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道夏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天气开始燥热不安!有好几晚上,我都梦见在湖畔被胖家伙击中的是我,那一拳狠狠地贴在我的脸上,将我的鼻子和脸部肌肉挤压变了形。就在我头部恍惚的时候,鼻子开始流血,我还从来不曾有过鼻子流血的经历,梦中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鼻子却丝毫不管这些,血流得根本就止不住。
我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纸巾,却抓住了一只手指纤长的手!
我一下子醒了过来,然后看见我妈站在我床前,爱怜地看着我,而我正用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
我做恶梦的时候,我妈会坐在床沿上,哼一支简单的歌,直到我重新沉沉地睡去。
……
昏昏沉沉中日历一下就翻到了夏至,在即将到来的六月里,有高考,也有世界杯!
我缩着脖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披散着头发,像一面移动的旗帜,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几个讨厌的男生在我身后吹口哨,像麻雀一样嘈杂烦人,我忍不住回头盯了他们一眼,没想到对方立马便安静了。
等我回过头,便听到身后一个男生用破鸭嗓子问旁边的人:咦,她不是赵莫的那个谁?
旁边的男生小声嘀咕道:小声点,赵莫你也敢惹?
……
临近高考,高三年级早已经停课,学校留给准毕业生们时间做最后的挣扎。在学习方面我是一个踏实的女孩,不偏科,作为一个文科生,书本上该背的东西我早已经滚瓜烂熟。
高考在每一个高三学生心里都有一种不可冒犯的神圣感,老师总是说,如果谁拿高考开玩笑,那么生活便会开谁的玩笑。我已经过了叛逆期,我是一个乖孩子。一个上午,我都拿着数学试卷不停演算,怕做错选择题而不停验证,将大题的步骤用最好的字迹一步步写好。
夏天来了,我靠窗的座位堆满了绿茶的纸质盒子,喝过的没喝过的,一排绿色堆过去,沁人心脾……这让我养成了对绿茶的依赖。
我的座位上贴着有我的大名——谭小然。我还有个名字叫“小乐”,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这样叫我,一个是我妈,一个就是赵莫!
我喜欢读美国作家亨利大卫索罗的名著《瓦尔登湖》,是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我常常把家旁边的月湖想象成瓦尔登湖,想象自己过着与世无争的隐逸生活,但我绝对没有勇气一个人去隐居,就算去我也得带上我妈一块儿。
如果还有一个名额,我是说如果,我希望带上赵莫!但赵莫在月湖边救下的那个女孩让我有一些紧张和不安。我和赵莫太熟了,在街坊邻居眼里,我们俩就如兄妹一般。终有一天赵莫会遇到一个吸引他的女孩,一个他愿意不顾一切去保护的女孩!
月湖边那个女孩隐隐地让我感到了一种局促和不安,仿佛那一天就要提前到来。
这阵子的生活真的很像电影,因为我遇见了那个女孩,就在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
如果仍旧是在月湖边的小道上见到她的话,我肯定会变得手足无措,但好在邂逅的地点换成了盲校和疗养院之间的那条人流相对较多的马路上。
那天的阳光很好,整个世界明亮的一片。我坐在马路边上的大石凳上等我妈下班,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左前方,穿过马路就是疗养院高大的正门!
当我目光投射到疗养院大门时,一个穿着米黄|色长裙的女孩子从里面跑了出来,飞快地穿过马路,到了马路这边,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径直走过来,在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我用余光偷偷地看了一眼她的侧面,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齐肩短发,粉红色连衣裙,皮肤很好。
女孩的红褐色高跟鞋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坐下来后马上脱下,一边揉脚,一边把鞋子放在石凳上敲了敲,然后又拿着鞋子低下身去穿好,再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好像还是不合脚,又脱下来接着敲。
看着看着,我就笑起来了,等到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才发现笑得有些过了。
“喂!”她朝我这边叫了一声,就在我迟疑的功夫里她又说:“我在月湖边见过你!”
我有印象了,她就是那天赵莫救了的女孩,只不过那天我和她隔得有一段距离,没看太仔细,但从身形和整体感觉上看,是她无疑!
从一个女生的角度评价,这个女孩也是很漂亮的类型!
“鞋跟坏了,真没辙!”女孩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笑得很自然,让人觉得舒心。
我极少穿高跟鞋,但我对摆弄高跟鞋有自己的办法。
“这双鞋子你打算长穿吗?”我认真地问。
女孩有些意外,但很快笑着回答道:“不呢,能熬完今天就好了,以后再也不穿它了!”
“那我帮你弄吧!”我站起身走过去,接过她的高跟鞋,握着其中一只的鞋尖,把鞋跟对准石凳的边沿,然后用力一磕,鞋跟便带着钉子一齐掉了,高跟鞋一下子变成了平底鞋!另外一只我也用同样的方法进行了“变身”操作,然后把一双平底鞋摆在她脚边。
女孩一下子乐了,但笑了一小会儿,脸上又凝重起来。
“你觉得活着有意思吗?”女孩突然问。
“有啊!”话题转换得太快,我被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但也只好实话实说。
“生活太有意思了!如果我不需要呆在那个地方,”女孩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一定会满世界走,到处看看,看稀奇古怪,看美女帅哥!”
女孩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睫毛一闪一闪的。
我还在琢磨她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注意到她正在等待我的回应,连忙迎合着点点头。是啊,我也时常做这样的梦,梦到我一个人走在他乡路上,一路上遇到很多好玩的事和好玩的人。可是每次醒来,我又想,我怎么能有这种离开我妈的想法呢,我要出去走也一定带着我妈一块儿。
“如果拥有了自由,生活就太好玩儿了,”女孩继续滔滔不绝,“你说我像不像神经病?”
我又一次愣住了,猛然想到她刚才是从疗养院出来的,还说了一句“如果我不需要呆在那里面”,要知道那个地方可是专门收治精神病人的地方!
好不容易聚集起来地轻松的心情一哄而散,我从局促到不安!
“我告诉你,只有精神病才能肆无忌惮地笑,随心所欲地哭!所以我啊,是典型的精神病!”女孩说这话的时候很轻松。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强地挤出笑容应和着,同时盼望着我妈的到来,好让我找到理由逃离。
因为目睹女孩给赵莫擦拭鼻血所带来的复杂情绪都一扫而空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我没有理由和一个精神病人计较!
“说真的,活着多好啊,能做好多有趣的事情,能遇到好多有意思的人,比如你!”她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