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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心坟 >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他保持冷静地步到阳台,先给容华打电话。

没有他开这个口,杜晓雯无论是打给大哥还是容华,都会在他们踌躇之下,因为顾虑他的感受而被拒绝。

他们一家人兄弟姐妹之间很团结。

予问站在他身后,僵僵地一动不动。

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她更没有立场制止赵士诚。

打完了电话等消息的他,也只是靠在阳台上,仰望着皎洁的月光,没有回首再去面对她。

世界上有一种弯,如同月亮代表人生的­阴­晴圆缺。

两个人之间,一前一后,死一般的寂静。

回电给他的人,是大哥。

“我搞定肖图了,他答应卖我一个面子。”

赵士城心情很低沉,随口问,“不是听说肖医生最讨厌你?”

大哥咳嗽一下,声音很不自然,“他说可以帮我,但是作为利益交换,他利用容华的那笔帐勾销,并且,他帮了我们以后,我以后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不准私下联系惟惟、不准再­骚­扰惟惟,并且我们一家人不许再到处抹黑说他是­奸­夫,以后这个诽谤­性­的字眼提都不准再提。”真是­奸­,简单一个手术,让肖图利用成了一举多得。

但是,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士诚无语,前两条倒没什么,他相信大哥和容华没放在心里,但是最后一条,老妈动不动就痛骂­奸­夫的一项乐趣要被取消了。

看来肖医生对这个“污点”还是很斤斤计较。

老妈很反感坏人姻缘之人,所以每次回去吃饭,肖图被骂的时候,顺带的,他也会被老妈一再警告与训话。

他们家的家教很严,刚才“不顾一切”的表白,其实早已经超过了他的道德底线。

“但是,肖图还有一个要求。”

“说。”

背后那道目光,让他一直不能回首,一直不想面对。

不是朋友了。

他知道,在予问的眼里,他现在也许等于间接被划分成她的敌人。

大哥叹口气,“他说,既然你要做活雷锋,那么就将雷锋进行到底,现在去他家,接他去医院。”肖图不会开车,而三更半夜的,别人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专属司机惟惟出马。

赵士诚皱皱眉头,“好吧。”收了线,他转身去拿车钥匙。

“我也去。”一直不动的予问,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赵士诚不解:“你去­干­嘛?”

“没­干­嘛,只是亲眼去瞧瞧她的孩子能不能活而已!”

赵士诚愕然。

她的语气太冷,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

他想出声反对,但是,在她坚毅不已的目光下,赵士诚瞬间就清楚,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不带她去,她多的是交通途径,她要去的地方,没有人挡得住,同样,她要对付的人,没有人避得了!

“你这又是何必?”他不喜欢她这样。

“人生没有如果、没有何必,更没有后悔药,人生有的只有因和果!”她用极冷的声音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谁害死了瑞瑞,我就让他们同样家破人亡!”所有的痛,她会让害死瑞瑞的人十倍偿还,包括她自己!

她那强大的恨意,让赵士诚一撼,顿时哑然无声,整个人发憷。

“这么做,你又能得到多少幸福,你要的局,又是什么?”赵士诚问她。

他希望她清醒一点。

他最担心的事情,好象快要发生了。

“三、败、俱、伤!”她的­唇­轻掀,给出四字。

醒过来以后,她的世界就是坟,但是,这坟里葬得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她要让杜晓雯和贺毅都尝尝,当你什么都不要了,只想握住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时,得到又再重重失去,是什么滋味!

终卷『局』

第一章

凌晨两点。

医院已经接到通知,肖图会在十分钟后赶到医院。

杜晓雯已经被送入手术室,麻醉师、助理医生,全部都准备就绪。在这间小医院,这是一起很受重视的手术,医护人员们都希望能参观这么­精­彩的手术,以便今后学习与探讨。

不同的是,贺毅没有站在手术室门口,而是坚持站在医院大门口等候。

“先生,你右脚的韧带可能伤到了,去拍个X光检查,再包扎处理一下吧!毕竟韧带组织不易再生恢复,如果处理不当的话,会转成慢­性­疾病。”有个小护士经过,注意到他微肿的脚踝,劝说道。

但是,他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定定看着大门外。

“先生,你真紧张你的女朋友。”小护士笑了。

贺毅懒得多说一句。

因为,不是紧张,是觉得很烦。

他一待在病房里,晓雯就象有被害妄想症一样,哭个不停,老是喋喋不休指责他对亲生子狠下毒手。

他被冤枉到已经懒得再说一句话去解释,所以不如­干­脆站在门口,眼不见心不烦。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提着一个轻巧的医护箱,懒洋洋打了个瞌睡,下了车。

是肖医生?

贺毅正想迎上前,前座的两道车门也都被打开,赵士诚下了车。

他很感激赵士诚能在关键时刻不计前嫌。

“肖医生、赵医生——”他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扬起手,和他们招呼。

赵士诚朝他淡淡点头,已算是招呼。

只是,才几秒而已,贺毅的手僵顿在了空中,连笑容也凝固住了。

因为,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徐徐步下了一道熟悉的娇荏身影。

是宋予问。

贺毅顿时全身都迸出了冷汗。赵士诚这是故意在整他吗?

肖医生被医护人员簇拥着迎了进来,而宋予问跟在肖医生的身后,只是,她才刚走几步:

“赵医生,你不进去?”她顿住步伐,却没有转身。

赵士诚凝了那道挺得僵直得背影一眼,终于还是决定,“好,我进去。”相识一场,能为杜晓雯做的,只需到这为止,手术的成与不成功与他无关,他不觉得自己有进去的必要。

但是,他不放心宋予问。

予问与贺毅擦身而过,她的目光好象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

贺毅的冷汗淋漓。

贺毅去拍了片,值班医生看了一下他的X光片,初步判断没有骨折,只是韧带扭伤。

“如果过几天脚还是痛的话,你带着片子找个正式的骨科医生看看。”值班医生交代。

“恩,好。”他心神不定,随便点了下头。

“贺先生,你女朋友已经送入病房了,手术结束了,很成功哦!”手术的时间很快,几乎不到半个小时,满脑子都是粉红美好幻想的小护士特意跑下楼通知他。

这下­精­彩了!贺毅站在电梯口,瞪着一行一行上跳的数字发呆。

他的情人做保胎手术,他的正牌老婆就站在手术室门口,这一幕如果见报的话,肯定娱乐­性­很强,连他都觉得很可笑。

幸好,予问失忆了,这是他此时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贺先生,你快去呀,你女朋友肯定希望醒过来第一眼就能见到你!”小护士催促着他。

电梯门开,他硬着头皮还是一脚迈了进去,真的躲不过了,横着是一刀,竖着也是一刀!

心情紧张,他的脚更疼,一步又一步迈向病房。

肖医生还在里面,赵士诚没有进去,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他的眉头蹙得很紧,神­色­肃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予问呢?她不在?

微微松了一口气,贺毅迈进了病房,一瞬间,心脏就吓得快要麻掉,因为予问居然坐在——

……

麻药过后,晓雯缓慢地苏醒过来。

她本能地寻找,病弱的时候,想寻到一个安心的答案,一处温暖的慰籍之处——

宝宝到底怎样了?保住了吗?

“阿毅。”她虚弱地喃着他的名字。

即使恨他,心里埋得的还是爱,喜或者愁,她都只想亲耳听他说。

只是,贺毅就这样僵僵站在她的床前,一动不动杵在那,一副不敢靠近的样子,也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房间里,象被什么强大的气场镇压着。

“阿毅——”她再次喊着他的名宇,想得到他的关怀与安慰。

但是,贺毅只是扬了扬­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靠近她。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晓雯心房很难受。

她口很渴地转了一下头,但是,这一转,让她吓得了一跳。

瞠大目,杜晓雯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再定睛,宋予问依然一动不动、大刺刺坐在她的病床前!

怪不得贺毅不敢靠近她!杜晓雯连呼吸都顿住了。

予问凝着她,她的距离离她不远不近,眼神也不冷不暖,­唇­边擢着淡淡地微笑。

见她醒了,予问微微一笑,帮她拉起被单,轻轻盖好,柔声道:“手术很成功,你的宝宝保住了。”

明明是那么大的喜讯,为什么,晓雯觉得自己连小小的兴奋也不敢,而是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予问怎么在?她有什么目的?特别是,予问缓缓伸手,轻轻按抚住她的肚子,晓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予问轻轻抚着她微隆的腹,她的动作很轻柔,柔到晓雯全身的寒毛直立。

“真神奇,宫口都有点开了,他居然能留下来。”予问喃道,声音轻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晓雯的胸口一阵窒然地起伏,她不懂,不懂予问的目的,这样高深莫测的予问,让她害怕极了。

“我的瑞瑞死了,他却能留下来,真有意思。”予问轻轻笑开了,她的声音轻到依然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晓雯顿时全身无声的发抖。

她这、这是什么意思。

予问不多说,她重新靠回椅背,淡然的微笑一直不变,自若到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刚才只是替她盖了个被子而已。

第二章

她的情绪如弦绷得很紧很紧,偏偏肖医生看也不看她,一边在写病历记录,一边在快速交代,一脸的冷漠:

“手术刚结束,为了安全­性­考虑,先Сhā尿管24个小时观察一下,所以,不要乱翻动,以免尿管脱落!头三日是危险期,如果能过了危险期,再接着是两周的观察期,吃喝拉撒全部在床上解决,不能下床,更不能坐立!两周后如果一切都正常,你就能下床行动,到时候安排帮你转入我所在的医院。但是,要注意一点,到临盆为止,你还是要一直以卧床休息为主,尽可能减少离床活动,尤其是腹压越来越增大时,否则发生任何危险,概不负责!”

大小便全部在床上解决?杜晓雯咽咽喉咙,她万万料不到手术后还必须这么艰辛,这让柔弱的她觉得恐怖,觉得前路茫茫。

但是,她想要这个孩子,就必须坚强。

她忍不住又看向贺毅的方向,偏偏贺毅依然不语,他只是盯着宋予问的后脑勺猛瞧,一脸的忐忑。

晓雯心房一紧,觉得很伤,好象只有她一个人在坚持,在保护这个孩子而已。

她孤独,仿佛在走一条独木桥,背后没有任何加油的声音,只有——

听到肖医生说的话,予问扯了扯­唇­角,露出淡讥的笑容。

予问的位置,刚好背对着所有人,只有晓雯心惊地目睹着那抹嘲讽的笑容。

是的,没有任何加油的声音,只有轻藐、嘲笑……

“好了,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收工走人,这里交给你们,我回市区了!”终于把病历填写完整,并且注明了一些事项与用药,肖医生搁下笔,就对所有人宣布。

闻言,杜晓雯无比惊慌。

就这样,收工?

她顿时很慌很惊,颤着双­唇­,用­干­­干­的嗓音,颤然抗议:“医生,您怎么能现在就走?万一、万一……要是有意外,那我该怎么办?”不是说还没度过危险期吗?肖医生怎么能不留下来,就算不是两周,起码也得留三天以上啊?!

哪知道,肖医生并不买帐。

“手术已经成功了,我的任务只在这里,如果真的有万一,那很抱歉,唯一只有一条出路了——”对于最坏的打算,肖图不打算隐瞒,“如果出现无法抑制的宫缩,为了防止宫颈口撕伤,当然先得替大人的安危着想,需要马上拆线把宝宝流出来。”如果出现意外,就是难免流产,而缝合需要技术,拆线随便哪个医生都能搞定!

肖医生说得轻描淡写,晓雯听得心惊­肉­跳,所以,手术是成功了,但是她宝宝的安危至今却还是未知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的晓雯,被吓得又惊又觫。

偏偏,坐在一旁的宋予问,让她一种无形的强大压力,让她丝毫无法动弹。

我的瑞瑞死了,他却能留下来,真有意思。

刚才她没有听错,予问分明是这样说到,所以,她想害死她的孩子,对吗?这起摩托车买凶案,到底背后的主谋是贺毅还是宋予问?如果不关贺毅的事,为什么那么凑巧他一出现,她的孩子就被谋害?如果宋予问没有参与,她怎么知道她出事了,并且在第一时间赶到看她的笑话?

一颗心七上八下,觉得谁都有可疑,越想越觉得害怕。

原本,她就缺乏安全感,这两个月独自生活的孤单与艰辛,宝宝安危的未知数,以及贺毅以前对她的义无反顾,现在的踌躇、无情,连她也渐渐能意识到,现在和大学的恋爱、和六年前的私奔已经不同了,属于他们的爱情时代已经渐渐远去,贺毅的目光开始受宋予问吸引着,还有予问也许认准了瑞瑞是她害死,予问有仇必报的个­性­让她害怕,这所有的所有,都让她的不安爆到了极点,整个人万分焦虑,备受煎熬。

偏偏,她还摊上一个漫不经心,没有责任感的医生!

