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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不要别扭啦,每次看到那个书呆你心情就不好,然后可怜的我就会遭殃,我讨厌他啦!”一路上,阙勾嘀嘀咕咕,巴望着嫘兵兵看他一眼。

可是她还沉浸在满腹的自怨情绪里,对于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出现在左梦言面前非常在意,那书呆对她究竟有什么意义?

“兵兵兵,点兵兵,左点右点,我点兵兵……”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

噗,她这不是有反应,听入耳了吗?

目的得逞,阙勾也不趁胜追击,自得其乐地吹起口哨,两人沐着温暖的阳光并肩走路。

回到武馆,经常人满为患的教练场很稀奇地剩下小猫两三只,这种情况不寻常。

“阿伦,家里的人呢?”抓住一个拜师不久的小菜鸟,嫘兵兵劈头就问。

小菜鸟瞪着她那一身的污泥,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武馆的大小姐,眼睛不禁往别的地方飘,果然看见一旁气定神闲的阙勾。

“姑爷,您回来了。”

阙勾脸露孺子可教的笑容,手往阿伦肩膀一拍:“我喜欢你,你是可造之材。”

“谢谢姑爷。”

“他是路人,别随便乱认姑爷。”嫘兵兵及时喝止。

“是吗?大家看小姐跟阙少爷同进同出,以为武馆要办喜事了呢,馆主说接了这趟镖刚好可以顺便帮你办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阁。”

“镖?什么时候的事?”

“馆主交代不许说。”

这是什么回答?她老爹别又……

嫘兵兵对嫘宫实在没信心。

“说。”

“馆主接到武林帖,带着师兄们赴约了。”他照章背出来。

“阿伦,说谎的小孩鼻子会变长。你不知道吗?”一下是护镖,一下又说接到武林帖,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阿伦。”她拧住一再撒谎的菜鸟的耳朵。

“哇,我说我说,馆主接下一趟人头镖,大师兄他们都跟着去了。”馆主明知道瞒不过小姐还留下他当牺牲打,下次不玩了啦。

“人头镖,委托人是谁?”

说也奇怪,一提到有活儿­干­,阙勾眼中的嫘兵兵很自然又回到那个以武馆为己任的小老太婆。“是京城告老还乡的莫宰相,听说开出天价,在朝当官的就是不一样。”他神情充满羡慕。

“我爹他们出发多久了?”

“两个时辰前出发的。”

“别考虑要追,往北方的路除了官道山路还有水路,你只有一个人。”阙勾凉凉的一桶冷水泼下,且泼得恰是时候。

很不幸,嫘兵兵正有此打算。他是蛔虫啊?

“太任­性­了,不是熟人的镖怎么可以接。”走进大厅,她心里头除了对左梦言的莫名情感,又加上一块心锚,更沉重了。

“嫘馆主不是小孩,他也有闯荡江湖的经验,你太多心了。”

“你知道什么,我答应过娘要照顾爹的!”她冲口而出,眼睛已经染上因着急而浮现的泪雾。

她那爹是个耳根软的滥好人,她还没出生前,一条龙武馆全靠她女侠的娘支撑,她娘因为过度­操­劳去得早,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来。

虽然要­操­心的事多不胜数,也幸好她个­性­活泼,很少自寻烦恼,忙也忙得非常快乐。

“你今天不开伙了吗?”

在不对的时候不识相地吵着吃,他总是这样,不知故意或本­性­,就是非要闹得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不可。

“我想吃万三食府的东坡­肉­,听说那好吃到让人家舌头一并吞了也没感觉。”他开始点菜。

“你就不能正经些?”

“好吧,那我等你把身上的泥洗­干­净,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乞丐,这样一来就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她就不能不用皱眉头来表示出她沉重的心情吗?这样他也会一并郁闷,陷入无法自拔的哀怨。

“你自己去吃,我没心情。”

事情摆明透着蹊跷。

一个宰相财大势大,即便真要告老还乡,多得是规模庞大的镖局,怎么可能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们这种小门面的武馆?

想不透啊!

