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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我和三个穿ck的美女2上帝是三个女孩 > 楔子

楔子

女孩一直看着我,我也不时回头张望。正得意呢,感觉脑后­阴­影一闪,我下意识一回头,“嘭”的一声……

我忘了训练营的便门旁边还种有一棵大槐树。

呵呵呵呵——

女孩邪恶的微笑终于变成了放声大笑,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的笑声,就像一只­精­致而单薄的古代瓷瓶哗啦一声掉在了宫殿的角落里。

我揉了揉剧烈酸疼的鼻子,想回瞪她一眼,感觉已经很糗了,就没好意思。

我终于明白那狡黠邪­性­的笑是什么含义了。我靠!这谁家的女孩?怎么那么坏啊!

熏香味的夏日梦(1)

上帝送了我一件­精­心包装的礼物,我小心翼翼拆去华丽的彩壳,从里面弹出一只拳头,重重砸在我的鼻子上。

真是万念俱灰。

更要命的是,刚出了电梯,迎面正好碰见领队。领队问这么晚你哪儿去了?我本想用我过人的智慧编造出一个理由,话未出口,先打了个酒嗝。

完了全TM完了,我一捂嘴,大气也不敢出。

袁夙你可以啊!晚归,酗酒,队里现在正抓典型呢,怎么着,你是不是想争当这个害群之马啊?

我一咧嘴,心痛不已。心想您说得太对了,是该抓抓典型了,但这人可不应该是我,我也是叫害群之马给害了,您拿我当替罪羊我没话说,可您不能指羊为马呀!

还好领队口风一转:这次看在你过生日的情面上就先饶你一次,胆敢再犯,我杀你个二罪归一!

领队喜欢像我这样有深度又听话的球员。我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十分不解:您怎么知道我过生日啊?

呵呵,刚刚有人托我给你送的东西,你回房间看看就知道了。

领队说完诡秘一笑:那个送东西的女孩,她很漂亮啊。

有人送我东西?还什么“很漂亮”?

目送领队上了电梯,我一溜烟冲回房间,开了灯,写字台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生日蛋糕。

一个水果蛋糕,没有附带字条。包装很特别,全是英文,诸如“royal”,“noble”之类的字样,完全看不懂。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好丽来的标志,估计是个便宜货,失望之余匆匆拆开,蛋糕上的祝词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的夙夙,祝你22岁生日快乐!

夙夙?你的夙夙??

这事儿新鲜了!我活了二十多岁今儿才弄明白我是有主儿的!你的夙夙?从我记事开始除了我妈没第二个人敢这么称呼我,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今天冒出来一个和她抢儿子的,一定不远千里赶来灭了小丫挺的。

更何况,这夙夙二字叫得也过于暧昧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无间亲密的女伴呢。本欲问问领队这女孩长什么样啊,可又一想不妥。人家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夙夙”呢,而“她的夙夙”却不知她是何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本来我就已经背着酗酒晚归的名声,再加一条滥情,我不就真的成了害群之马了?绝对不能去问!

我的脑袋抵着窗子想了许久,未果。窗外星光*,星光下的那个小美女连同她的香车已然消失不见。

我朝着窗外呼了口气,今晚的一切,更像一场带着熏香味的夏日梦。

熏香味的夏日梦(2)

从这一晚开始,我连睡觉都带着压力——袁夙和赵旭为了队里唯一一个前腰位置而展开的争夺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本周末,中超联赛的首轮即将开战,B城邦泰客场对阵上海申花。球队在上午进行了一次决定­性­的分组对抗。下午即将确定首发名单。主教练老范和助理教练,领队三人一字排开,手里各掐了一张印着球员名字的表格,气氛尤为紧张。这一次对抗我和赵旭被分在不同的队里,分别司职两个队的前腰,一方是邦泰队上赛季的当家主力,一方是大联赛里闯出来的足坛新宠,龙争虎斗在所难免。虽然这次队内比赛禁止记者采访,但我却感觉好似有千万台摄像机架在场边,同时见证邦泰队本赛季主力前腰的诞生。

甚至,连报导时的大幅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

《水火难容水货更难容,当家主力此番不当家》

《一个恃才却不能傲物,一个傲物却无以才恃,范伦登上任主公道》

《国青队Yesterday Once More,范大帅不拘一格降人才》等等。

待到真正交了手,我不禁小吃了一惊,这两年中超的锤炼让赵旭的球风更加成熟,一招一式都彰显功力,坐镇中场,稳如泰山。怪不得他敢放出大话,原来是枯木又逢春了。

不过,我只说赵旭的风头劲,可是没说比袁夙还劲。我今天状态尤其好,秀丽的脚法,标致的过人,*的传球,穿梭在队友之间就像一位翩翩舞者,除了优雅还是优雅。

最让我得意的是,比赛过半,我已经深得本方队友的信任,众人截获皮球之后纷纷交到我的脚下,再由我策动进攻。得意之余我偷眼看老范。老范正一脸严肃地洞悉着场上的一切。

我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四十分钟对抗结束,打完收工,我面不改­色­,一边退场一边和队友笑谈心得:谁谁谁应该早早传球,某某某应该多多­射­门云云。球场另一端的赵旭有点黯然。哼哼,两年了,我心想赵旭,是时候给你点儿“惊喜”了。

下午老范召集了队内会议。老范说,我有几件事要向大家宣布,首先我要对阵型做一些修改,新的阵型里将减掉一个前腰增加两个后腰,也就是说,老范抬了下头,缓缓道:球队里不再需要前腰。

什么?!

我和赵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这个结果表示,我和赵旭白争了,新的阵容根本就不设前腰这一位置!尤其是赵旭,简直暴跳如雷,五官都揪一块儿去了。

不过,赵旭紧急集合的脸马上就松弛了下来,并且眉飞­色­舞。因为老范又继续着他的宣布。他在白板上画出了首轮比赛的先发阵容:4-5-1阵型,中场线是五人配置,两个边前卫,三个后腰。而赵旭,正是三个后腰中最中间的那个!

先发阵容里没有袁夙的名字!

我又坚持着看完替补名单,仍然没有我!

也就是说,在本周末的中超首轮比赛中,我将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以看客的身份,观看球队的中超首秀!

这次惊喜大了。

熏香味的夏日梦(3)

我打电话给老爷子,告诉他我连球队的18人大名单都没进去。在老爷子眼里,这范伦登就是神,就是上帝,现在上帝都说你儿子不行,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不应该啊,老爷子在电话里冥思苦想,赵旭这孩子的比赛我看过许多次,没什么鲜明的特点,发挥虽然稳定,但总体来说并不出彩儿,属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类型。你就算不比他强,也不应该比他差这么多啊?老爷子说,你跟你爹说实话,是不是你又惹了什么乱子,做了什么违反队规的事,所以教练才对你另眼相看?

我捧着电话气得瑟瑟发抖,这一什么老头啊?遇事先假设自己儿子有错。怎么说我也是您儿子啊,我可是继承了您老DNA的,合着您对自己的优良基因这么没信心啊!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帮你找原因呢吗。老爷子说,一个会看球的人可能不会踢球,但一个会踢球的人必定会看球。你的表现范伦登不会看走眼,咱还是先从自身找找原因……对了,你不是说他手里有什么表格吗?那很可能是你们对抗时的一些数据统计,最好能要过来,仔细研究一下,扬己之长,避己之短……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和范伦登之中肯定有一个是水货!而我的临场表现证明了我有多么火树银花。所以现在,答案根本就不言而喻。

那天傍晚,我第一次没有加练便离开训练场,我垂着头慢悠悠地走出铁门,还特意绕过那棵大槐树。我双手抄在兜里,看着踢起的石子儿蹦蹦跳跳地滚向远处。心情简直沮丧到极点。

身后来了一辆车,悉悉碎碎地鸣着车笛,我赶紧向路边闪了闪。车没有开过去,仍旧在身后鸣笛。我厌恶地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一辆银­色­的奥迪Q7正慢慢跟在我身后,而驾车的,正是昨晚用笑容迷惑我害我撞树那个女孩!

女孩稍稍加速,开在我的旁边,她按下车窗,冲着我盈盈浅笑:喂,你去哪儿啊,我载你一程?

我本来没那雅致的心情,可一看女孩那锃明刷亮的坐驾,心里有些发痒。

真是好车啊,质地细腻,装备­精­良,满眼是卡通装饰,皮具全部是粉红­色­,就跟公主的小闺房似的。车内香气四溢,淡雅且挥之不去。我坐在真皮座椅上伸了个懒腰,感觉喘口气都带着甜味儿。

这车得50万吧。我问

稍微低了点儿。女孩说。

哦,55万?

79万8,加上所有的装饰,保险,车载媒体,差不多100万吧。

女孩踩了脚油门,车子平稳地驶了出去。

坐我沙发的女粉丝(1)

她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噗嗤一笑。

你脸怎么红了?哦,好像鼻子也很红诶,莫不是你看见美女就会脸红?

我下意识捂了下鼻子,气短了两秒钟,随即我脖子一梗,告诉她:我没有看美女就脸红的习惯,通常都是我一看见美女脸就白了。

拜托,小夙夙,你才刚刚22岁,说话不要那么“隐讳”好不好?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笑到一半我突然觉得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和年龄啊?

呵呵,女孩又是一阵悦耳的笑声。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昨天是你生日,你看见蛋糕了吧。

噢——我终于明白了蛋糕的来历,随即又想起那句“我的夙夙”,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女孩还挺“自来熟”,昨天被她整了一次,今天一定把丢了的面子找回来。

喂,我们认识吗?我问。

认识啊,我知道你叫袁夙。

可我不认识你啊。

奇怪?不认识我你在树下冲我笑?

我:……

那我们很熟吗?我再次发难。

很熟啊,不熟我怎么知道你的生日还送你蛋糕?

可是我和你不熟!

笑话!不熟你上我车­干­嘛?

我:……

那我们有……有从属关系吗?我又问。

我正考虑领养一只哈士奇。女孩说。

别打岔,我是说那只蛋糕。

蛋糕怎么了?

蛋糕上的祝词。

祝词怎么了?

祝词上写着“我的夙夙”!

哦——她说,原来你指这事儿啊。

女孩再次露出狡黠的笑容。呵呵,我有那么写吗?我不记得了。你有没有证据拿给我看啊?

证据?证据……证据在我肚子里呢,看是看不到了,化验兴许还来得及。我额头见了汗。这小丫头真厉害啊,思维比我敏捷多了,如果说我的思考速度像菲尔普斯,那么眼前这女孩活脱一个刘翔啊。我手脚并用扑腾老半天才游了一小段,人家蹦蹦跳跳就到终点了。跟她贫?那我不是自找苦头么?

蛋糕好吃吗?女孩问。

还成。

吃光了?

没,只吃了一半。我说。

你房间有冰箱吗?蛋糕酸了会吃坏肚子的。

嗯,我知道,所以今天一早被我扔了。

袁夙你这人真浪费,女孩说,你记住,下次我送你的东西不准扔!知道吗!

其实我也不想扔,只是不对我胃口,那么请你也记住,蛋糕我只吃好丽来的。

Stupid boy!女孩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昨晚那个蛋糕很贵的。

得了得了,别大惊小怪了,不就是个蛋糕吗,能有多贵?什么时候你过生日我送你俩,就这个牌子的,咱吃一个扔一个。

真的?她问。

真的。我说。

女孩笑着点了点头,好啊。这种蛋糕呢,是按磅论价的,1磅880元,送你的那个说起来不大,2磅多一点……

我差点一头撞挡风玻璃上。

你……瞎说!怎么可能有那么贵的蛋糕?

骗你­干­嘛!女孩掏出钱包递给我:发票我还没扔呢,不信你自己看。

我从里面拿出发票,顿时傻了眼。我看见发票联上清清楚楚写着售价,1800多!蛋糕店的名字有些眼熟,我记起来了,那是一家法国著名的西点廊。专门给皇室和贵族做西点,全国只在B城设有代理。前些天赵旭生日时张罗过一阵,但是没买到,因为他没有贵宾卡,人家的蛋糕是凭卡出售的。

我心里一阵剧痛。昨晚我太饿了,几乎是吞着吃的,压根儿就没去品味儿。更心疼的是那扔掉的一大半,吃坏肚子输液才多少钱啊?那可是一千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至此,第二个女猪已经浮出水面,人气却远不及上一部

曾经有过停更的想法,却一直憋着一股劲想要为《ck2》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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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帖之后,回复只言片语,是对写手最好的鼓舞

感谢诸位~~卓越泡沫

坐我沙发的女粉丝(2)

我现在确定眼前这个姑娘身份不凡了,不是个年轻企业家也是个小金领儿,再不就是搞艺术的,最次也得是个天才作家,而且是版税12%+首印动辄几十万红得发紫紫得铁青的那种……要不然哪来那么大谱啊!

你怎么送我一那么贵的蛋糕?我不解地问。

非得说出个所以然吗?女孩反问。

必须!一定!说!

女孩嫣然一笑,因为我是你粉丝啊!你不知我有多崇拜你!

我真是热泪盈眶。瞧瞧,我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有我的传说。霎时内心深处最虚荣的细胞纷纷涌上来放声高歌:

我不是赵旭/我不带墨镜/我也有粉丝/如此漂亮一个妞儿

陶醉之后我不住摇头:你打击了我一晚上,也该我打击你一回了。你真没眼光,周末战上海申花我连18人大名单都没进,就是一球童级别的。我继续说,我们队赵旭你认识吧,中场主力,你看他多酷多有球星相,要做咱也得做他粉丝嘛!

我盼望着女孩一瞪眼,对我说不就赵旭吗,不论是外在还是内涵从球技到人品和你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只要这话一出,这个小跟班儿我收定了。

女孩听完我的话笑了笑:

人家赵旭的拥趸遍布全国了,哪儿看得上我啊!你就不一样了,孤苦伶仃一个人,我也只好屈尊自己帮你撑撑门面了。

我目瞪口呆。

女孩见我的表情吓了一跳:不会吧,我不会真的是你第一个粉丝吧?

我难过地点点头。

女孩拍了拍我的头,说了句让我彻底崩溃的话。她做了个“V”的手势,眉开眼笑:

“嘿嘿,那我就是沙发啦!”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坐我沙发的女粉丝(3)

她和我的年龄相仿。

她有一双迷人的大眼睛。

她可以为一块蛋糕而一掷千金,也会在每一句话上踯躅必争。

我既欢喜又忌惮的,史上最强,沙发女粉丝。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说。

笨死啦,一点观察能力都没有!我的名字就在你手里攥着呢。

我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熊猫公仔,公仔的脖子上系着水晶的项链。我拿起来仔细端详,水晶石上刻着一个“镁”字。

你叫小镁?

呵呵呵,女孩笑得欢快,太土气了吧。“镁”是我名字里中间那个字,你再看。

我将水晶石翻了过来,上面是个“桐”字。

你叫镁桐?

嗯。女孩点头。

镁桐?镁桐?我小声地念了两遍。

怎么啦,好听吗?

好听倒是好听,我说,只不过,为什么是这两个字呢?你可以叫“美瞳”啊,让人一下子联想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女孩撅起嘴,就是嘛,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这名字是有讲究的,我爸爸说,“镁”字是从家谱里排下来的,不能乱改。而“桐”是算命先生批完生辰八字后决定的,因为我五行中缺木,所以叫“桐”,取意凤栖梧桐,而且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缺靠山,想让我“挨着大树好乘凉”,哈哈,他们都是瞎掰的,你知道吗?我最不缺的就是靠山……

我在那一刻愣了一分钟,因为我想起了两年前,同样有个女孩跟我讲起过她的名字,同样请算命先生为她批的字。她命里犯水,而水来土掩,所以她的名字里有两个“土”字。她真真正正的缺少靠山,因为她从6岁起就成了孤儿。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小美女和她很像,她们有着同样美丽的眼睛和白皙的脸颊。不同的是她的美是那么古典,连鼻子的线条都柔和动人。那种不可方物的标致美感让人过目后再难释去。释不去而又忆不起。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每当想起她的脸,就像看见一片隔着雾气的深潭,她的眉眼浸在潭水中,潭水荡漾,雾气缭绕。你努力想在下一秒留住那个影像,伸出手去,水波化开,她笑着越荡越远。

苏宁曾说,这两年我发现你有一个特点:只要是你看上眼的姑娘,肯定和她相像!

我说那对啊,说明我用情可专呢。

苏宁说,专个屁!我还发现你有另外一特点:只要和她相像的女孩,你肯定心猿意马。

今天,我突然想起了苏宁的话。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对这小女生了几分情愫?

不可能,当然不可能。我怎么能和自己的粉丝爆出绯闻呢!绯闻就像痱子,越炙手可热,层层掩盖,捂出来的痱子越是一片红红火火锦绣壮丽,越吸引人。我现在只是个球童,属于光着ρi股满地跑都没人看的角­色­,不是不爆,时机未到。

女孩说,我比你小几天,你可以叫我桐桐。

桐……我叫不出口。

那你姓什么啊?我问。

桐桐眼眉一立:­干­嘛打听那么多,让你知道了我姓什么,你就该赵镁桐,钱镁桐,孙镁桐的直呼大名了吧,告诉你,妄想!只许叫我桐桐。

我笑了,这女孩太聪明了。在她面前我就像个透明人,我想什么她一准儿知道。

那么桐桐小姐,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这儿没小姐,就是桐桐,而且我也没有被人请的习惯。这样吧,我们比谁钱包里的钱多,谁多谁请。

我身上有六百块钱。桐桐把钱包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厚度我便知道输了。

桐桐问,如果这会儿不是碰见我,你会去哪儿吃?

我说麦当劳。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明媚一笑,打了个响指:好,就麦当劳!

春梦无痕亦有痕(1)

随便找了个泊车位,我跟着桐桐下了车。桐桐的衣着打扮还是昨天的风格跟个公主似的,高跟小皮鞋闪闪放光,摔在理石地面上咔咔作响。我像个奴才一样跟在身后,生怕这公主一来劲猛摔几步我再跟丢喽,做偶像做到我这个程度真是空前绝后啊。

桐桐点了两份套餐,我埋头其间,米西得­干­­干­净净。她意外地看着我,问:要不要再来一份?

不要了,我一边嚼一边说,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走吧。

喂,太过分了吧,人家根本就没吃啊!桐桐一脸委屈。

噢?我方才注意到所有的空盒子都是被我消灭剩下的。怎么不吃啊?我问。

太油腻了,吃不下……这样吧,你帮我点一客­奶­昔好了。

那一刻,我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出神。

­奶­昔,大杯的……桐桐说,你怎么了?

没,没……我赶紧起身去买。

“来两份­奶­昔,不,要……一份吧,一份就好。”我对点餐小姐比划着。不知为什么,我有些心不在焉。我一边掏钱一边远远地看着桐桐,她正安静地望向窗外,手拄着下颌,表情乖巧。

这是我熟悉的一个场景,我站在点餐台许久,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把两只吸管Сhā进杯子,后来发现的时候,隐隐的心痛正悄然荡开。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在游离。我的眼睛落在桐桐含着吸管,轻轻张翕的两片嘴­唇­上,也落在两年前某一个瞬间。没想到这样相似的场景居然会发生在我和另外一个女孩的身上,我垂下头,心里不知是甜蜜还是忧伤。

喂!你怎么不看着我?桐桐喝得差不多了,忍不住问。

我为什么要看着你啊?

不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我漂亮吗?桐桐的大眼睛忽闪着,拍了拍她的脸蛋儿,用天真的表情盯着我。

呵呵呵,这小美女的虚荣再次勾起了我的报复心,刚才的遐想告一段落。要听实话吗?我问。

当然要听实话!

还算漂亮吧,大概可以打80分。

什么!才80分?桐桐一下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我猜得果然没错,越是犀利的女孩就越有弱点,刚才还一副趾高气扬Сhā两跟羽毛就能飞起来的样子,现在一听自己被打了低分,身体还在半空中漂浮,自信心已经“啪”地摔地上了。

为什么是80而不是100?!桐桐终于开始急了。

冷静——冷静——我说你先坐下,周围好多人看着呢,什么八十啊一百的弄得咱俩跟讨价还价似的。

桐桐气呼呼地坐下,可是眼神却一点都没缓和,柳眉倒竖,好像随时都能扑上来咬我鼻子。

我说首先,首先啊,你的美丽路线走错了,你才二十二岁不到,愣穿成了二十七八,人家21岁小姑娘还在研究是穿艾格还是淑女屋呢,你整一Dior的套裙,知道我为什么走你后面?我害怕你上台阶的时候“糍啦”一声肥水再流了外人田……书包 网 想看书来

春梦无痕亦有痕(2)

桐桐惊诧的看着我:袁夙你太奇怪了,你们队友那些女伴儿我也见过不少,差不多都是这个风格的,球员带着一个丰姿绰约的女子多有面子啊!难不成让我穿一身米奇咬一根­棒­­棒­糖跟你身后?也就是你!换别人我还懒得收拾这么利落呢。

我:换别人我才不跟她一块儿吃饭呢!要不你当别人粉丝得了?

