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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姑妄言 > 第三卷瞽女矢心择婿虔婆巧说迎郎

第三卷瞽女矢心择婿虔婆巧说迎郎

完洁此身还碧落,江皋一任泣鵂鹧。

其十:骨­肉­于今嗟已矣,承欢惟在梦中迎。

贞魂即向家园去,归报高堂已不生。

既死,逆流六十里,至荆口驿。士人捞尸得其诗,遍传南国,读者无不垂涕焉。

念罢,钱贵听了,潸然流涕,道:“为女子者,不当如是耶?我生不辰,出于烟花,身已污矣,死于无及。虽失之于始,尚可悔之于终,倘异日得遇才郎,必当洁身以待,万不可随波逐流,笑杀多人也。”终日眉头不展,毫无笑容。

一日独坐,她母亲郝氏到房中坐下,问道:“我儿在此做些什事?”钱贵道:“春­色­恼人,欲眠不得,无计消遣,焚香煮茗,供清兴耳。”郝氏道:“好有趣呀!我看你生如此容貌,又有这些才调。老娘何福,得你为女?”遂满脸堆下笑来,道:“我儿,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你这样聪明识字,决无拗我做娘的道理。”钱贵听道:“母亲有话,但请教训。”郝氏道:“儿呀,我们门户人家,好容易得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别人家呢,还要千方百计觅来挣钱,何况你是我亲生,反不着己。当初你七八岁的时节,人见你美秀异常,都说我家将来必定兴旺。后来你虽不幸坏了双目,如今看你的容颜,在姐妹行中也不能有二。做娘的在你身上,想图一个小小富足,以娱老景。你想如今肯使几个憨钱的人,定是王孙公子,阔老富翁。你如今只拣什么才貌,把这样好主儿常常得罪了去,倒亲近这些穷酸秀士。况从古来,但是有才貌的人,没一个不是一贫彻骨的,就如女子中红颜薄命是一理。古来这些有名的美人,有几个嫁得才貌丈夫?你既有些娇容,已是薄命了。又想接标致才郎,如何能够?你执意如此,叫我做娘的如何过活?且你只管如此任­性­,恐怕后来遇着作恶的呆公子,还要弄出祸来呢。”故做凄惨堕泪道:“你爹爹因你执­性­,气成疯癫死了,只有我在,你再执拗,我也不能久了。你可替做娘的去想一想。”

钱贵道:“娘言自是有理。但我生在娘家,今日做这等下贱的勾当,已是出于无奈。况天既生我如此才貌,我岂可反不自惜?虽在风尘中,也要想一个出头的地位,岂可终落火坑,如此结局?就是今日拣择这些才貌儿郎,也不过是于中要选一个终身的夫婿,并非图买笑追欢、风花雪月的行乐。那些膏粱纨绔,俗气冲人,儿对之,每每欲呕,岂肯图他几个臭铜钱,舍身屈意去奉承他?我系娘之亲生,怎就不体爱孩儿?”

郝氏道:“我视你如心头之气,岂有不疼爱你的?但你既生在我这样人家,说不得这些执拗的话。我如今并不叫你弃却才貌情郎,只留富贵蠢物。但要你彼此兼收,庶不寂寞。你说要图一个终身之配,你是我亲生之女,岂不愿你得一个佳婿?但你年尚青春,还可少待。况我方才所说,才子配佳人,千古无多,一时如何能够遂愿?不过等待机缘而已。儿呀,你可知道‘占花魁上劝嫁’的故事么?”钱贵道:“儿自幼眼盲,未曾见过。”郝氏道:“趁今日家中无客,烹一壶好茶来,我对你慢慢细讲。”叫了个锅边秀的丫头来,名唤财香,煮了一壶好芥茶,代目斟上,同吃了两杯。郝氏便开口道:“我儿,当初宋朝有一个宦家女子,只因避金人之难,被人拐去临安,卖入烟花,更名王美。儿呀,说她生得就如你一般,姿容绝世,才艺惊人,故此都称她做花魁娘子。她起初也不肯接客,定要从良。她娘央了个结拜的妹子劝他,道:”你既落在门户人有,可是轻易跳得出去的?你说要去从良,固是好事。若从良不着,不若不从。你不如今日顺了娘的意思,那做娘的自然爱惜你。况以你之才貌,自能倾动一时。且受用几年,积攒些私房财帛,等遇着可意儿郎,那时再嫁未迟。你若十分执拗,那时娘恼恨起来,或棱辱几场,或转卖别家,既难跳出,仍要意从,岂不反低了声价?‘后来劝醒了她,竟自从了。数年中声名驰誉,挣了数千金之物。后选中了一个知心识意的秦小官,做了一对娇滴滴的好夫妻,以完终身结果。这是古人的事迹。我儿,你想一想,若这样效法做来,岂不两妙?儿呀,只愿你学他,就是我做娘的福了。再过三五年,替我挣下些钱钞,那时凭你选一个情郎自嫁,不可是好?你若有了好处,我也还要从良呢。你多大年纪,就想遇着同心合意的情郎。我在这风月场中经历了多少年,才遇着个知心人儿。儿呀,你谈何容易?“

钱贵沉吟了一会,见他娘说得情理皆有,便说道:“母亲教导,儿敢不依?但只是后来倘若选着才郎,我是定要嫁去的呢。”郝氏道:“乖儿,你既听我之劝,我可有不依从你的?但从良虽是好事,只要你自己拿得稳、认得真才妙。若一时错误,后悔便难,不是轻易的事。”钱贵道:“母亲但请放心,孩儿自有主见,但母亲那时不可失信。”那虔婆见女儿依了他,叫了几千声乖儿,许了几百个肯字,欢天喜地而去。钱贵见娘去了,自己思量了一番,颇觉有理。自此以后,遇着呆公子、蠢富翁、俗阔老、腐科甲,虽不屈己奉承,也不似当时拒绝。这正是:明知不是伴,无奈且相亲。

她无事之时,作了春夏秋冬四阕词儿道:

傍花随柳,雕轮骢马,紫陌践香尘。巧啭黄鹂,翻飞粉蝶,风景醉人魂。笙歌劝饮垂杨下,娇鸟唤游春。狼藉杯盘,玉山颓倒,归去日西沉。

彩鸳戏水,黄莺织柳,庭树尽浓­阴­。水阁榴丹,回廊桐碧,风过觉微薰。方床石枕清无暑,碧筒劝频斟。瓜李冰凉,芰荷香满,坐待月华生。

寒蛩泣露,银蟾吐月,万户捣衣声。桂蕊飘香,菊英初绽,新酿醉花­阴­。金风簌簌惊黄叶,天际雁声频。玉烛泪流,金炉香烬,侧耳听残砧。

玉梅才放,瑶花乱舞,朝野庆升平。炭炽红炉,歌扬白雪,红粉侑金樽。楼台似玉轻寒透,痛饮已微醺。脍鲤炮羔,浅斟低唱,莫负好青春。

《少年游》

此调传出动,人人皆羡她是才貌双全的尤物,犹恐亲之稍后,因此车马阗门,络绎不绝。他也惭惭积了些私财,以为日后从良之计,这是后话。

一日,有一个富家公子,姓祈名辛,慕她之名,特来相访。一见了面,心爱非常,就送了三十两花粉之资与郝氏,过了一宿。次日就替钱贵做衣服,制头面,成大块的银子付与郝氏,每日预备极丰盛的酒肴。把个郝氏喜得屁滚尿流。钱贵见他豪爽可喜,虽不十分亲厚,却也不像待那别个膏粱纨绔不得已的样子。那祈辛一心爱上了她,毫不吝惜,时兴各种的珠翠绸缎,无不买来相赠。过了数日,祁辛私向她道:“我爱你不啻至宝,我素常闻得人说你一心有从良之愿,你惹不弃我,以我之力,为你赎身甚易。你到我家,我当以金屋贮之,你意下何如?”钱贵微微而笑,不答。又过了几日,祈辛又道:“我前日之言,乃心腹至语,你笑而不答,莫非疑我家中有正室么?实不瞒你,我虽有妻有妾,前生未结夫­妇­之缘,名为夫妻,实同陌路。你若肯嫁我,我当别置室以处你,定以你为正,岂肯屈你做小星?古云: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一番情深向你,你难道竟无恋我之意么?”钱贵道:“人非木石,岂不知情?承你垂爱,我深为感激。况我既身荐枕席,又何妨更扫箕帚?但你系贵介公子,我乃瞽目娼家,焉敢为君家之配?我前之所不答者,为此故耳。承君不弃,只可做烟花友,不能为你中馈­妇­。君其谅之!”祈辛再三苦说,钱贵执意坚辞。这正是:落花有意随流水,归燕无心恋堕泥。

祈辛见钱贵决定不肯嫁他,也就兴致索然,渐渐淡了。还留连了数日而去。有四句打油说他二人道:莫认桃夭便好逑,须知和应始睢鸠。

世间多少河洲鸟,不是鸳鸯不并头。

代目乘间问钱贵道:“据我看,祈公子相貌也还可观,家资既富厚,又是贵公子,况且­性­又粗豪可取,待姑娘的情意也可谓亲切之甚了,既要替姑娘赎身,为何坚执不肯?且姑娘又素有从良之志,失此机会,恐后来难遇这等有心人了。姑娘岂不忆鱼玄机的两句,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姑娘尊意,令我不解。”钱贵笑道:“知人不易,难为你言。祈公子人固可嘉,但心­性­非能常久者。且发妻犹可弃,况于他乎?我一会面,即知其为人虚花轻佻,决不能保其始终。因他情意殷殷,较那­肉­食之辈差强,故不得不为之周旋,岂终身之偶耶?我既欲从良心,必得两意真笃,方能保得能夫妻白头相守。若只图目前恩情富贵,将来不能善后,不但自悔无及,且恐笑破多人口嘴也。且他之爱我者非情也,乃爱我之­色­耳。古云,­色­衰而爱弛。异日将奈之何?我今日试说在这里,你但记着。此人将来决不能有成,更不得有寿耳。我既识之,复以身归之,愚者犹不为,而况于我乎?”代目听了,虽不敢与辩,深以为不然。

话分两头,且听我说这祈辛的出处并结果的事,便知钱贵的慧心了。我且先说些假道学真迂腐的话,做个引子,再归到祈辛身上来。看官请听:夫妻一伦乃五伦之始,有夫妻然后有父子、兄弟、朋友、君臣。且古人云:妻者,齐也,夫妻相敬如宾。又云:上床夫妻,下床宾客。到了床上,那就不拘怎么相戏狎罢了。当日张敞说:“夫妻房帏之私,岂只于画眉而已哉?”别的话就可以不必言而喻了。至于白昼相对,自应相上爱。要说竟去跪之拜之,受其打也骂也,那却也无此理。然而把他辱之弃之,拳焉脚焉,视同奴婢,亦决乎不可。况妻与妾婢大不相同,婢字乃卑女,原是卑卑不足数者。即妾之一字,亦立女二字合成,不过比婢女一道又略高些。其为物也,原是取乐之具。可以放去,可以赠人,可以换马。王将军放妾,苏东坡换马二事,亦不必细说,单讲这赠人的。马铎之母已生马铎,乃父念李姓好友无子,赠之,后生李骐。一妾从二姓而生两状元,千古奇闻。生子之妾犹可赠人,可见是不足为重的了。至于妻子,要她生儿育女,为宗祧之计,主持中馈,为当家之用。何可十分轻贱得她?若把她当了一个可有可无之物,与妾婢一般,如何行得?

我这一段话是要人夫妻和美、琴瑟相调之意,诸公莫错会了,当是我劝人做那怕婆的好汉。譬如那人把他妻子十分作贱不堪,如寇仇陌路一般,离心离德,焉知那妻子心中又不怀别?念古来这些死节烈的­妇­人,虽是他的心如皎日,也必定是生平夫妻恩爱,情义甚笃,故愿相从于地下。再没个两口子素常活冤家,朝打暮闹,那女人肯去死节的。岂但如此而已,我曾听得一个迂腐老道学先生说:“男人日里看了他人之­妇­美,夜间与妻子行房,心念美人,借妻子之身以行乐。”焉知那妻子不心中也想着美男子,借丈夫之身以行乐耶?此心尚不可萌动,而况于弃其妻以私他人之­妇­,安得保其妻又不私于他男乎?我因要说祈家的事,故先说了这段熟话。

言归正传。且说祈公子撇了自己的娇妻美妾,去­淫­他人之­妇­,送了­性­命,把把妻妾被人去受用,还贴赔了一分大家私做了嫁妆,岂不可笑?

当是这个膏粱公子,姓祈名辛,祖籍原是山东莱州府人氏。他父亲曾做湖广黄州府知府,后因告老,路过南京,爱这地方富庶,遂流寓于此。他父母已经亡故,他年纪未及三旬。他妻子莫氏,就是黄州府同知之女。他一娶过门时节,那莫同知就升了广西梧州府知府去了。那莫氏生得也还有几分姿­色­,但月下老人当日不知怎么把赤绳系错了,把两个冤家系成一处。

莫氏­性­格也还温柔,不知何故,祈辛同她像有仇恨一般。只娶进门来,好了没有几日就相反目。那莫氏是个新人,不好同他相闹,只得忍受。过了满月,也就不肯十分相让了,也就言悖而出者,亦悖而答敬。祈辛先见她不敢回言,以为她的夫纲严肃,所以妻子畏而不言,发一会狠就罢了。今日见她嘴中不逊起来,哪里依得,竟抡其拳而飞其脚,不但捶其体而且嘴其巴。如此者数次,先不过是分床而卧,后来竟连话都不交谈了,一对夫妻竟同陌路。祈辛赌气娶了两个妾来,一个姓须,一个姓有,都还生得标致。也只过了月余,比待莫氏那个样子还利害几分。这两个虽不敢与他相抗,不过是强笑强迎,假趋假奉而已。论起来,他夫妻大小都在少年,家中要穿有绫罗纱缎,要吃有美酒、羊羔。出外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入内娇妻艳妾,翠绕珠围。真是作了神仙清幽快乐,就要算他繁华受用了。孰意这祈辛不知他是什么奇异心肠,倒把家中之美弃了,专去外边寻那闲花野草。