肖医生迈腿就想离开。

“医生——”晓雯急忙惊慌地拉住肖医生的白袍一角。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虽然知道肖医生是出了名的不负责任,但是,她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她不断用眼神哀求,希望肖医生能可怜她,能在保证她宝宝安危的前提下再离开。

予问依然坐在一旁,冷酌着笑容看戏,而贺毅皱了皱眉头,掀了掀­唇­,显然也很不满肖医生的态度,想开口挽留几句,但是,最终他只能看了看予问的后脑勺,始终无法开口。

毕竟宋予问是他的妻,就算她现在没有了记忆,他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装可怜这套对肖图最没用,他这人天生的没有同情心。

“这里不是我上班的单位,我不可能为了你请假几天留在这里!”肖图一口回绝。

别人死不死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几日,惟惟刚做完化疗,他怎么能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士诚呢?士诚呢?”杜晓雯急急寻找。

现在,这一屋的人,都令她害怕。

听到里面在喊他的名宇,赵士诚起身,步向病房内。

只是,他深沉而担忧的目光不是对着杜晓雯,而是一直看着优雅坐在病床前的宋予问。

“士诚,你再帮帮我!”杜晓雯寻求帮助。

肖医生面露不耐了,如果胎儿真的保不住,总不能让他留在这里等接生?

“晓雯,你相信这里医生的技术吧!”赵士诚淡声道。

世界不可能围着一个人在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他不会为了她为难别人。

晓雯僵住了。

突然觉得,全世界好象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三章

“予问,我们回去吧!”赵士诚淡声道。

现在天快蒙蒙亮了,他还有诊所要顾,不能再拖下去,但是,让予问留在这里,他又不放心。

予问终于将目光调向了他。

“你答应过我,没招到新的收银员之前,你帮我顾柜台,难道你说话不算数?”他的声音温淡如昔地问,仿佛今晚的争执没有出现过,仿佛没有听过她说他们不再是朋友。

予问缓缓站了起来。

她这人没有其他优点,但是,只要她答应过的事情,她就会完成。

“好。”她点了下头,答应,“我跟你回去。”

在她答应的同时,在场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刚松到喉间。

“下完班,我晚上再来看你。”予问回头,对晓雯和蔼微笑。

一句话,让贺毅吓得心惊­肉­跳,晓雯的脸­色­也很不对。

“你、你不必再来——”晓雯急急道。

她还想继续来看她的笑话?!有予问在场,连腹内的宝宝都感觉到了压力,在她肚子里胎动剧烈到没完。

医生说,“心情平静、本身自信”比任何保胎药都有效果,但是,只要予问在,这种境界她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达到。

“不欢迎我?我们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见晓雯态度这么抵触,予问微笑,脸带疑惑地问。

以前?

贺毅瞬间就僵化了,“予问,你——”她想起来了?不会吧?!

她的目光终于看向贺毅。

“昨天,我去拿士诚的结婚照,想起来一点了。”予问淡淡一笑,平静地一字一字阐述。

望着她­唇­角淡然晕开的笑花,贺毅忍不住看呆了。

他多久没见过贺太太这样的笑容了?大学时代,有时间被他缠闹得无奈,她总是露出这种浅淡笑容,那时候偶尔他还会被电到。

此时,被电的贺毅片刻后才惊醒过来。

贺太太刚才说自己想起来了一点?这一点,到底是多少?

见他一副想问,又不敢太贸然的样子,予问主动告诉他,“我记起你了贺毅!”

她忆起他来了?

贺毅很激动,听说她忆起他了,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几乎将要跃出心房。但是激动之余,他马上又有所顾忌。

他不希望予问把自己忘记了,但是同时,他并不希望予问再想起一些事情,特别是关于晓雯那一段。

“一入校园,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她又是淡淡微笑,“为了能与你并肩,我才进学生会。”

贺毅呆住了,为了这个贺太太从来没告诉过他的信息。

“很喜欢很喜欢你,本来想和你表白的,但是,当时的你,选了晓雯,只能作罢。”

“我……”这些,当时的他隐隐知道一点,但是听她亲口承认,还是好震撼以及悸动……

“贺太太——”情不自禁,他握住她的手。

“贺毅,我能问你一句话吗?”任他握着,她仰头认真问。

“你说。”

她淡淡一笑,“大学的时候,你对我有过一瞬间的心动吗?”

他愕住,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贺太太从来不问这么俗的问题。

“有。”他坦诚,朗朗一笑,“你是美女。”他喜欢看美女,年少的他不定­性­,即使再喜欢晓雯,目光还是会被美女吸引。

她笑了,好似他的幽默感逗笑了她。

但是,病床上的晓雯,却死命地咬住­唇­。

那时候,她和贺毅的爱情是最单纯的,但是,今天居然让她亲耳听见他承认自己花心,那时候也会对别人动心!曾经的怀疑和猜忌,得到了证实,这种心情糟透了。

“我的记忆只到这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我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你和晓雯分手了?而我们为什么后来会在一起?这让我觉得很奇怪!”予问摊摊手,一脸无奈。

他们的后来,她都还没有机会想起来?贺毅觉得这是老天爷对他的厚道,给他的机会。

“那些不用急,你慢慢想!”他急急打断。

他要和时间赛跑,在她想起来那些伤害前,他要重新赢到她的心!

但是,她一脸疑惑,一副觉得古怪的样子,“可是,我们要结婚,是不是其实是被迫的?是双方长辈的意思吗?”

“不,你父母和我父母根本不认识!我们是自由恋爱,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在我旁边,我们一起创下‘问毅’,一起走过很多险境、很多难关!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遇见困难,你鼓励我,我替你加油,我们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情,根本更没什么好奇怪!”他急急道。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一幕又一幕,都是他和予问的点滴。其实仔细想想的时候,他和晓雯的回忆全部都是风花雪月,而和予问的感情都是实实在在,一点一滴累积。

他对晓雯是纯粹男人对女人的爱意,但是对予问,夹杂着太多复杂,有友情、有同袍之义,有亲情、很多很多,多到他现在连自己也辨认不清楚。

“我还以为我们是左手握右手,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毕竟你表现得好象并不太喜欢我!”予问挑了挑眉,并幽默了一把,“和我结婚,难道就因为我是美女?”

他也笑了。

真心松弛的笑容。

“贺太太,你也太自信了,真以为自己美到这种程度?会娶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手!”他笑道,挑眉,反击,“美女只是用来养眼,但是没了你,就象剁去自己的一只手,我还不想变成残废呢!”

几乎走出于生活习惯,他“反击”的速度太快,脱口而出后,他惊觉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但是,已经太迟。

赵士诚一脸的静默,杜晓雯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的血­色­。

“所以,我很重要?谢谢赏识!我有自信你选了我,外面再年轻漂亮的女孩,对你也只是一道风景,玩腻了你就会无情抛掉!”她挺直腰,自信地回答。

贺太太又回来了!贺毅为了她的自信,几乎都想鼓掌。

但是,眼下的气氛不对。

被暗指一道风景,玩腻了就会无情抛掉的晓雯,脸­色­苍白到已经快哭了。

“对吗?”偏偏予问她再问一次。

“……对……”硬着头皮,犹豫了一下,贺毅还是最终只能点头。

对,她很重要,外面的女人,只是一道风景。

轰得一声,晓雯的心房炸开了锅,宋予问的这个下马威,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辱与伤心。

第四章

最终,予问还是跟着赵士诚回去了,只是,她走的时候,在杜晓雯欲言又止下,直接就顺便把贺毅也拎走了。

回程的一路上,身体不太好的肖医生,已经缩在后车座上补眠,而车内剩余的两个人,赵士诚和宋予问都很沉默。驾驶座内的赵士诚,在每一转弯对,都通过右侧的车后镜,凝视副驾驶座上的予问,以及被要求必须紧跟其后的那辆悍马车。

车后镜里的予问,在看着窗外沿路的风景,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气氛,空寂一片,好象一夜之间,两个人就徒然横隔了生疏感。

而他记得,今晚之前,就算他和予问两人的个­性­,都不太是活跃之人,但是,并不会如此僵凝。

“想清楚了?”他突然打破沉默。

“恩?”予问偏过头来。

“我说,想清楚了要搬回去?”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时,赵士诚的心房紧缩,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几乎泛白,只是,他语调却依然温淡。

他不会太表达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他想留住她……

“恩,我和贺毅还是夫妻,既然如此,我们自然得住在一起。”她淡淡点头,平静回答。

一句话,让他所有能劝能说能挽留的话,全部都哽住了。

“是不是真的很生气?觉得我没有替你考虑过?”他的喉咙发­干­。

“是有点生气,但是,后来想想,就不生气了,你有你的原则,既然别人求你,能帮的你一定会帮,不然真的出事了,你自己会良心不安一辈子。”她淡淡道。

“既然你明白,为什么……”他希望她象他一样选择简简单单的生活,而不是象今晚一样没有意义地去折磨他人。

“士诚,你摸摸我的手。”她开口。

他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迟疑,他还是用掌按住了她的手背。

一股沁凉的冰,钻入他的掌腹。

他马上握住她的五指,简直冰凉的可怕。

“空调太大吗?”他急忙把空调调低,并打开方向灯,就想靠边停车,“我车后厢还有条外套,我拿给你!”

但是,予问反按住他的手,“赵医生,你觉得现在热吗?”

她的反问,让他凝了一下。

是啊,现在是六月下旬,这两天又是高温,气温起码在32度以上,就算车内开着空调,也感觉并不太凉快。

“昨天下午到现在,我的手一直凉凉的,就算用温热的瓷杯也煨暖不了。”

“是因为记忆?”他小心翼翼地问。

“恩,瑞瑞是我生活的全部,她拥有我所有的爱。因为她,我的人生才有意义,再苦再涩也是掺了一点甜。但是,我现在所有的希望,生活的全部都没有了,那么我剩下的还有什么?”她问他。

他扬了扬­唇­,回答不出来。

“行尸走­肉­而已!”她冷然给出答案。

“所以,赵医生,我不介意你分给杜晓雯好人卡,但是,能请你也分一张给我这行尸走­肉­,好吗?”

赵士诚皱了眉头,“你希望我怎样?”

好人卡,这三字,令他很排斥。

“无论我做什么事,你当自己都不知道!除非,你想保护她!”一字一句,她死凝着他的眸。

“我不想当什么好人,更没有要保护谁,但是,我希望你别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这是让他最心痛的地方。

她沉默了。

“宋予问,你不适合做演员,你的演戏很烂!”

她垂下眸,不为所动。

就是这个表情,让赵士诚觉得无比焦虑,无从适应,但是,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如果她是心甘情愿和贺毅复合,只要她能幸福,他绝对不会阻止,但是,眼下,根本不是这回事,他不知道她将做什么,更无法猜测她言的三败俱伤又是如何的结局。

活了33年,他是第一次觉得惧怕,因为这女人将义无反顾走向的未知的未来。

“你的记忆可以突然就恢复了,但是,你的病不可能突然就好了,所以你还是住在我家吧!”他果断留人。

醒过来的她,是不是依然还能见到瑞瑞?醒过来的她,是不是依然还会半夜梦游哭泣?这些,他不想让她一个人孤独面对。

看不见她,他不能心安。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予问面无表情冰冷拒绝。

在他想把她留在身边时,早一步已经被她推开了。

“诊所到了。”他还想说什么时,予问出声打断。

不给他任何机会,予问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从他的后车箱内,取出自己的行李箱,向后面也停好了位置的悍马车坚定地迈去。

她的背影,让他有一种预感,就象快要见到飞蛾扑火。

但是,除了焦虑,他好象什么都无法一样。

“呆哦,她说已经不是朋友,那就做情人嘛!”后座有道凉凉地声音,突兀响起。

“模样长得差不多,害我乍一看还以为是讨人厌的赵仁诚,才接触十分钟就知道,你比你哥木很多!”肖图连眼睑也不抬一下,继续闭目养神。

他是很老实,才会不知所措。

“刚才那种情节,你就直接把她按倒在车座,不管要不要,来个法式热吻,也许就能搞定了!”真笨,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可以给后面那辆车里人一个非常­精­彩的画面,居然活生生错过了,害他白白装睡了。

女人有时口味也很重的,温吞吞的真的只能等被发好人卡。

“她结婚了。”刚才,他真有这样的冲动,但是,他无法。

“大不了和我一样,先委屈一下做­奸­夫,再想方设法上位嘛!”肖图不以为然,伸了伸懒腰,“别人我不敢说,道德对我来说就是狗屁,就算‘猪’那时候真的被你哥娶回去了,我还是会继续纠缠她,缠到她到老,到投降为止!反正,我的思维很简单,她就是我的,就算嫁了别人还是我的!”他有颗金刚心。

赵士诚愕然,他理解不了这种思维。

“不是喜欢她?不是担心她不能幸福?人生苦短,喜欢的话,就不择手段去抢,担心的话,她的幸福就由你来给!别到时候一切都成定局了,才追悔莫及了,来唱能恶心死人的空留余恨!”肖图凉凉道。

赵士诚石化了。

去抢?他定定看向她把行李箱扔进了贺毅的车后座,一瞬间,竟真的有了这样的冲动与动摇。

第五章

回市区的一路上,贺毅不断在思忖,从他找到晓雯开始,到车祸的发生,这一切,真的太巧。

而且,调查员提过,有另一间调查公司同时在调查晓雯的行踪。

他越想越不对劲,那辆摩托车确实是蓄意的。

“是不是你?”一个电话拨过去,他劈头就问。

他的母亲贺兰女士估计还未起床,被他的电话一吵醒,火气很大,“什么事?”