桐桐:行行行……就算你说得在理,可你指的是衣着打扮,我玩的可是综合素质。你没见刚才吃饭的工夫不下十个男人使了劲的瞄着本姑娘呢。80分的女孩多了,他们怎么不瞄着别人啊?

我心中暗笑,这小妮子还真较劲,还来是内心被我的小刀片儿蹭了一下,就算没淌血也难受着呢。

我说: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你吗?

桐桐:你知道你说啊!

……如此白皙的女孩,隔离霜粉底液没少抹吧?

……眼睛黑得跟葡萄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没涂睫毛膏呢。

……这么长的头发带着这么柔顺的卷儿,沙宣的代言人也不过如此啊,这一周得做多少次营养焗油?

……最主要的是你身上的香味儿,蚊子肯定不叮你,大活人就说不准了,方圆五米内哪个不被你诱得五迷三道的?

我不敢再说了,因为我看见桐桐快哭了。

袁夙,我算弄明白了,你……你……你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

桐桐的眼泪围着眼圈直打转儿。

我听罢笑笑:

“这回你知道我撞树的真正原因了?”

说完这句话我便知道大功已告成,小丫头瞧着哭吧,我甚至准备提前向服务员要一打餐巾纸。

不料,她的眼泪含了半天就是不下来。不仅如此,桐桐热泪盈眶地抿嘴笑了。

袁夙,这里吃饭的女孩那么多,你给我指指看,你心目中的完美女孩是个什么形象?

即将缴械投降的桐桐反将了一军。这个问题问得我犯了愁。说实话,偌大个麦当劳里,最漂亮的当然是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而且绝对领先别人好几个档次。可是要想继续演这出戏,话就不能那么说。就跟球场上踢假球吹黑哨的一样,牙一咬心一横,我说:就你背后五米远那个女孩,她就很完美!

桐桐寻声望去。隔着两张桌子的地方坐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其实那姑娘也就是个及格分,只是衣着风格与桐桐大相径庭。

我说你看,那女孩头发是没烫过的短发,头上就别一塑料发夹,素面素眼,连­唇­彩都没画,穿一身白­色­连衣裙,休闲的布鞋,浑身上下的行头肯定不超过五百块,柔得跟一汪水儿似的,怎么看怎么好看。

桐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三分钟,然后回过头盯着我:你确定这就是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简直不二人选。我说。

桐桐咬牙切齿地笑了:好啊袁夙,我长这么大,头回让人这样轻视!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说完小脸儿刷地一拉,跟西太后见了咸丰似的,一甩袖子,背起她的LV小皮包转身就走。

喂喂!你去哪儿啊?

走了!

哎,那我呢!我怎么回去啊?

找你人的“不二人选”想办法吧!

说完,桐桐一路大踏步地踢出卖当劳。什么叫雷厉风行!我笑了,心想这到底谁是谁粉丝啊? txt小说上传分享

春梦无痕亦有痕(3)

当晚,我正准备就寝的时候,桐桐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

我看见她身着传说中的渔网装,头发刚刚洗过,湿漉漉地披散着,她侧身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你,你是怎么上来的!我问。

桐桐一抿嘴:我只是冲看门人笑了笑,他就放我上来了。

你……想要­干­什么?我惴惴不安地问。

不­干­什么,我要向你讨回白天时的公道。我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到底漂不漂亮。

桐桐白皙的两条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网袜,从真正意义上讲,她的连衣裙根本就是件上衣外套,下襟稍微长了一点点而已。白皙的腰臀缝隙中乍现,简直衣不裹体破腚百出!

我开始不自觉地颤栗。我说桐桐你别这样,这不能叫漂亮……我这样说,可是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她的双腿。

我听见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呵呵,小夙夙,想必这样夸张的网袜又刺了你的眼吧。那么,你看这样好不好……

桐桐慢镜头的回放一般地褪下袜筒……她双手交叉垂在胸前,­祼­露着双腿,像一个女排队员。

我哑口无言,简直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桐桐继续恬淡地笑着,可脸上已经烧起了片片彤云。

还不行吗?呵呵,那我只有……我看见她双手抓住外套的下襟,慢慢向上掀起……

我完全傻了,眼前的景象亮得让我挣不开眼睛。

转眼间,桐桐的穿着,已经从女排队员变成了游泳队员。

并且我说的是,男子游泳队员。

我全身僵死,一边后退,一边喃喃地说:别,别这样桐桐。

桐桐脸上的红云已经泛满了全身,她努力地笑着,可眼里却有钻石般晶莹的东西掉了下来。她说:袁夙,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才不管!我就是想你!我想见你,想对你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我木讷地站在原地,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就那样任由她的双臂挂在我的脖子上。

那句话,只有三个字……桐桐说。

全身僵死!我距离桐桐只有两尺远,感觉体内有一柄巨大的泵在­操­控着我,让我呼吸困难。我已经退到了墙角,桐桐的笑容扑面而来。

她的嘴­唇­已经贴在我的耳边,或轻或重的呼吸,我心底最薄弱的地方开始摇摇欲坠。

呵呵,让我告诉你——

我紧紧闭着眼,坍塌已经开始,先是飞起的石砾,再是翻腾的熔岩……

袁夙……

我挣扎着:不——

袁夙,她清清楚楚地说:

“起床啦。”

啊——

我大叫一声翻身坐起。

外面已经放亮,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我的床上。枕边的闹钟一刻不停地叫着:“起床啦起床啦……”

原来是场梦呵——

我用手擦了把脸平静了片刻,然后拿起闹表……

我靠!这一眼吓得我魂飞魄散——闹表已经孜孜不倦地响了十多分钟我居然完全沉浸在那个梦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赶紧跳下床,屋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转眼间我套上裤子蹬上鞋杀出门外,后脚跟儿一磕,宿舍的门啪地严丝合缝,转身就往楼下冲……

这个充满了暧昧气息的早晨恢复了平静,屋子里空荡荡的,随着刚才“咣”的一声关门,群响毕绝,观之房内,一床,一枕,一被,一褥,一闹表而已。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分钟之后有人掏出钥匙急匆匆开门——我气喘吁吁又跑回来了,直奔衣橱。

其实,这个这个……还是发生了些事情的。

春梦无痕亦有痕,我实在不习惯某些部位就那么凉冰冰地跑去训练。

越狱里就是这么­干­的(1)

周末客场对申花的比赛,主队申花围着邦泰的球门狂轰滥炸,全场­射­门20多次,竟没一次转化为进球。这邦泰队纸糊的后防线居然嗅出了混凝土的味道。不仅如此,终场前申花自乱阵脚,邦泰队一个前场任意球吊到禁区里,申花几次解围未果,球门前人仰马翻,球不知道碰了谁的脚,又折­射­到谁的腰,弹在谁的ρi股上。总之禁区内烟尘四起只见皮球几经撞击,最后缓缓地滚进网内,邦泰队开始欢呼。半分钟之后,球场上空的大屏幕上显示:进球者,邦泰队10号,赵旭。

我在看台上都他妈傻了。

主教练老范和进球功臣赵旭满面红光地出席了赛后新闻发布会,老总第一时间从B城打来电话,肯定了大家的表现。老总透露,下周她女儿生日,届时邀请全队前往他的别墅,一并犒赏三军。老总乐颠颠地赞扬老范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整整说了三遍!

全队上下唯一难过的球员大概就是20号袁夙了。

我小眼儿巴巴地时刻准备着老范像小学课本里的韩麦尔先生一样,为我们上“最后一课”。这不能怪我小心眼儿,中国联赛水深着呢,你老范面前摆这么醒目一根救命稻草——我——居然不牢牢抓住!而这结果显然令我大失所望,首轮战罢,老范呛了两口水后果断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尚在儿童浅水区,有惊无险,继而在新闻发布会上谈笑风生。那张栩栩动人的脸好像在说:下课?我才刚上路诶!

今天,我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跑向训练场,耳边响起老爷子的话:一定要把教练和领队手中的表格弄到手,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我被排除在大名单之外的原因。

袁夙你小子有什么话直说!你跟在我身后转悠一个下午了,还笑得这么乖,我就不信你没打鬼主意!领队老陈对我说。

我见左右无人,将老陈拽到一旁。我说我没打什么鬼主意,真没有!就是想问您一事儿。

什么事,说吧。老陈眯眯一笑。

您觉得我踢球是不是特臭?我问。

嘿嘿,咱们的天才怎么一下子谦虚上了,这是那个球场上突破如云气焰嚣张的袁夙吗?我认错了吧?

我说老陈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都成边缘选手了我嚣张个屁啊!我是说真的!

说真的?那表现也挺好啊,训练卖力,热情有嘉……

表现挺好那为什么范伦登不用我?是不是他对我有成见?我问。

老陈笑得褶子都开了。怎么了小伙子?沉不住气啦……哈哈,你啊,想太多了,这球队30来人呢,上场的就那么十几个,你才来几天啊,机会多的是!你可别拿小人之心度他的啤酒肚,老范可是一碗水平端的好教练,你们可是他的手心手背啊,手心是­肉­,手背不也是­肉­嘛!

老陈是球队的发言人,最熟练的就是和媒体打交道,这老头显然是把我当体育记者了,而且还是那种­嫩­得出水儿的小记,瞧这话说的,多CCTV!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肉­和­肉­,它一样厚吗?

得!我也甭这儿费唾沫了,直接奔正题吧。我开门见山地对老陈说,想看看那天对抗赛你们手里掐的表格。

越狱里就是这么­干­的(2)

老陈笑得更厉害了:傻小子,让你看那个表格,我俩可就犯大错误了。你属于窥探球队机密,而我就是你和机密之间的那一小桥儿你明白吗?你不要命了我老陈还要呢。

没您说那么夸张吧,弄得咱俩跟这儿研究杀人越货似的。我知道,您不就把它放更衣箱里了吗?每天洗完澡打开一次对吧。

说到这里我嘿嘿一笑,我可没说让您偷着拿给我看,那咱俩不成合谋了?我是提醒您每次离开的时候“千万”把它锁紧了,“千万”别忘拔钥匙,您一疏忽倒没什么,无心之失。可有上心的呢……您可“千万”记住我的话啊。

老陈又气又笑:袁夙,你就那么想看那表格?

一日不见妄度三秋。我说。

老陈的笑容慢慢僵硬:小子,我就说你打定了鬼主意,我一向随你的意,但是这一次若让老范知道了,你可不好收场!老陈说完撇下我径直走了。

当天训练结束,我慢吞吞地冲着澡,眼看老陈洗完之后闪进更衣间,我随即跟了进去。老陈磨磨蹭蹭地穿衣服,我在一旁若无其事吹着口哨,时不时偷偷瞄上一两眼。穿好衣服,老陈将衣箱上锁,我看见他把锁按死,停了两秒钟……他最终没有把钥匙拔出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

这次作案从策划到实施,简直天衣无缝,很有美剧《越狱》里斯科菲尔德的风范。

展开表格我有些犯难,上面的名单是全的,但是数据只有一半,全部是进攻统计。我发现每一项数据我都名列前茅,尤其是传球和突破的次数竟然是全队最多。反观赵旭,传球次数明显低于我,而突破次数更是为零!

并且我发现一些人名字的后面打了勾儿,而一些人打了叉,还有一些人什么记号也没有。其中只有我的最特殊,我的名字后面是个勾儿,但是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是什么意思呢?

赵旭的名字后面没有任何记号。

我忍不住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我说老陈你太不小心了,我这么提醒你,你还是忘记拔出衣箱钥匙,唉——你看这多危险。

老陈一笑,那我谢谢你,你要是没事我就收线了,别忘了给我锁好。

我忙说有事有事,我的名字后面被打了勾儿,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这都什么意思啊?

老陈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那个勾儿表示你在某些方面表现突出,至于哪些方面,就不用我强调了吧,你小子心里肯定有谱。而那个问号,表示教练组对你另一些方面表示担忧。明了说吧袁夙,我不知道你在进攻方面的特长能否弥补你在防守上的不足。

可是上面没有防守的数据……我说。

对,这张表格只是一半,而最终决定你无法上场的因素,在于另一半。

那另一半表格?

在范伦登手里。老陈说,范伦登是个特别注重防守的教练,剩下的半份表格他除了睡觉之外整天都在研究。

我目瞪口呆。

老陈收线的一刻我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原来老范注重的是队员的防守能力。看来并非他对我有成见,相反,我对他倒是有几分主观不满,而这半张表格足以使我的不满消退一半。放下电话,我扛起网兜里的足球直奔训练场,恢复了往日的加练。

越狱里就是这么­干­的(3)

回想起来,这个傍晚对于袁夙的成长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为在我全神贯注练习任意球的时候,球场边有一黄眉老者经过。老者的头上一丝不苟,好似中南海,又似紫光阁,傍晚的阳光从他锃亮的头顶规则地反­射­到我瞳孔里,我心里一阵紧张。

我想起了《大话》里的一句经典台词。

当时,他的宝剑距我的喉咙只有公分,但是在四分之一柱香之后,他将彻底迷上我,因为我决定罚一脚任意球来考验他的神经。虽然本人曾经罚过无数次任意球,但是这一次,尤为重要。

我咽了口唾沫,脚尖儿磕了磕地。

我开始弧线助跑。

我迎着皮球,瞄准了吃球部位!

我……

Hey——老者冲我高呼:Stop!And come here!

我差点把腰闪了。

老者非是旁人,正是我们的范伦登教练。

规规矩矩跑过去,我冲他行了个注目礼。

Can you speak English? Son?(孩子,你会说英语吗?)

你不知道我是从大学里混出来的吗!我瞅了瞅他,回答:Sure!

老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

练习任意球。

老范笑了。

你是20号,袁,对吧?

前文说过,我对“袁”这种叫法简直深恶痛绝,但是必要的时候也要审时度势,眼前这位老头我可惹不起,人家指掌着我生杀大权呢,甭说管我叫“袁”,什么“马牛羊”啊只要您叫着顺口我怎么都成啊!

老范很高兴,示意我罚两个球给他看。

给我看看你都会哪些踢法。老范说。

我的花样儿太多了,今天我格外兴奋,于是对老范讲,我可以用脚弓弯一个香蕉球打入球门的左上角,也可以用外脚背抽出一个“S”型直挂球门的右上角。说完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老范笑着说这样吧,我们打个赌,赌注是一杯咖啡。如果你能罚出令我满意任意球,我负责请,如果不能,那么我负责喝。

求之不得。

我将球摆在禁区前沿左侧,然后轻松助跑,将球搓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球贴着球门左上角,横梁与立柱交界处,唰地钻入死角。

回头看老范,老范依旧是迷死你的微笑。

我又将球摆到禁区前右侧,用外脚背施以一记大力抽­射­。这次的力度比刚才的大,难度也增加很多,球划出一道S型,势大力沉直奔球门右上角,乒地一声,砸在了横梁上。声音清脆。

虽然这个球没进,但也失之毫厘,足以彰显我的脚法。

“One cup ? Maybe a couple ?”(一杯咖啡?我觉得两杯更公平一点吧?)我面授得意。 txt小说上传分享

范大师的惊艳弧线(1)

老范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It’s the college training,not for league.”

老范说,这是大学里的训练方式,用于联赛可行不通。

我一听急了,这老头怎么不认账啊!我双手一摊,表示不解。

老范来到球门后,拽过那一排练习任意球专用的塑胶人墙,摆在距罚球点九米左右的地方。

老范一边比划一边说:刚才你的第一个罚球,速度太慢,给守门员太多思考时间,这样的球即使角度弧度再好,门将也不可能出现失误。第二个罚球速度有了,但是下旋不够,你的­射­门不可能穿越人墙。一句话,打上角的任意球会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但不具备威胁。

老范说,你按我的要求再试两次,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论你用什么脚法,只要让球越过人墙,在到达球门线之前弹地,就可以了。

越过人墙,迅速下坠,在球门线之前弹地——我明白了老范的意思,他让我­射­出反弹球,在门将扑救的一刹那弹地,从而造成门将的判断失误。只可是……我从来没这么尝试过。

额头上冒了汗,我硬着头皮将球摆好。老范的要求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着呢,球距离塑胶人墙9米远,越过人墙要迅速下坠,在剩余的10余米距离内要完成落地,还要保证力度和角度……谈何容易啊!

我战战兢兢地­射­了一脚,球越过了人墙,但是直接飞到球网里,是一记半高球。失败。

第二次我不敢再发力,轻轻搓了一脚,这一次倒是在球门前完成了弹地,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力度可言,这种质量的罚球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还是失败。

我的兴高采烈在两分钟之内变成一脸­阴­霾。

老范乐哈哈地拍着我的肩膀,年轻人,服气了?

我委屈地点点头。

其实我哪里是服气?简直是负气!这老头子太狡猾了,随随便便用个小手段就把我给唬了——他说的那种­射­门,全世界范围内可以完美诠释的任意球高手差不多也就五个:小贝,米哈,小皮,老齐,巴乔……老范下次和我打赌完全不用这般费劲,大可以直接问“你的任意球功力能敌得过他们五个么……不能就请我喝咖啡吧”。

这不是欺负人么?

真的服气了?恐怕没有吧。老范怀疑地问。

我不吭声。

Well,let me show you what the freekick should be.

那么这样吧,我来给秀一下真正的脚法。老范说。

我顿时笑了,为了不让老范看出破绽我闭着嘴窃窃地笑。不是因为腼腆,而是一旦张开嘴,我害怕这满口的牙会笑得迎风招展。

拜托教练,如果您跟我讲战术,我自叹弗如,可您要为我做示范……瞧您胸部以下腰部以上那一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东西,跟个水桶似的,您要给别人秀脚法我没意见,可是您首先得能瞧见自己的脚尖儿吧。

老范说小子,你总看我肚子­干­嘛?

我连忙摆手:这个这个纯属误会。

哈哈哈——老范笑了。这老头子笑得手舞足蹈,像个顽皮的大孩子一般,完全没了教练的威严。我俩笑得那叫一个欢快。正笑着老范突然助跑,猛地施­射­,一道*的弧线以骇人的球速绕过人墙迅速下坠弹地入网!收工!

范大师的惊艳弧线(2)

在我还沉浸在那个笑话里的时候,老范的­射­门已经完成!

哈哈哈,哈哈,哈……啊?!

什么?!怎么会……这不是真的吧?

老范叉着腰,微笑地看着我,我此刻眼睛都直了。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啊,刚才老范的任意球简直鬼斧神工一般,这样高质量的球,甭说我从来没踢出过,连见都很少见!

看见了?老范问。

我点头:看见了!不不不,我又摇头:没,没看清……

没看清就让你再看一遍。老范说,刚才我­射­的是近角,这一次,我要用内脚背­射­远角。

老范说的是内脚背,而不是脚弓!我知道这是一门尤其高深的­射­门方式。选择用这种方式主罚任意球的人屈指可数。

老范问:你知道Mihajlovic 这个人吗?

老范说的这个人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米哈——米哈伊洛维奇!著名的任意球大师,曾经在一场比赛中以任意球独中三元。何止知道,他简直是我的偶像!

老范说,他在南斯拉夫红星队效力的时候,我曾给他做过指点。

我哑然。

不过可惜啊……老范说着,开始了第二次助跑。

这一次,老范用米哈最经典的方式完成了一次最经典的­射­门!皮球势大力沉,带着强烈的旋转,并且在距离球门线两米的地方完成弹地,钻入远角。

老范微微喘了口气,拍了拍肚子,继续说,可惜啊,直到他转会桑普多利亚,才悟出这招的真谛,他用了整整5年。

嗯?小子,你怎么不说话了。老范感慨了半天,方才注意到我已经好半天没言语了。

我此刻的表情就像卡通片里的受了惊吓的小孩。太阳|­茓­挂着豆大的汗珠,表情呆滞,眼睛里全是漩涡。不是我不说话,而是我根本没了思维。

只有老爷子电话里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感谢上天把袁夙交给范伦登锤炼,真是苍天有眼……

那天的最后,老范对我说:You h*e to change.

他说,袁,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只不过,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说完,老范拍了拍我的ρi股眯眯一笑:

And——Don't forget the coffee!