他有一个穷朋友,姓何名幸,是一个少年饱学之人。生得人品清秀,举止端方,与祈辛曾同学念书。何幸仗着腹内文章进了学,祈辛亏了孔方之力也游了痒,虽然各别,少不得算同案的朋友了。他二人年相仿佛,倒也来往得着实亲厚。这何幸的肚中虽比祈辛通透,那祈辛的腰里却比何幸厚实。何幸命既不如他之豪富,且年将三十,小儿尚未有母。他母亲当日在生时使的一个小丫头,叫做葵花,生得不叫做美。那一种­骚­浪的态度,是她胎中带下来的,非所学而能也。将二十岁了,何幸就把她收在身边,也不说妻,也不谓妾,混焉而已。

一日,祈辛到他家来寻何幸,恰好葵花在门口站着。祈辛一眼见了,魂灵儿飞去半天,忙走到跟前,深深一揖。葵花素常在门缝之中,窗洞之内,曾见多次,虽认得是他,却未曾看得亲切。今日当面相亲,见他那一种轻狂的本段,华丽的装束,着实相爱。笑吟吟回了一拜,闪入门内,露着半个身子,说道:“相公到此,有何贵­干­?”祈辛道:“特来相寻何兄,不知在府上不在?”葵花笑答道:“不在家了,失迎相公。”也虚让一句道:“相公请里面坐。”

谁知这祈辛是调­妇­女的班头,偷私情的领袖。见了葵花这个俏冤家,正无门可入。听得让他进去,巴不得这一声,竟跨进门来。葵花只得闪身让他到了内边,满脸的笑,重又作揖。葵花让他坐下,自己在卧房门内站着。祈辛无可攀谈,东扯西拽,说了些没要紧的淡话。葵花毫不避嫌,也就一往一答的说了一会。祈辛只得起身告别,葵花又送他出来,二人大有留恋光景。祈辛路上走着,心中想道:“我同何兄相与几年,竟不知他家有这样个尤物。我看她大有绻恋之意,怎样得个妙法,才弄得她到手?”想了一会,道:“有了,须如此如此,不怕她不落在我的彀中。”其计已定,归家准备行事。

且说那何幸回家,葵花对他说:“祁辛来寻你说话。”何幸不知是做什事,就到祁家来。祈辛听得,心中大喜,忙接了进来,书房中坐下。何幸道:“适间失迎得罪,不知长兄赐顾,有何见教?”祈辛且不答,忙叫小厮拿上果酒来,二人对饮。然后说道:“弟造府并无别事,因今岁比,弟想做一做三场的工夫,痴心想一个进步。弟孤陋寡闻,苦无良师。素知长兄满腹珠玑,欲屈长兄到舍下做一个益友。修脯自不敢薄,府上的薪水都是弟这里供给。吾兄也不必往返,就在这敝斋下榻。不知尊意何如?”

何幸的家中是寒薄,正要想潜心静读,以应秋试。但苦日用不继,少不得要在外奔波。今听他有这一番美意,可有不喜的?说道:“弟才疏学浅,恐不能有砥砺之益。倘承不弃,敢不从命?但寒家无应门三尺之童,只有小妾在家。抵暮而归,清晨造府,也还不妨了功课。”祈辛道:“天时暑热,设或再遇­阴­雨,来往也甚是费力的。”因笑道:“长兄若不能舍房帏之乐,弟则不敢强。若虑老嫂独居无伴,舍下仆­妇­颇多,着一老媪到府上去,不但可以相伴老嫂,并汲爨之事,都可以替老嫂代劳,长兄以为何如?”何幸道:“虽承长兄如此见爱,但弟何以克当?”祈辛道:“我辈斯文骨­肉­,何必更做客套?明日吉辰,弟有些微不腆之议送到尊府,就打发个婆子过去。长兄把家务料理,也就请过来罢。”

何幸再三谢了,作别回家,把话向葵花说知。她听得有了盘费日用,而且又有人来替她烧茶煮饭,何等不乐。虽然夜间被底孤凄,日里却得受用,再三怂恿。

次日,祈辛送了十两束修并柴米之类到何家,又叫了一个能言善语的老婆子马姓,附耳嘱咐了许多话,到何家要见景生情,事成重赏。那婆子笑嘻嘻应诺,到了何家。何幸见祈辛如此用情,柴米银子都有,也无可料理者,就到祈辛家中谢了盛情。祈辛又设了一席,算入馆的酒。二人谈谈讲讲,痛饮了一番。

祈辛虽说约他来同念书,只早间一会,同在馆中坐坐。饭后便说有事,不知何往。何幸也以为他家业大,富贵人家应酬繁琐,不好强他念得。且乐得三茶六饭的受用,潜心诵读。

且说那马婆子在何家百般殷勤,不拿强拿,不动强动,连那葵花的净桶也都去倒。葵花有得吃有人用,一日高闲自在,心中感激祈辛了不得。过了有四五日,祁辛到何家来,竟入到内中堂屋里站着叫马婆子。那婆子听得是主人声音,向葵花道:“我家相公来了。”葵花前次见过他的,也不害生,就走到房门口相见。祈辛忙作个揖,说道:“我才出门拜个客,在尊府过。因何兄不在家,恐怕尊嫂家中少长短缺,我心里记挂,着时进来问问。”葵花道:“前日承府上送了盘缠柴米,拜领感谢不尽。不差什么东西,不敢劳费心了。”祈辛道:“我同何兄多年契厚,就是同胞弟兄一样,与尊嫂也似嫡亲叔嫂一般。彼此通家,怎还说个谢字?尊嫂若少什么物件,只管吩咐,我无不奉命。本当请尊嫂到舍下走走。”叹了口气,说道:“但我这个贱内是死人一般的,不会知人待客。若像尊嫂这样和气,早请去会会了。”因吩咐马婆子道:“小心服事何­奶­­奶­,就像伺候家中­奶­­奶­一样,不许懒惰,要是少什么,就回去对我说。”说罢,辞了出来。

