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晚风已颇有几分凉意。在门口长凳上枯坐了两个时辰的粱老汉长叹一声,正要回屋休息,忽然他猛吃一惊,差点连手里的茶碗都掉下地去。原来他突然看见一条黑影站在篱笆外的树影里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是谁?”那人不答,“呛”地一声,拔出了背上的长剑。
粱老汉吃了一惊,随即猛然醒悟似地,战栗着问道:“你……你是罗姑娘?”那人不答,也不过来,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罗姑娘,你……你别杀我!我……从没跟人说过我看见过你!”由于惊吓过度,他再也支持不住,两腿一软,便要倒地。那人忽然闪电般从树影里掠出来,扶住了他,道:“别害怕,我是文高明!”粱老汉一惊,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对方的当,被诈出了心里的秘密。文高明扶他坐下,心道:“果然是她!”
??“你一定听说池观主死去的事了吧?”
??“听……说了,是昨天深夜死的?”
??“是呀,是被人杀死在千尺潭边的,而且还是从正面攻击致死的!”
??“正面杀死的?是唐珍吧?她……她能从正面杀死池观主?”粱老汉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唐珍。而是另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也许是我们完全不知道来历的女人,也许就是罗娅!”
??“罗娅?她……她的武功不是青城派里最差的么?她怎么可能从正面杀死池观主?”
??“是不是她,还不能肯定。不过,有一点已经肯定:她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女人,所以她也显得特别可怕!”叹息一声,接道:“当然,凭真实本事,这个凶手未必有能力从正面攻击并只出一剑就把我舅舅杀死。但是如果是埋伏在水底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你是说凶手是躲在水底下的?!”
??“是呀,凶手的水性非常好,肯定在水下潜伏了不短时间,所以我舅舅没有发现。何况又是黑夜,就是他注意看水面,也一定不会发现什么东西。再说水边躺着他儿子的尸体,他的心神不可能不受到影响。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凶手用的是一口十分锋利的长剑,那剑虽然比纸还薄,但非常可怕!舅舅听到水里有动静时,已经迟了,他想挥掌拍开攻向自己的利器,结果不但没能拍开,自己的右掌反而被削飞出去!”
??粱老汉倒抽口凉气,问道:“那你怎么肯定不是唐珍,而是……罗娅或者另一个女子?”
“因为在我舅娘被害现场,我们发现了杀害她的那个凶手的脚印。我觉得唐珍嫌疑最重,所以首先叫人去她屋里找来一双旧布鞋来比对,结果完全吻合!因此证实了杀害我舅娘的凶手是唐珍。而在舅舅遇害现场,水边的鹅卵石有很大一片凶手跃出水面时带起的水渍,其中一个光滑的圆石上还印着一个凶手留下的赤脚脚印,而那个脚印的大小一看就和唐珍不相符。因为是湿脚印上的水渍印,所以很快就消隐了,无法进行比对,只知道凶手是一个女人。”
??另一个理由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昨晚,他又翻看池生遗留下来的那本册子时,看到里面有一页写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子很美,看样子有二十五岁左右。她是谁?从哪儿来的?她想从千尺潭水下找到什么?而下面落的时间却是池生遇害的前两天。
??粱老汉道:“这样说来,现在只知道唐珍是凶手,另外一个还不能肯定是谁?”
??“罗娅肯定也参与了这一系列恐怖凶杀事件!只是不清楚她和杀害我舅舅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你们可以直接逼她交代呀!”
??文高明叹道:“她现在已经下落不明。”
??粱老汉无奈摇头。沉默了一阵,文高明才问道:“你刚才为何要把我当做罗姑娘?难道那个送来女婴的人就是她?”见粱老汉欲言又迟,他拍了拍他肩头,温言鼓励:“说出来吧: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要让噩梦继续下去!”
??粱老汉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当时我确实看见她了!不过我也不是开始就发现她的,是把那女娃娃抱到山上,回来后在院子里烧纸条的时候才看到她的!”他把目光投向前面的黑暗,神思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我看见她躲在林子里,正在偷看我们烧纸条。又瘦又小,身上脏兮兮的,象个小叫花子!我以为她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大人,不然她那个十岁大的小女娃娃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我假装没看到,烧完纸条就回了屋子。过了半年,我突然看到她成了青城派的弟子后,我就总感觉要出啥子事情。哎!想不到过了十七年后,才……”
??两人一时都陷入沉思,好半天后,文高明才又问道:“你当时看见她时,估计她是从哪儿来的?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她是哪儿的人?”