范大师的惊艳弧线(3)

过去的二十二年里,我收到了太多的赞美和鲜花。虚无的赞美无法填补现实的鸿沟,而*的花香最终引人通往殒灭的坟头。

我独自冲着淋浴。一团热气在我头顶升腾。

从普通对员到球队核心,再到传说中的天才球员。我用了两年。时间很短,因为天才都是速成的。而从天才降回到普通,用时更短。在这样一个晚上,我终于明白,天才之所以速成,是因为许多缺陷来不及暴露。

范伦登只用两脚­射­门便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我会记住这个晚上,滚烫的流水刺痛着皮肤,冲掉了天才的外衣,浇灭了眉间的气焰。我的头开始嗡嗡作响:

“明了说,我不知道你在进攻方面的特长能否弥补你在防守上的不足……”

“最终决定你无法上场的因素,在于另一半……”

“年轻人,服气了吗……”

“他悟出这招的真谛,用了整整5年……”

我呢,我又会用几年?

我笑了,笑得很疲惫。

所谓天才,不过是聋子听见的奇闻,瞎子眼中的神话罢了。

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是考验真猛士的唯一标准。

在这个晚上,猛士袁夙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范伦登方才两记弯弓­射­雕将我惨淡地钉死在十字架上,而早晨的失血过多——这个是根据民间的“换算公式”算出来的——使我微微头重脚轻。

我在朦胧中看见了许多朦胧的东西。

我看见他扬起手给了那个女孩一记耳光。

声音出奇清脆,吓得他一抖——他居然打女人!

他盼望着女孩能恐慌不安地看着他,然而她始终低着头,像是在暗下决心。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她没流泪的勇气。

我看见他跪在雨里,他面前的父亲,握着木­棒­的手在微微颤抖。父亲用最后的心平气和对他说:明天回去训练,我不怪你。他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不!话音落下,重重的一­棒­砸在他的头上,他感觉天地倒置,万物轰鸣,还有父亲发疯的怒吼:我养了你20年!就算你想做个废物,也只有我!才有资格废了你!

他头上的血滴一点一点溶进雨水,他始终低着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没有勇气相信眼泪。

我关了蓬头,拄着身子喘着粗气。感觉眼前一阵模糊。

这孩子是不是“虚”啊?

我妈的声音。

你这老太婆尽瞎说!咱儿子是运动员,你听说过哪个运动员身子虚?

那他……

别担心,这孩子发育晚。这个东西是正常现象……

随即老爷子嘿嘿一笑:这小子,长出息了,知道想女人了……

我躺在水里,我也笑了。嘴角微微翘起,我想女人了。

眼角有东西流了出来。我困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短发(1)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疗室输液。队医扒开我的眼睛看了看瞳孔。没事了,他说。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问。

你两个小时前晕倒在淋浴间里。

我稍稍动了一下,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挂完这瓶葡萄糖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明天你可以不用训练,早晚来我这里复查两次。

可是,我为什么会晕倒?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队医说刚才做了血常规化验,未太多见异常,随即又问了我几个问题:

你以前头部受过撞击?

我一愣,想起了那年的一幕。

有吗?

没!没有。我矢口否认。

那么,此前出现过类似情况吗?

我答:没出现。

训练时有没有感觉异常?

没有。

­性­生活规律吗?

不规律。

嗯?不规律?

不规律到什么程度?队医问。

就是……就是……

我心说半年前有过两次,之前和之后都没有,但是我没必要跟你说这么详细吧。

就是……很少……有那个生活。我说。

队医一笑,这怎么能叫不规律?

我这个晕啊!那我总不能说很规律啊!这不是逼良为娼么。

队医说好吧不探讨这个问题了。然后刷刷点点写了一份诊断书。

我一看,上写:训练负荷过重,心里压力大,血糖偏低,其余未见异常……建议减量训练,补充膳食,充分休息……

第二天,老范说:鉴于你的身体情况,先不用训练了,在场边观摩吧。

就这样,老虎不但没得发威,还成了一只病猫。

一连三天,我补充了九顿“营养膳食”。我没去吃麦当劳,也没再见到桐桐。

第四天我发工资了。训练结束后,我揣了五千元现金去上街。

为什么拿这么多钱?说稀奇也不稀奇。

在美国,有两件事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分别是死亡和纳税。

而在中国,也有两件事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那就是随礼和收礼。

邦泰俱乐部老板周泰然,今年刚满50岁,是B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这个城市里到处充斥着周老板白手起家的传说。据一些人相传,周泰然从前只是位乡村中学老师,凭借过人的智慧,毅然跳出乡村,跻身大城市的生意圈,悍然经营了几笔进出口买卖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先是做起了建材,代理了国内外几个知名品牌,之后又投身房地产。随着近几年地产业一火再火,周老板财源滚滚。目前已拥有三家上市公司,仅仅在B城,每天就有十余个挂着“地王邦泰”标语的工地在同时施工,此外,周老板旗下52层的邦泰大厦和38层的邦泰娱乐城是B城两座标志­性­建筑。

也有人认为上述说法不准确,这周泰然本来就是富豪的后代,子承父业而已。

总而言之,周泰然身家数亿,富甲B城。

我们不了解周老板的发迹史,我们只知道他有个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千金,而且,我们还知道,这位千金小姐下周过生日。

短发(2)

周末中超休战,老总犒赏三军,全队都要开赴老总的别墅。单纯的犒赏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借了个老总女儿过生日的名目。周老板发出邀请的时候一脸轻松,可全队都为此犯愁——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绝大多数的人建议封红包,简单,体面,符合基本国情。剩下一部分人表示坚决反对。老范说,在他们瑞士,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是件隆重的事,不光要盛装,而且要携带礼物,最好打上包装,要饱含爱心。领队老陈表示赞同,老陈说就算你们一个人随两千,总共也不过几万块。人家老总每次的赢球奖金都不下六位数!人家往你们的定期存折里打款,你们不过是给人返了些利息。到头来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没劲!

最后队里领导决定每个人都要送一份礼物,想不出送什么就别去了。

我不同意老陈的说法,羊毛当然是出在羊身上的!就算是买礼物,也不过是把羊毛纺成羊毛衫再套在羊身上,保不齐人家小羊姑娘还嫌不合身呢。而老范的话更让我反对,给别人过生日要盛装?那是你们瑞士!你们那儿的生日派对上还流行­祼­High呢,你那迎风招展的肚子舍得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吗!还有,说什么随礼要饱含爱心,我连人姑娘名字都不知道,这爱心随出去倒是容易,我收得回来吗?

我没有所谓的盛装,给女孩子挑选礼物也不在行。无奈,今晚我决定携巨款血洗购物广场。

摸着鼓鼓的钱包我想起了桐桐,那位长发飘飘珠光宝气的大小姐,要是有心电感应的话你就给我快快现身,今天的荷包肯定比你厚!本偶像要请吃饭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训练营外痴想了三分钟,四周静悄悄,没见到那辆拉风的银­色­Q7吉普和那个更拉风的小丫头。失落之余,我饥肠辘辘,乘了公交车杀奔麦当劳。

不知为什么,今天总是想起桐桐。大概这丫头前番被我伤得透心凉,不然怎会玩起消失?想罢我有些自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那样一个丽质高贵的小美女呢。就算她喜欢人前显贵也无可厚非啊,谁让人家有这个资本!我想起了桐桐的话:“袁夙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心里不禁一阵惋惜。我唯一的美女粉丝啊,主动送上门的大粒儿鲜葡萄,我居然还嫌酸……

一路上回忆着自己和桐桐的那些对白,竟然不自觉地笑出声。

短发(3)

我若有所思地路过中心广场,低着头迈上台阶。眼帘里出现一双女孩的脚,白皙的小腿,洁白的棉袜,还有白­色­的匡威帆布鞋子。

我向左躲闪,那双脚也向左。我向右躲闪,那双脚便挪向右。我停住,让她走先,那双脚也停住,挑衅地等着我的反应。

我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穿戴素雅的女孩在台阶上笑得直不起腰。

女孩是­精­削过的短发,露出两颗­精­致的水晶耳坠儿。玲珑的白­色­紧身吊带T恤,深度打磨的牛仔热裤,淡雅中透着一丝不安分的火辣。

除了大眼睛还是那样晶莹透彻,其余都是陌生的!

头……头发呢!我问。

剪了。她一脸的无所谓。

眼前这个女孩不用我介绍了,桐桐。转型之后的桐桐!

我足足愣了一分钟!

桐桐说:怎么样?这一身打扮,还和你的胃口吧。T恤和热裤是从卖场花车上淘来的,一共140块,耳坠儿30块,棉袜30块,mini手袋是网上购物买的,加邮费45块,最贵的是鞋子,匡威7折品,253块。来之前我没擦任何化妆品也没做面膜,就贴了几片黄瓜,约合人民币8毛。一共是498块8,严格控制在五百元之内!

桐桐。我叫。

桐桐意犹未尽:呐,还有哦——我什么香水也没擦,你现在闻到的香味来源于三种东西:我洗脸用过的洗面­奶­味道,黄瓜的清香味道,再有呢,就是本小姐出汗的味道——鲁迅先生说过,美女出的可都是香汗!

桐桐……

我呆呆地看着她。傍晚的阳光从她身后溢出,流光溢彩中,美丽的姑娘在冲我得意地笑。我有些醉了。

喂!

喂——

怎么啦!你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惨了惨了,桐桐说:看来这次玩大了,我蓄了两年的头发啊!就这样剪掉了……袁夙!你倒是说话啊!

很漂亮。我说。

真的?

桐桐,你……真的,真的很漂亮。我有些吞吞吐吐。

那这次可以打多少分?桐桐当仁不让。

99分。我说。

哎?那剩下的一分呢?

我看着她天真的神情,笑了。我伏下去,将她松开了的一只鞋带重新系好。

然后站起身,很真诚地点了点头:好了。

桐桐站在我身前的台阶上,她背着手弯着腰,笑眯眯地俯视着我。不远处,广场上的音乐徐来,鸽群再次呼啦啦地起飞。我的视觉听觉全部被美丽的事物占据。那一刻,我望着桐桐那张白皙稚气的俏脸,愈发出神。

消费援助(1)

你怎么在这儿?

跟踪你啊!

我四下张望了一圈,问她,你的车呢?

根本没开。我和你乘同一班公交车过来的啊,我都好多年没挤公交车了,那么多人,险些下不来……

老规矩!我笑笑,然后掏出钱包,让她看了看厚度,问:你想吃什么?

桐桐顿时笑得花枝招展,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我记不得上面具体有多少钱,不过肯定比你钱包里的多。

哎,你说的可是比谁带的钱多!

对啊,桐桐说,我说的是看谁“钱”多,可是又没说看谁的现金多!

别发呆了,走吧?桐桐拉着我,走啦——

我被桐桐拉到了一家叫做“割烹清水”的日本料理。点了一桌价格不菲的日本菜,我尝了两口,名副其实——每道菜都清汤清水儿的。尤其是那个寿司,用紫菜包点米饭就敢买上­肉­价钱。

你怎么不吃啊?你面前的寿司一个都没少!桐桐不满地说。

我吃了——寿司里夹的鳗鱼都让我吃光了!

呀,袁夙,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挑食啊?日本菜多好,养生,对心脑血管都有益处的。

我说可不嘛,一看菜价我就心惊­肉­跳,血液循环加速。

你真不好伺候,那咱们换一家吧。

半个小时后。

喂——坐在麦当劳的餐台前,桐桐指着面前一堆裹着“M”标志的食品,瞪大眼睛问:这位帅哥,你不是每天大老远的跑来就为了吃这个吧。

我一边大嚼一边含混地说:对啊,很好吃啊……

My god ! I loved an angel……

什么?我吃得正酣,完全没听清。

没什么,你继续吃吧,别噎着,吃完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现在问好了。

袁夙,这几天你去哪儿了?我发现你训练时早退,每次我都提前去训练场,可是却看不见你。

我本想告诉她我最近身体出现“不适”,老范给我减了量。可又一想不妥,身为球员,居然贫血,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你是不是……恋爱了?桐桐小心翼翼地问。

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真是这样呵。桐桐幽幽地说。

因为好多天了没有见你加练罚球了,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你比踢球还用心。还有……今天我跟踪你的时候,你一直低着头抿着嘴傻笑,笑得我直冒冷汗……桐桐小声嘟囔着。

我有那样笑吗?这么白痴的事我都能做出来?

你以为呢!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不管桐桐如何软硬兼施,我对于“恋爱”一说矢口否认。

十分钟之后,我明白一个道理,对于女人这种动物,越是否认就越糟糕。天衣无缝的解释只能使其“别有幽愁暗恨生”,而将事情化解的正确做法却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估计写《琵琶行》的白居易是个泡妞的高手!古人诚不我欺啊。

我对桐桐说,一会儿吃完陪我去逛街吧。

桐桐说好啊!你想买什么啊?

买一个能送得出手的礼物,还有一件高档点儿的衬衫。

桐桐讪讪地瞅了瞅我,那个礼物,是送给她的对吗?

我想了想,­干­脆点点头。

而那件“高档”衬衫,是和她见面时穿的对吗?

没错。

然后桐桐不说话了,低头啜着饮料。

我想象着桐桐喝完饮料后将杯子一趸,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摔出麦当劳的大门。然而桐桐这次表现堪称温柔。只是懒洋洋地在拄着下颌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恬然一笑:吃好了,我们购物去吧!

消费援助(2)

桐桐说,我生活了21年,只学会做一样事情,就是如何消费。

桐桐说,这件事很重要的,我的人生里只有四个要素,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如何赚钱,和如何花钱。

桐桐说,有的人没什么财富,但是懂得欣赏和消费。而有的人固然腰缠万贯,却不懂得消费的艺术。赚钱的能力仅仅是一种“ability”,人人都可以培养,而消费的理念却是一种“level”,在国内被称作“品”,是与生俱来的,可称得上是种天赋。

桐桐说,以后我发明一种职业,叫做“消费协助”。就是帮人策划如何消费的。按小时收取劳务金,最低标准也要与律师咨询费持平。

总之一谈起“消费”,桐桐就滔滔不绝眼睛直放寒光。我满纸写得都是“桐桐说”。

整个过程我一言不发,只是对桐桐的“未来职业”表示担忧。花钱雇佣别人来协助消费的群体至少要具备如下几个特征:没品味又没智商,有钱而且有病。缺一不可。

我对桐桐的消费经不感兴趣,相比之下,我倒是想知道她人生四要素的之三和之四分别是哪些内容。

可是那两条我还没有学会呢。

袁夙,她凝视我的眼睛,半晌,她说:等我学会了,我就告诉你!

我们首先逛了一家男士服装店。这家店我知道,央视的广告里天天播。广告词着实令人震撼,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做男人就要残忍点儿别和自己过不去。”这里的衣服贵得离谱,普通家庭半个月的收入只够来这里买俩袖儿,是够残忍的。

我试穿了两件衬衫,还算合身,刚想作一个残忍的决定。桐桐一句话把我和身边的导购员都吓着了。

桐桐说袁夙,你­干­吗非把自己弄得像个民工?咱们再省也不能从穿着上省吧。

桐桐的分贝高在云端,四周的导购员纷纷向我身边这位“未经事”的小女孩投来鄙夷的目光,一位售货员大妈听不下去了,走过来说:姑娘,你看过广告吗?没看过别瞎说。这可是国内最著名的男装品牌,入选过巴黎……

桐桐笑嘻嘻听她讲完,并不搭言。然后转头面向我:袁夙,今天就让我给你上一节服装课!

桐桐说,你看这件衬衫,肩膀的设计有很大失误,稍大一号的缺少塑肩,略小一号的又过分紧凑。花纹简陋,远观不够优雅,近看又没有质感。最可笑的是衬衫的衣襟,好端端的下摆裁出一个夸张的弧形,塞进去也不好,放出来也不是……你说,这衬衫哪里还有可取之处?

我惊愕不已:要不,咱们再换家店试试?这条街的服装款式众多呢。

桐桐说不必了吧,这里的男装专卖店都是广告标王,一天一辆奔驰开到中央电视台,任你手握遥控器躲都躲不掉。与其说款式繁多,毋宁说不伦不类哗众取宠:

西服装上夹克衫的领子叫做“商务男装”,夹克衫装上西服领子叫做“休闲立领”;设计点花纹就叫“彰显品位”,设计不出叫做“简约而不简单”;水裆尿裤前松后垮叫做“内外兼修”,肚腩和ρi股照单全收叫做“进退得体”;更夸张的是,去国外摆个花车卖两件衣服就敢叫“入选xx宫的男装品牌”。知道吗袁夙,你要是在圆明园的残垣断壁下练个摊儿卖冰­棒­,那你就是“进军宫廷的皇家冰­棒­”了哦。

桐桐说完,唬着脸瞥了瞥刚才的售货员老大妈。大妈这会儿跟咽了俩包子没捞着喝水似的,使劲瞪着眼,张大着嘴说不出半个字。周围正在选购的男男女女闻声纷纷停下脚步,四处观望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有见解。桐桐嘴角带着得意,挺胸昂头,这会儿已经飘飘然了。

消费援助(3)

桐桐一叉腰:袁夙,你就是本小姐“消费协助”的第一位顾客,你的衬衫包在我身上,三天后我给你送去,包你满意。下一站,礼品店!

两个小时后,我们已经逛过了礼品店,首饰店,化妆品店,并且毫无斩获。

我开始对桐桐引以为豪的消费能力表示怀疑。

桐桐叉着腰,气得粉面通红。

喂!你讲不讲道理啊!买礼物的人是你哎,你总该给点大致的建议吧。

“我问你她喜欢吃还是穿,你说不知道!我问你她喜欢运动还是休闲,你说不了解。我想给她选衣服,你说她衣服多得是根本瞧不上眼。我想给她买香水,你说就怕她用来熏蚊子。有拿迪奥夏奈尔熏蚊子的吗!最后我提议咱们来一颗恒久远永流传的,结果你说没带那么多钱……大哥,你想玩死我啊!还有,桐桐气得一跺脚:这一什么姑娘啊?没见过这么矫情的!”

这一什么姑娘?我哪儿知道啊!我心里也郁闷着呢,真是不正之风害死人。若不是怕桐桐误认为我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我一准儿把周老板那个该杀的女儿供出去了!

正说着,桐桐黯淡的眼睛突然闪了那么一下,于是我知道——购物专家的灵感终于来了!

桐桐拉着我快步进了一家水晶饰品店。店的名头大多数女孩都知道——施华洛世奇水晶专卖。桐桐径直走向案头摆着的一个水晶饰品。那是一只巴掌大的水晶树袋熊,中空的,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储蓄罐。桐桐整晚都没有迸发的兴致终于达到了一个高度。

“就它了!”桐桐扭过头,兴奋地告诉我。

请问,这个要多少钱?桐桐兴高采烈地问售货小姐,声音梦幻得就跟刚拿甜菜榨出来似的。

然而桐桐的脸很快扭成一个苦瓜,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因为服务生用甘蔗榨出来的声音回答说:抱歉啦这位小姐,这是本店用来装饰店面的非卖品,概不出售的。

走吧?人家不卖。我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桐桐黑着个脸好歹被我拉了出来。

袁夙,我好喜欢那个熊宝宝啊,你让我再看一会儿,就看一小会儿!

桐桐又杀回店内,趴在案头,眼睛里流露出惊异的目光,就差没吧嗒吧嗒流口水了。两分钟之后,桐桐又冲回来了。对我耳语说:喂,你看!顺着桐桐的手指,我看见店里的两名服务生正在交接班。桐桐诡秘一笑,压低声音对我私语道:我有一个好办法……

啊!?我听罢吓了一跳。怎么能这样­干­!我这辈子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啊!

桐桐说,又不是让你去偷,我们会付钱的你怕什么嘛!

看着这大小姐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我知道,这一次非铤而走险不可了。

一分钟之后,我和桐桐重新走进店里。

新接班的服务生热情地为桐桐做导购,桐桐趁机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蹑足潜踪朝另一边“悠闲”地走了过去。我来到一只水晶雕塑旁边,那雕塑售价1580¥,左右无人,我悄悄地伸出罪恶之手,将那枚价标摘了下来。之后来到那只树袋熊的面前,念了声阿弥陀佛,一把将价标带在熊脖子上。

之后我向桐桐比划了一个“V”,大功告成,剩下就看她的了。

黄盖的ρi股(1)

桐桐装模作样地绕了两圈,又回到树袋熊面前。

小姐,这只熊我要了。

小姐走过了看了看价标:好的,一千五百八十元。回身准备开票。

这丫头太聪明了!如此一个小伎俩,转眼间那只非卖品树袋熊就给拿下了!哈哈——我向桐桐挑了挑拇指,高兴得笑出了声。

售货小姐下意识一回头,看见我奇怪的表情。然后拿起熊再次看了看,没有开票,而是走向了电脑。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操­作了几下之后说,抱歉二位,这只水晶熊是店里的非卖品,是不能出售的。

桐桐一捂眼睛,气得狠狠踩了我一脚。

走吧——这回彻底没戏了。

不料桐桐没动,眼珠儿转了转,开始了新一轮攻势。

桐桐对售货小姐说:“抱歉”二字可以接受,但是不卖可不行,既然是非卖品,那为什么标价嘛!

