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死我了！”烛雁费力地要从他身下挣出来，他却觉得有趣似的，喉咙里挤出“咕”的一声笑。

“还笑，你移一下……”唉，跟他抱怨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动。烛雁挣扎不动，没多想地脚下一勾他腿，臂上使了巧劲半推，他便歪倒跌落在地。

料他当初行走自如时，必不会想到今日如此狼狈，烛雁有些愧疚地去扶他，却见他只是无辜地看着自己，并无半分懊恼困窘之­色­，心里不由更觉怪异。

难道他起先就是瘫痪成疾的？看他学说学走均如幼儿；除了声调中明显的憎恶，听不出复杂语意；写了字给他看，他便像是费心回想——他究竟是因暂时失语而无法表达，还是……他本就是个痴傻之人？

爹说他是习过武的，且底子不薄，一个傻子怎会学得一身好功夫，又怎会溺水几近身亡？

“你不恢复，就会一直住在家里；家里要真是一辈子养你……”烛雁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我会嫁不出去。”

将白岫安置在炕里，他不肯躺，就依他，让他倚墙而坐。烛雁回到自己住的西屋，偎着被褥做女红。炕烧得很热，屋里暖洋洋的，不一会儿就犯了困，随手将针线花绷放到旁边，决定在阿爹回来之前再偷睡一小会儿。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惬意，睁开眼时夕照如金，隔窗投入，灿烂炫目。窗棂框影斜映在炕面，一格一格疏落有致。

有个人全身沐浴在夕照灿亮下，向她微微含笑，让她一时恍惚，疑似梦中。

那是白岫。

他竟自然如常地站在炕边，暮阳的光亮­射­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淡淡金­色­，修眉长睫说不出的好看。

他缓慢眨了一下眼，极清晰地唤了声——

“烛雁。”

初春时分，万物复苏盟新，然而关东这一片天地，却暂时看不到一丝盎然绿意。大地苍涩依旧，积雪尚未化尽，白山黑水沉寂困顿如冬时，要过了清明时节才能见得花红柳碧，燕子回归。

但屯里的孩子们已经活跃起来，像新出生的小雀，蹦着、跳着、叽喳着。又是难得的大晴天，风和日丽，中午的太阳暖得让人打心里头舒坦，再懒散的人也禁不住出门透透气，感受一下春的蓬勃生机。

半坡地上，一群孩伢子笑着嚷着在做游戏，从五六岁到十三四的都有，有男有女，有满有汉。这里长年满汉混居，多能和睦相处，汉风满俗相互交织融合，渗入寻常日子的方方面面。

孩子们手牵手站成两排，一方与另一方相距三丈，向着对面一排齐声喊唱——

急急令

走马城

马城开

打发信使送信来

你要谁

要洪花

洪花不在家

要你们兄弟仨

到底要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