“晓雯的车祸是不是你搞得鬼?”他直截了当质问。

“哼,我当什么事!”贺兰女士不屑冷讥,“原来那个路见不平的英雄,又来多管闲事啊!”

真的是她?他这算多管闲事吗?小时候,他的事情母亲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干­涉,现在关系才稍有点好转,又变成这样!

贺毅忿忿,“你是法盲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在犯法?!”幸好晓雯怀疑是他,所以没有报警,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法盲?”贺兰啧啧称奇,冷嘲,“如果不是我的宝贝儿子管不住下半身,如果不是我的儿子被几颗狐狸眼泪掉得脑袋又不清醒了,我至于去脑热到铤而走险吗?!”

“她不是狐狸——”贺毅低吼。

“你还在糊涂?你还要不要予问回来?!”贺兰女士遽地怒喝打断。

一句话,他宛如被下了定身咒般,一动也不能动,接下替晓雯辩解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要予问回来,杜晓雯的肚子留不得,不然一辈子都是个定时炸弹!”贺兰低声警告,“所以,你别Сhā手,你下不了手的事,我来就好!”

他的声音­干­涩,“你别胡来!”

“那你想怎么办?让杜晓雯把孩子生下来?予问很骄傲,她受得了这种羞辱?你有信心、有把握能搞定予问接受你外面还有一个家?你最好不要给我这么天真!”贺兰咄咄道。

他无语,静默了好一晌,因为,曾经,他真的“天真”过。

“想想瑞瑞,你还有脸和外面的女人继续风花雪月吗?”贺兰说中重点。

这句话,让他很疼很疼。

“不管那个孩子生不生下来,我不会和晓雯在一起了。”他绷了脸。

瑞瑞死了,他怎么可能再继续和晓雯在一起?他过不了自己这关。

“记住,关于杜晓雯的任何事,你都不要Сhā手,我自有方法解决!现在你是罪人,和予问好好过日子,对予问千依百顺就是对瑞瑞在赎罪!”搁下最后一句让人压力很大的警告,贺兰果断就挂了电话。

一路上,贺毅的心情都很差,现在的他,好象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痛苦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左右都不是人。

他怎么让自己陷入了这么糟糕的境地?

在病房里,因为贺太太的恢复部分记忆,让他太过激动下有了很多的情不自禁,但是,有一部分话,其实他也是故意的。

故意让晓雯死心。

这辈子,他是没办法了,无论那个小孩能不能出生,都必须得辜负她。

贺太太说得没错,是他伟大的爱情,害死了瑞瑞。

这种灰暗的坏心情,直到予问步向他的车。

“给,收到后备厢去!”敲敲车窗,她利落指指地上的箱子。

贺毅下了车,困惑地凝她。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是希望我回家吗?我把行李都收拾完整了。”她淡声道。

回家?领悟话语里的那层含义,瞬间,他激奋。

“贺太太,欢迎回家!”他扬手,收拢臂膀,给她一记浓烈而窒息的拥抱。

她回来了!他和她重新要开始了,对吗?!

阳光灿然下,他把俊脸深埋在她的肩上,没有见到,她的一张丽颜,被他拥抱的那瞬间笼罩着冰冷的寒霜。

她吸气,他诱人­性­感的气味,满溢心肺,但是,她的心房每一下跳动都很慢很慢,充满了冷静。

终于,慢慢地,她把自己的­唇­角微扬,让自己冷硬的表情缓和下来。

她把他轻轻推开,朝他勾了勾手指,点点诊所里面,那等候着的长龙。

“我还得上班,如果有人愿意帮我,那么我可以早点下班跟你回家!”

“贺太太,还让我继续帮你工作?”懂了她的意思,贺毅笑了。

早点下班跟他回家,这句简单的话,让人听起来真暖、真怀念!

“不是要同甘共苦吗?”予问淡然反问。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他愉快点头,率先步入柜台内。

予问的眼眸,闪过微不可闻的讥诮。

如果杜晓雯知道她自己在那辛苦保胎,而他为了让她这贺太太早点下班,在这帮忙收银工作,不知道杜晓雯会不会伤心到想­干­脆自杀了断算了?

不过,她可不打算让他们这么早死!

“你和晓雯到底怎么回事?”柜台内,予问在替客人找着钞票,头也不抬问。

这个问题,让他僵住了。

“我们……”他说不出来。

当他自私好了,她失去的记忆里,他不想在这部分添砖加瓦。

“只是普通朋友对吗?”一边忙碌地帮客人挂号,予问一边淡然帮他径自下定义。

正在惶恐胆颤的他,听到她的这一句话,犹豫了几秒后,硬着头皮回答,“是——”他心虚地埋首继续帮她整理钞票。

“分手后,你们一直没有联系,她大着肚子出了事,而你刚好在现场就顺便送她去医院,对吗?”她步步为营,继续问道。

“……是……”他脊椎发麻,不得不说谎。

予问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他,­唇­角溢开淡淡笑花,“我相信你!”

一个笑容,四个字而已,撼住了他。

她说,她相信他。

他渴望和贺太太重新开始,渴望她能忘记因瑞瑞而起的悲伤,除了这些,他内心真正最巨大的渴望,就是希望能重新听到她说信任他。

这让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一念及,晚上将要和贺太太到来的温馨夫妻生活,他现在就充满力量!

第六章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一朵生长在绝壁悬崖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而对赵士诚来说,她确实就是那朵花,但是,想要摘取,他不怕辛苦,更不缺勇气,但是,代价是,先把他的原则抛掉。

肖图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早上到现在,赵士诚出神凝思、思虑飘忽的目光一再移向柜台内,那男才女貌匹配到不行的他们。

“二哥,吃点菜。”直到容华唤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只是,他继续盯着自己的碗筷发呆,食之无味。

“帅哥,谢谢你请客哦!”诊所内其他员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嬉笑着道谢。

今天的工作餐特丰盛,象过节一样,满满一桌的好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己是托了谁的福气。

大家都暧昧地看向予问,而女主角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碗中的白饭。

“贺太太,来,吃虾!”贺毅体贴地剥了一只大虾放进她的碗里。

“谢谢。”她的神情很淡,并且,假装没有见到赵士诚一直投­射­过来的目光。

一餐下来,从头到尾,她一直没有碰那只大虾。

赵士诚细细观察。

“我听贺毅说,问毅是我和他的心血,我下午想回公司看看。”放下筷子,予问宣布。

闻言,贺毅­唇­角轻扬。

“予问,你跟我来一下。”赵士诚也放下碗筷,不等有任何回应,他率先朝诊所楼上走去。

是的,他不想追悔莫及。

但是。

“贺毅,我请完假了,我们走吧!”予问却起身,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就直接向门外走去。

赵士诚的脚步僵在楼梯口。

瞬间,气氛诡异,所有人都沉寂了,贺毅看了一眼赵士诚,没有多想,旋身就追了出去。

予问径自坐上贺毅的车,直到贺毅发动车子驰离了诊所,她也没有回头,更假装没有见到赵士诚也追了出来。

她不想和赵士诚谈话,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要走的这条路,义无反顾而粉身碎骨,她不需要谁的认同,不需要谁的掌声,即使,那两个月里,赵士诚给了不一样的她。

那样没有记忆的她,眉心不再是锁着深郁,笑容多了,甚至慢慢新奇地觉得撒娇也是一种乐趣,那样的她,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是二十岁的她也不曾有的样子。

但是,她现在必须戒掉,软弱和依恋都必须割舍,即使往后她的悲喜,没有人能分享。

到了公司,助理已经迎了过来,神­色­有点激动。

她坐在办公室内,在贺毅面前,露出有丝茫然的神情,“我不太懂这些。”她把文件推开,一副有点烦躁的样子。

“没关系,如果你做错了决策,我帮你善后就好!”贺毅耸耸肩膀,笑得洒脱。

以前问毅的每一个策划案、每一个广告片都是他来制作,贺太太亲自把关所有策划,现在只要贺太太肯回来,让他做什么都行。

“是吗?!”她冷哼。

“你尽管当玩票好了,如若真有什么事,我来顶着。”他没有注意到她低敛下的冷光,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

“那好吧,方助理留下,你们都先出去,我要开始先熟悉一下公司。”她靠向老板椅,天生的气势隐露。

一个下午,因为她的归来,公司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

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内的贺毅,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对面的办公室,主管们忙碌的进进出出,不是开会就是汇报业务。老板椅内的她,完全的女王作风,犀利到说一不二,比起以前,现在的她简直孤行己见、刚愎自用,害得属下们压力都超负荷,战战兢兢。

他不喜欢女人太强势,他更不喜欢她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样子。

但是,现在的他趴靠在桌上,瞅着对面一幕,竟情不自禁地发笑,心中竟觉得无比踏实,有着淡淡的幸福。

临下班前,他通过助理要到了她今日的工作成绩,但是,一看,他呆住了。她的所有决策,几乎都做得一塌糊涂,生­嫩­稚气象刚毕业完全没有社会经验的新人,相当没有水准,很失她以往的­精­练。

而他能做的依然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

晚上十点。

她洗完澡,把空调打到舒适的温度,掀开被子上床,但是床头灯依然亮着,她坐在床上尚在仔细研究这三个月内公司的财政报表。

财政报表显示,这三个月里,无论业务还是财政,公司都很稳定。

贺毅维持得很好。

她正准备翻页的动作一顿,因为房门被推开,右侧的空床位一陷,被某人大剌剌占据。

属于男­性­特有的气息入侵,一双臂已经缠上她的腰,予问僵然,颦了眉头。

贺毅穿了一件V领的白­色­T恤,敞露出一小半部分的胸膛,缠在她怀里,支着胳膊对她笑的样子,说不出来的率­性­、­性­感和慵懒。

“还在忙?”他用脚磨了磨她的小腿,挑逗的意味极浓。

而她仅只掀了一下­唇­,“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被如此不客气的一质问,他却仅挑了眉,“贺太太,我孤枕难眠,想抱着你睡觉。”

她眉头颦得更深了,准备搬回家住的时候,她并没有深虑到这点,毕竟她和贺毅以前都是分房而睡。

“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她断然拒绝,吐出的话语更是毫不思考,简明利落。

但是。

“不,你习惯的,我们以前就是睡在一起!”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没有说谎,他们长达半年的同居时间,他们都睡在一起,甚至之前的恋爱,有时候是他到她家过夜,有时候是她留下公司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

他继续一副教人气结的轻佻,“贺太太,要不要我帮你恢复一点记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贺太太,你以前可是床上运动很黄很暴力,很喜欢嫖……我!”他痞笑。

被挑逗的她,依然脸不红心不跳。

她告诉自己,人生必须有所忍耐。

“是吗,什么叫很黄很暴力?”她学他挑眉。

“我示范给你看!”话音刚落,他就反掌扣住她,将娇躯按入床铊,强势的吻压了下来,狠狠封住她的­唇­,力度激烈到几乎想吻肿她的­唇­。

第七章

贺毅的心湖激荡,用力吻着她,以一种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唇­上厮磨,将火热的舌滑入她的­唇­齿间,亲昵地(爱)抚,尽情纠缠。

他的右掌滑过她柔软的身体曲线,停在胸前的丰盈,隔着衣物抚弄撩逗,并同时饥渴地用自己下身的欲望磨抚着她的大腿内侧。

其实,他对她一直是有感觉的,床第之间,他的身体对她是渴望的,即使关系再恶劣的以往,身体也比心早一步诚实。

特别是现在,他很想要她,那天已经被她逃了一次,身体的疼痛和渴望还清清晰晰在那,急欲餍足。

不同于他的激奋,予问很僵硬,她握紧拳头,象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于是,即使欲望早在身体里掀起骇浪,贺毅还是试着放慢脚步。

印象里,他和贺太太的每一次Xing爱,几乎都是她在主动,但是,其实享受到的人,一直是他,这一次,他决心要给她最完美的一夜。

他离开她的­唇­,手指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贺太太的头发比以前稍长了,看起来五官更加明亮动人,多了很多的女人味。他俯下身,轻吻她细致的眉毛、紧阖的眼睫、小巧的鼻子,无数个细碎的轻吻犹如雨滴般,点点滴滴地落在她的脸上,从温柔再到激狂。

Xing爱上,身经百战的他是一个高手,永远知道怎样能挑起女­性­的自觉,更何况,他对贺太太的身体太熟,熟知她身体的每一寸敏感地带,清楚怎么做能让她更加敏感。

他吮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一一种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吻,停顿在她的胸口位置,他也不急着脱她的衣,只是用舌尖隔着布料,一下又一下时而湿舔时而含缠着她的丰挺。

予问紧绷着身,洗完了澡并没有穿胸衣的她,在他如此的撩拨之下,丰盈下的那朵玫瑰花蕾,在急喘颤悸。

只是,她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两个灵魂,一个灵魂因为他野­性­热烈的情挑,而逐渐在唤起她女­性­的本能,而另一个灵魂,这放肆的纵情,却仿佛象有一条冰冷的毒蛇蜿蜒住她的脖子,即使很用力很用力的去呼吸,她还是喘不过气,让她即使身是热的,心还是冷的,冷到血管内翻滚的鲜血都是冰寒的。

他的五指熟稔游走在她光滑的肌肤之间,甚至往下探掬温软润潮。冰与火中,房间里的气氛在沸腾,火花一触即发。

就在他准备动手脱她的衣,以便可以一举捣入那温软深处时,她实在控制不住,猛得推开了他。

有了一次经验,这次,贺毅险险撑住自己,并没有被推下床。

“我拒绝!”她毫不思考就出声。

赵士诚说对了,她的演技很糟糕,如果她是个成功的演员,她应该演下去,与贺毅发生水到渠成的关系,让他误以为已经把握住了她。

但是,她不行。

刚才她脑海里浮现的一幕又一幕,象根针扎着她疼,疼到她一阵反胃。

她演不了!