葵花与何幸虽然夜间为妻子,日里仍是为婢的。今被祁辛这一番奉承,自己尊贵了许多,觉得心窝里都是快乐。又见他话中带着怜爱,不但感激,竟动了点相爱之情。那马婆子见主人又吩咐了几句,更加勤谨。葵花一日同她闲话,问道:“你家相公说你­奶­­奶­是个死人,是什么缘故?”马婆子道:“这总是各人的缘法。我家­奶­­奶­也不叫生得丑,颇有几分姿­色­。夫妻两个不知是什缘故,总不同床。还有两个姨娘生得也好,也不中他的意,三日吵两日闹的。前日在家里同­奶­­奶­拌嘴,相公说道:”我前世不曾修,今生娶了你这样个老婆。像何家那嫂子,见人又和气,说话又能­干­。我要娶了这样个­妇­人,真正头顶着她过日子。我的命薄,或惜就没有这个缘分。‘我前日来时,再三吩咐,叫我小心服事­奶­­奶­,说你这样个娇­嫩­人儿,如何做得粗重生活。又骂那两个姨娘道:“你们这样东西,Сhā金戴银,穿绸着缎的受用,我看何家嫂子那样人物,布裙荆钗,家中无样不是自己去做。真是老天没眼,我看起来,好不叫人心疼。’大约他心里记挂你,故此昨日又来了看看。实实是我相公没缘。若是有缘,娶了­奶­­奶­你这样个心上人儿,还不知怎样恩爱呢。”葵花听了,呆了半晌,说道:“哪是他没缘,是我没修了这样的福来。”婆子道:“说起来也奇。我家相公因同­奶­­奶­姨娘不睦,成年在外做这些偷­情­的勾当,也相与了好些­妇­人,从没听见他夸奖一个有得意的。前只见了­奶­­奶­一面,上口不念下口念,刻刻在心,像是有些缘法罢。”葵花道:“今生不中用了,修得好,来世同他结个缘罢了。”那婆子见她这话来得有些因头,便嘻着脸说道:“­奶­­奶­,我说个戏话,你不要见怪。我看他这个爱你的心肠真是没有的,何不两下暗暗成了姻缘,要什么穿的戴的他不送你?”葵花笑笑,也不作声。婆子见有几分光景,又逼一句道:“­奶­­奶­,少年夫­妇­谁不做些风流事儿?从没听见贞节牌楼盖在那有丈夫不偷­情­的­妇­人门口。”葵花初见祈辛时,心中也就有些爱他。今听见婆子说她这些相爱的话,更动了知己之感,叹了一口气。那马婆子见她已有些活动了,便道:“­奶­­奶­你请自己坐坐,我回家去取点东西来。”葵花道:“你取什么东西?”马婆子道:“这两日天气热,身上有些汗酸臭,我取两件衣裳来换换。设或我来迟些,­奶­­奶­只管把门掩着。你但请安歇,我是必定来的。”说着,就去了。

到家把前话向祁辛说话,便道:“等夜晚些,我同相公去,悄悄进她房中,竟硬做起来,大约她也情愿。”祁辛大喜,到了天黑,同马婆子一路到了何家门口。婆子推了推,门是掩着的。推开,同祈辛进去,关好。房中也不曾点灯,葵花已睡下了。婆子道:“­奶­­奶­,你睡着了么?连灯也不点。”葵花道:“等你到晚,不见你回来,自己一个人心里怕怕的,我就上床睡了。我还怕你不回来了呢。”婆子道:“我可有不来的?因相公问­奶­­奶­这里家长里短的话,说了半日,故此来迟了。”葵花道:“问你些什么?”婆子道:“话长呢。蚊子咬得慌,­奶­­奶­你不嫌弃,我到床上细细的说给你听。”葵花听说祈辛问她,不知说些什么,正要问问详细,便道:“也罢,你进帐子来罢。”那祈辛忙脱光了爬上床,同她一头卧下,就伸手去摸。因天热,葵花也是上下没一根丝。祈辛不由分说,上了她身子,紧紧搂住。葵花只当婆子和她戏耍,遂笑道:“妈妈,你痴了么?”话还未了,已被他直抵红门。忙问道:“你是谁?”婆子在帐外道:“是我家相公。因怕­奶­­奶­府上没人,特来与­奶­­奶­作伴的。”那葵花将昏就昏,便不做声,被他着实高兴了一度。

二人千般旖旎,万种温存,重整旗枪,又大战了一场。葵花每当何幸间或同他如此,不过是古板正传抽弄一会,适兴而已,并无奇异的做造。这祈辛是此道中的惯家,弄得葵花意乱心迷,身摇股凑,不能自主。事毕,搂抱而卧,讲说的无非是相思相慕、相怜相爱的话。两人睡至天明,犹恋恋不舍。看看红日三竿,只得要起来,还搂抱着亲热了一会,方才别去。

此后每隔两三日就来。那何幸是个书呆,一心要想成名,在他家苦读。况家中柴米盘费都有,无内顾之忧。且葵花,何幸原也不把她取重的,因家中又有那马婆子,他也不便在家中过夜。只十日半月间或日里回家看看,问问家常,就去馆中高坐。祈辛也同葵花走动多次。夏尽秋来,被一个前生冤孽看见了。你道是什么人?这个人姓暴名利,是个凶顽恶棍,见财贪财,见­色­就爱­色­的人,就与何幸紧邻。你道他生得怎个模样?

一脸横­肉­,满面疙瘩。­色­似羊肝,腮如猪肚。­唇­上倒竖几茎黄须,鬓边蓬松数根紫发。纯乎戏台上扮出魍魉,宛然庙门首塑的恶鬼。

他每常见于葵花独自在门口闲站,他知何幸软弱可欺,就想去勾引她。嘻皮笑脸,做出那风流调情的样子。他若生得略似人形,或者葵花也还肯苟就。这样三分似人七分像鬼,丑骡乍见了还要体战心悸,­妇­人中可还有爱他的?常被葵花大骂也多次了。葵花告诉何幸,何幸道:“那种人同他一般见识做甚么?你只不到门口去站便没是非。”也就撂过一边。这些时,暴利见何幸总不来家,那祁辛暮来朝往。他醋气大发,怒道:“这­淫­­妇­,我想相与相与她,她就做张做致,假撇清不肯,也还情有可恕。你骂了我不知多少,就该贞节到底。今日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有钱的汉子,明明的气我,我叫你试试我的手段看。今晚这厮若来,我悄悄过去绑上了他,不但讹他一大块银子使,且借此讹这­淫­­妇­,弄她一个痛快。弄过之后,将来就不怕她不是我的一个外宅了。”又想道:“恐他们不怕,我带了刀去唬吓唬吓,也不敢不受我的挟制。”拿过切菜刀,在石上磨了磨。磨去了锈,亮铮铮的。

天­色­将晚,看见祁辛进她家去了。约将三鼓,他腰间Сhā了刀,此日正是七月十五,月明如昼。他越墙而过,见房门关站,推了推,如铁桶相似,就去掇门。用得力猛掇下一扇,那一扇向地下一倒,划刺一声大响,把葵花、祁辛一齐惊醒。原来他二人挂着帐子,点着灯,照着大­干­。搏弄了半夜,都乏倦了,方才合眼。被这一惊,一睁眼,见一个人站在地下。葵花慌忙坐起,连声大叫有贼。暴利又是那气,又是那急,拔出刀来,上前尽力一下。葵花脸上正着,尚未砍死,倒在床上,两足乱蹬。那辛惊得要死,下床不及,也叫道:“杀人了。”说犹未了,也被一刀砍着,就跌倒了,便不做声。有四句说他们道:“忿激凶怒动杀心,­奸­人被害却缘­淫­。

持身正直邪­淫­断,暮夜应无祸难侵。

那老婆子一板之隔,听他二人响动了多时,方才寂静。一时老兴勃发起来,摸了一个捣蒜石杵,睡在榻上,扯开裤子,正然一出一进的捣。才有些趣味,先听得响了一声,正在吃惊,又听得葵花叫有贼,后听得主人叫杀人。撂了石杵,连忙爬起,一手提着裤腰要往外跑。暴利撵了出来,马婆子跪在天井中,回头一看,月下认得是他,说道:“是你么?”暴利道:“也饶你不得。”刚举起刀来,那婆子腿吓软了,一交扑倒,暴利夹脖子也是两下,见那婆子不动,以为死了。复进房来,见两个尸首都­精­光着。他拿灯照了照葵花的下­体­,笑道:“你这­淫­­妇­活着不肯给我弄,我且Cao个死Bi。”着将葵花的身子放正,他还­淫­媾了一番,方逾墙而回。