小姐说也许是哪位顾客把价签放错了也未可知啊。

桐桐问:你们几点开始营业的?

小姐说早晨九点。

桐桐说对啊,我九点时来过你们店里,当时就看见这只树袋熊标价1580,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只好回家去取。我家可是住在农村的村郊!这来回一共倒了8趟车,用了6个多小时!现在把钱带来了你告诉我不卖了,有你们这么涮顾客的嘛!

我憋得满脸通红,汗都下来了——这姑娘忒逗乐儿!还什么“农村的村郊”!那地方有人烟吗?但是我又不敢表现出来,刚才我忍俊不禁已经坏了大事,桐桐用眼角的余光胁迫我,意思是袁夙你要再敢笑我非灭了你小丫的!

所以这次任我憋得满头大汗,连个屁也不敢放,一脸严肃地盯着售货小姐的反应,眼神坚定得一塌糊涂——农村的村郊不仅有人烟,而且那里还能孕育出如此浓眉大眼冰雪聪明一美女,这美女气度不凡,倒8趟公交车也要买施华洛世奇!

小姐无奈,只好找来店长,并且把桐桐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可想而知,店长气得鼻子都歪了。

店长到底见过大世面,不慌不忙说小姐您看这样行吗,如果您可以选择另外任意一款商品,本店可以为您打95折优惠,仅限一件。

桐桐说我要那只树袋熊。

店长说,要么,本店不光给您打折,而且还可以为您省去来回“8趟公交车”的车费,只要您选择另一款任意商品……

桐桐说我就要那只树袋熊!

店长今天真开眼界啊,居然碰见个强买强卖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黄盖的ρi股(2)

眼看桐桐在气势上占了上风。店长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拉着售货员到后台嘀咕了一阵,再回来时满面春风。

店长说,这位顾客,刚才我们重新确认过了,这只熊不是非卖品,不过,我们在标价上出现点失误,价钱不是1580。

桐桐:那是?

3580。

为了弥补本店的失误,本店为您抹去零头,3500元整!

见桐桐没言语,店长眉毛一挑,和那个售货小姐交换个眼神,甭提多得意了。

他哪知道,桐桐不说话是因为他这一步退得太突然,光顾开心而忘记了应价。桐桐是什么人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还叫问题吗?

好,成交!

店长一愣:你想清楚了?确定要买?

桐桐说很确定。

给……给这位顾客包起来。店长颤颤巍巍地说。

桐桐的­奸­计终于得逞了。

“袁夙,过来交款吧——唉?人呢!袁夙,袁……”

袁夙此时一只脚已然迈出店外。

我现在才明白找个美女来“协助消费”的做法有多么愚蠢!店长和桐桐,甲之周瑜乙之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呢!我就是黄盖大腿与腰部之间隆起的那对又红又肿的ρi股,那一抹桃花盛开的地方!什么什么就成交啊?你们问我意见了吗?

结果,还没等我把另一只脚也跨出门外就觉得耳朵上猛的一紧,一股力量把我牵了回来

……

大姐,你疯了吧!这么个与玻璃化学分子式一模一样的东西也值3500?

那叫水晶!

没错,透光率高一点的玻璃就叫水晶!

那是施华洛世奇!

我不管它什么洛什么奇,我只知道它就是一个储蓄罐,用来攒零钱用的。

3500元,什么概念?弄一个大号洗脸盆,每天往盆里投一枚硬币,还不能间断。没零钱了要去拆,没一块的投俩五毛的!如此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攒了9年零7个月,攒到盆里的硬币冒了尖儿,好日子到来了,再也不愁零钱没处放了——因为你已经攒了足足3500元,终于可以买起一个储蓄罐了!于是从第9年零8个月开始,你终于有资格在水晶储蓄罐里存钱了。

用桐桐的话说:你终于有“品”了。就是不知央行那个时候是否依然发行一元硬币。

桐桐说对啊,只有这样,才能给人以攒零钱的动力嘛。

我说可不是么,再攒九年多就回本儿了!

我想象着我一只手比量个“三”,另一手拎着这只熊在我妈眼前晃那么一晃。老太太肯定会特惊异地问:这东西难不成要三十块?我还想象着我不慌不忙地告诉老太太这东西的真实价格,然后拎着它再那么一晃……估计老太太当场就得立扑。

袁夙!你到底买还是不买?桐桐厉声打断我的想象。

嗯——不。我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没听清!买还是不买?!她冲我怒目而视。

我没辙了,手抄着兜,低着头作了半天捡钱状。然后痛苦地扬起脸,眼睛里露出一丝­干­涸的微笑:买。

桐桐兴高采烈地付了款,我感到心头一阵嘀嗒作响。

黄盖的ρi股(3)

临走时,桐桐揪着店长问:大叔你们还有这种储蓄罐小熊吗?我还想要一个……

店长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大叔您别直眼儿啊,您可千万别是嫌亏本不愿意卖给我吧?

店长笑笑说,哪,哪儿能啊。

桐桐:那说定了,再有小熊到货一定给我打电话,我电话是……

店长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俩离去,估计是在感慨,败家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桐桐这会儿正捧着那滩亮晶晶的玻璃兴高采烈呢,偶尔瞧我一眼,再瞧一眼怀里的小熊玻璃,下意识往怀里紧紧抱了抱,满眼都是不舍。

喂,­干­嘛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既然你那么喜欢,­干­脆你自己留着好了。

真的吗?真的送给我了?

我点头。心想估计这东西只有在桐桐的眼里才物有所值,­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做一个出手大方的偶像算了。不料桐桐高兴过后连连摇头:不好不好,怎么说也是帮别人挑选的礼物,我怎么好成|人之美呢,还是不要了。说完低下头继续眉飞­色­舞地爱抚着那只不属于她的小熊。

我突然生出了这样一种感觉:眼前的女孩就像一尊水晶,明亮且简单,她可以因为一句话而据理力争,也会因为一件心仪的玩具熊而变得安静。在回来的公车上,桐桐一言不发,紧紧地攥着它,偶尔抬起头看一眼窗外,窗口涌入的风撩动着她的发捎。那个聒噪的女孩此刻是否因为她心爱的东西而变得恬然?

想罢我心生不忍。我说:那个,桐桐呀,你确定甘心把它让给别人?

桐桐一笑:那我又能怎么样,说好了是帮你选给她的,谁让我们早就有言在先呢。

可是我现在又想送给你了。我说。

可是我现在又不想要了。桐桐说。

我和桐桐就在这种不大自然的空气中回到了训练营门前,看了一下表,还有半小时。我说,我送你回家吧。桐桐吓得一蹦,连连摇头。

我不至于吃了你吧,­干­嘛吓成这样?

我……我家离这很近,我不用你送。

呦,我笑了,不是说“农村的村郊”嘛,按我估计离这至少有二三十里,瞧这俏生生的眉眼,咱怎么也称得上“村郊第一美女”了,穿得又这么清新,满眼白花花的,如果没人护送,万一出租车司机半路顿生歹意……

少来了你!桐桐说,一个50来岁年老体衰的的哥,一个20出头年富力强的运动员,你说谁的荷尔蒙更汹涌?哪儿更危险一些?

话不能这么讲,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熟人啊。

桐桐听罢眼眉一挑:我们很熟吗?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是我当初问你的。该怎么回答来着?我知道你叫桐桐,可以吧?

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全名。

我还坐过你的车,你还请我吃饭来着。

桐桐嘻笑:一同坐车的人,也难保不会形同陌路,而一起吃饭的人,谁又能给谁一个不散的筵席?

这丫头,拽起文来一套一套的,分明是逼我亮出大招!我说:我还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瞎说!桐桐终于沉不住气了:你怎么会知道?

拜托——分明是你刚才留给水晶店老板的,隔着十丈远都能听见,不信?不信我给你拨拨试试……说完我拨了桐桐的手机号。

索琳版的秦香莲(1)

等,等等……

未等她及时制止我,音乐铃声已经缓缓响起。

在空旷的训练营门前,她的手机铃声格外清晰。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歌声。

All we had was just one summer,

two lovers strolling in the park,

but like they say, the world keeps turning,

as the le*es were falling,

we should fall apart.

……

(我们全部回忆只是一个夏天/素手相执徜徉在公园一端/但是正如老套的悲剧所演/这世界不停在转/我们终会像失去季节的树叶/天壤各半……)

每个音阶每个字,都好像唱在我心头。

我顿时呆住了,桐桐的来电铃声我听过几次,是一款卡通铃声,可是……为什么偏偏我的来电会是这首《我生故我爱》?桐桐显然也准备不足,半晌说不出话来。我慢慢将桐桐的手机从她掌心抽离,看见屏幕上闪烁着大字:

来电人:Baby Susu

我特立独行,手机号从来不告诉别人,她从哪里得来?还有我喜爱的那首歌,她又是怎么知晓,继而设成了袁夙的来电铃声?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的眼里有太多不解。桐桐无奈地叹了口气:袁夙,这一切并非偶然,你想听吗?我点点头。桐桐向下扯着我的衣领,示意我弯腰低头。等我真的俯首贴耳地凑了上去,我发觉上当了——我等来的并非是桐桐的解释,而是一个吻。桐桐大胆地将樱红的­唇­瓣贴在我的脸颊上,足足三秒钟。

这三秒钟里,我第一秒用来条件反­射­,第二秒用来心理斗争,第三秒斗争结束,我一咬牙,舒舒服服心花怒放地感受了一秒。第四秒我猛地跳开,并且一脸陌不开的紧张。

桐桐……你……这是­干­什么嘛……

桐桐并不说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背着手,慢慢倒退,之后突然转身逃掉了。夜幕里,她高举着双臂放肆地雀跃着,笑声远远飘来,身影渐渐遁去。

索琳版的秦香莲(2)

短信一条:袁夙,这一切并非偶然,你想听吗?

回复:你要怎么才肯说?!

短信又一条:呵呵,如果你刚才能多坚持一秒钟的话。

回复:……

短信再一条:现在还不想告诉你,等。

回复:等到什么时候?

未等发送,又一条短信进来:

等到我吃定你的那一天!后面跟了一张嘴歪眼斜的笑脸符号。

于是我彻底风化掉了。

回了宿舍,我立刻将电话拨了过去,结果遭到挂断。我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起。我迅速按了接听“喂”了一声,电话里一个男的被我吓得脱了腔:靠,要死啊你!深更半夜你这么大声­干­吗?

苏宁的声音。

我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我说苏宁你有病啊!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打什么电话?我这正忙呢。

我这里有你关心的最重要消息一条,你可以选择:一,把电话挂了继续忙。二,为你刚才的鲁莽请哥们儿吃顿饭,吃好了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我心头一激,我关心的重要消息?莫不是索琳吧。

苏宁在电话那边把大腿拍得山响:你还真是专情啊,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她。对!对极了,就是她!你不是让我一有她的确切下落马上通知你嘛,现在有了,怎么着?要么您先忙,等您忙完了咱们再联系?

别别,她在哪里?

在中心医院1302房。苏宁说。

什么?她住院了?她怎么啦……

苏宁说你先别急啊,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思思说的。小女生体质差住院是很正常的事:感冒发烧,头疼脑热,什么胃肠炎啦,虫牙啦,连生理期晕血的都有。

我说你少贫了,赶紧帮我问问思思,索琳她到底怎么了!

苏宁说,问倒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不觉得应该亲自去看看她吗?苏宁说,病从心生啊,你想,人家姑娘20多年的青春好年华毫无保留地奉献了,痴心一片吧?结果没捞着好报。这还不算,肇事者转眼就溜到了B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听苏宁的口气,俨然把袁夙当成了万人唾弃的负心汉,穿越时空的陈世美。他哪里知道,这索琳版的“秦香莲”心肠硬着呢,我就差给她下跪了,人家根本不尿我啊。

我让苏宁连夜订两张飞机票,一张是明晚17:50,B城飞D市,另一张是明晚21:10,D市飞B城。粗略算了一下,中间可供我探望索琳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25分钟!剩余时间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出租车上。

苏宁说我没听错吧,当晚去当晚回?以前大联赛的时候尽看你耍大牌了,几天不见怎么乖得跟孙子似的。

我说没办法,队规严厉啊,现在还不是耍大牌的时候,更何况耍大牌总得有牌可耍吧?我在邦泰队的现况我心知肚明:不是“A”,不是“K”,哥们儿现在就是个“2”!凑数用的明白吗?

苏宁连连摇头:疯了的人才会这么­干­。

没错,疯了的人才会这么­干­。可是,我对苏宁说:我想这么­干­,我想见索琳。

索琳版的秦香莲(3)

翌日。从B城登机时还是红霞满天,到D市降落已然是浓重的夜­色­。我在机场截了辆车风驰电掣赶往中心医院,按照计划,我还要争分夺秒在中途去花店买一束鲜花。

尽管如此,面对火红的玫瑰和淡雅的百合,我还是有片刻的傻眼。

花店老板是个快言快语的小姑娘。虽然每个女孩对花都有独特的见解,但是很少有女孩子能够拒绝这样热烈的玫瑰……所以送花给女朋友呢,还是玫瑰好一些。她说。

我说好,就要这捧玫瑰了。我连价都没侃,直接问她多长时间能包好。

她说,这么一大捧,要拆包,修剪,上包装,洒水……怎么也得20分钟吧。

开玩笑吧?20分钟我只有拿了花返程的份儿了。我留下钱和医院的地址,和她交换了手机号,并且叮嘱她一定要在20分钟之内送到。

没问题!女孩爽快一笑。

13楼,电梯门打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立刻冲入鼻孔。前方第二扇门就是1302病房,病房里的姑娘曾经在最冷的冬天里给过我最质朴的温暖。如今她会不会想起那个人?想一个人的感觉孤单而幸福,那么索琳,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一想起那个冬天,心里就会注入一剂别样的幸福?

在这个惜时如金的晚上,我居然用了五分钟站在病房外怀念。透过窗子,我踮起脚向屋内张望,病房里有微弱的灯光,而那个怅然的女孩不是索琳又是谁?女孩失神的眼睛呆呆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静物,仿佛一只不知所措的飞鸟,误入了大片的迷雾森林。她的眼神迷散且规律,怔怔地盯着门口半分钟,再转过头面向窗外半分钟。如果那眼神也是一种等待,那么她在等着谁?

我再也忍不住,在她又一次面向窗外的时候,悄悄出现在病房门口。

隔了一阵,索琳转过头,目光向我­射­来,与我四目相对!

霎时,房间里的人嘴角微微上翘,喉咙动了一下,仿佛下一秒袁夙二字就要脱口而出!然而笑意尚未到达眼底,就被理智所冲淡。好半天,她没有叫我的名字,她什么也说,只是呆呆地注视着门口站定的那个人。

嗨,好久不见了。我说。

好……好久不见。索琳怔怔地说。

袁夙,你……你是怎么来的?

说实话,那一刻我有几分泄气了,这样的开场白与我期待的有不小的差异。唯一让我感到宽慰的是,索琳难以置信的神情结结实实写在脸上,那是她如何故作镇静都掩饰不掉的。

坐飞机来的。我回答说。

……球员也有假期吗?索琳又问。

我笑:我不是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么。

不请我坐坐吗?我问。

啊——索琳微微惊呼了一声,连忙起身招呼我。

天!不要这么兴师动众啊,你快躺好快躺好,我坐床边就行了。言罢我未经索琳同意一ρi股坐在床头,距离她只有一尺远。任索琳茫然看着我,我视而不见。

摘下你,镶在胸前(1)

问及索琳的病因,索琳说没什么,大概是春夏之交,身体还不太适应气候变化吧,前段时间整整眩晕了一个星期。不过已经过去了,下周就可以出院。

我很自然地想起了苏宁的‘“新”血来潮’说,不自然地笑笑。

和索琳寒暄的时候,不觉又过了五分钟。

我对索琳说不好意思了,来得匆忙,什么礼物都没准备,你看这……

我想象着索琳一定会摆摆手说没关系,不必破费。结果索琳的回答让我出乎意料,她说袁夙,我想要束鲜花,这里的消毒水气味太重了。

好……好啊,你想要束什么花?

百合吧,一小束就好。索琳说。

我有点犯傻,我那一大捧火红的玫瑰怕是已经在路上了。掏出手机背到身后给花店老板盲打了一条短信:美女等等!那捧玫瑰送你了,我再买一束百合,要快!

索琳看着我一筹莫展的样子慢慢笑了。她说没关系了,换一样东西给我吧。

可是换什么呢?我问。

索琳递过一本英语杂志,指着上面的一首英文诗:袁夙,我想听你念一段英文。

晚间的病房里凉爽宜人,可我头上却是汗如泉涌:那个,英,英文啊……

索琳说:对啊,一小段就好。

索琳这丫头学坏了,一副轻而易举的口吻,不咸不淡地要求,再配以虔诚的小眼神儿,任谁都不忍拂逆。我有必要申明一下,大学时,我的英语水平在系里是有口皆“卑”的,我和索琳被誉为唯一两个可以达到“四六不分”境界的选手。所谓“四六不分”,就是英语四级和六级考题在我和索琳眼里都一样,根本看不出难度差异。索琳曾经创下英语六级92分的壮举,而我也不甘落后,曾经在一次四级考试误入六级考场,并且丝毫没发现题型有任何不同,一如既往在发卷半小时后交卷,成绩稳定在25分左右。

这么昭著的历史,索琳没理由不知道啊!

“The ……The Poem of……”我指着一个单词,问索琳:“这个单词怎么读?”

索琳笑了:这个叫Sophia,是个女孩名字,Sophia在古希腊的传说中是智慧和美貌的化身。

是嘛,我抬头端详着索琳,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只好继续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伦敦十足音的美语,索琳笑得前仰后合,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杂志一合,我灿烂一笑:咱们再换个吧。

索琳笑而不语,眼睛掠过窗外点点星光,充满写意。她说:袁夙,B城也有这么美丽的星光吗?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索琳继续道:我喜欢看星星,星空或明或淡,人间亦悲亦欢,星空变换,观星者或思或望,或喜或殇……

我挠挠头:呵呵,观星,听起来蛮虚幻的。

索琳的眼睛注视窗外,很认真地说:不,星空很真实,而我所喜欢的也恰恰是这种真实。你看那颗星,明亮耀眼,近在咫尺,让你忍不住想摘下来镶在胸前……但是清晨天空放亮的时候,它必定隐去,消失不见。没有哪片星空可以为你永远闪亮……说到这里索琳的眼里滑过一丝忧伤,她连忙笑了笑,继续说:即使这样,我仍然喜欢看星,就算是乌云遮月,电闪雷鸣,我知道,那颗星永远会在那个位置出现,就像定格在一个人的心里。

看帖不回贴,怎能有劲写?

PS:目前已经保持每日更新,已经尽了最快速度

本人外企职员,业余撰稿,时间有限,读者不满情有可原,但要将心比心~~

通常情况是,作者1000字,换不来读者只言片语

摘下你,镶在胸前(2)

索琳转过脸,歪着头冲我莞尔一笑。

“袁夙,我们在同一星空下呢。”

我被索琳的“星空论”完全侃晕了,这是那内向的丫头对我说过的最长最含混晦涩的一段话,我眼睛使劲眨巴了老半天,无从理解。

索琳缓缓地说:袁夙,我不想听你念英文诗了,你愿意陪我看一次星空吗?就一夜。

于是我明白了,绕了半天,陪着她观星才是索琳的真正目的。那一刻我真的期望此刻距天亮还有五分钟,这样我就可以重重地点头承诺,告诉她:我愿意!

索琳见我不说话,慢慢地补充了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加重恳求的口气。

袁夙,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很孤单。

天!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我婉拒的话已到­唇­边,但是一接触索琳那充满期盼的目光,又生生咽回去。我说索琳,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讲,请你一定要用心去听。

“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B城也有同样美丽的星光,只是,那里缺少一个看星星的女孩。斗转星移过后,天上的两颗星星尚且可以汇聚,何况同一星空下两个孤单的参星者?我愿意在B城修一座小房子,作为我们观星的小家。夏天的时候我们就躺在青藤编制的吊床上,你看星星,我会在星空里放一枚会飘动的流萤,如果你睡着了,我就守在你身边,因为我怕你的梦里孤身一人。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围在火炉前暖手,火炉很小,当然是先暖我自己的,因为我的手大,暖过之后你的小手就可以放进去。晴天,你要去看我的比赛,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位置,因为我最心跳的不是如何进球,而是进球之后如何捕捉你的眼睛。雨天,要是雨天,我哪儿也不去,如果你坐在沙发上,我就坐在你的侧面,如果你看电视机,我就看你的脸……”

索琳,你,愿意来么?

