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畔上，有一条不宽不窄的石板路，半里一灯，半里一凳，专门为喜欢夜游江边的怪物提供照明和休憩，初来乍到的时候走过一次，好像这条江有多长，这条石路就有多长，厌倦了风景，耗尽了耐­性­人们就转身离去了像是情路一样

这条路，我跟宁静走了一多半就累歇菜了

这里的路灯鹅卵石的形状，半夜里一发亮，跟一枚发光的恐龙蛋一样有白光从高处的路边发现了我们，斜斜打了过来，冰面上一对依偎情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肖艳凝视着那对影子，久久没有动静，扑朔迷离的表情，如同，平日里看得一场浪漫的韩剧

良久，她从沉思里清醒过来，她沉着声音说道：“张宁，给我一只烟吧”

我从都里面掏出香烟的盒子，打开，抽出一根递给她

又从另外的一个口袋里找到打火机这火机上个月陪宁静吃川菜的时候在菜馆里偷来的，一直被我带在身上，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火，我不打算丢弃它，在没有耗尽燃气之前很多男人都有丢打火机习惯，甚至是在自己的家里面，那些信手拈来的小东西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但有些­精­细的男人却避免犯这样的错误，像是有了强迫症一样，每一样东西必须归置到原先的位置我的不丢弃并不是为­精­细，而是我不喜欢那种被别人的占有的感觉，打鞋属于我的东西我都会珍惜，一个玩具车，一件旧衣服，一本书在失去功能之前，不能被人拿走，不然就会挂念甚至是一段感情，这已经成了习惯

我摊开一只手掌挡风，另一只手轻轻地划了一下齿轮，按住打火，一盏孤苗闪烁在我跟王艳中间

微弱的火光里，一张惨白脸上写满了悲哀，黑­色­的眼眸底下布满了红­色­血丝

白­色­香烟的顶头亮了一下，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烟一会儿，细长的烟丝从单薄的嘴­唇­中间吐露出来有雪花从苍茫的天际飘落下来，落在手指尖，一丝冰灵，融了，深入肤­色­

她抬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夜空，开始说话了：“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我心里一颤这是来自诗经里的句子，就存在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段尾可能因为前面的诗句太过经典，所以千山暮雪才略显冷门，像是红艳玫瑰身边的小黄花，总是难以被人发觉但是能让人深思回味的却是只一句，只影向谁去故事说的是，每个年月，形影不离的比翼鸟飞跃千里晨风暮雪，可如今失去了自己一生的挚爱，形单影只，只能守着原地，一个人不知道该往哪里飞去

突然，我发觉，这个女人身上有一段凄美的故事

有雪从天上落了下来，落在­祼­露的皮肤上，冰凉的下下，就融化了，留下湿掉的一层

她说：“雪了，咱们回吧”

我站起来，饮了一眼泛着黑光的冰封江面，突然来了兴致，跺了跺脚下的石路，问道：“你说这条路有多长？”

“不管再长的路，总会有个终点的”王艳这么说道

我说：“不如咱们走走吧，就顺着这条路”

肖艳默许，把双手Сhā进自己的衣兜里，跨出了一步娇小的背影立在我的身前，好像她随时可以远去，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我突然好失望，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猫突然发现人们不需要我的陪伴那个娇小而独立的背影步步远离，几乎谴灭了我那暴涨的存在感冷落？还是疏忽？我紧跟了两步，不满地说：“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不会把朋友丢在原地，独自离去”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笑累了才说道：“等哪一天，你也被人抛弃在马路边上，就会变得绝世而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