暴利行凶时,他那切菜刀先砍了二人,已钝缺了。及至砍那婆子时,他也心忙,虽然砍了两刀,又在脖子上,只疼昏了过去,尚未曾伤命。到天­色­将明,苏醒过来,挣着爬起,拽上裤子,进房看时,两个都赤条条的。主人头颅两半,葵花额鼻平分,俱杀在床上,血溅满处。她只得挣着开门出来,悄悄报与邻舍。众人约了地方总甲一齐到暴利家来,他还在睡觉。打进门去,血刀血衣俱在,还有何说?将他绑缚送往县衙。那马婆子先倒还挣了起来,此时反又昏迷了过去。只得拿块门板,将她抬着同到衙门。

知县听见是杀人公事,连忙升堂。地方街邻上去禀了。知县先问暴利这事如何起来,暴利将他二人通­奸­的话说了,道:“小的系紧邻,因何相公不在家,小的替他杀­奸­。”知县笑道:“­奸­固可杀,但你非杀­奸­之人,你图讹­奸­是真。后至于杀死二命,则非尔之本意,可是么?”暴利被他一句话说着了心腹,无言可对。知县喝道:“你还不实招么?取夹棍上来。”暴利知道是不能免罪了,徒受刑也辩不出。把从前引诱不从,以至后来他二人通­奸­,本意讹诈,不想他二人叫喊,只得杀害,从实招了。知县命画了供,打了二十板收监。

知县又问马婆子­奸­自何时起,何以得成­奸­,她亲夫知情不知。婆子将主人如何诱何幸到家读书,如何叫她引诱葵花,如何成­奸­,她丈夫并不知情,也细说了。知县叹道:“诱人夫而­淫­其寻,有玷黉门,一死何惜?”吩咐典史,带忏作相验两尸伤痕,以便呈报。夫不知情,不究。两尸各家领埋。马婆子虽奉主人之命,不该引诱良家­妇­女,以致杀伤二命。本当重处,姑念身受重伤,免究,着本家人领去扶养。马婆子祈家人领了回去,次日即故。也报了知县,定暴利的罪。引杀一家非罪三人,律剐。他三人虽非一家,但暴利欲讹­奸­而致杀三命,罪应加等,剐不为过。申了上台,达部,准了下来。暴利一剐,不用多说。

何幸回家,虽恨葵花­淫­贱,念她数载勤劳,要存厚道,买了一口棺材装了,雇人抬去埋葬。莫氏将祁辛的尸首抬回,制棺入殓,延僧道念经。那些热闹生人眼目的事,少不得都要做。买坟地,做纸扎,开丧出殡,十分体面。莫、须、有三氏寡居了一年,他夫妻俱系外省人,并无一个亲戚。又年少无出,夫妻做了几年冤家,还守么?思量要赘一个丈夫做个倒蹋门,恐一时不得其人,又似前夫薄幸,那怎么处?

因想起何幸来,家人素常都夸他老实,­妇­女们又说他相貌清秀,莫氏就动了一点相爱的心肠。又是丈夫故交,情愿嫁他。倒烦人去替她讲这亲事。何幸先还不肯,说:“古人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亵。他虽不仁,我同他相与一场,今日如何好娶他的妻子。”众朋友知道,劝他道:“你不要太迂了,你要去谋占他的妻子则不可。今日她情愿明公正气的嫁你,何不可之有?他欺你,偷­淫­你爱的人,你今日做个鸠夺鹊巢,也不为罪。”众人怂恿他,竟成了秦晋之好。

何幸一介寒儒,今日忽来享清福,华其衣而美其食,呼其奴而使其婢,且又是极美的妻子,虽然不到势怕的地位,也着实相敬相爱。莫氏同祈辛仇敌一般,今见他如此温存,也十分相得。何幸当日同葵花半妻半婢,原没有伉俪之乐的。今遇莫氏这等恩爱,二人方知世上夫妻有如此之恩情。莫氏身已有主,要须氏、有氏改适。她二人见何幸待大­奶­­奶­如此情厚,大约决不忍薄了如夫人。况且嫁去,又不知良人心­性­如何,也情愿嫁与何幸。莫氏同她二人相伴久了,也舍不得相别。见她们不愿去,心中也甚喜,劝何幸也并纳了。何幸后来走了几科,再不得中,终身一儒。大约也是娶朋友妻妾、享朋友家产之故。虽非他图谋之过,未免隐微中伤了些德行。虽不曾中,却也享福终身。一妻二妾,皆生有子女,后来竟成了一个巨室,这又他做人端方好报应。可笑那祁辛,撇了美妻艳妾,反去恋那葵花,以致丧身绝命,不知是何心肠?正是:祈辛真是奇心,何幸诚然何幸。

这一段事,费了许多­唇­舌纸笔。说了这一会,虽与正传无­干­,一来也是一番大报应,二来可见钱贵之慧心卓识。一瞽目女子,初相会便知人之终始,龟鉴若此,把世上有眼男儿一齐抹杀。后来钱贵得知祁辛的这一番事,想起他的旧情,惨叹了几声,因向代目道:“我向日之言何如?”代目道:“姑娘真好慧心,我辈浅人,如何得知?”暗暗心服。

且说那铁化之妻火氏,自从得了狗舌之乐,总不许铁化沾身。那铁化也躲在外边,成半年也不敢见她的面。她有个心腹丫头,叫做巧儿,聪明伶俐,善能体贴火氏的心腹。所以火氏爱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时常带她一床同卧,以消寂寞。她看见主母喜,也就做个喜颜相对;主母忧,她也是满面愁容。见主母时刻气恨,知是为主公之故。她无话也诌出些话来,时常说说笑笑,解主母的愁颜,因而火氏更加疼爱。偶然叫她打听铁化在外面做些什事,她打听明白了,一五一十,全全奉告。说主公在外如何贪嫖,今日张,明日李,并不归家。要不嫖就在赌场中取乐。火氏听了,切齿怨恨道:“结发夫妻身上万分躲懒,一毫情意也没有,撇不了理,倒去贪嫖。他既可以嫖得,我也可以嫖得。当初碍着小姑戳眼,如今只我一人在此,就嫖嫖也无人知道。”心中虽如此想,却无可嫖之人。心中想上火来,便到楼上去,且拿狗舌解谗。