说完这番话袁夙几近落泪。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索琳,就像某位过气的央视女主持人在一段滴水不漏的悲情陈词之后,转过脸望着身边目瞪口呆的赵忠祥一样。

索琳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索琳,你愿意来么?我又问。

索琳连忙笑笑:袁夙,你瞧,我有点困了,你去帮我打杯水吧,我该吃药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满嘴的苦涩味道。

我想象着一位身着一品官服的男人声泪俱下地哀求说:香莲,你就依了我吧,我们在京城买房置地,生儿育女,再给你开个豆腐房,给你家美美一个机会吧!我不做驸马好多年……香莲打了呵欠:等我睡一觉再说吧。

于是美美风化掉了。

给索琳打水的一霎,我想,也许我该走了。

手机响起,送花的美眉已经到了医院楼下。一束淡雅的百合花,就像刚刚拒我于千里之外的女孩,让我想起一个词:人淡如兰。是该走了,可我还有最后一丝不甘。又付了一份花钱,我把水杯交给了花店MM,并且对她耳语了几句。一分钟之后,送花女快步进了电梯,我不舍地回望了一眼索琳病房的灯光,退走几步,转身离去。

摘下你,镶在胸前(3)

登机之前,送花女拨了我的电话。

我问,有什么情况?

她说,你家MM生气了哦。

就这样?我问。

对啊,就这样。她说。

不是吧,我买了两大束花哎!连价都没侃,就换这么点儿情报?

送花女咯咯一笑:我这里还有个完整版的,你要听吗?

我赶紧隔着电话作西施狗状:呵呵,要听,要听。

我进房的时候她正在用纸巾擦眼睛,看见我她吓了一跳。我说我是送花的,她问谁送的花?我告诉她是个一米八五的帅哥。她问你人呢?我说他已经走了。她不相信,我就把你交代的都告诉了她,说你今晚十点必须回到训练营,现在已经快登机了,全部可以用来陪她的时间只有刚才的25分钟,说完我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这回她信了,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真像个大病一场的人。我问她花Сhā在哪里?她说交给她就行了。之后我离开,并且按你的吩咐,躲在病房墙外偷窥。我看见她呆呆地握着手里的百合,闻都没闻一下,后来那花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好半天,她没有动,然后我看见她哭了。她哭得很厉害,她喃喃地说:我不要花,我只要你,你不要走,我想你——

完整版叙述结束。她笑着说。

还有吗?你想想,有没有落下一个情节,一句话,或是一个字?我问

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了帅哥!她说。

吼吼——我大笑三声,将手机抛向空中又接住。

我大叫:索琳,这一次我吃定你了,我吃定你了!

我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想着索琳,美得云里雾里什么似的。落地的时候大梦初醒——刚下了出租车,我便看见桐桐黑着脸跟个女金刚一样,站在门口冲我怒目而视。

你去哪儿了!她问。

随便转转不行吗?我没好气儿地回答。

既然随便转转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方才想起整晚桐桐的电话都没断了打来,我过于专注,根本没机会接。

我硬着头皮对桐桐打着马虎眼:我把来电设成了振动,没听见啊。然后然后煞有其事地问,你找我有事啊?其实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找我哪里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黏着我逛街罢了。

桐桐气鼓鼓吐出俩字儿:没事!

没事的话,那我……嗯?我嘿嘿一笑,朝着大门里面指了指,意思是:没事儿那我进去了。

你进去吧!桐桐发话。

好,晚安。我滴溜儿一转身,就要进门。

等等——桐桐说:你吃晚饭了吗?

呀,经她一问我才想起来,还没吃饭呢,肚子早就叫过了,这会儿胃里的|­乳­酸菌都睡着了,让桐桐一句话又给唤了起来。

桐桐快步回到车里,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袋子的麦当劳汉堡套餐。

吃糖衣拆炮弹(1)

她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面带委屈,然后缓缓地说:饿了吧?刚买来时还是热的,现在都凉透了……她口气缓和了许多,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媳­妇­。

我说可不是嘛,你不说我都忘了,都把我饿坏了……我顿时感觉心里一股暖流攒动——桐桐这丫头,看起来凶巴巴不想竟也如此温柔,知冷知热的,难能可贵啊。

香不香?她问。

香。我说。

想吃吗?她问。

想吃。我说。

伸手欲接过桐桐递过来的套餐,不料桐桐突然把手抽了回去,我抓了个空。

哎?我诧异不已,只见桐桐蹬蹬蹬快步走向旁边的垃圾桶,打开盖子,把袋子里的食品一股脑儿地倒了进去。

回过头,恶狠狠道:

喂狗都不给你吃!!

言罢,钻进她的Q7越野,一溜烟地消失在夜幕里。

我……我……

我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弥漫着麦辣­鸡­腿堡的味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啊。

胃里没有一粒米,我在饥寒交迫中过了一夜。清晨,我正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喂——我眼皮都没撩。

桐桐在电话里淡然一笑:袁夙,你起床了没有?

大小姐——这才几点啊!你又要做什么?

桐桐说我有急事找你啊,袁夙,你们球队今晚是不是要去老总家里开一个派对?

我说对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桐桐一听又急了三分:我也是才知道啊!那么,袁夙,这么无聊的派对你应该不会前往吧?趋炎附势不是你的作风啊。

我心说那当然不是我作风,无奈我三千五的礼物都买了,焉有不去之理?我还指望着燕窝鱼翅可劲儿地塞能吃回来多少算多少呢!我告诉桐桐:去啊,我当然要去。

袁夙,你今晚不要去好不好?

为什么?

我,我……我想和你单独约会,我想请你吃饭。

可是派对上有山珍海味。我说。

我可以请你吃阿一鲍翅。桐桐说。

可是派对上还有美女。我说。

我可以穿真空装给你看。桐桐说。

我噗嗤一笑心想算了吧,没有C杯以上的身材,穿上真空装,那评价就俩字儿——真空!

桐桐说你别笑啊,到底行不行嘛?

我说:不行!今儿这派对之于我可太重要了,甭说真空装,就算你整一CK的“T”站我眼前,我也当它是真空,看过之后该去还得去!

桐桐“啪”地挂了电话。

这女子,不知道又抽得哪阵疯。我懒得想,美美睡了通囫囵觉。

今天只有半天的训练任务,下午放假,全队都为周总女儿的生日派对开了绿灯。桐桐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探来的口风,上午的训练刚结束,她的银­色­Q7就已经堵在了门口。下了车,远远地盯着我,不屈不挠的小样儿直看得我无名火起。

王臣凑了过来:哎,这妞儿真俊俏,真*!开名车,戴名表,珠光宝气的……你小子好福气哦,从哪儿钓这么条大鱼?

我看见王臣口水流满地一双猥琐的眼睛恨不得盯到桐桐的­肉­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可不是条大鱼么,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就扬言要“吃定我”,我正愁没辙呢。

现在的食物链关系是:我要吃定索琳,而桐桐要吃定我。从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角度来看,索琳最弱小桐桐最强势,我处在两人的中间,既要想着把虾米吞下,又要处处防着被吞的危险,最苦不堪言。不过,从另一角度看,最小的虾米往往苦于寻觅,而最大的鱼游过之处通常带着漩涡。恰恰对应了现在的情形——想搞掂索琳不那么简单,想被桐桐搞掂却太容易了,又是鲍翅又是什么真空装的,估计炮弹上的糖衣还没舔几下的工夫我这小鱼就可以变鱼粪了。

只有一点我是清楚的——要想最终吃掉索琳,就一定不能被桐桐吃掉。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吃糖衣拆炮弹(2)

我洗过澡站在场地上,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和队友聊天,没有半点要出门见她的意思,眼睛偶尔扫过桐桐,也是一脸的坚定:小样儿有能耐你就进来!而桐桐的韧劲儿也非常人可比,气得两眼发直粉面通红就是不离开,并且利用有限的对视机会向我传递着无限的愤慨:袁夙你丫有种今天就别出来!

眼看着队友一个个离去,我这头发都吹­干­了,最后偌大个球场只留我一个人。桐桐抱着肩膀得意洋洋。

一只肥手从后背伸出落在我的肩膀上,我回过头,看见范大教练伦登那一张热情洋溢的脸

Son , It's the coffee time .Right?

教练都说到这儿了,我敢说不字吗。

But I don't even h*e a car.我面露难­色­。

不想这老头还挺执著,一指他那辆八成新的菲亚特:I drive you.

就这样,我钻进老范的车子里,在桐桐张口结舌的注视下,车子缓缓地驶出训练营。我笑了笑,掏出手机Power off,整个世界清静了。

本以为可以随便请老范到附近的咖啡馆坐坐敷衍了事,不想这老头子还真排场,直接把车开到香格里拉。在一楼明亮的大厅里,聆听钢琴师的演奏,静观幽雅的室内喷泉,老范翘着二郎腿要了壶哥伦比亚空运来的咖啡,三百多块,别提多惬意。

好的咖啡就像一名好的球员,气味芬芳,历久弥新,细细咀嚼,说不定会在哪一刻品出意料之外的醇香。老范说。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顺便半开玩笑地问了老范一句:那我呢?我是什么样的咖啡?

老范的回答甚至滴水不漏。他说:袁,你现在还只是颗咖啡豆,终究会磨成怎样的咖啡,你我都无从知晓。

我笑笑不语。

老范说:孩子,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找你出来?

不是为了请客吗?我不解地冲着老范摇了摇头,问:那是为什么呢?

我也记不得了,不过,老范说:也许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想要看看那张表格的球员。

我大骇!莫非,领队已经把秘密泄露给老范?

呵呵呵,老范一阵大笑:小子,你以为没有我的同意,他敢随便给你看球队的技术统计?

当时领队老陈找到我,说20号袁的自信心严重受挫,整日心不在焉,挂念着表格里的秘密。他担心你郁郁寡欢伤了身体,于是告诉了我。而我被你的上进心所触动,方才同意给你一点甜头……这回你知道了吧。老范笑眯眯道。

吃糖衣拆炮弹(3)

我如梦方醒,原来是老陈怕我滋事,告诉了教练,而教练感动于我的执著,于是让我看了表格……忽然感觉这一场景特别熟悉,想了想,这不就是《愚公移山》的翻版吗!­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

想来这球队的两位Boss里应外合还真是让人感动,那么您­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之后该怎么做来着——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从此愚公一眼能从石家庄望到洛阳!我不用您为我搬两座山,您把一个赵旭给我搬开就成。我不光有上进心,还有点狗脾气,弄一败军之将挡在我面前整日吆五喝六换作谁也不会好受!

老范明白我的企图,只是若有所思地冲我微笑并不言他,俄而从包里拿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纸放在桌上。袁,或许,你应该看看表格的另一半。

那桌上摆着的正是领队老陈所说的“决定袁夙无法上场”的技术统计。我迅速展开,瞬间就愣住了。表格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被打勾,反倒是成片的“叉”。这一次,赵旭的名字后仍然什么都没有标记,而我就惨了——传球失误率高居三甲,回防和抢断次数少得可怜,而抢断成功率居然是零!我也因此博得了全队上下绝无仅有的——两个叉!

小子,现在,我可以对你说出我的想法了。老范说,球场就像棋盘,11对选手,11处对垒,每一个棋子都能左右格局。我看好你在进攻方面的技术与能力,但你还没有达到无人能敌的境界,或者说,还差得远。如果是这样,当你没办法撼动对方防守的时候,以你现在的防守能力必然将受到惩罚,而那时,溃败的将不只你一个棋子,而是整个棋盘。

我不解。可我是前腰啊,是协助前锋催城拔寨的,防守水平不足也无可厚非吧。远的说普拉蒂尼,近的说齐达内,小罗……防守能力也未见得高很多吧。

老范听罢笑了:你刚才的话有两处我不能认同。首先,现代足球,对球员的要求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苛刻。世界上最优秀的后卫是会进球的后卫,世界上最优秀的前锋是会做球的前锋,同样,最优秀的中场也必然攻守兼备。前腰这一位置已经日益“后腰化”,按我的估算,五年后,足坛上前腰球员的数量将减至现在的五分之一。袁,那个时候你27岁,正是当打之年,可却要面临失业的威胁,听完我的话,你还要不要冒这个险?其次——对了,你刚提到了齐达内,他的确是足坛百年的一个奇迹,如果你能在五年后成为第二个他,那么我今天扼杀了足坛第二个齐达内。不过,我仍然会很荣幸,因为我可能因此而造就了足坛的第二个皮尔洛。袁,你听懂了吗?

老范一定学过成语,并且知道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这番话我真是闻所未闻。以往我的教练们都是这样教导的:好好练球,练脚法,练技术,将来成为齐达内。今天听老范这意思,就算我成了老齐,他也指不定用不用我呢!

借刀杀人(1)

那我该怎么办啊?我仿佛一夜之间成了被遗弃的孤儿,两眼茫茫,行弗乱其所为了。

老范充满智慧的眼睛闪了闪:我们换个话题吧,袁,你对中国古典文学感兴趣吗?我说还成,四大名著读过三部半,只有写清朝官宦子弟卿卿我我翻云覆雨的那个说什么也没能读下去。

老范说很好,那你一定知道《三国》里诸葛这个人吧,他曾经把他的妙计写在口袋里,一起发给他一个部下,让这个人每次遇到不解危机就打开一个,上面自有化解的办法……

我这个汗啊,这老头分明是个中国通。他说的不就是诸葛良的“锦囊妙计”嘛!

老范哈哈一笑:我喜欢中国,更喜欢中国的民间传说,那么今天就允许我这个老外funs效仿一次吧。

哎?什么意思?

老范说着掏出一个工艺品小口袋:我没有诸葛那么神通,只好每想一个就写给你一个。待会儿我走后你方才可以拆开,看完了不要问,照做就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老范说:袁,我刚才一直想一个问题,就是一开始你问我的那个——我今天为什么会单独约你出来?现在我想好了,袁,你是22岁球员中的一个例外,你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究竟是怎样的气质,也许只有你这颗咖啡豆成为咖啡的那一天才能断定。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一杯咖啡,而我,无论如何都会见证那一天的。老范说。

老范见我满脸疑惑的样子不禁大笑:袁,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哎?不载我回去吗?我问。

不必了吧,老范说,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美丽的小姑娘已经等你很久了,我占用她的至宝这么长时间,她该生气了。对了,付咖啡钱的时候别忘了给小费。

说完老范挤了个眼儿,跟个仙人似的晃着出了香格里拉的大堂。我望着他的肚囊,竟有说不出的崇拜。

打开小口袋,上书:All that you should do is being a defender!

老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求我从一名合格的后腰做起。

打定了主意,今天就和桐桐摊牌。

出了大堂,我刚打开手机,桐桐的电话就进来了。我本想继续装腔作势,不料桐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听见女孩子的哭声我立刻没了辙。我说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袁夙你就是把我怎么着了!你都不理我了,呜——呜——

哎,你别,天!我一闭眼,完全慌了手脚。我说那咱也不至于整天都腻在一起吧,弄得咱俩像有什么关系似的。我这话是故意说给桐桐听的,意思就是我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光明磊落,你一清二白,跟棵小白菜儿似的,只是你千万别拿我当杨乃武。

桐桐抽泣着说:可是袁夙,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我昨晚整夜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在冲我笑,好容易熬到六点多给你打的电话,你还嫌我吵,早知道我半夜打多好啊……袁夙袁夙,你说句话啊,我喜欢你,我想时刻都和你在一起……

说实话,那一刻,我几乎相信了“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的说法。哪个男人听见女孩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能不热血沸腾?更何况,说这话的女孩子美如水晶,赏其心可悦目,触其目可惊心的那般妍丽。我微微心跳,手心里全是汗,说不出话来。

借刀杀人(2)

我只好笨拙地应付了一句:你少来,昨晚刚把我的饭倒掉,还扬言喂狗都不给我吃呢!怎么这会儿态度又缓和了……

桐桐说:那我向你道歉?

不必了。

桐桐说:那我下次去天津给你买包子吃好吗?它们肯定不和你争。

我才懒得吃!

那你和它们岂不成了同类?桐桐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

桐桐在电话那端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脸由红变成了白。瞧见了吧,才两句话,又被她绕进去了。就桐桐这样的,给她一米阳光,她能灿烂出一片波罗的海!也罢!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她那莫须有的爱慕杀死在襁褓里算了,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某只螳螂手臂挡在面前而拐弯抹角!想到这里我严肃了几分,我直截了当地说桐桐我有话对你讲。

嗯?你要讲什么啊?

我想过了,这一段时间你和我走得太近了,这样不好,我要求和你保持一段距离。

保持距离?为什么!

因为……我打定主意来一招“借刀杀人”,我坚定地对桐桐说:因为我已经恋爱了,我爱上了别人。

桐桐愣了好半天。袁夙你骗我!前几天我问过你的时候你还矢口否认呢!

拜托,就这几天的事儿。都什么年代了,闪婚闪离的遍地都是,我不过是“闪爱”了一下,至于这么惊讶么?

那,那她是谁?

我陷入了片刻的沉思。既然是“借刀杀人”,那这刀定要选一柄吹毛利刃,寒光过处­干­净利落,两情若非久长时,又岂能黏黏呼呼?而且我深知桐桐是一块难剃的骨头,一般的民间女子不会令她知难而退的……

说啊!她是谁?桐桐又问。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桐桐啊,她就是那个水晶熊的主人,我们球队老总的女儿。

我这样回答了她。

另一端静了约三秒钟。

哈哈哈——电话里传来一阵大笑。

瞧瞧?这一刀的手法刚刚好,正切到神经上。她为什么会大笑不止?还用问嘛,肯定是受了强烈的刺激,无法自控了。

袁夙你还真会讲笑话,你们老总的女儿?嗯?你认识人家吗!

我的眼睛有点发直,不过仍然坚持着把戏演好。我说桐桐你冷静点,我自己女朋友我能不认识吗?我,我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认识她。

你女朋友?青梅竹马?那好,袁夙我问你,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我……

我说你先别吵,等我慢慢讲给你听。我们老板呢,姓周,她是老板的女儿,所以呢……她也姓周,也姓周……

废话!我问你她叫什么。

你别急嘛,容我喘口气啊。她呢,叫周……

我心急如焚,居然执著到问我她的名字,她叫周什么我哪知道啊!我大脑迅速开始工作,记忆里的周姓女子全部过滤了一遍:周芷若,周海媚……可哪个也不能用她身上啊!

周什么?桐桐叫。

周……

周什么!桐桐继续大叫。

周ⅿⅿ!

她叫周ⅿⅿ。我说。关键时刻,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名字,说完之后我一身冷汗,总算逃过一劫。这回该桐桐沉默了。

Such a awful name!桐桐嚷道。

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我可以收线了吧?

等等——桐桐说:可是袁夙,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刚才所言是真的,而不是为了让我退缩?

那,那你想怎么样啊?

袁夙,你爱她吗?

很爱很爱。

那好,除非你发誓,你发誓你的女朋友是周家的千金,你发誓爱她!

桐桐的蛮横无理进一步点燃了我的斗争的决心。我说好,我可以用人格发誓:袁夙的女朋友是周家千金,袁夙很爱很爱她,非她不娶!

我擦了把汗,人格真是件好东西啊,看不见,摸不着,用来发誓刚刚好。

借刀杀人(3)

说完这句话,桐桐在电话一端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呜呜咽咽的声音,我辨别了半天,最后确定:她一定是在哭。

我说桐桐别哭了,我也很无奈,但爱情是排他的,当你专心爱一个女孩子的时候,你很难再对另一个用心。如果你还在意我的话,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那个女孩。你也要加油,我会在心底默默祝福你的,请你别难过别难过……

桐桐整理了好半天情绪,终于可以说出完整的话。她说袁夙,我难过……我难过得肚子都疼。刚才你的话我权当没听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好好想想,她比我对你好吗?她能比我付出多吗……难道就因为她是你老板的女儿?不可能的,你不是那种势利的人。袁夙,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你就像个透明人,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心。你心无杂念,我请你吃饭,你都挑最便宜的吃;我用车接送你,你没有半点优越;我穿最漂亮衣服和你约会,半个城的人都被我迷倒了,你都没有正眼瞧我一次。袁夙,我想知道她是靠什么把你拿下的,我想输个明白!

这丫头,怎么这样犟啊!我算明白了,要想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就得玩命地作践自己。我说桐桐请你现实一些,你说的那个人不是袁夙,袁夙比他身上少俩翅膀,脑袋上少个圈儿。

是人总要势利,势利总要比较。山珍不如海味,海味不如飞禽,你请我吃鲍鱼龙虾,人家请我吃*宫燕!你的奥迪虽好,可是减震太差,我不大习惯,我只习惯她那台高配的保时捷“卡宴”!

