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霜似乎停顿了一下,又磕了个头,道:“回夫人,奴婢没想那么多,况且当时就和陈皇后遇到了,躲也躲不开,公主只是看着娘娘的衣服好看,就要上前摸摸,没想到手上的泥土就沾到了娘娘的织金云锦霞纹裳上,那是千金难得的衣裳,所以娘娘才这么生气。”
织金云锦霞纹裳?子夫知道,这件衣服工序繁琐,极为难得,一年才能得到一件两件,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只有陈皇后刚进宫的时候被赏赐了一件,这几年会这门手艺的匠人逝去,也就没有再做了,以自己的荣宠,尚且没有得到,唯一的三件,就分别放在三后那里,比之重大节庆祭祀的礼服都要贵重,轻易也不会穿的,怎么今天陈皇后就穿出了这个来?随便就到御花园里来?
心里寻思着,一面向吟霜道:“怎么皇后娘娘今天穿了这件贵重的衣裳?”
吟霜似乎正在等待着子夫询问呢,连忙上前两步,道:“听说皇后娘娘知道自己不能怀孕的消息,十分伤心,就叫宫女把这件衣裳找了出来,说是能穿一天是一天。”
她还要再说下去,子夫已经摆摆手叫她止住,心里已经全然明白,陈皇后一则是觉得自己没有出路,所以就想着能过一日是一日的想法,二则,恐怕也是想能有机会叫刘彻看见,顾念一下旧情吧。
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只见如月这半日没有说话,眼神仿佛在看着吟霜,心下陡然起疑,便装作没事的样子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先下去吧,留下如月伺候我梳洗就是了。”
吟霜等答应一声,都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向外面退去。室中只剩下子夫和如月两人,子夫细细打量了如月一下,道:“有什么话。你就和我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了。”
如月忽然跪在了地上:“夫人,有几句话,我一定要对夫人说出来。要不是有了今天的事,我也一直不会说的。只不过现在非说不可了。”
子夫冷冷地道:“说吧。”
“夫人,今天我去取了账本回来,正好路过御花园。当时就看见小公主被皇后娘娘宫里的几个嬷嬷拉着,皇后娘娘满脸怒气,身上的衣服。的确是被泥土弄脏了。”
如月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子夫微微抬起眉毛:“这些事我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还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如月下意识地看了子夫一眼,又道:“可是,当时我听见皇后娘娘口中一直在说什么‘好好的路不走,非得到本宫跟前来晃。不爱搭理你,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非要到本宫身上来。’这些的话,奴婢就有些起疑,在后面看了两眼,只见小公主还对吟霜说‘吟霜姐姐,你不是说皇后娘娘会喜欢我,叫我上前摸摸娘娘么,娘娘怎么生气了?’这样的话,吟霜就连忙对公主说,娘娘的确是喜欢你啊,只不过公主手上碰巧有泥土而已。说着,皇后娘娘更生气了,就要带走小公主,吟霜和嬷嬷们不让,争执起来,奴婢刚要回来报信,不想被皇后娘娘的人看见,就一起被带走了。”如月说着,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奴婢说的全是实话,半字虚假也不敢有,刚才在皇后娘娘那里,奴婢是不敢说实话,等着一会向娘娘说的。”
子夫心中大动,听这些话的意思,分明是吟霜有意引导阳石过去的,那,今天早上,她这么殷勤地要带着阳石出去玩,又是明知道如月不在,岂不是——
她越想越觉得怀疑,只见如月看了看她,又磕了个头,道:“娘娘一定心里有了公断, 不用奴婢再说什么了,只是还有一件事,奴婢一直放在心里,现在也要对娘娘说出来。”
子夫冷冷地道:“你接下去说吧。”
如月又磕了个头,继续道:“娘娘还记得从前咱们在织造房的那个时候么?有一次我病了,还是娘娘用金银花熬水给我治好的。”
陈年往事又被提起,本来已经埋藏在记忆深处了,可是经如月这么一说,立刻又被提了起来,子夫道:“记得,那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可是你没放在心里。”
“不是奴婢不放在心里,实在是虽然有所怀疑,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十有八九是吟霜做的,她就是为了挤到娘娘,以便以后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能够有她的位置,现在奴婢将这件事埋在心里好久了,今天不得不说出来了。”如月恳切地道。
子夫轻叹一声,将如月扶了起来:“你起来吧,那件事,说起来,还是你受了害,只要我们放在心里就好,以后总有报回来的那一日。”
如月有些奇怪地:“娘娘既然知道了,为什么现在不将吟霜处置了?”
子夫轻轻笑了笑:“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到了时候,自然你就会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