“毕竟,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与你如何相恋、如何结婚,我的记忆里,我们还只是朋友,这样亲密,让我觉得一下子无从适应。”几秒的时间,她就冷静下来,镇定自若。

“贺太太,相信我,我们很亲密,七年前你已经不是Chu女了。”她表现的太抗拒,好象比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还紧张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失笑,又觉得隐隐失落。

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记忆遗失了,同时对他的感情也衰减了。

“贺太太,别紧张,我保证,即使很黄很暴力,你也不会疼!”他继续耍幽默。

他又想扑过去,因为,他实在怀念被嫖的日子,起码那时候觉得她的心完整都是他的,这令他抗拒的同时也得意与骄傲。

“等等!”予问还是推拒他。

“不想等!”他回绝得很­干­脆。

“冷静点,别让我觉得我们的婚姻没有一点温暖,什么都是从­性­开始!”她再次推开他。

箭在弦上,但是他僵住了,“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从­性­开始的吗?你一不小心碰了我,刚好我又是Chu女,所以你发挥了骑士­精­神,决定负责到底?”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被她这些话吓着,他全身的温度都急遽下降。

“贺太太,你想起了什么?”不再孟浪,他变得小心翼翼。

“刚才……我有想起来一些模糊的片段,关于我们第一次上床,那天我们大家都醉得太厉害,接着就——”她顿住了,下了评定,“我们之间恋爱的程度很混乱,开端也很糟糕!”

他僵僵地。

她的记忆是坐火箭炮的吗?一下子就从高中时代窜到恋爱初期,接下如果让她马上想起来他的悔婚,那不就——

不,他需要时间,他必须和时间赛跑,不能让她这么快速都把一切忆起来!

“既然要重新开始,你必须按照我说得办!我们按照正常程序走,先牵手,加强感情以后再是接吻,然后才有上床!”她是谈判高手,擅于利用自身的优势以及对方的弱点,并且,不轻易妥协。

“好吧!”只是,想了一下,他竟也不争辩,居然叹口气,很­干­脆就起身,去洗冷水澡降温。对于他的配合,她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正在这时,他搁在床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予问拿起来一看,是杜晓雯,她的­唇­角微扬。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悠闲地靠在床背上,接起电话:

“阿毅,你什么时候来?……我很害怕,宝宝好象被手术吓到了,胎动至今都很剧烈,你能来陪陪我吗?”手机里传来晓雯微卑而无助的声音。

“晓雯,你找阿毅有什么事吗?他在洗澡!”予问很­干­脆道。

没有料到会是她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僵冻住了。

咔嚓一声,紧接着马上挂断了。

予问­唇­角扬得更高了,她赤着足,踏下地,一边向洗手间走去,一边按回拨:

“贺先生,你要不要出来,刚才有电话?!”她敲了一下浴室的门。

手机显示,已经被接通。

“贺太太,别在男人洗澡的时候敲他的门,挑逗他,不然我又想吞了你,到时候可别怪我对你霸王硬上弓!”哗啦的水声中,传来他痞痞地打趣声。

“那你到底是要不要回电?”她扬扬手机。

“管他呢,任何人任何事都明天早上再说!”他一边洗澡,一边满不在乎道。

她笑了,重新步回卧室:

“晓雯,怎么办?他现在在洗澡,接电话好象有点难!事实上,他还很‘激动’,不适宜出来吓人。”她镇定的阐述,只换来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宋予问,你是故意的。”良久,晓雯才幽然道。

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是还是被打击到心伤难耐,宋予问的手段实在太高明。

“你太多心了,这是正常夫妻生活,我没有故意的必要吧?”但是,予问却笑出声来。

正常夫妻生活?晓雯的心房又象被重击了一个闷拳。

“怎么可能不是故意?你想报复我,瑞瑞死了,我的宝宝却能留下来,所以你在不甘!”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她还是被他们夫妻的恩爱给伤害到了。

她在病床上这么艰难,连翻个身都不敢,生怕伤害到宝宝,但是,他却在……寻欢作乐啊……

她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克制住,不觉得委屈?

因为瑞瑞两字,予问含笑的­唇­角冻住了。

“予问,瑞瑞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请相信我,我没有存心想害死瑞瑞!是灾难,那是天灾!”晓雯红着眼睛一再强调,再解释。

她无心害人,就算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去伤害一个幼稚的小生命。

“瑞瑞的死,我有愧,所以,我愿意安静的走开!予问,就算我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所以,可以请你放过我好吗?”晓雯真心恳求。

“杜晓雯,我真的很奇怪,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妾吗?”予问冷然问。

爱情真的有这么伟大,伟大到她愿意这么委曲求全?

“你让我放过你,你说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但是我很奇怪,为什么我至今还没有收到你对告别我的家庭的‘辞职信’?这样的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诚意,不会再破坏我的家庭?”她坚决不提瑞瑞两个人,杜晓雯不配提她的瑞瑞!

被质疑的晓雯脸­色­一阵发白。

对,她是不想离开贺毅,即使再怎么挣扎和痛苦,总是存了一份奢望。

“杜晓雯,就算你想做我家的妾,我可没兴趣做你的大姐!贺毅今后永远只会只有我一个人,他会对家庭尽责了,对我很好,所以就算你生一百个孩子下来,还是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在她太过自信的声音中,晓雯被激得发颤。

她输了,她根本不是宋予问的对手。

“阿毅不爱你,瑞瑞没了,他对你只是愧疚。”晓雯只有这一道武器。

“那又如何?我要的就是他的愧疚!”予问昂然道。

晓雯冷抽一口气。

予问冷笑,一字一句强悍宣言,“杜晓雯,我告诉你,无论他是爱还是愧疚,反正结局都一样,贺毅永远不会再为了你抛弃我!而你,少做梦?属于我宋予问的东西,弄坏了弄残了,我也不会大方到送给别人!”

第八章

洗澡的时候,贺毅认真考虑了很多。

仔细想想,严格来说,他和贺太太好象真的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当时公司是建立初期,他们的关系非常水到渠成,两个人都很忙,聚在一起不是谈公事就是睡觉休息,所以枯燥到甚至连约会也不曾有过。

他擦­干­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贺太太,我们去约会吧!”他扬起帅气的笑容。

先牵手,加强感情以后再接吻,最后一步才是最亲密的关系,如果这是她要的普通人的正常程序,那么他照做无误。

“现在这个时间?”把他的手机搁下,对于他的兴致高昂,她显得微讶。

“对,现在是夜生活的刚开始!”贺毅没有注意到她接了他的电话,只是不由分说,已经兴致很高的开始换衣。

“去哪?”她颦了眉。

“去酒吧!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挺喜欢去酒吧的。”虽然当时她总是叫一杯酒,安静地坐在一旁,但是她从来没嫌过吵,可见她应该也喜爱那种热闹气氛。

予问沉默了。

对,她喜欢热闹,所以有段日子,她常去酒吧,但是,见多了灯红酒绿的男女,一杯酒可以成为两个陌生人相识的理由,以及慢摇中那糜烂的生命们,她的兴趣开始缺乏。

后来之所以会去,唯一的理由是因为他,他爱玩,玩起来就会很疯,而社会太复杂,她如果一路跟着,当时的他就会有所收敛。

见她面露不情愿,贺毅顿住了动作,“不想去?”他试探。

以前都是她在迁就他,现在角­色­对换,他对她有点琢磨不定。

她偏头想了一下:“我们去其他地方吧。”留在房间里太危险,万一又是一个­干­柴烈火不是开玩笑的,不如出去走走比较安全。

贺毅没想到她说要去的地方是夜市。

“你来这种地方?”他惊讶。

即使已经快十一点,夜市的气氛还是极热闹,夜排挡一间接着一间,呼朋唤友的人群,穿着拖鞋的附近居民,在玩气枪嬉闹的孩子们,还有手牵着手的情侣们,让这里人声杂沓、人潮多到爆。

“恩。”她没有多说话,熟稔地向前走。

“附近有间店,东西很好吃。”夜了,她的胃习惯­性­的有点饿。

“贺太太,一起——”贺毅扬了扬笑,快步上前,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予问全身一僵。

“人太多,我怕我们会冲散!”他扬扬眉,多此一举的解释。

他承认,他在偷步走,看,现在他们已经进展到第一步了!

他虽然假装镇定,但是,那一瞬间竟然好象真的尝到了恋爱里的患得患失。他一向时女人很有把握,就算是当初和杜晓雯交往,牵手接吻这两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但是,此时,贺太太凝向他们相握的手,眸底的冷疏让他发怵,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强烈感觉,她会甩开他的手,就象刚才床第之间,她的表现非常的抗拒。

“我想喝牛­肉­汤。”最终,意外的,她没有甩开他的手。

贺毅松了一口气,心底掀起一股悦然。

走了一段路,踏进小小的店铺,她对着点餐台上的老板刚想扬­唇­。

“我来。”他很熟地说,“这间店虽然看起来很小很简陋,他们家的平阳炒粉­干­和牛­肉­汤确实很出名,以前玩到三更半夜时,我常常在这间店吃夜宵。”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知道自己失言了,贺毅马上解释:“我已经不来这里超过三个月了。”他很久没出来玩了,所以更不会路过这里来夜宵。

“是吗,真巧。”她用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冷然喃言。

真巧,她是两个月前才知道这家店。

没再多说什么,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都没有空座了。任贺毅站那点餐,她习以为常地步向最里面的那张方桌,坐了下来。

方桌上,正低敛着眼眉,轻皱着眉头静默喝汤的单身男人,微抬了下眸。

四目以对,两个人都呆了一下。

予问望着那张沉静的面颜,说不出话来。

“真巧。”她只能用这两字作为开场白。

“恩。”赵士诚点点头。

“你以前不吃夜宵的。”她看了一眼他在喝的牛­肉­汤。

刚开始一起生活的时候,他睡得很早,而且过了八点,就再也不碰任何食物,但是,为了喂养她,他改变习惯陪她一起,再不习惯也会默默熬下。

他从来不刻意讨好她,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来哄她,但生活中不经意的每一个小体贴,却会深深暖了她的心。

比如这间店,他听诊所里的一个员工介绍,就开车买来给她吃,她吃得很惊艳。但是,第二次如果她想再吃上这碗牛­肉­汤,她就必须不再象个死人一样继续懒懒瘫在沙发上,而是跟着他出门觅食。第三次如果她意犹未尽还在贪嘴,那么,她必须站在点餐台上,克服心理障碍亲自点餐。

她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会常出现在夜市。

当时,她在生病,有段日子真的很怕见陌生人,和陌生人说话时,心脏会跳得很快。

赵士诚从来不会太宠她,太让她,对她严厉要求,但是,她清楚,他对她真的极好。

赵士诚的视线定在她微肿的潋滟红­唇­上,那里明显刚刚被亲吻过。

“人总是会变的。”他不再盯着她的红­唇­,低头继续唱汤,只是,他握着勺的手,动作一直僵然。

“你慢用。”予问见到外面有客人起身,腾了张空位,她正想起身。

见她要走,赵士诚淡然问,“为什么躲着我?”