“卡宴”?太夸张了吧,她有你说那么奢侈吗?

当然!我袁夙看上的女孩子怎能寒酸?还有,桐桐,虽然我承认你也很漂亮,但是你要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在我心里,只有她才是最最漂亮的。她不笑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置身寂静山谷,任谁也不忍打碎的一种宁静;她生气的一刻就像上古时代的冰峰,站在冰峰的脚下的人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因为有一种比冷更Cool的感觉叫作麻醉;她笑,冰雪瞬时融化为一泓春水,淹没整个城市……什么才叫一笑倾城?刚才你不也说了么,你只能“倾”半个城,而她能替你把剩下那半个也“倾”了……你想想,还怎么和她去比?

我抽了抽鼻子。大概是形容得太完美了,说到这里我竟有些伤感。

你还有什么不甘心?我问。

听你这么说,她的确是个完美的女孩子。刚才我在想,还要不要再和她竞争那么一下……

太迟了!我一咬牙,只得祭出最后的杀招!我说桐桐,太迟了,我已经,那个那个,上了她的床。

啥?

我已经做了。

我没听错吧袁夙?我理解能力差,你慢点说。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她家没有沙发,于是你,到她的床上……啊,坐了坐?

我们一晚上三次。我说。

呵,呵呵——桐桐­干­笑了两声:男人这么用不废了?袁夙,你行不行啊?

我继续咬牙:这就是你不懂了吧?男的行不行完全看女的。你知道什么叫千娇百媚么?明白什么叫极尽妍态么?她在床上的表现,那真是……

电话那端变成了忙音。

电话那端终于变成了忙音!桐桐到底听不下去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哼哼,小样儿,跟我斗,你那道行还太浅!

借刀杀人的下场(1)

头顶一片乌云游过,起风了。我穿梭在B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几分钟之前我刚刚摆脱了桐桐,现在,我自由了。我观赏着别致的街景,极力挥发着我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我竟然没有一点快乐?

天边一道闪电破空划过,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有序的街头一下子变得混乱。我安静地走在惊慌的人群中,格格不入。我没有钻进停在路边的计程车,而是随着人流涌上了一辆公交。

车里拥挤得再也装不下一个人,我听见身旁一个女生说:好挤啊,真想有台车,哪怕是台奇瑞QQ……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个憧憬着小QQ的女生正呲着满嘴的四环素牙冲着她的男朋友发脾气呢。车里充斥着雨水和汗水的混合味道,还有一股女子并不高档的脂粉香,一起发酵,冲入鼻孔。

我想象着那天傍晚,那个叫镁桐的女孩,也是泡在这样的味道中,挤了五站,跑过两条街道,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等着袁夙。还有昨天,桐桐一直在大门外守了五个小时,那时已经晚十点,我只看到了桐桐满脸怒容,却没有想过问这样一个问题——她会肚子饿吗?我还想起每次桐桐懒洋洋地伏在麦当劳的餐台上对我说,袁夙,我们已经第N+1次吃这种东西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吃腻啊?我知道即使到我吃腻了的那一天,她也一样会问我:夙夙,那么接下来你想吃什么?而我,也许再没有机会去问,问她钟爱的口味。

或许,每个幸运的人都会在生命里遇到这样两个角­色­,一个是你心中惴惴不安的鼓声,你的心情时刻随着她的喜怒时起时伏,为之怦然心动,不知疲倦。另一个是你镜子里微微上扬的嘴角,想到那个人,就会不知不觉沉溺在她制造的感动中。

我足够幸运,又足够不幸,在我被笑容包围的时候,忘记了去看面前的镜子。待我终于想看看镜子里记录的表情,我看到的只是一张茫然无措的脸。

下了车,我顶着瓢泼大雨向回走,并且时刻提醒自己一切都过去了。我不喜欢桐桐,我也不想再见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放了进去。算了,历史的车轮已经无情地粉碎了螳螂手臂,就不要倒回车再碾一次了。

顺便说一句,这是我半个小时之内第16次看手机。

漫天的雨就像倾倒在脸上,我使劲地抬起头。仿佛桐桐就站在我的不远处,站在袁夙22岁的生命里,翘首企盼,她浑身湿透,缓缓对我说:袁夙,下雨了。

借刀杀人的下场(2)

我落汤­鸡­一般瑟瑟发抖地回到训练营的时候,裤兜里鞋子里已经浸满了水。

领队老陈见了我大吃一惊:怎么啦?怎么浇成这个样子?我说你这孩子,放半天假也不好好休息,顶着这么大的雨出去玩……就算你没车也可以打个电话啊,随便找个人也把你接回来了……瞧你这一身湿的,跟捞的似的,着了凉我看你怎么办……哎袁夙,你怎么不说话?孩子,你怎么啦……你快说话啊……

老陈使劲摇着我的肩膀,我缓了老半天,好容易挤出几个字:

我……冷,真冷……

老陈赶紧给我推进了更衣室。接触到热水的一刹那我才又活了过来。

冲了个热水澡,我浑身舒爽,一ρi股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语。老陈递过来一个包装袋:刚才一个女孩送来给你的。我拆开一看,Dior的绸丝衬衫,紫红­色­的休闲款,大气而雅致,不愧是购物专家。拿起衬衫嗅了嗅,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真是个细心的女孩子,我想。继而我愈发难过。

赵旭他们这会儿已经准备就绪了,我看见这厮弄了件雪白的衬衫,配了条五颜六­色­的领带,领口处的扣子系上又解开,解开又系上,在镜子前晃来晃去弄得我十分烦躁。我换上桐桐买给我的紫­色­衬衫,冲着镜子,只一眼便照出了容光焕发的感觉。王臣一旁打趣道:这么着,瞧你俩的意思不像是随礼,怎么感觉是去相亲呢!

我低头没说话,把玩着手里的礼品盒。半晌,我把礼盒递给王臣:哥们儿,我……今天不大舒服,要不,你代我送了吧,我不去了。

王臣说别啊,去老板家见见世面多好啊,据说老总的女儿漂亮着呢,礼物咱不能白送,得养养眼才好吧。

那个周ⅿⅿ?

我苦笑了一下,方才因为她我已经丢了半个城,不提还好点,提起她,恍惚中一副罪魁祸首的模样。而我,居然当着桐桐的面把她形容得那么完美无瑕,并且一会儿还要面带笑容亲手把桐桐最心爱的水晶树袋熊送给她……我真是疯了。

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我今天已经疯疯癫癫了好几个小时,上帝什么时候才会把我灭了!

周老板的别墅和香港影视剧里的富豪住所一般不二,白­色­的三层别墅,戈特式的尖屋顶,屋前是高档的游泳池,屋后是平整的草坪,修剪得跟高尔夫球场似的。踩一脚上去都有股心旷神怡,宠辱协忘的牛叉之感。

宴会在正厅举行,周老板立在会客厅的中央,面拂微笑,接受着来自八方的祝贺。高高树起的杯塔,同样高耸的生日蛋糕……一派华贵典雅的景象。

借刀杀人的下场(3)

这是我第一次见球队的老总。偷闲看了两眼周泰然,不禁暗自佩服。那个年过五十的男人身材魁梧,目若朗星,浑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贵族的气质。一个年过半百之人竟然能保养得这么好,令人暗暗称奇。我一边打量着周泰然,一边想象着他年轻时的样子。这样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这样一位睿智的企业家,嫁给他的那个女人,该是怎样一种荣幸?

我寻了半天,并不见周太太。领队老陈说,周太太曾经与周老板一同创业,打下了邦泰的半壁江山,后来因为­操­劳过度,在八年前的一场大疾中病逝。前一段她女儿出国读书,周泰然孤家寡人,想一想,也挺悲凉的。张永在一旁Сhā嘴道: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他周老板真是好命啊!老陈笑笑不语。

那周老板没有续贤吗?我问。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对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很感兴趣。

没听说。老陈答。

张永说得了吧袁夙,像周老板这种身份,一线明星挑一挑,二线明星任你包……知道什么叫一“炮”走红吗?续贤?你脑子坏掉了吧?

我不置可否,毕竟,这个时代,怀财不“遇”的男人又有几个?

这次老陈有点听不下去了,他说,你们这些娃娃见识还太浅,如果你有几个亿,你可能挥霍到一千万就已虚脱,周泰然比你们明白这个道理。他这个人生活很节制的,难能可贵啊。

主教练老范今天打扮得格外*,这么热的天,西装革履,还带来了一瓶珍藏了数年的红酒。接下来周老板和老范分别致辞,宴会正式开始。老范问周老板为何不见贵千金?周老板对老范一笑:小女在外疯跑了一天,这会儿正在楼上化妆,不必等她,大家请慢用。

我想象着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咂着猩红的嘴­唇­拍着猴ρi股一样的脸蛋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情景,不禁笑出声。老陈说你笑什么。我说没,没什么,这满桌好吃的简直太对我胃口了!老陈乐了:那你就多吃点。我也没客气,筷子上下翻飞,把赵旭他们都看傻了。吃着吃着,桌上的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怎么了这是?张永捅了我一下:别吃了你,老板的女儿出来了。我心想那更得多吃点,不然一会见了她我怕再也吃不下东西。

嚯——周围一片愕然,我知道,周小姐终于登场了。我一边大嚼,一边偷望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吓得直挺挺立在那里,下颚一动一动的,再也咽不下一点东西——我噎到了!

那个老板的女儿!她,她她她……

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晚礼,款步走下楼梯,短发上亮闪闪的饰物晃着在场所有嘉宾的眼睛。她手执一束鲜花,顾盼神飞,表情自然而优雅。她施了一点妆,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眉毛轻轻一挑,活活一个诱人跳海的­精­灵!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瞬间掌声雷动。周小姐微微笑了笑,那微笑穿过大家目瞪口呆的神情,穿过经久不息的掌声,落在人群中一个人的身上……

大家的目光随着周小姐的微笑慢慢攒动,最终也落在那个家伙的身上。那个可怜的家伙打了个饱嗝,还有一口没咽下去的生鱼片差点喷出来。

桐桐!

周镁桐!

笛卡尔不是说我思故我在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思考,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迎着周镁桐迷死人的微笑我TM全明白了——为了躲避大鱼的追杀,我钻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正在我洋洋自得的时候,泛起一丝光亮,我才发现这漆黑的“山洞”竟是大鱼的肚子!

俘虏袁夙之终极计划(1)

桐桐冲着宴会的主持耳语了几句,那个男人会意地点了点头,拿过麦克,我就知道事情不妙。

“请周小姐的朋友,袁夙先生到前台就座。”

嚯——又是一阵惊呼。

这妮子疯了!前台落座的都是主要客人,除了老范和他的翻译,剩下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不是富翁就是厅局长。我他妈算哪根葱啊?

麦克里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硬着头皮站了起来。队友们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吃喝了,几十人用同一种表情盯着我。桐桐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抿着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离开座席,牵着我的手来到周老板的面前。

爸爸,就是他!

……

周老板回过头,欠了欠身,仔细打量着我。

这会儿我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板微微一笑:袁夙,是吧。

我受宠若惊,连忙伸出手。这个时候我如梦方醒,从桐桐出现一直到今晚,发生的一幕一幕我全部回忆起来:1800元的贵族蛋糕,高配的奥迪越野,流利的口语,灵通的队内消息……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就是老板的女儿呢?而我也够牛的,逼着老板千金吃了半个月的麦当劳,让她穿五百块钱的衣服陪我逛街,刚刚惹她哭了一个钟头,而且曾间接剪去她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我靠,老虎ρi股还摸不得呢,我倒好,直接把老虎女儿的鬃毛给剃了!想到这里我抖若筛糠。

周泰然握手的时候表情自然,仿佛早有所备,目光和蔼而又透着威严,我的手心不自觉冒了汗。周泰然冲周镁桐道:是不是该给你的叔叔伯伯们介绍一下啊?周镁桐的脸上飘过一丝彤云,低着头撒了个娇。座席上的贵宾们会意地笑着。

最夸张的就是老范,笑得手舞足蹈不说,还冲我挤眉弄眼。

我挨着老范和桐桐落了座,规矩得就像刚刚砍了樱桃树的华盛顿,一副大祸临头的无助表情。桐桐一边笑眯眯招呼这客人,一边正襟危坐用牙缝和我对话。

……袁夙你不是想看美女么?

……你总低着头­干­嘛,美女在地上吗?

……你不是想吃山珍海味吗?怎么不吃?

……快吃!

我抬头看桐桐,皓齿洁白,笑容可掬,不禁疑惑那声音是怎么挤出来的?

这饭没法吃了。

我谎称去洗手间,欠身离座。然后给桐桐使了个眼神:出来!

我躲在洗手间外,远远地,看间桐桐走了过来。

周镁桐!我大叫。

桐桐来了个飘飘万福:请叫臣妾ⅿⅿ。

我说你少来!你丫就是个­阴­谋家,想这么狡猾的计策,你损不损啊?

桐桐:哎?你说反了吧,刚才又是“金蝉脱壳”,又是“借刀杀人”的,只不过狡猾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吧。哼哼,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了一下而已啊。

我:……

你……你让我跟全队上下怎么解释啊?我搓着手犯了难。

桐桐说,我跟我爸解释的时候都没犯难,你有什么好难的?

你怎么跟你爸说的?我猛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把揪住桐桐,厉声问道。

如实说啊,说你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连你连我穿开裆裤的时候都见过……你说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俘虏袁夙之终极计划(2)

我晕,我倒。我说桐桐我求你了,咱别玩了,既然咱们青梅竹马你就应该知道我从小心脏就不好,这么大场面,我往那儿一坐心里跟装头大象似的。拜托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跟周老板介绍我的。

桐桐一笑,还能怎么说,你没看见爸爸对你满意地微笑吗?我告诉他:袁夙是我男朋友。

我一字不漏地听我周镁桐的话,浑身的血全都涌上了脑门。我说周镁桐你疯了吧!这话你也敢随便说?

桐桐一直微笑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喂!我怎么是随便说呢,我是复述你的原话嘛!你记得你在电话里怎么说的吗?你发誓爱周家小姐,你非她不娶!

……

那个,那个……桐桐呀,其实呢,这只是一个误会……

袁夙!桐桐猛然打断了我的话:袁夙,你还记不记得你拿什么发的誓?你……你,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扎着手,惊慌失措。我靠,这简直冤比窦娥,我什么时候拿人­性­说事儿了?我说的是人格,说了不算最多是降格,可不至于乱­性­啊!我张了半天嘴,不敢多言,因为我看见桐桐委屈得眼泪已经围着眼眶打转儿了。不远处,她老爸正在宴会上觥筹交错,把寿星惹哭了我就全完了,她老爸可以像捏臭虫一样捏死我,让我永远滚出中国足球圈,让我的球技白费,让我的大学白念,让我找不着工作,连猪­肉­都没地儿卖……

我说周镁桐,算你狠!看在这么多人在场的份儿上今天我忍了,等过了今天你一定要跟周老板澄清事实,你要不说我就亲自说。

桐桐一听破涕为笑:好啊,只怕你过了今天就会打消念头,现在距午夜还有6个小时,6个小时之内拿不下你我就不姓周!

桐桐兴高采烈地和我手挽手回到宴席。周镁桐6小时俘虏袁夙之终极大招也从那一刻开始正式启动。

主持人宣布,赠送礼物仪式正式开始。本次仪式采用西方的传统,男嘉宾们分列两旁,小寿星桐桐站在中间,赠送礼物的男士可以获得亲吻周千金的机会。话音未落,嘉宾席上欢声一片。

我当时就晕菜了,惊愕地看一眼桐桐,她这会儿羞得脸颊通红,抿着嘴微微带笑。我偷眼看周泰然,表情还真是泰然,仍旧笑眯眯地盯着她宝贝女儿的一举一动。这父女俩,神态跟一个模子抠出来似的。这受上流社会熏陶的人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啊!

桐桐的粉脸上淡淡的彩妆宛如鲜美的桃子,让我想起一首七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可几分钟过后,这鲜桃会烙上二十多个抽象印张,每一张血盆大口都地盯准了桃子最娇­嫩­的部分,垂涎欲滴。

我看见王臣这会儿已经兴奋得上窜下跳了,他的礼物是四个景泰蓝的瓷娃娃,并且打了四个包装!我靠,这厮不是想把礼物分成四次送吧?周镁桐啊周镁桐,只怕你这桃花小脸儿不时面目全非,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禁想起了那首七言的下半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哀哉,哀哉。

俘虏袁夙之终极计划(3)

只有在电视剧中一见的“献礼仪式”在一片欢呼声中进行。我埋下头,一眼都没看,太心惊­肉­跳了。端起酒杯,独自啜了一口,一股辣气涌上心头。要知道,那散发着迷香的鲜桃连我都不曾碰过,就这样白白便宜了这帮小子。而我此刻的感受恰恰就像这杯烈酒下肚,微微痉挛。向远处望了望,我看见赵旭一个人在空荡的座席上,苦闷地自斟自饮,少顷抬头看见了我,冷冷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宴会上,各桌的声势山呼海啸。桐桐重新化了妆,又坐回到我身边。

她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了,生气啦?

没有。

呵呵呵,袁夙,你口不对心的样子真可爱。他们送我的礼物我通通不喜欢……喂,拿出来吧?快把我的小熊拿给我!

我说周镁桐,太没劲了点儿吧,哪有自己给自己选礼物的?还有刚才的一幕,弄得众星捧月似的,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桐桐的笑容退去:袁夙,如果我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会相信吗?

有些东西你只看到了华丽的外壳。我的生活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妈妈离开八年了,八年来,我从没有今天这样开心。我在美国留学三年,在那里我没有一个朋友,也没人送我礼物。记得第一年的圣诞节,爸爸买下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礼品店,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长统袜,满眼的水晶雕塑,鼓风机里纷纷扬扬的人造雪花……我打电话告诉爸爸,我很开心,在里面玩了一个钟头。其实,你知道吗?我在里面足足发泄了一个钟头,后来我累了,伏在雪堆上,看着自己的眼泪将雪人烧出一个一个的蜂窝……

我和爸爸很富有,我们有一个金钱的王国,王国里很凄凉,国王和她的女儿相依为命。我是爸爸唯一的快乐,只有我才能见到他发自心底的笑容。但是更多的时候,我看见的是他的忧伤,我看见他深夜披着衣服,独自站在客厅里,对着窗子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背影虚脱得像一个可怜的孩子。袁夙你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吗——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因为上辈子无法光明正大地对她好,所以罚他这辈子毫无保留地疼爱她……呵呵,不光是这样,女儿还是爸爸上辈子的债主,前世他欠了我两大笔银子,所以今生他无怨无悔地替我买单。今天的宴会也是爸爸偷偷安排的,还让你们都准备了礼物,给我惊喜,直到昨晚才告诉我。所以我早晨约你偷偷逃出去,可是你非要来见什么美女,现在反来怪我!

桐桐噘起嘴。

哎?那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周家千金的身份?

嗯,桐桐点点头,要是想告诉你我早说了……袁夙,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太多,我要你安心的练球,就当我是个普通家的姑娘。

听完这段故事,我盯着桐桐晶莹剔透的眼睛,顿生了几分感动。空气变得暧昧,我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我说刚才那一人一个热吻,一定吻得你欲仙欲死吧?

桐桐说呸!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一脸痘痘的叫王臣是吧?

对啊。

靠,他跟我来真的!别人都是装模作样地走个过场,他……他他他直接给我来了个“湿的”!而且他还口臭……袁夙,这是你最后一个赛季与他做队友了,赛季一结束本姑娘就让他消失……

我笑得肚子都疼。

宴会在桐桐切蛋糕的一瞬被推向Gao潮。

周老板发话,邀请全队前往邦泰娱乐城续摊儿。老范自称到了量,很委婉地推托,其实我知道老范是海量,芝华士当啤酒喝,连冰块儿都不加的主儿。看得出,老范对周老板骄纵队员表现出一丝担忧,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领队老陈忙得一头汗,眼看手下的队员们喝得口歪眼斜一个个像中了鼠药的小耗子一般呈咿呀之态,连连摇头。

最后老范勉强同意给球队放一次假,但是十二点之前必须散摊儿!态度坚定得无隙可入。桐桐看了下表,距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

袁夙,你来吗?

我说还是算了,我不喜欢闹哄哄的场面。

桐桐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乖乖状:袁夙,来嘛来嘛,权当是为我庆祝好不好?

我笑着摇了摇头。

桐桐又清了清嗓门儿,做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动作:袁!我现在命令你,去陪周镁桐小姐开夜场,胆敢违背让你做一年冷板凳!