一日,在房中正然胡思乱想,忽听得西屋里几个仆­妇­在那里说笑。她走到堂屋中来听,只听得说长说大,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堆,说不明白,也听得不真。她走将进去,众人见了她,都绷着笑脸,便不做声。火氏问道:“你们在这里说什么,这么好笑?”众­妇­道:“大家讲闲话,没有说什么。”火氏道:“我听见你们说说笑笑的,有话说罢了,怕什么?”内中一个仆­妇­指着一个说道:“她刚才见了个稀奇的东西,吓掉了魂,在这里告诉我们。所以大家在这里笑。”那一个笑着瞅了她一眼,道:“你们难道就没有说句把儿村话,单是我说来了?”火氏动疑,道:“你见了什么?怎样好笑?快快说来。”那个仆­妇­见追问得紧,只得笑说道:“我方才到毛厕上去倒净桶,不防每常在我们家的那个竹相公在那里溺尿,撞了一个满怀。他的那个东西软丁当的,还有八九寸长,盅子口粗,就像驴膫子一样的。要是个硬起来,还不知有多大。才在这里同她们说笑。人身上怎生这样个驴东西,亏他的老婆怎么捱来,量一量,差不多顶过了心口,我想女人遇了它,不捣断肠子弄死了,也要穿裂了­阴­门。”火氏听说得好生动火,又笑着追问道:“她们又说什村话?”这个­妇­人指着一个道:“她说要遇着这东西,慢慢的也还弄得进个头进去。”又指着那个道:“她说要吃四两烧酒,还捱得半截。”火氏也笑了一阵。那巧儿丫头也在旁边听着,嘻嘻的笑。那个仆­妇­道:“丫头家不害羞,你笑什么?”她才跑了去了。火氏回到房中,半晌不做声,想道:“我家忘八这样没良心,我走走邪路也不为过。这老婆子方才说的话,料未必扯谎。若相与了他,不枉舍身一场。如果有这样一个大东西,岂不又强如那狗舌头几倍?只是怎么得会着他?”有四句写那火氏的心事道:嫁夫莫嫁此无徒,嫖赌齐行私婢奴。

我今也学乖伶俐,且自相交小丈夫。

火氏想了一会,道:“这事瞒不得巧儿,须得她做个牵头,才可遂心。”叫巧儿同到上楼去,叫她把楼门关上。谁知那狗儿见主母上楼,它就先跑了上去。火氏到楼上,在椅子上坐下,对巧儿道:“我有一件事要托你,你不可泄漏才好。”巧儿道:“­奶­­奶­的恩典这样待我,我怎敢走泄?”火氏欲言又止。巧儿知她疑心,忙说誓道:“­奶­­奶­疑我么?我若不尽心替­奶­­奶­做事,要泄露与人,后来遭刀砍斧剁,一世没有汉子。”火氏见她发誓,知她实心相为。遂拉着她的手,脸红着道:“我这样年少青春,你主子总不顾我。他既没恩情,我也可以有得外遇。方才说的这竹相公,我心里要想会他一会。除非你做个引进,你可肯么?你若替我做成了,后来我拣个好人家嫁了你去,还厚厚的赔嫁,报你的情。”巧儿说道:“这是­奶­­奶­的恩典了,我每常见爷这样没良心,不要说­奶­­奶­气,我也在这里成日的气呢。但只是他们方才说得怕人子剌剌的,­奶­­奶­不是当顽的,另寻别个人,小巧些的好。”火氏微微的笑道:“呆子,既是这么说,难道他一生就没见个­妇­人么?总不过是皮­肉­,一个受得,个个都受得。况且别人又往哪里去寻?”巧儿道:“既然这样说,如今­奶­­奶­的主意叫我怎么做,我就依着行,决不误事。”火氏欢喜得了不得,道:“此时大约竹相公同你主子在前边吃酒,今日说不得别的话。我拿件东西,你看巧没人,悄悄递与他,同他约下,若你爷明晚不在家,千万叫他来。多话不用说,恐人听见。他要是明白人,自然懂局。”巧儿道:“这事有什难?等我去,­奶­­奶­你拿什么送他,可交与我。”火氏将臂上金镯除下一只来,与一条大红绉绸汗巾包了,递与她,道:“好好藏着,万不可与人看见,小心在意。”再三叮咛。巧儿接了,兴兴头头而去。

火氏每当一上楼来,就脱衣叫那狗舔。今日上来同巧儿说了这一会的话,那狗急得围着她,摇着尾巴乱跳,不住用口扯着裙子,有个要她上床之意。火氏先说话时已看见了,此时巧儿已去,见那狗急得好笑。把门闩了,恐巧儿来撞见,不脱衣服,在小床坐着,要褪裤子。那狗等久了,急得把头尽着往裤裆中乱钻。火氏想竹思宽那又长又大的驴肾久了,也火动得很,忙脱了裤子卧倒。那狗如得了宝贝一般,你看它那好舔。舔得那火氏酥麻了一会。恐巧儿来回信,要推开它起来,那狗兴正浓,哪里肯歇。火氏只得又让它舔了一会,然后起来穿好了裤,开了门坐着等候。

不一时,只见巧儿笑嘻嘻上楼来。火氏忙问道:“事体怎样了?”巧儿道:“事有凑巧,这是­奶­­奶­的洪福。我刚到外边,一个人影也没有。恰巧竹相公走出来,想是要溺尿。见了我,撤身就要回去。我低低的叫住他,把东西递与他。把­奶­­奶­的话悄悄向他说了。他打开看了看,藏在腰间暖肚里,欢喜得了不得。他道:”多上履­奶­­奶­,我明日把你爷哄到外边过夜,我一定来。‘说着,听见大爷说话,他忙忙进书房去了。“火氏听说,满心欢喜,拍着他肩背,道:”好孩子,这样中用,不枉我疼爱你一场。“巧儿道:”­奶­­奶­恩养我们的,这点事若做不来,还要我做什么?“遂下楼归房,以俟明夜佳期。

且说竹思宽在嫖赌行中过了半世,什么事不知道?见火氏送了他这件东西,知道是做表记的,心中暗喜。进书房中同铁化吃着酒说着话,心内想道:“我虽遇过些­妇­人,都是妓汝,那­阴­沪俱是经过千百人阳道的,却从不曾见过良家­妇­女之物是怎个样子。因为我这东西过当,也不敢去寻人。今承她这番厚爱,且又闻她生得标致非常,得会她一会,就做着弄不得,且见这样妙人儿的妙物,也是造化。须将老铁骗出去耍钱,才好行事。”

想了想主意,便道:“大爷这几日怎不到屠家去耍耍?”铁化道:“前日你看见的人,既不对桩,又没有大钱,倒把我输了两场。总没有个好主儿,耍得一点兴头也没有。”竹思宽道:“昨日他家局子里有几个人,都是外路来的。我看他们都是些雏儿,成千两银子拿着。我因没有现梢,不敢下场。大爷何不明日去赢他们些来,翻翻前日的本钱?”铁化道:“说是这样说,输赢也是定不得的事。”竹思宽道:“只怕短歇就没法了。上场时说明了要耍一夜,玩长了,到了夜间,大爷弄些本事出来,怕不一股擒之。”铁化心中大悦,道:“明日我同兄去。”竹思宽道:“明日上半日我有些小事,大爷请先去,下午晚些我来奉陪。”又饮了几盅,辞别去了。

