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做手术的这段时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一个成年人就这么躺着, 做什么事都不能下床, 全要靠着秦致富和小黄, 身体和精神的压力,很容易使人不开心。
这是躺着的第四天, 秦清明觉得心里闷闷的,总觉得缺了一块什么。
秦致富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问:“明明你想上厕所吗?”
嗯……关厕所什么事……
“……, 不想。”秦清明望了一下点滴袋,“明天手术对吗?”
“对,明天上午。”
那就等着手术吧,希望手术之后能快快好起来。
昨天见到许如君,原本以为他隔壁那个床铺, 即将要来许如君的那位病患家人,然而到了今天, 却住进来了另外一位不认识的人。
很明显,许如君那边换了病房。
发生了什么,父子俩心照不宣, 但是谁都没有提关于许如君的话,就老爹照顾着儿子的吃喝拉撒,时不时聊聊天。
自从上了大学,父子俩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相处过,现在忽然获得了这么多的时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关于许如君的事情,秦清明像是一颗心高高举起, 悬在半空,然后慢慢悠悠地往回落。
说不上来是放了心,还是失了望。
许如君是不是一个好人?
不是,也是。
其实人的好坏都是相对的,她对秦清明没有尽到妈妈的责任,对秦清明这边来说,她算不上好人,甚至称得上自私;可是她对现在的一双儿女以及丈夫的关爱照顾,却可谓是无微不至。
谁又能要求别人放弃眼下最珍视的,去分心顾及已经成为过去式的?
这些年来,那双儿女承欢膝下,分量一定是远超他这个没接触过太长时间的。
人与人的感情都是双向的,大概,谁在她身边,她就爱谁多一点。
道理多浅显,秦清明都懂。
也好,其实这辈子,不认也没关系,反正已经这样过了二十年,再多两三个二十年,似乎也是一样的过。
毕竟,他已经过了那个最需要母亲的陪伴的年龄,再说了,他家老头子从来没缺过他什么。
有一个好爸爸,没有好妈妈又怎么了?
做人要知足啊。
第四天,秦清明进行了手术,上午八点做到中午十二点,下了手术台又住进了病房。
做完手术的人情况不容乐观,术后伤腿疼痛难忍,紧接着发起高烧。
人烧得昏昏沉沉,只管闭着眼睛昏睡,对于外界的感知不是那么明显,几乎可以算是失去了意识。
谁来过,谁没来过,统统不知道。
许如君的公公住院,从那天见到秦致富和秦清明后,她以病房环境没有想象中的好为由,换了同一层只有两张床的那间病房。
为什么换?说起来原因复杂,关乎抬头不见低头见会心生不忍,也关乎被刻意忘了二十年的人忽然出现,而自己还没有调整好心态与心情。
人心很复杂,狠心和不忍只在一瞬,当初离开秦桥,并不是没有看到车子后面哭着追妈妈的小孩。
然而有所选择有所取舍,许如君用了比常人硬那么一点的心肠,花了一年的时间不多去想大儿子,再以后和新丈夫的儿子出生。
相信感情是可以转移的。
许如君对第二个儿子是真的好,处处都照顾着无微不至。
或许这就是感情转移或是转嫁,也许她只是没有好好对第一个儿子,所以将缺失的那份全部追加到了第二个,也许她只是单纯地更爱第二个儿子。
谁也不知道。
不去深究,研究不透。
这天她给公公煲了汤送过来,也给秦清明带了一份。
秦清明正在高烧,烧得满脸潮红,秦致富正在去撕黄今之带过来的退烧贴,俯身贴到儿子脑门儿上。
猛然一转身,发现许如君。
阔别二十年,秦致富的第一句话是:“你要是想照顾一下,我就先出去。”
许如君点头。
秦致富走出去,许如君坐到了昏睡着的秦清明的病床前。
这是分别之后唯一一次,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许如君作为母亲,照顾秦清明。
整整两个小时,调节点滴速度,给昏睡的儿子擦汗擦脸,物理降温,剩下的就是看着秦清明。
秦清明脖子里还挂着那块玉,已经磕坏了一角,还是戴着。许如君盯着那块玉看了很久,最终叹一口气,将玉塞回了秦清明的衣领里,
人与人的缘分,有多深,就有多浅。
许如君做出的选择和秦清明差不多,那就是相见不如怀念,余生各不打扰。
将煲的汤留下,从病房走出去,秦致富等在病房外,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然后一个出病房,一个进病房。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风过无痕。
晚上秦清明退烧,喝那份汤的时候,很是沉默,又很是认真,看不出在想什么。
喝完,对秦致富说:“爸我还有多久能出院噢?”
秦致富也不知道,但是知道至少还要十天:“你不要急,好好养着。”
秦清明故意说:“啊……住院好无聊啊……我想出院啊啊啊……”
“说什么胡话?好好待着!”
所以当黄今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碎碎念的秦清明,和正在笑骂儿子的秦致富。
本身今天秦清明手术,黄今之是说什么也要在场的,但是怎么说呢,眼下两个人的关系秦致富并不知道,要是黄今之整天扎这照顾秦清明,恋人之间的互动,只需要观察几天就观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