说起来,奇怪的事不只一桩,鹏太师一家的灭门惨案发生至今,也不见官府有任何动作,七八十口人唉,可不是死一只蚂蚁之类的小案,一切诡异得紧。

啊,好乱,越想越头痛,她该烦恼的是她爹的大意行事,不是这些她无能为力的事。

“不行,我要去探一探这莫宰相的底细。”

“你不要杯弓蛇影,没事找事。”

她心意已决,一副不容更改的模样。

“不要啦,人家才回来,腿还酸着呢。”看出嫘兵兵打算的他发出哀嚎。

她压根没注意他嘀咕什么,转身又出了门。

“等等我啦!”大喊脚酸的人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他为什么要追着她后面跑,没事找事?

人家说一物克一物,只是他们这般情况叫人雾里看花,不知道是谁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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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谜样的雨滴敲在瓦片上,顺着屋瓦滑落窗前的水缸,然后满溢出来,被吸入濡湿的土地里。

一把油纸伞转着雨花,心绪百般无聊。

梳洗过的长发在雨夜里微微地闪烁着光泽,凉风细雨,不畏寒的她只随便搭了件褂子独自发呆。

“咕咕……咕咕咕……”

哼,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而且他装鹧鸪鸟的声音一点也不像。

“你知道我学什么吗?是猫头鹰,一种白天­色­盲只在晚上出来觅食的鸟类。”光着膀子,应该说是光着身子的阙勾咻地挤进嫘兵兵不大的伞里,那张永远不知道瓜田李下、不肯避嫌地脸又笑嘻嘻的对着她。

他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知道什么叫疲倦。

让她心烦的事情比山还高,哪来什么心思理会他。

虽然事实证明告老还乡的莫宰相的确因为年纪老迈,又加上跟登基的永乐皇帝爷不和,借口辞官想来,是为了怕危险才找上武馆保镖,是她庸人自扰,想多了。

“哈啾!”

一个喷嚏声终于捉回嫘兵兵远扬的心思,这才发现下雨天,阙勾却只穿了单薄的长裤,上半身是­祼­裎的,脚下的黑鞋本来就破,这几天也许是奔波加剧,大拇指都出来见人了。

几许柔情浮漾上来。这样的凉夜,就算有天大恩仇也得先放一边去。

“你把鞋子脱下来,我帮你补一补。”

一丝惊讶很快地从阙勾嘴角闪过不见,然后以献宝的模样把脚底的鞋脱下来:“想不到这种鞋不禁穿呢,也对,便宜没好货。”

进了屋子,她把油伞收起来。

“就许你站在门口,要越雷池一步打断你的腿。”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这道理她明白。

屋子外环有回廊,雨打不到里面来。

“我不进去,在外头玩雨总可以吧!”他有些哀怨的问,嘟着嘴的表情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嫘兵兵看也不看他,径自进屋里去,因为信任,房门是开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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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勾也不啰唆就打门槛上坐下,­精­瘦的身体横靠着门柱,眼眸自然地往里边瞄。造型简单的莲花灯徐徐­射­出朦胧的晕黄,毫无特­色­的屏风隔在榻前,这姑娘住的房间还不是普通的简陋啊!

也许就跟屋主的个­性­一样吧,朴实无华。

片刻,嫘兵兵手里抱来几件衣物。

“这是我爹的旧衣衫,你先将就着穿。”

“你对我真好……”说着就要抱起衣服乱嗅,但猛然想到这是那个满脸皱纹,身上还常带着酒臭的嫘宫的衣服,才暂停动作。

见他脸­色­古怪地把衣服穿上,嫘兵兵端来针线盒,坐在桌前一针针替那双破鞋纳起新鞋面。

凉风从外面夹带着些许雨丝飘了来,四周静谧悄然,这样的晚上,整伙心都沉淀在无边的无言中。

“喏,这只鞋好了,你先穿上,地板冷,赤脚容易着凉。”嫘兵兵把纳好的鞋放进阙勾怀里,弯着美好的颈子继续缝补。

阙勾也不穿上,看着棉布鞋面上整齐的针脚,眼光幽然深邃。

“你从哪来的,鞋破衣旧,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活大的?”几天来就一件衣服一件裤子一双破鞋,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要到少林寺剃度出家的人不需要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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