粱老汉迟疑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道:“好象是从贵州那边来的?看服色有点象是贵州那边的人?”
??“哦,那就对了!”文高明有些兴奋地说道。
??粱老汉吃了一惊,“未必我没猜错?真的是从贵州那边来的?”
??文高明掩饰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当然不必跟粱老汉谈论那件恐怖的血棉袄,但是他在几天以前,就已经悄悄带着那件染满黑血的小棉袄到镇上去问过几个老裁缝和布店老板,他们从布料和款式的一些细节上分析起来,认为这件血棉袄可能来自贵州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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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27)
??文高明回到山上,立即把邓记恩肖晓两名大弟子请到自己的客房里,商量破案事宜。他首先讲了两次去粱老汉家调查的情况,然后分析道:“罗娅昨晚失踪,有不少弟子认为只是巧合,怀疑她实际已被唐珍或者另一个未知的凶手杀害。我知道这些说法其实是错误的,之所以没加反驳,是因为我昨晚之前,也还没有非常说服人的证据。只是感到她有不少疑点。现在听了粱老汉所讲情况,再和以前的一些疑点一印证,我就完全肯定她参与了那些恐怖凶杀!”
??“她以前究竟暴露出了哪些疑点呢?”邓记恩问道。
??“第一、秦菊被害那晚,是住在她寝室的,但她却一点动静也没听到,这不太合常理。第二、池兰被害那天,我本来埋伏在后山门那株古榕树上,你们也知道,那儿视野最佳,凶手只要有异动,很难避开监视。但她却非常凑巧地出现在后山门,并和林煜交谈池生回煞的话题,狡猾地将我引开,然后就发生了池兰被害的悲剧!”他没有说出另一个更耐人寻味的细节:就是那天罗娅突然要方便的尴尬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她这一招相当狡猾!看来她一定知道文高明就伏在树上,却故做不知,她那样做其实就是要让文高明完全相信她说的那些关于池生回煞的话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第三、在我舅舅遇害现场,水边的鹅卵石上发现的水渍脚印,虽然因为干得太快而没来得及做比较,但根据我的回忆,和罗娅身高差不多。当然,这点不能证明她就是杀害你们师父的那个凶手,也不能凭以上疑点断定罗娅是凶手之一。所以我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想:那就是十七年前带着还是婴儿的唐珍来的那个人是不是罗娅?如果是她的话,那么就基本可以肯定她是凶手之一了。所以我就再次去拜访粱老汉,结果证实了我的推想!”
??邓记恩肖晓听了文高明的分析后一时都没有开腔,心里都在为罗娅当时还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就这样有心计而感到恐怖。三人沉默了好一阵后,文高明才又说道:“本来我也和大家一样,一直被太多的假象迷惑,难于看透凶手连环杀人的真正动机,但这时凶手却主动暴露出来:送来了那件恐怖的血衣!从舅娘看到血衣后的强烈反应看来,这件血棉袄她显然认识并知道其来历!至于血衣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里面藏着一个什么故事?答案很可能就藏在十八年前她离开青城山的那一年时光里。”
??“不过,现在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比如唐珍罗娅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第三个凶手,她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她们和那件血棉袄的主人又是什么关系?那个穿袄子的小娃娃如果真是被我舅娘杀死的,舅娘又为何要杀他?还有……”
??他说到这儿,从怀内取出那本池生遗留下来的册子,翻到其中一页说道:“在池生死前两天里,我发现了他在这本册子里写下的这几句话: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子很美,看样子有二十五岁左右。她是谁?从哪儿来的?她想从千尺潭水下找到什么?――这也是个很可疑的问题。根据他记录的这个女子的身材和年龄来看,应该是罗娅。但为何他会认不出来呢?是因为罗娅带了什么面具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是另一个女人?如果是罗娅的话,那么案情就简单一些了。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她会不会就是我们假定存在的那第三个凶手?因为我很难相信这个神秘的女人与这一系列恐怖的事件毫无干系!”
??邓记恩长叹道:“是呀,还有好多秘密没解开!文先生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追查那件血棉袄的来历,因为这些秘密可能都要从那件血棉袄上来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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