予问动作顿住。

她知道他指什么,今天,他打了很多电话给她,她都没有接,甚至到最后,­干­脆关机。

“我没躲着你,明天我还是会去上班,直到你找到收银员为止。”她平静回答。

这和没躲有区别吗?虽然能见到她的人,但是,他甚至没机会私下和她说一句话。

赵士诚深凝着她一眼。

今夜之所以会来这里,因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她砌起的心墙,因为她选择的未来,让他心神不宁、揪然一片。他需要时间考虑,这个时间,要不要去她的“家”打扰。

老实说,他怕见到不想见的一幕,比如现在她微肿的潋滟红­唇­。

这两个月里,两个人的点滴,仿佛仅是一场梦而已。

但是,难道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不归路?如果可以,他也不会觉得如同万箭穿心。

“问问,回头吧,你做再多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不断将痛苦扩大,一直恶­性­循环。”他开口,依然是劝她。

“赵士诚,你烦不烦?!”她佯装恼怒,故意态度很差。

她玩的游戏,不适合他这种良民参加,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把他早一步推得远远的,推离风暴的中心点。

“我很喜欢你。”他的声音没有扬高半分,眼睑也继续低敛着,但是这句突然的话就象炸弹一样,轰得予问脑袋一片空白。

她、这是被告白了?被道德观无比崇高,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有夫之­妇­出手的赵士诚告白了?

“虽然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你值得很多男人爱护,未来有很多幸福的可能,不该为了一份不甘,去走一条错误、不幸福的道路。”他搅动着汤里的牛­肉­块,虽然这里的气氛实在太不对,不适合说这些话,但是,他怕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该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予问轻喘了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自己的心摊在她的面前,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不为了利益,不为了收获,只为了劝慰,只为了希望她幸福。

好直、好没有艺术。

但是,她依然还是只能一脸淡漠,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离她有几千公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干­,面对他的告白,她没有表现任何动容,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赵医生,我想,我们不适合搭台一起坐。”她果断起身。

“问问,别这么要强,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但是,赵士诚却拽住了急欲离开的她。

“如果不坚强,我懦弱给谁看?”她疏冷回凝着他。

同样的话,她也反问过贺毅。

她有注意到,他今晚一直喊她问问,只是,她是铁石心肠,比男人还狠的女人,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打动她!

但是。

“我。”赵士诚毫不犹疑,一字一句地回答,“就算只是朋友,在我面前,你可以无所顾忌的懦弱。”

也许在别人眼里的她,自信、聪颖、骄傲、不服输、不示弱,但是,从瑞瑞身上,他看到了她刚硬的外表,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问问,你不强悍,你也不是无敌的。”他缓慢道。

一句话,击得她狼狈不堪、无地藏身。

“好巧,赵医生。”一声调侃打破周围微妙的氛围。

予问和赵士诚同时侧转过身来,见到贺毅正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他的眸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浓烈醋意在燃烧,急欲爆发。

第九章

在柜台点餐的时候,贺毅的手机响起来。

“喂,哪位?”他来不及看来电号码,用右耳和肩膀夹着手机,正在排队结账。

“阿毅——”对方梗涩的声音,似乎强忍住不哭泣。

听到那道熟悉的纤柔声音,贺毅整个人僵住了。

“晓雯,什么事?”他捂住电话,背过身来,心虚问道。

“予问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打过电话给你?”即使在热闹吵杂的夜市,她幽怨的语调,依然听起来格外凄凉。

贺毅有点意外,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提过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没去注意。”他客气地问,“找我有事吗?”即使语气平静,他的心其实已经七上八下。

他现在的生活是一团乱麻,唯一的能做的只有快刀斩掉。

“阿毅,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她凄伤地恳求,“来陪陪我好吗?我很需要你!”

贺毅叹口气。

她说话可不可以别总带泣音?那让他觉得被控诉的象只畜生。

“晓雯,如果你一定要把那个孩子生下来,我不敢阻拦你,但是,将来除了金钱上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牵连。”说他残忍也好,自私也罢,瑞瑞死了,他真的没办法面对她和那个孩子。

“……”他无情的话,只换来悲绝的泣音。

他静静地挂断电话,心情,无比沉重。

抹了抹脸,努力挤出一张笑脸,贺毅迈步向店内步去。

“问问,回头吧,你做再多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不断将痛苦扩大,一直恶­性­循环。”

“赵士诚,你烦不烦?!”

“我很喜欢你。”

他站在他们的后面,右眼皮跳个不停,甩甩头,他抛掉浮现在脑海那敏锐的直觉。

“如果不坚强,我懦弱给谁看?”

“我!”赵士诚坚定的神情中有着让人难以错辨的情意。

“好巧,赵医生。”调笑着,他用轻松的语调打破周围微妙的氛围。

然后,他走上前,将予问的手牵了回来,这次直接十指交缠,宣示主权。

“贺太太,赵医生刚才好象喊你‘问问’,就算你们两个人是好朋友,唤得这么亲热,也不太适宜吧?!”贺毅皮笑­肉­不笑的以一种开玩笑的语调道。

问问、问问、问问,连他都没这么亲热地喊过他的老婆,简直­肉­麻到让他都快吐血了!一股发着酸的滋味磨进他的骨里,怎样也挥之不去,成功击败了刚才因杜晓雯而起的浮躁心绪。

偏偏予问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有多酸,皱皱眉头,很不给面子地坦率,“是我要求赵医生这么喊我。”

贺毅有点意外定定看向她。

只有她的父母才会唤她问问,他一向以为只有她最亲密的家人才能如此呼唤她,但是,没想到——

她居然要求赵士诚这么喊她!所以,当时失去记忆的她,是真的抱了打算和赵士诚发展的念头,才会主动这么要求?莫名的,贺毅直觉答案是肯定。

他说不出这种心情,心窝象有千条万条虫子在钻咬,让他第一次尝到饮了十斤白醋是什么滋味。

“赵医生,我们不打扰了,我和贺太太要找处清净的地方,好好谈恋爱!”他不恋战,佯装自然的笑嘻嘻告别。

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贺毅急速拖着予问,就想另找张空座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段婚姻的危机,赵士诚的存在,都越来越让他觉得强烈不安。

一转身,他就发现失算了,刚才门口的空座已经坐了人。

“炒粉­干­、牛­肉­汤!”老板已经把东西往他们这一桌一搁就离开了。

予问扬了一下眉头。

找处清净的地方,好好谈恋爱?真有点可笑,夜市哪有清净的地方?!

“我们都坐吧。”她不再逃了,也不再躲来躲去,更不想吸引别人的目光,于是很­干­脆地坐下。

如果要成功,就要坦然面对心魔与弱点。

而现在,贺毅是她的心魔,赵士诚是她的弱点。

意外听到赵士诚喊她问问,那天自己主动亲他的一幕,浮现在脑海里,让予问差点动容。

赵士诚刚才说,不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其实,他真是说不出来的迟钝,如果不是对他有了好感,她也不会让他背,更不会主动去亲他。

他就象一个温暖的港湾,一个心灵的寄托。这两个月里,她习惯了累的时候、无措的时候,他总是会陪伴在身旁,让她感觉到安心,不害怕未知的世界,不害怕寂寞的侵袭。

在他的身边,她会变得“懦弱”,所以,这也是现在的她不愿意两个人再成为朋友的原因。

赵士诚定凝的望着已经全副武装的她,眼神复杂。

女王都说要坐了,贺毅怎敢不从,即使心不甘情不愿的。

两个男人都顿了一下,重新坐下来,各怀心事。

赵士诚敛着眼睫,轻皱了眉头,心事重重的继续喝汤,而贺毅咕隆咕隆喝着汤,只想速战速决,快点离开。

她注意到——

“我这碗给你吧。”她平淡地把赵士诚那份上面飘着红­色­辣椒圈的牛­肉­汤换了过来。

这男人生活习惯好到令人发指,不仅早睡早起,不烟不酒,而且连一点点辣也不能碰。

以前,她第一次去点餐时,因为只想早死早投胎,于是忘记和老板说不要辣的那锅,她点什么他就吃什么,但是结果第二天他就喉咙发痛,开始咳嗽,一连咳了好几日。

她的这个举动,让两个男人都僵住了。

“宋予问,你不是不会吃辣?!”贺毅还在笑,只是笑得有点扭曲。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那碗汤,那个男人喝过!他们要不要关系这么铁啊!

“我能吃一点辣。”她淡然打断。

她不喜辣,但是确实可以将就一点。

贺毅被哽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偏偏。

“谢谢。”那个平时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赵士诚居然也没有拒绝,默默喝着她换过来的牛­肉­汤。

那姿态,仿佛他才是多余的人!贺毅觉得自己几乎被气得当场吐血。

“我能喝辣,我和你换好了!”他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把她面前的牛­肉­汤调了过来。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她碰其他男人的口水一下!

接下来的气氛,又安静了,安静到诡异,暗流涌动。

“问问,明天晚上和我爸约好时间了,你来我家吧。”赵士诚交代。

予问扬了扬­唇­本想拒绝,但是看着正虎视眈眈,一脸不爽的贺毅,她淡然一笑,改变主意,“行。”她不想利用谁,但是爱情里,你越对一个男人不在意,男人的征服欲就越强。

她需要贺毅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然后给杜晓雯重重一击。

“我也去!”果然,贺毅马上道。

“你不能去。”赵士诚皱了眉头回绝。

“我为什么不能去?不去的话,给某人假公济私的机会吗?”贺毅笑问。

赵士诚被冷讽的僵了一下。

“我是看病不是约会,明天晚上你别跟着我!”予问很­干­脆的拒绝。

她太不给面子,让贺毅的笑容冻住了。

“贺太太!”他马上抗议。

“我现在还在‘生病’,你别对我逼得这么紧,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她淡然道。

一句话,就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的他,体会到爱情里的另一种感觉——失落。

对一个人没有一丝把握而起的失落。

随便吃了几口,面前的牛­肉­汤,她几乎碰都没碰。

慢条斯理,她吃完后,用纸巾擦擦嘴。

“要出去走走吗?”一道沉稳的声音突兀地提出邀请。

愕住的人,不光是贺毅还有予问。

“之前我们吃完了,都会去那边走走。”沉默了一下,赵士诚还是指了夜市商摊。

一吃完马上睡觉会引起消化不良,所以,以前他们都是逛半个小时再离开。

肖图说得对,喜欢的话,就去抢,担心的话,她的幸福就由他来给,别到时候一切都成局了,才追悔莫及。

予问怔住了。

他反常的态度太明显,她是成年女子,又怎么可能不懂。

但是,现在的她,竟然因为意外,不知道该如何找适合的语言去回答。

正在这时,贺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象­阴­魂不散的催命符。

低头看了一下来电号码,贺毅的脸­色­有点不对。

“那就走吧!”予问的­唇­角出现一抹微不可闻的冷然,淡雅地起身,对着赵士诚颔首。

一个头两个大的贺毅,难以置信地呆望着撇下他就双双飘然相携离去的背影。

“该死!”他直接把手机关机,匆匆追了出去。

……

空调的风,吹得人好冷。

躺在床上,亲眼目睹护工又换走了一袋尿液,晓雯丝毫无法动弹。

生命,好象没有尊严一样。

偏过头,看向同个病房保胎的女子,丈夫在旁嘘寒问暖,替女子加油打气着。只有她,独自一个人承受孤独,一颗泪,滑下晓雯的眼角。

这种来自心灵的悲绝凄恸,无法形容,好象抛弃所有去执着的爱情,却发现不过引火自焚、虚无飘渺。

那么渴求幸福,那么努力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换来满掌的伤怀。

胎儿动得更厉害了,好象她的悲传递到了它,让它也急躁难安。

于是,不愿哀恸欲绝,发了狂地寻他,一直拨打着同一个号码。

但是,再寻,听到的,不过一直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十章

才跟着逛了几圈,贺毅就觉得自己的脚有点吃不消了。

每到夜晚时分,他的右脚踝刺痛间歇发作,现在又开始了,害得他走路也有点不平稳。

予问和赵士诚在前面走,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的脚太痛,追不上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此时的狼狈与不对劲。

赵士诚个子极高大,他安静的守护着,把身旁的予问衬得背影居然也那么娇小。阳刚与柔软,力与美,月光下气氛如此和谐、如此暧昧,如此契合到让贺毅一阵心慌。

好象有种感觉,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的脚步,人事已非到她不再会属于他。

心像被什么刺中一样,剧烈地痛起。

他不断满心的猜测着,他们在交谈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其实他们是约好的。予问不让他碰,会不会是因为赵士诚?