嗯,模仿得挺像,不过老范从来不提倡球员去PUB。我说。

桐桐气得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叉着腰说:袁夙你个猪!我还有好多你想了解的故事,你要是不来就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俘虏袁夙之终极计划(4)

为了防备媒体的追杀,我们没有乘坐球队的大巴,一票人马自行前往娱乐城。有家属的带家属,没家属的,桐桐一个电话直接从B城电影学院表演系调来一个班,清一­色­的美女!周泰然早有安排,提前将娱乐城最豪华的一层腾了出来供我们潇洒。四周全套的世界知名音响设备,酒廊里飘着顶级腐蚀甜酒的香味,满眼都是低胸装的美女直抒胸臆地跟你SAY HI。靓男倩女们在灯光和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已经起了反应。一个领舞DJ跳上台,舞池中瞬间达到沸点。有人在身后轻轻扯我的衣服。回过头,桐桐正恬然地看着我。

袁夙,你跟我来。

我随着桐桐下了一层,这一层静悄悄,是一个静吧。桐桐说,楼上是爸爸包的,这一层是我包的。楼上给整个球队,楼下只有我和你。她冲着向服务生点了点头,三秒钟过后,四周亮起了星点橘红­色­的灯光。服务生拿过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盏银质烛台。他将烛火点亮,放在中心的一张檀木圆桌上。借着烛光,我看见圆桌的两旁没有座椅,而是两个树藤编制的秋千。

一个手持萨克斯风的侍者轻轻走了过来:小姐,要来一曲吗?

嗯,就来那首《望春风》吧。桐桐说。

桐桐坐上了秋千,烛光荡漾,她的脸上镀上一层橘红­色­,今夜的桐桐光彩照人。乐曲缓缓从侍者的指尖溢出,桐桐就那样怔怔地看着袁夙,不说一句话。

我­干­笑了两声打破了沉寂:桐桐,故事可以开始了吧?

嗯,桐桐应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21点整。桐桐把手机关掉,缓缓地扬起脸。然后我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

袁夙,距离午夜还有三个小时,现在你真的坐在这里了。一梦三年,分秒不差。袁夙,如果在世界的另一个半球,有个女孩等了你三年,你会感动吗?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她入睡的时候你刚刚起床,她打着呵欠向你道早安,可是一想到你,就再也没了困意。她起床的时候,你已经熟睡,只是你会在梦里见到她吗?

眨了两下眼睛,听着桐桐突如其来的话我全然不懂。

你说那个女孩,她是谁啊?是……是你吗?可……三年前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桐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么,这个你总应该认识吧?

我看了一眼,是我三年前丢失的MP3。何止认识,简直痛断肝肠。那一年只有三件事曾让袁夙刻骨铭心,并且它们发生在同一天。第一件是在大联赛资格赛中,我们在主场以3:2力克B城理工队。那时的B城理工是大联赛卫冕冠军,光拉拉队就装了两辆大巴,浩浩荡荡从B城开赴我校。结局却是被如有神助的袁夙三度攻破大门,灰头土脸地返回B城。那是我大联赛生涯里最出­色­的一场比赛。第二件事,在获胜的同天,我斥巨资购来的MP3不慎遗失。我泪眼婆娑地翻遍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并且用二十块钱收买了一捡瓶子的老头在球场里找了一夜。如果说老头的尽职尽责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的表现,那么突然之间又来了仨老头,以积极拼抢的­精­神零报酬披星戴月地搜寻,把我感动得一脸茫然。结果可想而知,我再也没见到我那心爱的MP3。

那第三件事,也是我永生难忘的。我永远不想提起。

如今,我真切地看见我的mp3正在桐桐的手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袁夙,你太让我失望了。一个MP3都能让你刻骨铭心,你就忘了那天你把一个美女扑倒了,压在身下有半分钟?

我差点一头从秋千上折下来。我……我怎么不记得有过这样生猛的表现?

呵呵,桐桐笑了,笑得很安静。袁夙,我知道你记不得了,我就喜欢你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扑倒的那个人就是我。

在下面的这段时间里,桐桐把三年前那一幕重新描画。如果说现在的桐桐就像一朵盛放在袁夙生命里的花,释以芬芳,授以惊奇。那么,伴着那曲《望春风》,她让我看见了一株小花的生根发芽,还有三年以来孤独的,日复一日的浇灌与成长。让我明白,美丽的花通常有美丽的因由,就像爱情。

三年前(1)

三年前。

大联赛卫冕冠军B城理工队的大巴缓缓驶入D市的T大。十来个染了黄毛的小子陆续跳下车。这些是B城理工队的主力球员,包括上赛季的最佳­射­手,最佳门将和一个最有价值球员,牛B闪闪地在T大的土地上一字排开,乘凉的同时大展神鳖之技窥视着路过的美女。

三分钟过后,这些球员无比沮丧。如果单单不见美女也就罢了,整整三分钟,一个女的都没看见。T大果然名不虚传,怎道是:和尚拈花望月,恐龙坐地成仙?

后面一辆大巴上下来数十个拉拉队员。人齐了之后,从车上慢吞吞踱下一个女孩。嘴里衔着一颗谷莠草,一副悠哉的样子。

另一个叫冯吉的女孩簇拥过来:桐桐啊,我还是不明白,这场比赛根本没悬念嘛,为什么要长途跋涉地赶来助阵啊?

呵呵呵,那女孩一阵银铃般畅快地笑:我带你们来看帅哥啊!这是什么地方?T大呀!传说中北方大学里帅哥最多,十步以内必有芳草的地方。我下个月出国了,不把国内的优良品种检阅个遍我还真不死心!

这个19岁的女孩就是周镁桐,B城理工的拉拉队长,球队里的小霸王。因为她父亲周泰然是球队的主要赞助商,所以周镁桐这个名字对于B城理工的球员来说简直无人不晓。这个周镁桐天生丽质而­性­情乖戾,全队上下既喜欢她又忌惮她。

那时的周镁桐已经失恋了八个月。在这八个月里,周镁桐疯狂地检阅帅哥。帅哥的需求缘于供应不足,周镁桐评价身边异­性­时最常用的一句话:丫的长相对得起达尔文吗?这话屡屡令冯吉大跌眼镜:大小姐,达尔文也不是天天拿显微镜看动物吧,你这样有失公允哦。

冯吉是周镁桐最好的朋友,见证了周镁桐那场失败的恋爱,也目睹了一年以来半个B城的男孩对周镁桐死心塌地的围追堵截。周镁桐收到情书,她抢着读,周镁桐收到鲜花,她分瓶闻香,就连她身边的“四大护法”,她也通通拿来调戏调戏。这二人一度令B城理工的众多男士头疼不已。

一次冯吉忍不住问周镁桐,你的新版择偶标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周镁桐的回答直截了当: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眉清目秀,顾盼生烟,飘逸如羽,观之俨然……还有最后一条,周镁桐顿了顿说:不许吸烟!

说这话的时候周镁桐指尖正夹着一支摩尔,眼睛盯着楼前的棕榈树盆景,清风徐来,叶片沙沙作响,如同爱人的呢喃。摩尔一端的烟灰折断,落在周镁桐的手指上,她身体一振,痛感正从体内的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三年前(2)

周镁桐未满18岁的时候就爱上了甄程,一个大她三岁的青年画家,一个向她完美诠释了“飘逸如羽眉宇生烟”的男孩。回想起来,少女周镁桐在偶然的时间必然地地迷上甄程不无道理,因为他帅气,因为他在艺术领域的天赋,还有一条——别人看来荒谬,但在周镁桐眼里却如此美妙——他吸烟,他吸烟的姿态美妙绝伦。

那个所谓的偶然是一年一度的美术博览会,周泰然送了两张票给女儿。于是那个周日的午后,周镁桐与冯吉结伴出现在B城的会展中心。看画展的人并不多,冯吉百无聊赖,倒是周镁桐穿梭于五­色­斑斓的作品中,兴致勃勃。冯吉对桐桐说咱还是歇了吧,跟俩小农民似的能看出什么名堂?要是喜欢画,楼下小摊儿两块钱三张,何必大老远来这里……桐桐说怎么就看不出名堂?转身来到了一幅叫做《生命.泉》的抽象画旁边,对冯吉说:这幅画最­棒­了,我喜欢它的着­色­,明亮,欢快,蕴含哲理……周镁桐儿时学过几天美术,自恃对艺术有一定见解。冯吉说这画里大圈套小圈,蕴含什么哲理?桐桐眨眨眼:这大圈是人的眼睛,小圈当然是瞳孔,而作品要突出的“泉”便是那股自瞳孔流出的眼泪……冯吉冲她挑挑大指,周镁桐得意洋洋。

身后传来一个男孩的笑声,二人回头观看。男孩停了笑,慢悠悠地说:那不是眼睛,是女人的Ru房……

两个少女上一眼下一眼警惕地盯着男孩,那男孩生得­唇­红齿白,高大且不失细腻。短短的寸发,黑­色­的紧身Shirt。­干­净得就像某一品牌的纯净水广告所言,经过了27层的重重过滤,站在了你面前。

冯吉看罢回了一句:瞎说什么啊!

男孩脸微微一红,微笑不语。

冯吉被男孩弄得十分尴尬,扯了扯周镁桐的衣袖:走吧。

周镁桐没动。

冯吉又扯了一下。周镁桐还是没动。

冯吉抬头看了一眼镁桐,好嘛,这孩子傻傻地看着面前那个微笑的男生,歪着头,眼里一泓春水般温柔。

不错,桐桐的发育要早冯吉半年,当她的字典里植入“帅哥”这一概念的时候冯吉还随着范晓萱的儿童歌曲转圈圈呢。那一霎周镁桐的确有五秒钟的游离。那时的周镁桐还不像两年后那般放肆与张狂,对于生命里出现的有限的帅哥,她看在眼里也放在心上。两年以后,当冯吉扯着她信誓旦旦地扬言踏遍大江南北各地校草的时候,周镁桐振臂雀跃,然而此时的“帅哥”只是她挂在嘴边的惯语,没人能看见她嬉笑颜开过后的某个千分之一秒,忧伤正从微微抖动的眼角处稍纵即逝……

再也没有谁能带给她那样一个下午,俊朗的笑容比他身后的夕阳更强烈地刺着她的眼睛。

三年前(3)

那个下午,就像一场电影毫无征兆地上演了自己向往的片段,那情节简单明快,让周镁桐躲闪不及。她看着他,歪着的头微微扬了扬,故作强势地问:你凭什么说那是……

他拳着的手掌扶了扶鼻梁,无比腼腆地告诉她:因为我是这幅画的作者。

之后的两个小时,在男孩的陪同下,周镁桐与冯吉逛完了画展,并且学了点现代美术的基本鉴赏理论。遇到不懂之处,男孩逐一讲解。当然,一直都是冯吉在问,聒噪的周镁桐一反常态,抿着嘴专心地在一旁静听。所谓灵犀,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她明知道他是在讲给她,但是她并不发问。他也知道她认真在听,但却对她寡言。画展的最后,周镁桐抬头观看获奖作品名单。映入她眼睛的一行字:二等奖:《生命.泉》,作者:甄程。

哦,是二等奖。周镁桐脱口而出。她知道这是国家级的画展,她由衷地向这个叫甄程的男孩投去赞许的目光。但是她看到的却是甄程的身体应激似的微微一振,慢慢垂下头,眉间的神采戛然而止。

走出展厅,甄程迅速点了一支烟,甚至可以说,迫不及待。冯吉冲他大嚷:喂,这里有女生啊,你不能礼貌一点吗?冯吉知道镁桐最讨厌烟味。

周镁桐似乎并不介意,微微一低头,眼睛落在甄程的手指上。指身匀称,指端修长,异常漂亮,两指之间正有一团烟雾袅袅而出,一派美男子的绕指柔情。

甄程迟疑了一下:我吸烟,是因为……

因为什么?冯吉穷追猛打。

甄程没做回答,默默地将烟掐灭。

三人在些许尴尬的气氛中道了别,周镁桐向东,冯吉向西,留下甄程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他冲着周镁桐离去的方向怔怔地望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地翻开衣袋,找出一支烟点燃。甄程深深地吸了一口,仰头吐向天空……

一连三支!甄程一气将三支烟吸完,之后颓然坐在台阶上。张开双手,甄程很专注地盯着他的十根手指出神。光线渐渐暗下,偌大的展厅门口他只身一人,他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的失落正是另一个人想看见的。

周镁桐在她身后出现,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待他回过头的一瞬间,周镁桐看见他空洞无物的眼里瞬间开满了­色­彩。

周镁桐说你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呢,你吸烟,因为什么啊?

后来回想起来,她的这句话只是为她的去而复返找个借口,并不期待什么解释。不料甄程坦率地告诉她:我吸烟,是因为我在寻找灵感。

哦——周镁桐追问了一句:那你找到了吗?

甄程抬起头看着她良久,再次露出纯净的笑:呃,我想,我找到了。

翌日,甄程和周镁桐第一次约会,地点是他的画室。甄程一夜未眠,他把昨天的灵感不失分毫地表现在画布之上。他用了十个小时和两包烟完成了一幅油画,取名《寻爱》。画卷中一位楚楚可人的少女,仿佛寻到了她失散多年的恋人,霎时间,眼里的诧异,感动,难以置信的神情混合着若隐若现的泪光,纷呈于纸上。

之后甄程靠在椅背上睡了一个小时,一小时后手机响起,周镁桐按照地址已经找到了门外。

她涂了­唇­彩,站在门外,靓丽可人。

周镁桐迷恋他身上的艺术气息,但绝对不喜欢他工作室里的味道。他的画室由一个10余平米的小屋外加一个40平米的地下室组成。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桌,桌子用来吃饭,床用来休息,简单的家具映­射­出甄程简单的生活。但是,这么简单的房间居然能如此杂乱无章?周镁桐愕然。餐桌上半盒黄澄澄的番茄蛋饭已经风­干­,不难想象,青年画师甄程就是依靠最低的能量最大限度地维系着他的艺术生命。周镁桐皱了皱眉,那一刻她有一种幼稚而神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要走进他那满是炒饭味儿的艺术生命中,像拎小­鸡­一样将他从垃圾堆中拎出来,再放入一个整洁高雅的艺术世界——周镁桐从小便有一种强烈的想救人于水火的善意。

你的­唇­彩(1)

甄程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两声,遂邀请周镁桐参观他的地下室。他的地下室里戳满了画架,上面是各种风格的美术作品,周镁桐很难想象一个连桌子都不擦的男生居然会把所有的作品工工整整地用布匹蒙好,防止灰尘浸入。

甄程开启灯光,整个画室被柔和的调子所笼罩,甄程快步走下台阶,来到他一夜劳作的成果面前,回头冲镁桐一笑,伸手拉下了作品上的布匹。然后周镁桐便惊呆了,她看见的是那幅《寻爱》。画卷中,少女的眼睛生涩而含情,双颊微赤,­色­彩用到妙处生出动人的光辉……周镁桐在画卷中看到的是自己的脸。就像对着镜子一般逼真!但是,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从未有过画布上那传神的表情?

周镁桐完全震撼了!一个只有一面之识的男孩居然可以绘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她颤颤地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抚向画中的少女。

周镁桐忘记了脚下还有三级台阶,伴着她的一声惊呼,一脚踏空的周镁桐从台阶上飞出。眼看就要摔向画架的一瞬间,甄程手疾眼快,伸出双手将周镁桐稳稳接住。

每当回忆起这次意外,周镁桐仿佛从一组唯美的电影镜头中重新走过了一遍:她厉声尖叫,横身飞下,吓得一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的是那副修长的手指,十指张开,像一张安全的大网,她顺势从这张网滚入他的臂弯。平息了两秒钟,她长出了一口气,转危为安。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跳愈发强烈?她感觉甄程尽在咫尺,和他呼吸相闻,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这一个漫无目的的动作让她的脸颊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鼻尖之下。然后,她感觉甄程的嘴­唇­轻盈而又不可抗拒地扣了上来,他的嘴­唇­薄且柔软,像一种水果的质地。周镁桐在那一刻被那种质地所牢牢控制,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动也不敢动,任他一张一翕,带给她柔和的摩擦,还有摩擦过后那烟草与­唇­彩的混合味道……

一吻过后,周镁桐傻傻地站在原地,听见21岁的甄程抄着手规规矩矩立在自己面前,像是澄清错误又像表白一般地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你是我的艺术品,你是我最亮的­色­彩……

一个帅气的青年画家对自己说:你是我的艺术品。周镁桐从那一刻开始了她的初恋。这场恋爱的寿命只有一年,也许是­性­格的原因,也许是他画师的特殊职业使然,连周镁桐自己都承认,这一年中甄程对她的感情并不见得有多强烈,相反是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在那个所谓“拯救甄程”的角­色­中,自拔不得。

你的­唇­彩(2)

甄程的创作历程并不顺利,全国画展的二等奖是他的历史最佳成绩。他的小小成功来源于他在美术领域的天份,更来源于他比别人更强的好胜心。所以他在地下室里冥思苦想,挥毫泼墨的时间远远多于陪伴在周镁桐身边那些个零零碎碎的片段。

全国画展的一等奖是青年画家甄程长久以来的愿望。

天道酬勤是他最不喜欢的一句话,“勤”是什么?是相对于“拙”的一种补偿,永远不可能摆脱“拙”的本质。酬勤是一种安慰,被酬则是一种无奈,没有哪一种艺术会因勤奋而变得尽善尽美以至天衣无缝。成功的王道在于天赋!

甄程对酬勤的说法有种本能的抗拒,甚至是畏惧。他的本钱不是勤奋而是天赋,确切地说,他希望是天赋。可怕的是,世上任何领域,永远有天赋所达不到的高度。而更可怕的是,甄程对这种理论上无法企及的死角视而不见,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神化了。国内大大小小的画展多如牛毛,甄程在获得一次二等奖之后再无斩获。他永远不会屈服于成绩,但他屈服于烟草,那种可以带给他嗅觉味觉双重刺激的东西。没有灵感的时候,甄程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有时甚至一天三包。这也为他后来的苦果提前埋下一颗悲情种子。

周镁桐对甄程的爱更多地表现于纵容,她对那个少言寡语喜欢一边思考一边咬嘴­唇­的男孩有着说不出的迷恋。甄程不允许他作画时有人在身边,周镁桐便独自坐在床沿静静地等。甄程嗜烟如命,对烟草厌恶之极的她并没表现出任何反感。甚至,一次晚饭过后,甄程不失认真地说:镁桐,给我看看你的身体吧……她没有过于强烈的挣扎,握着衣扣的手指逐一被他扯开后便再也没有握紧。

周镁桐的拯救计划完成得不错,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首先是甄程的饮食起居规律多了,经她的手,他的住所也变得规整。甄程可以算得上有些洁癖的男子,不过他的洁癖只限于他的衣着脸蛋和头发。他就像一只外表光鲜的大蘑菇,生长在一片湿濡沆瀣的土壤中,而他竟然可以无视狼藉的环境继续欣欣向荣地生长……周镁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从她走进这里,桌子上再也没出现过炒饭之类的剩餐盒,床单总是雪白,而且床也意义也不只限于休息,有时还会发生与休息相悖的事情。房间里有了女­性­气息,房子才称得上一个家;生活中有了母­性­,他才不会孤独。周镁桐甜甜地想。

甄程在与周镁桐相处第四个月的时候大病了一场,经检查确诊为肺炎。原因自不必说,甄程为他那廉价的灵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周镁桐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帮甄程戒烟。

她凭借什么让甄程戒烟?她的全部筹码或许只是甄程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而这筹码究竟有多少,够不够让她赢得这一博,她并没多想。那时的镁桐刚刚18岁,18岁的周镁桐对自己信心十足。

甄程!周镁桐大叫,你看这是什么?

甄程寻声望去,看见周镁桐正从自己的烟盒中拿出一支衔在嘴上。

周镁桐说,从今天开始,我跟你比赛吸烟!只要你吸一支,我就吸一支!你敢吸一盒,我就加倍给你看!

甄程没想到她能有这样一手。悠悠地回了一句:吸烟不好。

你也知道吸烟不好?

但是没办法啊,你知道我最近的情况,灵感不知道一下子飞到哪里去了……

周镁桐说没听说过吸烟能吸出灵感。

甄程说吸烟不一定有灵感,可是不吸烟就一定没灵感。

周镁桐气得抓狂,抄起火机点了支烟,拿起就吸。她竟然不知道吐出来,只觉得一股辣气直冲丹田,周镁桐剧烈地咳了几声,冲到卫生间­干­呕了好一阵。

周镁桐抹了抹嘴角,回头冲他轻挑眉头:甄程,你要是……咳咳……要是舍得我这样难受……咳咳,你就试试看啦!

