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好久没到护城河来了。本来用于战争防卫的护城河，早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我的童年就是在护城河的陪伴下渡过的。冬天里玩陀螺遛冰，夏天里逮鱼摸虾，年年岁岁乐此不倦。那时候的解放姐妹三个和我们兄弟几个几乎每次都是结伴而来。女孩子们胆小，只在河岸上或浅水里玩耍，我和弟弟们则在深水里，不是游泳就是扎猛子。如果逮到几条小鱼，她们姊妹几个便会高兴得又蹦又跳，宛如刚刚离开水面的活蹦乱跳的小鱼。想到这一切，景象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我常常天真地想，人如果永远停留在小时候该有多好，永远纯洁无暇，永远天真烂漫，既不会勾心斗角，又不会彼此防范，当然，更不会产生一系列的成|人的丑恶。可是，不知不觉的人就长大了，不知不觉的就变了模样，就说解放吧，当年这么单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到今天竟然变化得面目全非：虚荣、冷酷、贪婪、堕落……

那时候的河水，波光潋滟，清彻见底，水量又大，水质又好。这些水几乎全是趵突泉、黑虎泉及周围泉群里的泉水汇聚而成。河两岸垂柳依依，树枝头鸟呜蝉唱，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浣纱，孩子们在河里泼水戏嬉，绝然是一副江南水乡好风光。后来就不行了，一是河水逐年减少，环境逐年恶化，再则随着年龄的增长，上学的上学，就业的就业，我们就很少再到这里来了。我结婚后搬到了千佛山一带，平时更是很少再过来。只是解放还住在这附近，但她也早已今非昔比——昔日里的破旧四合院变成了现在的豪宅别墅。

说好了的自由和我一块来找解放，临出门，自由却像一头不肯上套的犟驴，说什么也不肯来了。他肯定是怕解放当着我的面骂他，他落个没脸。这小子也是，你没这个胆就别惹这个臊，他却是敢做不敢当的主。我呢，就像人家拉屎我擦腚，人家偷牛我拔桩，么事没­干­，却得替他当这个说客，讨这个没趣。好在两头都是要好的朋友，要不然，打死我，我也不会去­干­这种老公公背儿媳­妇­——两头不落好的窝囊事。

护城河两岸的垂柳依然随风飘摇，知了们也依然卖力地鸣唱着。只因为心里装着这档子破事，更加上护城河里扑鼻而来的臭气，我还欣赏风光？一点心情都没有了。还不知道解放怎么样呢？给她打电话就听着她情绪很低沉的样子。她给不给这个面子，我还真是没有把握，依解放的为人，只要她上来那股子邪劲，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

上山下乡那阵子，我俩一块分到了市郊的港沟。说是叫知青吧，其实我们这二十几个水城市里来的知青最大的才十九岁，最小的是我，我那年才十五岁。虽然都是一些屁事不懂的毛头孩子，可是，想象不出来的事情却都能­干­得出来。

有关解放的那段笑话，我至今记忆犹新。Сhā队几年里，那可算得上知青们惹下的最大的祸，肇事者正是她解放。说实在的，要不是她是个女孩子，那乱子可真是不好收场。

事情的起因说起来别人也许不会相信，竟然因为是两头牛。当时，我们知青的宿舍紧挨着生产队里的牲口棚。这天，刚吃过早饭，我们正等待上工，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嗷嗷的吆喝声——“好……真厉害……”

听见这么热闹，我也急急火火地从宿舍里跑了出来。只见七八个男知青站在牲口棚的场院里正忘情地吆喝。场院的南侧竖立着一些拴牲口的木桩，其中的一根木桩上，一头拴着的黄牛呼呼地转着圈子，它的身后，是一头大黑牛，这头大黑牛则发疯似的，拖着半截缰绳在奋力地追赶。这时，解放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并且犯开了傻：

“你们怎么光看热闹？”她冲着这帮子知青嚷道，“还不快把它俩拉开？”

男知青们一听，轰的一声笑开了。但解放竟然还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尽管她看出了这些人笑得不对劲，也许她是真不明白怎么回事。我替她暗自着急，但我一时又想不出怎么才能让她离开。这时，一个坏小子说：

“我们可没这个本事，还是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