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从心起,饿了两天的肚皮迸出最后一点力气,伤腿一瞬间也不痛了,火气奔腾上涌直冲云霄,爆发一记惊人怒喝:“救——命——啊——”
救命!有没有人过来?他已经困在老林子里四天了啊……
烛雁知道,白岫是有些不太高兴的。他不高兴的时候不吵、不闹、也不发脾气,他只是闷闷地不吭声,和他说什么,他也不太应,很没精神的样子。
“大哥,今年采不上参,明年再去,有什么值得恼的……”瞥一眼客人,她微微笑,“人家几次来谢,怎么可以不理睬。”
“我没有不理他。”白岫低声道,慢慢拭着弓弦。弓很小巧,是他做给烛雁的,可以射些小型猎物。
“没错,白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采参么,年年都能去,何况去了也未必采到参……不、我是说,虽然白兄你拎着我下山,害我被拖得伤痕累累,也不知撞到石上晕了几次,但在下仍然感激万分……”
青年磨了磨牙,咽下辛酸苦泪,瞄着热炕头垂涎万分。
“拎着?大哥,你不是背他下来的吗?”
“当然,大多数时候是背,不过中途有段路程,我抱怨令兄背得我不舒服,还不如我自己走。我只是抱怨啊,发发牢骚而已,结果令兄当真扔下我,去追一只桦鼠子!”卢射阳哀怨控诉,要不是他反应机敏,及时拖住白岫,恐怕会再一次困于深山老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哥?”烛雁看向兄长,用眼光质询。
“他不要我背,我就放他下来。我去追桦鼠,他又抓住我不放。”白岫也很委屈地解释,“他拖着我,我没追上,不然,就能捉回桦鼠给你玩。”
“所以,大哥你不高兴,就拎着人家一路下山来?”
青年连连点头,“没关系,在下不计较令兄这一点点的报复心……”再移两步,离炕更近了,哦哦,已经感受到火炕的融融暖意了!
“我没有,我编了树蓠网让他躺在上面,他中途掉下来几次,才摔破头。”白岫小声辩白。他拎卢射阳衣领是怕他再跌下去,虽然是“拎”了,但哪里有什么报复心,他想都没想过。
烛雁明了地颔首,“这样啊,我知道了。”大哥过于纯挚,还是孩子心性,不大能听出他人心口不一之类的语意,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旁人再歪缠些,他自然应付不来。
代兄长向客人致一句谦:“实在对不住,大哥有什么失礼处,做妹子的给您赔不是了。”
“不要紧不要紧,哈哈,烛雁妹子,你看这个……”青年努力扮出最亲切的笑,务求佟家姑娘领会他的意思,虽然说不太方便,但天实在是太冷了,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奇怪地打量一阵这个一脸谄媚满眼渴求的青年,烛雁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吞吞吐吐,只是想上炕而已,不用这么忸怩害臊,羞于开口吧。
“当然,脱了鞋吧,炕上正暖和。”
卢射阳一边嘿嘿笑“那怎么好意思”,一边忙不迭脱了鞋直扑热炕头,恨不得蜷了身子整个缩进炕洞里,幸福地烧成焦炭而死。
“暖啊暖啊暖啊,北方这热炕真是一大至宝,没有它简直就不能活。”趴着总觉背上凉嗖嗖,躺着又觉身前嗖嗖凉,他在热炕上翻来覆去,躺一忽又趴一忽,趴一忽再躺一忽,像是在烙饼,烤完这面烤那面。烛雁实在看不下去,扯过一床被子给客人:“盖着罢。”
“多谢多谢!”卢射阳感激涕零,毛虫般迅速拱进被里,压住被角包得密不透风,紧贴着暖烘烘的炕面快乐地作挺尸状。
烛雁瞧着白岫默然想些什么的神态,开口道:“大哥,你不许自己再上山。参队这会儿驻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又不是一天半刻能追上的,你的经验还浅,万一找不见出路有个闪失,我会被爹活活打死。”
白岫听得她最后一句,便道:“我拦着,不会让爹动手。”
“那时你已经困在深山老林子里啦,还怎么护着我!”烛雁白他一眼,知他仍有上山念头,心思一转,板着脸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进山,不愿在家陪我。好,你去吧,就算寻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回来,我也不稀罕,看我一整年和不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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