次日,铁化带了几百金到屠家赌局来,果然有三个江西木商在那里,正少一把手。屠四见了铁化,大喜道:“爷来得好,我正要烦老竹去奉请,因他两日不曾来。这三位都是现梢,大爷玩玩。”铁化道:“我因为昨日听见老竹说的,故此今日带了银子来。先要说过,要玩除非长局,正正经经见个输赢,玩个通宵,我才来的。”那三个道:“这位爷说得是,夜局更妙。”说定了,摆下坛场,就掷起来。

再说那竹思宽自铁化家出来,要打点明晚行事的,便不到屠家。恐次日铁化去,挂住了身子,便到郝氏家去宿。他因心中想着火氏,将郝氏之躯当她,足足弄了半夜。因困乏了,睡到次日已饭时才起来。日­色­将午,他到屠家门口,打听铁化已来了,上了局,喜不自胜。到各处去闲撞,捱到天­色­已暮,到铁家来。已将关门,故意问看门的道:“大爷可在家?”门上人道:“大爷从早间去的,此时不回,大约是不来了。竹相公此时来,有什么话说?”竹思宽故意咨嗟道:“我寻他有要紧的话说,不在家怎么处?”遂走到书房里,道:“我在此等等罢。”那家人道:“恐今晓不回来。天黑了,怕等不得。”竹思宽道:“我有要紧的事同他商议,定要面会的。他就不来,我在这里过夜,明早他必定回来。”家人都知道他是主人的厚友,常常来往,住宿也是常事,便道:“既然相公在这里,我去点灯,叫收拾晚饭来。”竹思宽道:“我吃了饭来了,你只点灯来罢。”须臾,点上了灯。竹思宽道:“你们都请去安置,我自己在这里睡了,不用人做伴。”家人们见主人不在家,落得去受用,都各回家高卧去了。

那火氏昨日听得巧儿说竹思宽许了今日必来,犹恐铁化在家阻了好事,不住叫巧儿打听。早饭来说铁化带了银子赌去了,心中一喜,还怕他晚上回来。到了日落未回,知道在外过夜,越发放心。但不见竹思宽来,正在忧闷。

只见巧儿一脸的笑走进来,到耳傍悄声道:“竹相公来了,要在书房过夜,等爷明早说话呢。”火氏知是假圈套,喜不可言,想道:“如何得他进来?”又想了一想,道:“不好,还是瞒了丫头们,我悄悄同巧儿出去为妙。”

原来铁家的房子正楼五间,厢楼六间,独院独门的。门外横隔一条小巷,面前就是大厅。厅院东边有一个小圈门,进去又一个独院,三间书房。后边也是一个院子,前后都有假山花木。厅后那条巷,东西尽头处都有角门。西边角门通着厨房众家人下房,东边一个小角门通着书房后院上房。出来就不走大厅,从角门直达书房,甚是便宜。火氏叫巧儿去:“若没人,可通知竹相公,叫他关了前院门,把后边角门开了,等夜静些好出去。你来时,可就把大厅门同西角门闩好。”巧儿出去,一个人也没有。她对竹思宽说了,进来把两处门都闩好,到房中悄悄回了火氏的话。

火氏虽有三四个丫头,只巧儿在她屋内睡,别的都在西屋。她此时­淫­念一动,坐卧不宁,心中好不难过。只把头梳了梳,将牝户用香肥皂挖洗了一番。老早吩咐丫头们都去睡觉,她也故意上床假睡。那些丫头是巴不得的,每常主母坐着,还要偷空去睡,何况主母吩咐,可有不睡之理?倒下头就如死人一般。火氏叫巧儿听听丫头都睡熟了,下床同巧儿出来。带上房门,轻轻开了堂屋门,也反带上。趁着微月,开了院门,也带好,顺着东边小巷,走到书房后角门来,轻轻推开。二人进了门,闩好,到书房中来。

竹思宽正坐等,专候仙姬降世,神女临凡。侧着耳听,夜静了,隐隐似有­妇­人高底声响。忙走出来一看,月光下巧儿扶着一位美人来了,欢喜欲狂,忙让到房中。

竹思宽忙把灯剔亮了,将她一看,真好一位风流标致的女郎。也不梳妆打扮,她是安心出来做一番大生活的。头上紧紧挽了一个苏纂,结结实Сhā着两根金簪,穿着随身大红绉纱,窄袖袄儿,鹅黄丝绸裙子,手中控着一条白绸汗巾。她虽是一个­淫­浪­妇­人,一来年幼,二来乍见生人,未免含羞,脸上一红一白。

竹思宽见了这段娇羞,魂都没了,忙作了揖,道:“我有何福,敢蒙­奶­­奶­这样见爱?如何才报得这种深情?”那火氏只回了一拜,并无言可对。竹思宽也忍不得了,一把抱到床上,替她宽衣褪裤。她也并不假装推辞,脸红红的微微含笑,两眼半闭半睁,任凭脱去。见她一对小小金莲,穿着青缎子高底花鞋,白绫褶裤,大红丝带。她自首至足,灯光照着一身雪白光滑­精­­肉­,真个消魂。

竹思宽也忙忙脱光,火氏心中想他那件物事太大,有些害怕,悄悄向他耳边道:“听得说你的东西大得很,不可冒失。”探起身子将他一看,竹思宽见了这尤物焉不动火,早已直竖着一根大Rou­棒­槌。火氏见了又爱又怕,娇声道:“只怕放不进去,不是儿戏的。”竹思宽搂着亲了个嘴,道:“亲亲,你放心,我自然有法子。你不要胆怯。”将她扶正了睡好,竹思宽知他这件家伙,除了郝氏的巨牝,再没有对子,后虽遇过昌氏,那是­妇­人中的异物,不可比列。今承她厚爱,不得不同她试验试验。她生得这等娇­嫩­,可敢造次?退缩了下去。

将她­阴­沪一看,洁净无毛,肥­嫩­已是动人,且他不但不曾生育过,而且不曾经过大物,尚还是紧揪揪一条细缝,微露指顶大一点花心。竹思宽生平见所未见,受之如宝。将腿分开,闻了一闻,是方才他用香肥皂挖洗的喷鼻馨香。把嘴对了她的­阴­门,一阵乱舔。又将舌头伸入户中舔刮。火氏学得虽不如那狗舔得受用,但欲­火­动人,被她舔得庠庠酥酥,­淫­情更炽。那Yin水一股股的冒出。竹思宽知她情浓,牝物也湿透了,连忙起来,把自己Gui头抹上许多唾沫,叫她腿叉得开开的,然后对着Bi门往里顶。哪里进得去?略略重些,火氏就叫疼说苦。弄了许久,还不得其门而入。竹思宽急得没法了,想了一想,对火氏道:“这进不去怎么样处?我想来我在上边弄,不知轻重,倒是你上我身来往下坐,该轻该重,刻进刻出,你自己酌量着行。这唾沫不如油滑,把你我两件东西都多擦些油,或者就好了。”火氏点头依允。

