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干部听说我要打鼓卖艺,挺支持的。首先全大队各生产队接待,每一个生产队说三夜,都欢迎我去说书,说一夜报酬10斤大米。当然有现钱更好。
我从杨师傳学来了不少书帽:<<梁祝杭洲读书>>、<<吕蒙正告天>>、<<八仙祝寿>>、<<三戏牡丹>>。我买了几本长篇小说,<<七剑下天山>>、<<济公传>>、<<三下南唐>>。
我白天背书,晚上说书。可谓现打现卖。至于我说书的艺术水平怎么样?有两点证明足见不错。一是在本村里说的是<<七剑下天山>>,直说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我正想说我好比于伯牙弹琴,遇上了知音钟子期。忽听耳边呼声如雷,原来没有走的一个他睡着了。
二是在驼背柳村说书。有个小伙子当面夸奖我,说我说书很像庙里的老和尚念经。
我也赶的不是时候。民间鼓书艺术正走下坡,演唱对像仅限于老年和少数中年,青少年都面向电影电视。农村电视正在普及,电视上的大杂烩犹如洪水猛兽,直冲刷着千年古老的农村文化阵地。单调、平淡的鼓书艺术自然难以势钧力敌了。
我背着鼓板行走江湖卖艺的生涯很快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山村写稿投稿更难。
回到鄂东山村,我仍然没有放弃笔耕。写了几篇小稿,大约是区广播站采用了。于是,乡里,村里对我都抱有希望。
有一天,我家门前来了一群人。我不在家,是妻子接待的。
村支书说潘婶,这位是地区报社总编老黄,听说潘叔会写文章,特从区上赶来看他的,潘叔他人呢?
我妻子对我说,陪同地报总编老黄上山来的有县广播电视局局长、区委副书记、乡党委书记、村长和支书一大群人。我妻子将我在新疆写稿子的事向大家介绍了一番。那些人听了颇为欣赏。乡党委书记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生,是个新派人物,他很希望我写一些反映乡村基层干部工绩的新闻报道。于是我参加了黃总编在区上举办的短期新闻讲习班。于是我的小新闻稿豋上了县广播和地区报上。于是我的大名便全乡乃至全区传扬开来。
一天早晨,我刚打开大门,门前早站着一位憨厚的年轻人,手上提了点小礼物,口称潘老师。
说是他慕名而来,要拜我为师学写文章的,我当然乐意收下他这位学生。学生说他姓姜是下姜坳人。高中毕业,为家庭生活所累,在生产队种责任田,不想虚度年华,想跟我学习写作。
我看到小姜写得一笔漂亮的硬笔字,高中生货真价实。后来,不但我没有把学生鼓动起来。连老师我自已也像个皮球泄了气儿,趴在高山头上了。
我亲身体会到,在那大山头上的乡村里,不但是写稿难,往外投稿更难,有两大障碍无法克服,一是社会环境:村里没有邮电所,乡邮员隔三差五的爬一次大山,将书信报刊放到大队办公室里就完了事儿。大队没有专人收发,来了信件报刊丢在桌子上,谁想拿谁拿。
我和乡邮员交涉过,他说不好解决。
那是一个山头上的小集市,早晨有一两家杀猪的、卖魚的。我也在小集市上转悠,忽然我看见乡村医生小占手上拎的一块肉上沾着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纸,出于好奇,便凑上前去看过仔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我好恼!那竟然是我的信!是地报文艺编辑写给我的信!我责问乡村医生小占:我的信怎么贴在你的肉上?乡村医生小占见怪不怪地说”我不知道啊”。
我十分小心地将信纸从肉上揭下来,当时我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咸酸苦辣麻,说不出是哪种滋味儿。那封信对我太重要了。编辑先生在信上告诉我:我寄去的民间故事<<胖人学艺>>写得很好。故事中的主人公憨厚可爱,毅力可佳。鼓励我继续投稿。就是这样一封难得的编辑来信,竟然被人贴在了乡村医生小占的肉上!公民的通信自由从何谈起!我把这件伤恼筋的事儿告诉了我的学生小姜。我的学生小姜竞不以为然。看他那样子是司空见惯了。
果然,他像拉家常一样告诉我:他写的稿子,常常放在大队里,没有寄出去,就被伙伴们撕开了信皮,掏出里边的稿子拿去揩ρi股。外面来的信件,更是难到找了。
我的肺都要气作了:这样不文明的山村。这么野蛮的人群。还怎么呆得下去!
一气之下,我便写了两首诗,以泄私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