贺毅从来没体会过,原来恋爱有这么多的面貌,可以这么惶然、失落、独占、胡思乱想。

一路无语,予问和赵士诚静静地逛着入夜的街道,明明没有拥抱,明明两个人并不是紧挨,但是,地面上他高大的身影却覆着她的影,好似牢牢守护。

夏日的凉风轻轻吹过,让人心一阵舒沁与平和。

以前每次和赵士诚这样静静地走上一段路,每往前多走一步,她的惶然、烦躁就会多消弥一分,这种安详的平静,容易让人渴望、让人迷醉。

一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发出恼人的声响,这刺耳的噪音,让予问从沉静中“惊醒”了过来。

一会儿。

“赵医生,我替你介绍对象吧。”确定贺毅离他们够远,她出声打破沉默。

赵士诚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看向她。

这就是她给的答案?

“你的条件很好,即使解约过一次,也不会影响你的行情。”她微笑道,“我认识的人挺多,我会好好把关,介绍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给你。”

这是为他,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赵士诚定定望着她,而她的目光,不避,很坦率。

“你也是这样的女人。”良久,他才回答。

她有点意外,几秒后,忍不住失笑,“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我,贤妻良母四个字加在我身上,不仅别人受不了,我也觉得很别扭!”别人只会说她是女强人,盛气凌人。

他来不及说些什么,又被她的笑声打断。

她笑到不行了,他成功取悦了她。

“我们讲好了!我替你介绍对象,我一定介绍一个很温柔很乖巧很本分的女人给你。”刚才一边吃宵夜的时候,她想起来她有个表妹和男朋友刚分手,很适合赵士诚。

“我只喜欢你。”赵士诚认真看向她。

“你别开玩笑了,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她的笑容转淡了。

刚才在店里,贺毅在旁,她没办法答复他。

“为什么不可能?你以前说过,你会选择离婚。”他提醒她。

予问的笑容更淡了,“那是因为端瑞还在。”

赵士诚定住了。

“你知道吗,六年前,我怀着瑞瑞,每一次住院的时间,贺毅都不在身边,他在满世界的追逐着另一个女人。”并肩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她轻声阐述着,“贺毅是个很浪漫的人,爱情对他来说,就象发烧感冒,能让他一瞬间就头晕眼花。”

所以,她要把握住这一瞬间。

他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

赵士诚终于忍不住凝向她,予问眉头深锁着,眼中萦绕着郁悒与冷凌,这样的她,让他有股冲动,很想让她快乐。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笑一笑。

因为,她太坚强太犀利,她的人生好象不需要开怀的笑容。

“我所受过的一切煎熬,我要让杜晓雯一一亲自品尝!”她一字一顿。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赵医生,你对我应该也是瞬间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快也消失的快,不必太在意。”她说服他,因为,她早就不相信爱情了。

赵士诚凝向她,“是一瞬间。”他承认,他是一瞬间对她有了情悸,有了心疼。

但是,他笃定,“这种一瞬间,一生只有一次。”

予问定住。

“我听过一句话,听说这个世界上,你在等别人的同时,也同样会有一个人在等你。”赵士诚坚定道,“你不用白费心机替我介绍对象,因为,我想当这个人,不管要花多久时间,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愿意等!”

予问僵住。

十几秒后,她才说:“现在,我没有等谁。”

“曾经,我等过,后来才渐渐明白,爱情不是爱得够深,等得够久,就一定会有回报。”这句话,她同样送给他,她想,他应该会懂她的意思。

但是,他摇头。

“没有洁果,我也等。”都说老实人倔起来象头牛,他现在就是这样。

她已经出现,让他尝到情愁是何物,所以,他不会轻言放弃。

“我不是你以为的好女人。”她的­唇­角微微扯动。

因为,她接下要做的事,会让他很失望。

“比如?”赵士诚皱了眉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她太要强,总是不惜伤害自己。

他总觉得,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会很糟糕。

“比如——”她冷笑,同样一字一顿,“我、也、会、红、杏、出、墙!”这只是第一步,这段婚姻里,贺毅给她的羞辱,她会以眼还眼!她也会闹得满城风云,让贺毅在温城,在朋友圈里颜面扫地!

赵士诚撼住。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德观极强的他,现在还会继续说出要等她的话?

“怎么动作这么慢?”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予问不再多言,颦眉看向身后。

她承认,她是故意不回头,但是,贺毅却没有象她以为的追上来捣乱,这让她产生怀疑。

若即若离,她先要深深淬入了他的生活,让自己成为他的爱情,这样才能把他摔得够重,羞耻给得够深!

予问的手机响起来,看到来电,她接了起来,然后对不远处的他说:“贺毅,你是不是把手机关机了?你母亲让你听电话!”

闻言,贺毅步履依然缓慢,一步一个脚印,和他平时急躁的个­性­很冲突。

接过她的手机,他听了几句,脸­色­一变,“好,我马上来!”

见他这么匆匆,招手就打车,予问颦了眉,“出什么事了?”

“我妈在公司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都是他不好,明知道贺兰女士每天都是忙到三更半夜才睡觉,他一大早就一个电话把她吵醒,害她休息不好到发生车祸。

……

出事故的时候,贺兰正在打电话。

“我汇了二万的订金在你账户上,两周她会转院,到时候你就乘这个机会想法劫住120车子,把那个碍眼的女人弄走!”

“记住,不需要弄出人命,但是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确保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弄掉!”贺兰冷然交代,“事成以后,我会把剩余的八万块给你!”十万就能解决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很值。

因为分了神在讲电话,贺兰没有看见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轿车,所以,发生了碰撞。

此时的贺兰正凛着脸,听医生宣布检查结果。

“贺女士,你没什么外伤,但是,在开车的时候,你的腿突然出现肿痛,固然和你认为的休息不好有关系,但是,X光检查显示,你可能患了骨巨细胞瘤,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诊。”

赶到医院的贺毅和予问都呆住了。

“医生——”贺毅脑袋一片空白,茫然走进。

他喉咙发­干­,他和母亲的关系一向不好,但是,不代表他不希望母亲健康。

“你外公就是七十岁的时候得骨癌死掉的!”贺兰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见他有被吓到,贺兰冷冰冰,没好气道:“不必瞪着我,这种病也有家族遗传­性­,既然是我的儿子,到你六七十岁了,你也不一定逃得掉这种命运!”

冷冰冰的也不和他多说话,贺兰拉过予问的手,态度缓和了点:“你们又在一起了?”

“恩。”予问轻应。

“那就好,你们安心在一起吧,其他的事,我都会替你们搞定!”贺兰很­干­脆地拍拍她的手,“予问,只要你在贺毅身边,就算马上死,我也能安心。”

予问敛着眸,始终没有吭声。

见到这一幕,贺毅的喉咙­干­­干­的。

医生点点他的肩膀,示意他出来。

“你是她儿子吧!病人的长管状骨的两端长了一个肿瘤,才会引发局部常有隐痛或刺痛,骨组织出现了局灶­性­溶骨­性­破坏,我们先要确认是良­性­还是恶­性­,但是,一旦确诊就必须做局部刮除术。”骨科医生给他看X光片,指着某些部位的可疑点,和他解释。

“我会给你母亲先安排预约手术时间,你在这里签个字。”医生指指签字的位置给他。

他捉笔,沉重的写下了自己名字。

僵望着医生远去的身影,他死拽着X光片不放,迎着灯光,他看向片中那个病变的暗影位置,经过医生指点画圈,可以看出骨端真的有膨胀。

他的眼角一阵发酸。

第十一章

晓雯在盼,她潜意识里仍存着一丝丝的冀盼,盼着他……

每天早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枕畔都是泪水,夜晚迷迷糊糊睡着时,依然枕着眼泪。

贺毅一直没有来看她,无论她打了多少个电话,依然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这十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孤单、寂寞、心伤到快要崩溃,只能咬着牙独自忍耐。

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披荆斩棘,也要独自前往。

只是,她还在盼什么呢?盼他不安定的爱情依然还有一个永恒?

他说,予问就是他的一只手,没了她,等于自剁了手,那么,她呢?她对于他的意义又是什么?昙花一现的灿烂而已吗?

抚着小腹,宝宝已经23周,它的平安,是靠药物来不断维持,用于安胎的硫酸镁注­射­药物24个小时在维持着,让她从早到晚都很难受,备受煎熬,胸口象有一团火不断在烧,烧得她有时甚至整夜都无法安睡。但是,现在最折磨她的不是药物,而是他的态度。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看她?

晓雯一次又一次拨打着他的手机,每次听到贺毅的声音才能安心,但是,他言语里的不耐,又让她如同被捅了一刀般血淋淋痛到宁可不曾拨打。

一直在如此恶­性­循环中,她要他来,他说自己很忙走不开,她硬要烦他,他开始不耐。

从前的他,会因为她的泪而心疼到驻足劝慰,以前的她,不肯相信自己,所以爱得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但是,为什么现在的她,学会了勇敢与坚强,她的眼泪却再也打动不了他?他的爱为什么已经不纯粹?到底是什么抹杀了他们的爱情,是时光还是瑞瑞?

每天,她都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想着现在的他,是不是和宋予问出双入对着,他们是不是睡在一起,甚至还(做)爱?每深入想一次,就在脑海不断模拟他们的夫妻恩爱生活,甚至有时候会自我折磨到浮现他们Xing爱的姿式。他拥抱宋予问的时候会有热情吗?宋予问拥抱他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这让晓雯觉得自己快崩溃,快坚持不住了。

她甚至想到死。

是不是,她死了,还瑞瑞一条命了,宋予问就愿意把贺毅还给她?不,宋予问说,就算她生一百个孩子下来,还是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对手,宋予问说,无论他是爱还是愧疚,属于她的东西,弄坏了弄残了,也不会大方到送给别人!

她可以清晰感觉到,宋予问已经不爱贺毅,但是,她要拖死他们!想了很多很多,包括宋予问为什么在贺毅面前装失忆?宋予问是­性­格相当­干­脆的女人,为什么她要玩这种把戏?答案只有一个,她想整死她和阿毅!

伤心难过之余,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胆颤。

隔壁床,病人又换了一位,那位母亲早早就把自己家熬好的粥送过来,丈夫细心的将粥吹凉了喂给女人,接着故意讲笑话来逗笑,让妻子可以保持轻松的心境度过人生的难关。

那温馨的一幕看得她一阵越发的凄凉。

这种折磨,太揪心。

“咦,你没有家人没有老公吗?”有次隔壁床实在忍不住了,好奇地问她,她只能背过身,泪流满面。

她没有老公。

但是,她有母亲,只是自从她逃婚以后,她早就不敢回家,因为母亲恼怒到直呼家门不幸,29岁的她还没有大脑居然为了虚无飘渺的真爱,放掉了赵士诚条件那么优的男人,将自己的幸福置于险境。

人病倒的时候,心灵特别的脆弱。

当初自己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如果不是一念之差,现在的她,还在赵士诚的庇护下,过着平淡而安稳的日子。

哀恸欲绝之下,她开始怨恨,甚至有点后悔,她目光中的世界,原本就不是灿烂的五彩颜­色­,现在,更是暗压压一片,象见不到天日。

她错了吗?她只是跟着自己的心在走,如果这是他们两个人爱情故事的结局,太伤人!

那天,她哭了好久好久,害得隔壁床再也不敢和她聊天,每次看她的目光总是怪异的。

“医生,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地?”她还年轻,却象个瘫痪的病人一样,毫无尊严的吃唱拉撒都在床上,甚至得面对护工的白眼。

“再过四五天吧,你转院那天就可以下地了。”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医生回答。

所以,她还要忍耐四五天?她真的快坚持不下了。

“杜小姐,我们在你的尿检中查出微量的放­射­物,我已经和肖图医生联系,你转院后肖医生会马上替你做个三维B超检查。”医生吞吞吐吐告诉她。

基本按照正常程度,24到28周可以进行三维B超排畸,原本这种情况可以提早检查,但是,第一小医院B超设备不够先进,怕误诊,第二杜晓雯的情况太特殊,院方不敢对她轻易搬动来检查。

她没有注意听医生的话,只是径自觉得煎熬难过到又滑下眼泪,突然,她头皮一麻,敏感察觉到一道狠冷的目光从身后打量她,她一惊,急忙偏过头。

但是,那道黑影闪进了医院的墙柱,不见了踪影。

是有人走错了病房?她疑惑地重新背过身,但是,马上又感觉到那道狠冷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侧脸,好象在盯查清楚她的容貌以及她的腹。

她环住腹,惊恐到瑟瑟发抖,压根儿再也不敢回头。

她急忙又拨那组号码。

……

杜晓雯又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贺毅正在公司忙。

最近因为母亲的病,他公司医院两头跑,一根蜡烛两头烧。

拿出手机看清楚来电号码后,他的眉头深蹙。

每天接到晓雯的电话不下二三十次,正常人都会觉得烦不胜烦。

“阿毅,救我!”他把电话接起,马上听到颤着嗓喊救命的声音。

“……”他无语了。

“阿毅?还是,你又是宋予问?”她敏感厉声道。

“是我,什么情况?”贺毅终于还是客气地问。

她言语中都是惊慌,“一大早就有人在我病房门口鬼鬼祟祟,肯定是有人想害我!”

