耳边,仿佛有人在不停地叫我,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焦急和不安。
是谁,是他在叫我吗?
“子房!”
我大叫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在床上,长发已经被汗湿透了,混合了泪水紧紧地粘在了我的脸上。
是梦,是梦而已。
他不会叫我辛追,他只会叫我阿离,这个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叫我阿离。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重又慢慢地躺了下去,却突然看见了我的床榻之侧,正跪坐了一个人。
惨白的月光一格一格地从窗棂中透了进来,照在青砖的地上,又投到了他的脸上。
他还穿着一身的甲胄,看起来风尘仆仆,只是此刻却跪在我的榻前,纹丝不动,看着我的一双眼睛,却是透出了一阵沉沉的悲伤之色。
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几乎要透不出气了,冷汗又涔涔地渗了出来。
我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双手竟是软得撑不起自己的身子了,定了定神,朝他勉强笑了下。
“利苍……,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了,我急急忙忙拉住了他撑在塌上的一只手,笑道:“你回来了,这很好……”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是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竟然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他,我的丈夫吗?
他笑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手,我感到了他那有些粗糙的手指正轻轻地将我沾在脸上的湿发拨到了一边:“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吗?不用怕……”
他忽然倏地缩回了手,对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我刚赶回,手上还有泥,把你脸弄脏了……”
他那宛如孩子般的胆怯和自责,让我忍不住噗地笑了起来,刚才的不安一下子消散了。
他亦是笑了起来,一拉我的手,我便顺势从榻上坐了起来,赤足踩在了他的靴上。
“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去年何肩告诉我你安然回了栎阳后,我就想着来看你了,可是战事一直很紧,我实在脱不了身……,萧大人要送一批急用军需到成皋,我请命回来押送,这才得了空来瞧你一眼,明日一早便要走了……”
他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着,紧得仿佛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
他的甲胄很硬,我有些痛,却任由他抱着,对他笑。
他惊觉,稍稍松开了我,后退了一步,语气有些仓促:“你……,还是休息吧,我先走了……”
我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低声说道:“利苍,我想要个孩子,给我个孩子吧,求求你了……”
他一呆,定定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朝他笑了下,在他渐渐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慢褪去了自己身上已是汗湿的单衣。
他起先很是温柔,慢慢地却用力了起来,到了最后,我所发出的声音之中甚至已是分不清到底是痛苦还是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