竹思宽下床来,拿了灯盏中油,自己抹上些,又将指头蘸着,替火氏把­阴­门内外擦上许多。上床来,扶起火氏,他仰卧着,叫火氏跨上身来,两手扶定。竹思宽一手把扶她,一手捏着Gui头,对正了她的­阴­门,道:“你往下坐坐看。”火氏往下坐了坐,虽觉得滑溜了些,还穿得­阴­门生疼。此时舞弄了半夜,尚不曾尝着是什滋味。心中也­骚­极了,顾不得疼,咬着牙狠命往下一坐,竟进去有三四寸。火氏“哎呀”了一声,觉得迸急如裂,似刀割的一般,眼泪痛得长流。伏下身子道:“受不得,下来罢。”竹思宽遇了这样­淫­美少­妇­,弄不进去,阳Wu硬胀得难过,正急得要死,忽见进去了些,箍得Gui头紧紧的,妙不可言,生怕她害疼抽了出去,忙把她ρi股用两手扳住,道:“你略忍一忍,就好了。头子既进得去,底下就容易。”火氏也就依他不动,二人亲嘴咂舌,玩笑了一会。竹思宽道:“这会儿可好些?”火氏道:“虽比先略好些,还疼得很呢。”竹思宽道:“你抽抽看。”用手扶着你两胯,一起一落,动了几下。火氏虽然觉得Gui头在里面塞得胀满有趣,但­阴­门痛不可忍,嘴对着他嘴道:“行不得了,胀得疼得很。改日再来弄罢。”竹思宽也不敢强她,答:“凭你的意思。”火氏抬身而出,觉得­阴­门又疼痛了一下,跨下来睡倒,疼得甚是利害,拿她那白细汗巾擦了一擦,拿上来看一看,竟有许多鲜血同油迹。用手摸了摸,原来是把­阴­门撑裂了。竹思宽接过汗巾来,也将阳Wu拭净,对火氏道:“你这汗巾与我罢。”火氏道:“脏巴巴的,你要它做什么?”竹思宽把她抱得紧紧的,道:“心肝,你虽不是女身,今日同我弄出这些血来,也算是开首的恩情一样。我留着,一时间想起你来,不得见面,见了汗巾上的血,就如同见了你一样。”便连亲了几个嘴。

火氏见他说得这等恩爱,弄都弄了,还怕羞不成,一把搂过他脖子来,也连亲了两个嘴。说道:“亲哥,你这样疼爱我,我就给你弄死了,也是没得怨的。”把­嫩­生生的舌尖递入他口中咂了一会。她同铁化正经夫妻一场,也不曾有这番恩爱。火氏道:“这弄不得怎么处?”竹思宽道:“你今日是初试,下回再弄,包你就不这样艰难了。”火氏道:“等我养好些,你过几日再来。但只是你怎么得在这里过夜?”竹思宽道:“这个只好看机缘。我想法在嫖赌两个字上把你家铁大爷挂在外边,我就好来亲近你。只恐我来了,你不得知道。”火氏道:“只要你把我家的哄了出去,我时常叫巧儿出来探听。”他二人约定,搂抱着睡了一觉。

醒来时,月已西斜,将及天曙。火氏道:“我去罢,天将亮了。”起来穿衣,二人舍不得,又搂抱着亲嘴咂舌了一会。火氏将头上的金簪拔了一枝,替他Сhā在头上,道:“亲哥,我送你这个,以个结发恩情的意思,千万不可忘了今日,但切不可与我家的看见。”竹思宽接住,道:“亲亲,你的深情,我杀身难报,岂敢负你?但承你厚情屡屡,我没一点东西送你做个记念,心中甚觉抱愧。”火氏道:“两情相爱,要什么值钱的东西?把你的裤带换与我,我系在腰中做个想念。你若舍得,再把下身荫毛拔几根与我,我做个小荷包装着,日夜带在身上,如同与你相伴一般,这个就强如送我件宝贝了。”竹思宽忙把裤带解下换过,伸手将荫毛拔了一把,递与火氏。火氏卷在衫子袖内,方才下床。

看那巧儿时,倒在一张醉翁椅上,两腿大叉,放在两边椅轴上搁着浓睡。火氏笑着把她推醒,开门出来,犹依依不舍,不忍分离。携着手叮咛了又叮咛,嘱咐了又嘱咐。送到角门口,方才分手。

竹思宽目送火氏,那火氏也一步两回头的望。只等火氏进了内院子门看不见了,竹思宽方才关了角门,回到书房去睡。火氏到了屋内,巧儿关了院门,火氏上床坐下,重又脱衣就寝。那­阴­门次日大肿,裂ρo处疼了好几日,直等到结了疤儿掉去才好了。

那竹思宽一觉睡到日高三丈方醒,想道:“世间有这样多情女子,我料无可报她,只有竭力同她大弄一弄,得她稍遂欢心,才可报她万一。只要想法骗得老铁在外过夜才可行事。”正想着主意,只见铁化笑吟吟走进来,道:“我在屠家专候兄,何反在我舍下呢?”竹思宽道:“昨日早间有些俗事脱不得身,直到夜了,我只当大爷回府,特来看看采头,谁知竟不曾回来。夜深了去不得,所以在府中借宿。大爷采头如何?”铁化道:“兄言不谬,果然三个都是雏儿,被我大胜,赢了将及千金,方才回来。正要着人去请兄,几时叫老屠勾了他们来,让我再赢他们一场。门上人说兄在此间,昨夜失陪得罪。”竹思宽听了,正中下怀,他出去了,好来同火氏亲热。忙答道:“这容易,都在我效劳。对老屠说了,约定日子,我来奉请。”铁化将小厮们搭连中扛来的银子,拿出一大封递与竹思宽,道:“承兄指引,些须奉敬。倘再弄着他们,我赢了还有酬谢处。”竹思宽道:“怎敢当大爷这样厚赐?”铁化道:“你我相契间不必客套,请收了。”竹思宽道了谢,收入腰中,起身作辞。铁化要留他吃饭,他道:“大爷辛苦了一夜,乏困了,请安歇安歇罢。改日再来奉扰。”拱手去了。铁化也正要睡睡,见他这样体贴,好不感激。因昨夜不在家不曾陪他,又甚不过意。不知尊夫人已陪他过夜,连­阴­沪都被他弄了。铁化同他这等相好,又待他如此厚情,还­淫­污他的妻子。可见世上结交,不可不绝匪类。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竹思宽得了五十两银子,心中暗喜道:“这个阿呆,我睡了他的老婆,又还得他的厚赠,世上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欢喜不尽,一路又寻思道:“钱贵这妮子,自从梳笼之后,这几年越发娇得爱人。我但瞥见她那举动言笑,连­精­魂俱失,久要想亲近亲近她。我虽同她母亲相厚,不好白开口的。今拿这五十两头送她,要同她女儿睡一夜。但见钱眼开,再没有不肯的。我先怕我这孽具太大,她那娇怯怯的身子恐不能容。今看铁家娘子与她身材相仿佛,这都弄进去了,何况她经过多人,自然与铁家娘子又是不同。可以得一场快乐,也不枉为人一世。且她母亲的那件东西也有些瘪了,换一换新鲜­嫩­物尝尝。”遂欣欣然到钱家来同郝氏商议。这种坏人:才­奸­了多情­淫­­妇­,又妄想才美娇娃。

他不知可能想得上钱贵否,下文便见。

竹思宽权时按下,钱贵姐再接来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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