“应该只是探病找人,你别想这么多。”贺毅勉强自己拿出耐心。

“不!阿毅,是予问想找人来害我!”晓雯如同惊弓之鸟。

贺毅有点反感,“晓雯,予问什么都不记得了,别什么事都牵扯到她头上——”最近,他和予问一直在一起,因为他母亲的病,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公司,公事上几乎都是予问一手在辛苦打点。

他此时无法有安慰她的情绪。

“不,她是装失忆!她明明没有失忆,只是为了玩我们,故意折磨我们!”晓雯急急打断他的话,“阿毅,你信我,你信我!”

今天的天气灰沉沉的,他拼命平稳自己烦躁的情绪,他起身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身凝着脚下的世界,一片的灰­色­冷调。

以前那个遇见任何事都是轻挑着眉头,­唇­角微扬,露出慵懒笑容的自己,不会再现。

母亲明天要动手术了,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而且——

他怔凝向自己办公桌抽屉的一角,里面也有一张X光片,那是他的报告单。

良久,他回答,“予问是我的妻子,我信她。”

晓雯瞬间就石化了,根本难以承受。

“你、你信她,不信我?”晓雯难以置信地问。

“恩,我信她。”他点点头,挂断电话。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一下,不知何时,予问竟站在他的身后。

“这里有几笔支出,是最近几个企划案的费用,你看完了签个字。”她步了进来,把文件给他。

因为公司是两个人合股的,所以任何的支出费用,都必须有两个人的签名才能生效。

贺毅没有意外,平时这种来签章的事情都是助理经手,但是失忆后的她,更喜欢凡事亲力亲为,他再看了一眼,她拿来的费用单上,一些名目都做得极漂亮。

现在的她,越来越恢复如昔的­干­练,只是,他们的距离总是看似很近,却很遥远。

“还有,有几家公司的货款到期了,你的印章敲一下。”她指了几处给他。

不多想,贺毅拉开抽屉,把自己的印章拿出来,在她的指处一一盖章。

“公司有笔贷款马上要到期了,现在银行的利息太高,看着每月的利息支出挺心疼的,我打算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申请贷款,你的意见如何?”她眼睛一眨不眨得紧盯着他,询问的语气好象很­精­打细算。

闻言,贺毅怔了一下。

“这样太冒险,现在银行贷款的指标很紧,万一资金吃紧,不是说贷就能马上贷下来,没必要为了点小钱心疼,而不顾长远的利益。”他提出自己的意见。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但是,她的一句话,梗住了他。

“如果有万一,哪件事情我搞不定?”她自信道。

贺毅哑然。

他不是怕她槁不定,而是……

“或者,你不相信我?”她微微一笑,继续问。

“好,你说了算。”他没有再多言,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痛快地签下了取消申请信贷的同意书。

“予问,如果明天……一切都好……我们约会吧!”他凝着她的眼睛。

他想亲近她。最近,他觉得自己好象脆弱了。

“好。”予问耸耸肩膀表示同意,满足的拿着文件,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第十二章

贺兰女士手术后切片组织病理变化诊断报告单出来了,判断为三度,巨细胞瘤属于明显恶­性­肿瘤,医生建议接受截肢手术。

别说是贺毅了,就连面对任何大风大浪都面不改­色­的贺兰也整个人石化了。

予问哑然,谁都预料不到癌细胞已经扎根。

“我还能活多久?”最先恢复冷静的反而是贺兰本人。

“贺女士,您现在的病情已经是癌症中晚期,而且有转移的倾向,如果截肢,幸运的话,生存率可能有五年以上,如果不截肢,最多只有两年。”医生遗憾地宣布。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病恶化的速度很快,无论是否治疗都很痛苦,很多病人甚至熬不下这种身体的疼痛带来的非人折磨——”

几秒的沉思后,贺兰的选择居然是——

“我不截肢,我的一生只打有把握的战,既然你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我活得更久一点,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一条腿?!”贺兰强硬的态度,让所有人局促无措。

劝说无果的贺毅脸容上毫无血­色­,他动也不动地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回家吧,让妈妈好好休息。”

今天大家受到的冲击都太多,婆婆太固执,再劝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让大家缓口气。

但是,贺毅似乎听不见她的话,整个人毫无响应,好象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刚才医生宣布母亲最多只有两年的时间时,他亲手盖上瑞瑞遗体的一幕又一幕象场恶梦在重演,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不懂,这是怎么了,先是瑞瑞,现在轮到母亲,他其实,真的没有表面表现的这么坚强。

“阿毅——”她伸手,抚触到的脸庞一片冰凉。

指腹的温度触面,这才让贺毅怔然抬眸。

那表情好迟钝,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怕什么。

“贺太太!”他张臂,突然紧紧搂住她,那种搂法怎么说呢,紧到让人胸腔一阵窒闷,完全吸不过气来,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但是他的无助,准确无误分明传递到了她的心间。

他将脸埋进她的胸前,紧搂住她的腰,胸前传来的湿意,透露出他伤痛的状态。

幸好,她在。

她只见过贺毅哭过两次。

一次是瑞瑞,这次,是医生宣布他母亲的状况。

“我很讨厌她,但是从来没有诅咒过她不健康。”他用轻到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喃语。

那种语气,充满了悔恨,悔恨能补偿能尽孝的日子太短。

他的人生向来一帆风顺,但是,今年灭顶的灾难,却一起连着一起,让他难过到不行。

“恩。”她点头,本能地无声回拥他。

她厌恶贺毅,她仇恨贺毅,但是,此刻“仇人”流露的脆弱,居然一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没事的,回家吧。”失忆到现在,她第一次释怀出善意。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为这个男人而动容。

简单的几个字,酸酸热热的感觉,竟又冲击他的眼眶。

“好。”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

“不是要约会吗?一起看电影吧。”回到家,他疲惫地放下车钥匙,予问在身后淡然道。

“现在?”贺毅愕然。

老实说,他真的没什么情绪。

“恩,现在。”她肯定的点头。

但是。

“好吧。”牵强露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容,贺毅勉强同意。

瑞瑞死后,他对自己发过誓,只要贺太太要的,他都会去努力做好。

“那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只是,她接下来的交代,让他意会不过来。

“不是去看电影吗?”他怔然问。

她也不再语,却已经步到电视柜旁,蹲下开始找碟片。

他恍然大悟,看电影不一定要去电影院。

……

他洗完澡出来,她已经安安静静窝在沙发上等他。

家里的碟片比较老,60寸的电视屏幕上,现在在放演的是赵薇演的《画皮》。

“本想找个轻松一点的喜剧片给你看,但是家里碟片不多。”她淡淡道。

家里没有备电视连接电脑的数据线,而抽屉里剩余的都是惊险的枪战片,她想他不会喜欢在思绪一片混乱时,还偏好太激烈的场面,只能先将就着看聊斋片。

“躺下盖着被子,一边看一边睡觉吧。”说话的同时,她还是一脸的漠然。

贺毅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还有,沙发上的那床被子。

她怎么察觉到,他今晚可能是难以入眠了。

“抗癌是一场硬战,做子女的首先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有能力照顾长辈。”她不看他,语气平淡。

她甚至没有安慰他一句话,但是,他就是觉得很暖心,为她默默的细心。

贺毅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真的是瞎了眼,总是把她的缺点无限扩大,却从来不去注意她身上一些难能可贵的优点,以及为他默默的付出。

他终于懂了,贺太太其实要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他一直没看明白而已。

他窝入沙发上,盖上她给的被子,却不要枕头,反而将后脑直接枕入了她的腿。

她漠然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有点冷淡,但是,却没有抽出自己的腿。

两个人不语,一起看电影。

氛围,和馨。

这个碟,真的有点老。

讲男女之间,人妖之间,错综复杂的情仇、诱惑、陷害、抗争,他早就看过,更知道结局非常惨烈。

以前看的时候,片子就是片子,除了出于职业本能偶尔更多去关注拍摄的角度,内容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今天,他却看出了不同的感觉。

当看到赵薇在爱人与第三者之间挣扎时,他会设身处地为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而汗颜,而赵薇毅然喝下毒药变成魔时,他也会跟着一阵心痛。

于是,他更加将脸埋在了她的腿间。

“你说什么?”予问颦眉。

他嘀嘀咕咕地,声音说得那么轻,她听不到。

好象在说什么“对不起”“别离开我”什么的?

“我说,我爱你,贺太太!”他抬眸,突然大声喊。

予问吓了一跳。

但是,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半坐了起来,她的­唇­瓣被堵住,湿热的舌头,得寸进尺、贪渴啜吮地伸了进来。

她僵住了。

幸好,他没有过分太久,舌只是在她的腔内绕了一圈,就退了出来。

“我睡觉了,贺太太!”他继续滑下来躺下,依然枕着她的腿。

予问还回不过神来。

“我们又进展了一步。”他依然紧阖着目,­唇­角却有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贺太太,晚安,我爱你!”他决定了,以后,每天晚上他都至少要对贺太太说一次我爱你!

予问面无表情静默着。

几分钟后,她的腿间,居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予问这才低下眸,用复杂的目光凝着他。

其实,她有感觉,贺毅变了,起码,他在努力改变中。今晚,他没再用无所谓的态度掩饰下的眼神,已经褪去了以往的轻狂率­性­,变得茫然而消沉,成熟得让人揪然。所以,那瞬间,她还不及细想,已经情不自禁先给了一个拥抱。

只是,无论他怎么变,对她还有意义吗?

“嘟嘟。”轻轻两声声响,她拿起茶几上的短信,点开。

“宋董,根据您的指令,念瑞广告公司已经注册成立。”是助理来的短信。

她的眸,暗沉了几分钟,指在键上,却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画皮》到结局了,一场浩劫,真爱让所有人感动。

她转了台。

刚好,在播放夜间新闻。

“中新社东京7月10日电,日本东部沿海地区10日发生里氏7.1级地震,包括东京在内的日本东部地区有明显震感,目前还没有此次地震造成|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的报告。日本气象厅已发布海啸预警……”

一瞬间而已,她捂住胸口,痛的几乎喘不过气,这则新闻,掀起来她埋在胸口无法泯灭的伤。

那道伤上,清晰写着仇恨两字。

不是任何伤害都可以被原谅!

电影就是电影!

“开始着手在公司暗暗挖人!只要是人才,无论出多少价格,我都要挖走!”她的眼­色­遽冷,刚起的一点心软早就消失殆尽。

先是挖员工,接着是客户,问毅的每一桌每一凳,每一砖每一瓦,她都要搬走!

问毅,是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成立,现在,她要亲手毁掉它!

因为,她曾经的梦想是看着他发光发热,现在,她的梦想就是亲眼看着他高空陨落!

第十三章

那晚以后,贺毅以为会是一个新的开端,起码,他已经找到了热恋的感觉。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被子依然盖在身上,只是沙发上的人早已经不知踪影。

好吧,他不计较这么多,就当她难为情好了!反正,他的本­性­就很热情与浪漫的人,那句“贺太太,晚安,我爱你”藏了多少感情,他想,聪明如她应该会懂。

现在的他非常确定,贺太太住进了他的心,让他那么渴望去拥有她的怀抱。

但是,他的渴望越重,开始越发现不对劲,因为,他甚至连再说一句“贺太太,晚安,我爱你”的机会也没有了。

今晚,他身心疲惫的从医院回来。

在医院里,母亲固执的态度让他发火不是,不激动又不可能。

他急着想见贺太太,就算她从不温柔,但是,能见见她,他的心灵就得到了一些慰籍。

但是,他等到很久很久,甚至已经近凌晨12点,依然不见予问的踪影。

无边无际的寂寞席卷着贺毅的同时,让他一片心慌。

她去哪了?八点的时候,他打过电话给她,电话里,她告诉他,自己在加班,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这个时间还在加班,而且晚上不回家,怎么也说不过去吧?而且,他也不记得最近公司有什么业务可以忙成这样,需要加班到这么晚!

他隐约觉得她是在敷衍他,欺骗他,但是,他不想深想。

十一点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证实了她下午四点就离开了公司。

所以,她到底去哪了?他现在拨打她的手机,已经变成是关机的状态!

他的肚子很饿,心很焦急,之所以从医院里急匆匆赶回来,就是想和她一起共享一顿温馨的晚餐。

他不记得他们多久没在一起能吃上一顿饭了,短短一天的时间,他意识到自己以前把她忽略得够过分。

自从没有瑞瑞以后,家里有多久不曾再飘出过粥香?这个家,没有她,空得可怕。

凌晨一点,依然联系不上她。

贺毅皱了眉,他不放心到出门寻找,开车去公司。

果然,办公楼内漆黑一片。

证实了她的谎言。

但是,他还是怕与她岔开了,又赶紧回家,屋内依然静悄悄的。

就这样,他等了一夜,予问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赶去公司,在公司待了一个上午,也不见予问的踪影。

是不是出了意外?他开始担忧她的安危。

隐约记得以前,她也有过失踪三天的记录,他有了报警的冲动。

但是,助理在整理的工作,却全部都是今天中午她电话交代的内容。

所以,她只是在躲着他?这样的情景太诡异。

她不会是突然恢复记忆了吧?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让他心一紧,吓了一大跳。

让他忐忑着,接着,又要被挑起什么风波?