甄程笑了,缓步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微微低下头,将脸埋在她那散发着高档护发素香味的青丝中。

华灯初绽,月上柳梢。如水的月­色­透过淡蓝­色­的窗幔映在周镁桐稚气的脸上,那上面还有一颗呛出来的泪珠,沿着月亮清辉,顺着她18岁的俏脸幸福地滑落。

光彩照人的大蘑菇(1)

没了烟,也便没了那绵绵不断翻腾萦绕的灵感。不仅如此,最让甄程寄予厚望的一组参赛作品再度石沉大海。那段时间,甄程几乎天天失眠,身体以及心理的双重煎熬让那个27层过滤还有点甜的笑容彻底风­干­。又是一个周末,甄程的朋友约他去参加一个有关行为艺术的活动。甄程本欲推托,周镁桐却兴致勃勃,直央求他带自己开开眼界。周镁桐的想法很纯粹:一来想让甄程多接触外界以便缓解压力,二来,可以找个理由把他从画室里拽出来,让他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不失为很奢侈的美事。

三十分钟过后周镁桐开始暗自好笑。她始终不理解一件事——分明是有悖于艺术的行为,为什么组合起来却叫做行为艺术?

那次他们观看的“艺术”居然是一场长达二十多分钟的录像。关于录像的内容周镁桐早有所备,行为艺术嘛,主旨当然是行为。站,卧,跪,爬皆行为,无外乎于此。行为艺术不拘泥于常理,那么演绎的内容顶多便是非礼。行为艺术寻求脱离束缚而发展,那么艺术家大可以脱掉衣服*上阵。至于演员,可以是一男一女,多男多女,甚至男同女同。

都什么年月了,常理早就倒过来讲了吧。没见过猪跑我还没吃过猪­肉­么?没见过穿衣服的日本人我还没见过不穿衣服的么?嘁——录像这东西谁没看坏过个把光驱啊,至于召集这么多人把门窗堵严实了才能看么?周镁桐一脸的不屑。

等录像真的上映,周镁桐有点傻眼,屏幕中间出现的主角既非男也非女,而是一头牛。

他们今天观摩的内容是:牛的阉割。

周镁桐一咧嘴,紧紧地攥着甄程的手,差点没哭出声来:啊?不——是——吧?

周镁桐后悔不迭,正欲拉甄程离开,却发现他盯着屏幕的神态开始微微变化,先是眼神,再是面部表情。摄像机焦距对准了牛的头部,清晰得纤芥可见,丧失器官的每一寸痛苦都被无限放大,传递在此刻的空气里。空气中有一双眼睛,随着屏幕上那动物瞳孔的张翕收放而亦抖亦动。从周镁桐的角度看过去,那张脸已经因抽搐而拉伸变形!

甄程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甄程哪里是不舒服?他舒服极了!随着屏幕中那白花花的庞物痛苦地扭曲,甄程的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他的感闻迅速萌发,他的视听开始绽放。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的灵感就是一种直白的­精­神刺激,正如烟草,正如周镁桐如花的笑靥,当这一切淡去过后,他的大脑仍然渴望新鲜的冲击,哪怕是屏幕上那血淋淋的剥掠场面。

甄程浑身热血齐刷刷地向上涌着,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刚回到家,他便一头扎进地下室,急迫的心情就像沉靡多年的柳下惠突然在某天午睡醒来有了新发现一样,他不可能不做些什么。周镁桐知趣地留在屋子里等候,从七点等到十一点,周镁桐靠着墙角慢慢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然是凌晨三点,镁桐点了盏灯,轻手蹑脚地打开地下室的门。甄程正画得满头大汗,脸上是兴奋的橘­色­,浑身上下被一层热气笼罩。见镁桐在身后出现,甄程大喜,忙不迭地拉着她问:怎么样怎么样!画布上呈现的是一幅完成过半的抽象画,说它抽象,是因为周镁桐根本没看出来甄程涂画的是什么东西。不仅如此,甄程放弃了自己一贯使用的亮­色­,而使用了一组冷­色­,画面深邃得像一片深海,冷得让人不由倒吸凉气。周镁桐后退了一步歪着头看了又看,半天说了一句话:这,这什么呀!

话音刚落,甄程将颜料盒失手掉在地上,颜料洒了满地。甄程明显愣住了,稍顷,他捧着画架凝神望着画布……他退后一步使劲地望着画布……甄程感觉到深夜的风正悄然从门缝吹进来,灌入领口,身体瞬间变得冰凉。

光彩照人的大蘑菇(2)

甄程颓然坐地,看着那片溅洒出来的颜料缓缓流淌,融汇成一个无法辨认的颜­色­,抬头看墙上的钟表,漆黑得同样无法辨认。时间又回到了柳下惠时间。

全国画展的一等奖,奖金三万。评奖过程是否公平公正不得而知,但肯定不公开。后来周镁桐时常想,如果她偷偷出资买个一等奖给甄程,那么将会有多少事情发生改变?

转眼进入这一年的夏天,周镁桐高考顺利结束,她考了575分。这一成绩再加上周家强大的人脉,足以让她平步全国任何一所名牌高校。周泰然也不明白为何一直梦想远走高飞的周镁桐竟然选择留在B城,并且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考取了B城理工大学。问及原因,女儿列举了若­干­,譬如吃惯了B城的小吃,看惯了B城的风土人情,譬如舍不得离开这个不懂照顾自己的老爸云云,听得周泰然神清气爽,于是送了女儿一部白­色­丰田作为升学礼物。其实周镁桐报考B城理工的原因只有一条:甄程的住所就在理工门外,如是而已。

不仅如此,周泰然破天荒将大权交给副手,自己带着宝贝女儿畅游欧洲各大国家,足足玩了一个月。一个月对于热恋中人何其漫长,下了飞机,周镁桐在两个小时内就出现在甄程的面前。

周镁桐有甄程住处的钥匙,打开门,两个人同时吃了一惊。房间四处凌乱不堪,简直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桌子上的简易餐盒堆积成片,在23度的室温中正散发着化学课上那经典的硫化氢的味道。不仅如此,面前的甄程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若不是生得白皙,几乎可以用蓬头垢面来形容。镁桐鼻子一酸,扑在甄程怀里当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想:我才走了个把月啊,一片沃土又变得满目疮痍,不仅如此,连你这颗光彩照人的大蘑菇也生了虫子……

甄程显得比周镁桐更加无助,恐惶的眼神总像是在躲躲闪闪。那天下午他们一起吃了饭,一起逛了公园,一起do了一些事,do完之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彼此的心跳……周镁桐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可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难以言表。

一连几天,周镁桐愈发感觉到异样,最明显的是甄程的眼神。甄程的瞳孔里蕴藏一个三维世界,深不见底,没灵感的时候空洞无物,有了灵感更是目空一切,深邃中,隐隐波澜堪称梦幻。可这一次,那双眼分明像退了潮的浅滩,失去了水,­干­巴巴的没了生机。

甄程你是不是病了?周镁桐看见他很规律地抽着鼻子,自然而然想到了生病。

没,没有……我还好。甄程慌慌张张地敷衍一句之后,收拾颜料一头扎进画室。

中午的时候,周镁桐叫了一大份披萨饼,还有甄程最爱喝的罗宋汤。左等右等不见甄程上来,只得端下去让他吃。

她轻手轻脚打开门,喊了一声:甄程出来喝汤啦。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

接下来看见的一幕……

满地凌乱的颜料,画架上蒙着布匹,­阴­森的空气中仿佛须臾而出了青­色­獠牙,幽幽地噬着将周镁桐脸上的微笑。

她的甄程正蜷缩在画室的一角,抖得像个风里的婴儿。

周镁桐手里的汤慢慢地洒在地上,一点一点,接着是哗啦一声。

阳光天堂(1)

甄程你怎么啦——你说话啊——

周镁桐连滚带爬地奔过去,抱住他,摇晃他……甄程面如铁青,紧闭着眼,一下接一下抽着鼻子。她唤他,他全无反应,她握他的手,他疯了一般挣扎。任他怎么挣脱周镁桐就是不松手,猛然,借着地下室里微弱的灯光,她清楚地看见甄程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那一排东西像骇人的蚁团爬上心头,狠狠地咬醒了她!周镁桐甩开甄程,来到那一圈蒙了面的画架前。周镁桐心里升起一团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她发疯似地逐一扯下布匹,半分钟之后,那个女孩虚脱地站在圈子中央抖着肩膀喘着粗气,眼睛里溢满泪水,她慢慢垂下手臂低下头——画架围成一堵半圆的墙,那墙上呈现的竟然是形态各异的魑魅魍魉,毫无­色­彩,毫无生机,纷纷吐纳着猩红的獠牙注视着圈内。它们没有眼睛,它们的眼睛是巨大的漩涡,吸进去便再难自拔……这样的作品昭示了怎样的心境?而它们的缔造者,是否早已交出了他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灵魂?

周镁桐全都明白了。

甄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额头敷着毛巾,雪白的床单上有斑斑血迹。镁桐正一手拿着止血棉朝她的另一只手臂上拭着,他幽幽地睁开眼,周镁桐低下头去不看他。

甄程试着挪动身体,头颅嗡嗡作响。周镁桐说你别乱动,好好躺着,我喂你吃了安定。甄程就那样默默注视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千般温柔万般体贴的女孩子,说不出一句话。

想吃东西吗?

甄程摇头。

想看画报吗?我去拿给你。

甄程依旧摇头。

半晌,甄程说:镁桐,我想吸那个……你知道的,我没有钱了。

接下来的几天,甄程蜷缩在地下室,上天入地云里雾里。房间,那个18岁的女孩坐在床上,双手环着膝盖,她一支接一支地吸烟,间或发出一两声咳嗽,瞬间就湮没在令人胆寒的寂静中。

清醒的时候,甄程仍然在机械地涂画,只是那副细长的手指再也无法催生真正意义的作品。

你可以不会画画,可以没有手,可以是个残废,但是你必须是心智健康的人。甄程,我要帮你戒毒。

9月份,周镁桐快开学了,周镁桐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周镁桐背着周泰然将那辆崭新的白­色­丰田以6折价格抛售。为了她心爱的男人,她卖了自己的第一部车,按她的计划,甄程将在两天后开始他的戒毒疗程。办妥了手续,周镁桐搬进了宿舍,当晚接到了甄程的电话。

镁桐,我不想再画画了,其实,我想过了,我不一定非要拿一等奖的……

周镁桐在电话一端流下眼泪,心里默默地说:甄程,你最终还是懂了。

第二天的阳光格外充足,周镁桐开始了军训。周镁桐心有旁骛,想到马上要与甄程分开一段时间,内心忍不住翻江倒海,可一想到不久他就能健康地回到自己身边,不由泛起喜悦。这天的上午周镁桐一直想着甄程,一直在笑,仿佛这就是冥冥中的心有灵犀,好像有一双眼隐匿在深处,带着笑意注视着她。

甄程——甄程——

周镁桐想着他,心慌意乱。

跑步的时候她不慎跌了一跤,胳膊都摔破了,教官令她出列自行到树荫下休息。五分钟后教官带队回到原地,再看树荫下,那里已空无一人。

周镁桐几乎是跑着奔向甄程的小屋,此刻的甄程一定也在想着自己,不然她的心跳怎会那般强烈?她小心翼翼地开门,准备扮一次不速之客,脑海里想的是看见他的那一刻,究竟要对他说“甄程我回来啦”还是说“瞧,甄程,我还在这儿”。想到这里镁桐高兴得笑出了声。

轻轻推开门。

满庭阳光。从未有过那么灿烂的阳光,正从她们的窗子­射­下来,光线曼舞在每一寸空间,照着纯白­色­的床单,反­射­在周镁桐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周镁桐感觉那瞬间的光线强烈得宛如一颗颗谷莠草摧弄着她的眉心,她闭着眼,笑着躲闪。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光晕慢慢降下,屋子恢复了原有的清晰——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面,雪白的床单上开着血­色­的花。

她的甄程安静如雪白的天使,稳稳地躺在稠密的蒲团里,做着彩­色­的梦。

甄程睡了。

周镁桐慢慢地想。 txt小说上传分享

阳光天堂(2)

她静静地走近床边,轻手轻脚地抬起甄程垂在床沿的一只胳膊,那腕子缠着一片酱紫­色­的固液,已经停止流动。屋子里一尘不染,她看着他纯净的眉宇,自己无数次吻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带着点点笑意。睫毛像一柄小扇,蓬松地垂着。有一根碎发落在他的鼻梁上,周镁桐轻轻地用二指拈起。

阳光和微笑尚未褪尽,周镁桐慢慢锁上门离开了。一楼,一共四级台阶,她一级级迈下。然后听见身体里的某个声音和自己对话:真傻啊,怎么不吻他一下?另一个声音说:不行,吻他的时候他会回头张望,如果回了头便再也到不了天堂。

下了台阶,周镁桐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上午还是烈日当空,下午竟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军训队伍作鸟兽散,冯吉三步并作两步逃进宿舍楼。一边抖落着身上的水一边抱怨。俄而,她眼睛一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身跑出宿舍楼。楼前的棕榈树盆景下,周镁桐跪坐在泥浆里,脸上已经分不清雨水和眼泪。大雨封了她的口鼻,她只是大口地喘着,发不出声音。冯吉吓坏了,费劲力气将她搬进楼里,周镁桐口齿不清地吐了几个字:他——走了。

冯吉使劲地摇晃她:谁啊,你在说谁!

谁走啦?去哪啦?

桐桐你说话啊!

……

开学的第三天,周镁桐请了半天假为甄程整理遗物。她把他的画逐一从画架上摘下,拂去灰尘,卷成一卷。然后她看见了那幅《寻爱》,手指轻轻沿着油彩划动,周镁桐仿佛看见了甄程着­色­时的样子,轻舒眉头,且画且思量……这幅画被她留了下来。离开之前周镁桐环视屋子,这个容纳了她全部快乐和伤心的地方。平日里凌乱无序而今竟然前所未有的整洁,窗明几净,几颗灰尘在光线中飞舞,飘在脸上,有种­干­燥的草香。

脑海里出现一个场景,雨过天晴,常年­阴­暗潮湿的树灌里融进了阳光,天空有莺歌燕舞,树下开着片片野花。只是再不见了那只大蘑菇。

周镁桐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她看见了桌面上的字条。

镁桐,我走了,没有作品,也便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对我那么好,连告别都带着幸福,我还有什么好抱怨?如果说有遗憾,那么就是……

他说:死亡这么轻的事,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不知道,另一个世界里也会有颜­色­么……

所有的画都寄往一个地方。你在哪里,哪里就有颜­色­。周镁桐心里重重地说:只是甄程,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我的世界还会有­色­彩吗?

只有那幅《寻爱》被周镁桐­精­心打包,寄到了另一个地方。

三个月之后的一天,周镁桐接到一通电话。

请问是甄程先生?电话里问。

周镁桐回答:我是他的朋友。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响起,周镁桐默默地应着,然后默默地挂了电话。电话是美术博览会组委会打来的。周镁桐的表情僵住了,嘴角动了下,想笑,终究没有笑出来。

几周后,周镁桐只身乘飞机前往上海,参加又一届的国家美术作品展。这届展会规模空前,在著名的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七楼,2000多平米的展厅入口,周镁桐出示了印有甄程名字的贵宾礼券。

和其他的参观者不同,周镁桐怀着虔诚的心,被一种默契隐约牵引着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路过了优秀作品展区,穿过了获奖作品展区……周镁桐的眼睛不经意地掠过那些曼妙纷呈的­色­彩。真漂亮啊,她想。最后,她来到了本次的大赛的一等奖作品前,那里早就聚集了众多的参观者。周镁桐站在他们当中,微微带笑,听见那些人发出赞叹的唏嘘声,听着他们议论画面中的人物完美无瑕,听着他们评说作画的手法巧夺天工……

多具讽刺的一件事?

画面上的少女,眼睛生涩而含情,双颊微赤,好像在回眸的一刻见到了她苦苦追寻多年的爱人,若­干­年的苦楚,刹那的幸福,全部在画面上定住……

那一天,她就是这样随意地回过头,看见他穿着黑­色­的T恤,笑容纯净如水。

围观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作品的玻璃橱窗上,有一张脸的影像与画面上那少女的表情慢慢合在一起,惊人吻合。周镁桐最终读懂了那个复杂的表情,她学着《寻爱》中的少女,缓缓地回头。但她心里格外清楚,无论几番回眸,再也无法寻到她的甄程。

终于,在那幅夺冠作品面前,在众多围观者的注视下,周镁桐泪流满面。 txt小说上传分享

阳光天堂(3)

周镁桐在几天之内学会了吸烟,又过了几个月,周镁桐被冯吉以单身贵族的身份强行推向了B城理工的恋爱大超市中,开始感情双选。令冯吉愕然的是,周镁桐竟然完全沉溺在旧爱中不愿抽身。为数不多的帅哥美女在半年内逐渐成双成对地撤离这场争夺,超市开始变得有价无市,周镁桐结结实实地成为了这里最诱人最奢侈的铺底货。

“你真漂亮。”

“你真完美。”

“你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女孩。”

“你是我整个世界。”

周镁桐无不笑笑,扬了扬梅花鹿一样高傲的脖子。

你的心中可以没有我,但你怎能一声不响,就这样离开?

周镁桐心里清楚地烙上甄程字条中的那个遗憾。

那样东西与她无关。他清晰地写着:如果说还有遗憾,就是我最终配不上那个最高荣誉。

他的最高荣誉不是她。她曾经为他吸烟,为他卖掉自己的新车,为他做一切她能做到的事。也许是她的爱出了问题,因为他的意思明明白白——她的付出不是他的最高荣誉!

周镁桐点了一支摩尔,苦笑对冯吉说:经历过了,但仿佛什么都没有经历,爱过一次,但什么都没学会——爱,或是被爱。

B城红叶浸染天空的季节,周镁桐独自去登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皆寂,惟闻钟磬声。山上龙云寺香火正旺,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周镁桐本不笃信佛祖,但见寺门前星星点点滴落着香蜡祭纸,间或有钟磬声悠扬入耳,引人入胜。周镁桐不由自主地迈进寺门。

相传龙云寺的后门外有两棵缠绕生长的黄桷树,已有500余年历史,需五人合抱方能围住,号称“姻缘古树”。周镁桐站在姻缘树下仰望,枝叶茂盛,浓荫如盖,宛如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久立在此,生生世世,不诉离殇。在古树的旁边是整齐的两排小黄桷树,仿佛仙人门下的三百童子。小姻缘树上挂满了红绸做成的姻缘签,微风拂过,树上的红绸沙沙作响,唯美而壮观。

寺里的僧人见周镁桐久久站在树下,便上前搭言:施主是否为求姻缘而来?

周镁桐想了想,回答:是。

僧人打着法号娓娓说道:

既为姻缘来,

须求姻缘签。

红绸为佳姻,

墨守不解缘。

周镁桐问僧人,那后两句是什么意思?僧人答:那便是姻缘签的制法,施主将自己中意之人或是所愿之事以墨迹写于红绸之上,此乃“红绸为佳姻”。再将墨迹的一面为里,折好,用红线系于姻缘枝头。切忌松动,姻缘签可是万不能被解开的,此乃“墨守不解缘”。施主听懂了吗?

周镁桐问:姻缘签灵验吗?

僧人笑笑:姻缘签挂于姻缘枝,则所求可达。遇诚则速,速达则灵。

周镁桐终于听懂了一句,就是说心诚则灵。想了片刻,她又问道:我能把姻缘签系在醒目的位置吗?最好整棵树都是我的。

僧人再次大笑,带着周镁桐向一旁徐步而行,来到一棵没有姻缘签的树下,对她说:只有大诚之人才能独享此树。

之后的二十分钟里,为了表达自己的诚心周镁桐捐了一笔香火钱,独享了那棵姻缘树。轮到写姻缘签了,周镁桐苦笑——她的“中意之人”早已“跳出三山外不在五行中”,应该不是姻缘签的法力可及的吧。周镁桐想了想,选了一件“所愿之事”。写好之后,周镁桐求僧人将姻缘签挂在枝头。僧人说万万不可,姻缘签不能经外人之手,更不能为外人所见,只有如此姻缘方可灵验。周镁桐只得规规矩矩地登上梯子亲自挂好。

下山时已是黄昏,周镁桐回眸望去,瑟瑟秋风中,山上的红叶似霞光排山倒海而来,枫树摇曳,红枫如雨般婆娑而落。周镁桐看得入神,微微闭眼,感觉心里也有一片叶子轻轻坠下。

再见,甄程。

她的心里这样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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