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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红星照耀的家庭 > 46年后的祭奠

46年后的祭奠

乌克力和新华社记者有这样一段对话。

记者:解放战争时期你见过父亲吗?

乌克力:如果说见到的话,只是一个背影……

记者:整个解放战争时期?

乌克力:整个解放战争时期。

记者:那时候你多大?

乌克力:十三四岁吧,那时候要打仗了,我在军政学院中学部当小兵,父亲来了,他是来检阅学生兵的,我们排成队,他从我们面前走过,就这样。

记者:他知道你在那里吗?

乌克力:他知道。

说实话,我一直没有弄清楚,父亲究竟是一个感情粗砺的人,还是一个感情细腻丰富的人?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似乎不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所以,一直到现在,看见那些父亲背着小孩子在公园里嬉戏,我常会驻足不前,心里会涌起莫名的失落。

在父亲去世的前一年,父亲住院检查身体。他需要做CT,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那时他大病初愈,身体非常衰弱,但是他一生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不坐轮椅,非要自己走着过去。于是我扶着父亲,他走得吃力,紧紧抓着我的手。这是我一生中唯有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他携手而行。

我年纪很小的时候,有过一场重病,几乎不治。那是三年困难时期,内蒙古和全国各地一样,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父亲早出晚归,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

我的病也在急转直下,终于有一天,医生对日夜守护我的母亲说:把首长叫回来吧!

母亲听了这句话,如五雷轰顶。她立刻给我父亲打电话,并且在电话里哭了。

父亲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母亲说,他只在病房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走了。母亲后来解释说,他很忙。我同意这种解释。但是我由此认为,他不如别人的父亲。有一次我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一愣,然后就笑了,说怎么会不喜欢你,就是抽不出时间啊!

流传甚广的父亲和内蒙古收养全国三千孤儿的故事,我是后来才有所知晓的,从时间上推断,和我那场大病应该是同一时期。

那时候,全国食品严重匮乏,南方许多地方的福利院里,许多幼小的孩子濒临死亡的威胁。康克清为此非常着急,她与我父亲商量,能不能从内蒙调集一些­奶­粉。我父亲说可以,但是恐怕是杯水车薪,不能长期解决问题,于是他提议由草原人民领养这些孤儿。周总理当即拍板,于是从内蒙古调集了专列专护,迎接这些孤儿去内蒙古。大概在两三年的时间里,陆续有三千名孤儿来到内蒙,其中上海一地就有一千八百名。

当年的有关人员在回忆文章中说,父亲对于这些孩子的安排,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而这些医护和保育人员,包括地方旗县民政、­妇­联的工作人员们,真正做到了殚­精­竭虑。草原人民用他们博大的胸怀,养育了这些幼小的生命。

云杉回忆乌兰夫:无大爱,何以言割舍(3)

回忆文章说,父亲在各地检查工作的时候,都要到福利院看看这些孩子。对于他们被领养后的生活,更是备加关注。要求当地有关部门随访检查,有什么问题,要及时解决。同时刊登的一张照片,是父亲和这些孩子们的,他一手拉了一个,很开心的样子。

最近看了二哥乌克力的文章,看到了有关的这么一段:内蒙古的­奶­粉厂送给我父亲几大盒­奶­粉。那时候­奶­粉是很稀缺的食物,乌克力看见­奶­粉,心里很馋,听到父亲要把这些­奶­粉转送到孤儿院,就Сhā了一句:能不能给我们留下一点吃?父亲断然拒绝,说:不行,一点也不能留!

后来的几年里,父亲一直关心着这些孩子的成长和生活,有关部门要定期汇报孩子们的情况,要求他们“接一个,活一个,活一个,壮一个”。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文化大革命”开始。

80年代起,这件事情逐渐为人知晓。田乃立女士是第一位报道三千孤儿事件的工作人员。她曾经对我说过,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和这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交谈过,因为她担心会打扰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

我觉得她想的很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家庭,疼爱他们的父母,他们不知道过去的那一切,不是也很好吗?

2007年是我的父亲百年诞辰。我很意外地听说,10月19日,呼和浩特乌兰夫纪念馆里,突然迎来了一百多名身穿彩­色­民族服装的中年人,他们是三千孤儿的代表,从草原,或旗县,或他们现在生活的城市赶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知道这一切的,又是怎样互相联系到并且推举了自己的代表的。

他们默默走进乌兰夫纪念馆,在父亲的座像前献上了白­色­的哈达和他们的名册。

据说,那天他们哭得很厉害,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46年,父亲去世已经17年了。

父亲已经成为渐行渐远的背影。也许就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些经过沉淀的记忆才真正的明朗,父亲的轮廓才逐渐清晰。我们明白的似乎已经太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父亲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不是那种为了家人和个人的利益而放弃原则的人。但我庆幸,世界上有这样的父亲。

人民之子乌兰夫

十多年前,我偶然看到澳大利亚报纸对我父亲的描述,很惊叹澳大利亚新闻界的灵敏,远隔万里重洋,仍有极准确的消息。但在他的身世方面,则认为乌兰夫和成吉思汗有着血缘上的关系。我的一位亲戚,两年前与一位法国人结婚,我听说这个有着拿破仑血缘的家族倾巢出动,来到内蒙古草原,愉快地祝贺“两个伟大姓氏的结合”。法国人自有他们的守旧、天真和对姓氏的重视,不过确实可以看出这种误解流传之广。

其实,我的祖父母都是普通而忠厚的蒙古族农民,他们虽有一定文化,但祖上并无达官显宦。父亲的名字“乌兰夫”蒙文原意是“红­色­之子”。他原名云泽,生于忧患,长于忧患,他的感情始终同人民息息相通。概括他的一生,他可以说是人民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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