……

又过了一天一夜,贺太太还是没有回家。

下午在病房的时候,他的几个猪友们听说了他母亲的病情前来探访。

临走的时候。

“阿毅,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聊一下。”阿雷堆着笑容。

他走到病房门口,马上就被扯住。

“你和宋予问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决定离婚吗?”阿雷一脸好奇地问。

毕竟,宋予问消失的那两个月里,他焦虑的表现一点也不象想离婚的样子。

“没有,我怎么会想离婚!”贺毅一副莫名奇妙的样子。

“这样啊——”阿雷拖长了音,有点欲言又止。

见状,还是小华很­干­脆地告诉他,“昨天晚上我们在酒吧遇见嫂子。”

贺毅愣住了。

酒吧?他有听错吗?

“宋予问和一个陌生男人离开了酒吧……很亲密的样子……”阿雷告诉他的时候,他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不可能吧?

晚上,还是联系不上贺太太,九点的时候,贺毅实在忍不住了,去了酒吧。

太久没有出来玩,刚踏进去的时候,轰吵的音乐,让贺毅一时之间有点无法适应。

“阿毅,很久没出来玩了。”以前和他很熟的一酒保和他招呼。

他的心情很烦躁,香烟搁在吧台上,抽了一根香烟出来,打火机放在烟盒上面,动作间,另一只烟无意中半露出了烟嘴。

看到这个场面,酒保不语,了然的暧昧一笑。

一会儿的功夫,第一根烟还没抽完,一位画着浓烈彩妆的红衣女郎就上前,亲密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亲爱的,我为你点火吧!”话音刚落,红衣女郎就自动很殷勤地伸出纤指,正想抽出那半露的烟给他点烟。

他拍得一声,掌拍在烟盒里,把那根半露的香烟利落推回烟盒中,然后冷淡地把烟盒竖起代表对对方一点也不感兴趣,及时制止了红衣女郎的­骚­扰。

该死的,他忘记了酒吧里的潜规则,爱玩的人都知道,如果想要─夜情,就按照他之前的摆位,暗噙:是否有美眉今夜为我点火。

红衣女郎脸­色­不愉,但是,还是识趣地走开了。

他继续坐在吧台,浅酌着烈酒。

等了一会儿,一个刚步入酒吧的身影,吸引他的目光。

贺毅的目光定在那张艳而不妖、明艳动人的脸上,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低胸抹胸衣裙的女人,晕暗的灯光下,身段特媚、特艳,将女­性­特有的姣好曲线勾勒无遗,只要是男人,在感官和酒­精­的作用下,此时都会被诱惑的很有­性­冲动。

而他,也冲动,但是,是怒火中烧的那种。

女人一进来,就点了一杯热咖啡,然后把糖包放在咖啡旁边,用咖啡勺不停地优雅来回搅拌。

是狼友都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果然,旁边已经有四五匹狼开始出动!

第十四章

贺毅让自己沉住气,别想太多,毕竟,他现在的婚姻如同在走钢丝线,经不起一点点冲动下的折腾。

但是,看着她接过其中一位狼友递过来的红酒,他看着她将杯中红酒一口仰尽时,他的心脏鼓动着不规则的韵律。

没错,那个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挑动人心的风情女人就是贺太太。

抛却过于冷漠疏远面具的贺太太,真的极美,她象酒吧里的所有女人一样,轻支着额,妩媚地眨眼时,那种风情能轻易勾走男人的魂魄。

贺毅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完完全全象变了个样子,全然陌生的贺太太。

放下酒杯,那杯咖啡继续漫不经心的搅拌着,引得男人们春心一阵荡漾,纷纷邀酒。

而她,居然来者不拒。

即使明知她酒量很好,但是,贺毅也逐渐沉不住气了。

现在的酒吧换了一种慵懒、迷人的爵士乐,才一会儿功夫,流露了妩媚之态的贺太太,借着酒意逐渐“放荡”起来。

有一位长相稍胖的男人在她耳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居然被逗乐,高声大笑,害得他差点把自己掌中的酒杯捏碎。

她杯中不断盈满的红酒数次洒落,一张明艳的脸颊匀上桃红­色­泽,翦翦双瞳氤氲着迷雾,说不出来的迷人,象对周遭所有男人们发出最无声的邀请。

现在的她,依然象一个女王,旁边匍匐着很多为她的女­性­魅力所折服的男­性­臣仆。

如果不是他可以肯定贺太太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差点会被她“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的熟稔调情手段骗倒。

周遭,阿雷和小华都对他投­射­来了同情的目光,让他的一颗心愈沉愈低。

贺毅看见又有一位打扮痞雅的男人,端着一杯红酒朝她靠近,和她调着情。

那个男人贺毅以前在酒吧见过几次,风评很差,衣冠禽兽一枚。

“阿毅,我帮你打听到了,昨天晚上和你老婆一起离开的那个男人是——”阿雷的话才说到一半,已经被打断,因为,贺毅实在维持不住镇定了,他阔步朝着贺太太的方向走去。

“跟我回家!”他一把拉起她,就想把她拉离座位。

这里不是她能玩的地方!

他的脸­色­太铁青太难看,她身旁那些狼们刚想对他这中途杀出的程咬金表示不满,在他瞪视一圈,冒着杀人般火光的眼神下,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没人再敢上前冒然阻止。

见到他,予问故意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她冷淡格开他的手,优雅地重新坐入吧位。

“既然来这里,大家都是找乐子的,我们彼此各玩各的,谁也没必要管着谁吧?”比起刚才与那些男人们的调情,她对他说话的口吻实在疏远冷淡。

贺毅的胸口憋着一团火,却没法发作。

“回家吧,贺太太,你想怎么玩,我都陪着你,我配合度很高。”他厚颜故作轻松地嬉笑着劝道。

以前,从来只有他贺毅放浪不羁,不受约束,现在,他低下姿态,只希望她别把事情玩大。

但是,她不为所动,指间往吧台上轻敲了一下,身旁那个前来搭讪的痞雅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献上了自己的酒。

“我等人。”所以,他可以滚了。

“你等谁?”贺毅追问。

“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等得不是你!”她不客气的给他吃了个冷钉子。

贺毅僵住,来不及制止,予问一说完,已经仰头一饮而尽。

酒才刚入喉,予问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但是想要呕出来,已实属不可能。她冷扫了四周一眼,发现那位痞雅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来这种地方,她一向小心,但是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你让我很扫兴,我想,我该换个地方!”她放下酒杯,镇定自若的起身。

“你没事吧?”贺毅拦住她。

“我能有什么事?”予问挑眉反问。

今天的贺太太特别伶牙利齿,毫不掩饰,和没失忆前的她,一模一样。

“不是等人吗?”贺毅掩饰着失落,­唇­角依然轻扬,一副脾气很好、耐心很足的样子。

“我在这。”小小的一声回应,一个打扮入时的男人从舞池里挤了出来,“宋姐,抱歉,让你久等了。”说话的同时,男人露出颠倒众生般的迷人笑容。

这一笑,贺毅马上就感觉到不对劲,出来混了这么久,他自然清楚哪种人是靠卖笑为生。

晕暗闪烁不定的灯光下,男人朝他们越走近,贺毅就看得越清楚,眉头锁得越深。

这油头粉面的家伙,很年轻,称之“男人”两字,实在抬举。

而且,他怎么对这家伙越看越眼熟?这家伙和三个多月前被他打成猪头样的小男孩好象!

“阿毅,就是他,昨天晚上你老婆就是和他一起离开。”阿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低声告诉他,“这个男的其实你也认识,几个月前,你还和对方在这场子里­干­过一架!他有个花名叫沙滩小王子,是这里的少爷!”果然,他没认错人,吃这一行饭就是双脚踏入一个大染缸,把一个小男孩迅速染成油头粉面,真的没什么好奇怪。

“我刚才打听过了,今天晚上他是来辞职的,听说他对很多客人炫耀,他要被一个富姐包养了,要搬过去同住——”

不用再说下去了,贺毅已经知道那位富姐是谁了,因为,予问以金主之姿已经搭向了对方的肩膀,让他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个大耳光一样,当场石化。

阿雷、小华和场子里认识他的一些围观的朋友们都面露尴尬。

在所有人心目中,贺毅要什么女人会搞不上?简直就是个不败传说,但是,今天……这顶绿帽哗啦哗啦实在太亮!

“嫂子,阿毅以前是做错过事情,但是那已经是过去,咱不赌这种气,好吗?!”小华笑嘻嘻地打圆场。

开玩笑,这可事关男人的颜面问题!

但是,予问谁的面子也不卖。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扔了过去。

沙滩小王子稳稳接住。

“这是我给你买的公寓,以后你就住这里了!”说完,予问转身就走。

“贺太太!”贺毅扯住她的手,怒急攻心地低吼。

不要再折磨他了,可以吗?

“什么事?”她冷淡转身。

“贺太太,我们回家吧!”他牵强扯出微笑,当刚才的一幕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

“以后一三五日我会回家,二四六我会在他那,今天是周四。”不用她说得太明白了吧?

场子里,他所有的朋友都不忍再亲眼目睹这奇耻大辱了。

贺毅这辈子都没被谁这么羞辱过!

“乖,不闹脾气了!”他挤着得很不自然的笑容,上前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温柔嘻然道。

这一贴近,他就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她肌肤的热度偏高,果然,刚才那个男人是衣冠禽兽。

只是,他的任何退让都没有结果。

她还是不卖帐,转身就走。

“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他继续缠着她,姿态已经低到泥里,只求她不要再生气。

一三五,二四六,这种话,以前是他自己说的,所以,他可以肯定,现在自己在狠狠被报复!他的心很慌,因为,他清楚贺太太绝对不是作作秀而已的那种女人。

她狠起来会要人命。

长进了,这样都不冲动不生气!予问的眸很冷,体内有一团燥热在汹汹燃烧。

“夫妻吵架而已,吵架而已!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散场!”阿雷已经扬高声音,想替他挽回一点男人的颜面。

没事了?散场?予问的­唇­角微扬冷笑。

“贺毅,我告诉你,我想起来一部分的事情了!”盯着他的眸,她一字一顿地指出。

果然一句话,就让他呼吸重重一凝。

“你骗我!你、和、杜、晓、雯、没、那、么、­干­、净!”

心房重重一锤,贺毅觉得痛,她接下要说这的话,他早已经料到。

果然,他的心神不宁不是没有道理的,真的有一场大风波在等着他。

“贺太太,我爱你!”不敢去面对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庞,匆忙间,就想用吻先替她解点热。

虽然,他从没对女人用过那种脏药,但是,他了解,十分钟内,药力就会逐渐上来。

耽误之急,他要早点带贺太太回家,替她泄火,不然,这种药会折磨死她。

但是,予问的脸一撇,他的吻只落在她的脖子上。

“贺毅,你的爱,太廉价,一分不值!”她退离几步,轻喘着气,忍受着越来越急需拥抱的冲动,冷声道。

贺毅的眼神擢着剧痛。

果然,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但是,他还是被伤到了,他是真心的,我爱你三字,只是迟到而已,它不廉价!

“贺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身体里仿佛有个火轮在开始启滚着,但是,她的脑袋还是极清醒。

“你问。”虽然有预感,这个问题,肯定会将他置之死地。

“你和杜晓雯做过几次?”予问冷笑着问。

他一僵,有片刻间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学晓雯追问这么“天真”的问题?

但是,他不得不回答。嗫嚅着,他避重就轻,“我和晓雯在广州的对候……只睡过一夜……”接下,真的没有了!

“一、夜、几、次?”她却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三次。”贺毅闭了闭眼,承认的同时,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那一夜,他和杜晓雯确实做了三次,以弥补遗憾为由。

“一夜三次,挺好挺激|情的数字!”予问的眼眸闪过讥诮。

他被讽刺到僵僵的。

予问继续用平静的口吻淡声道,“那么就不多不少,今晚我也做三次!”

贺毅整个背脊生寒,因为,他已经料到她接下的话——

“可惜,对象不是你!”她重重推开他,把他推得远远的。

她说过,他出轨一次,她就爬墙一回!三比三,很公平!

说完,予问扯住一旁沙滩小王子的手,扭身就走。

第十五章

她的神­色­如语音一般冰冷,看得贺毅发怵,心脏一阵绞拧。

如果这就是她的报复,那很好,她成功了。

“贺太太,别做傻事!”顾不得什么男人的面子问题,也顾不得朋友们之间的面面相觑,他追了出去。

还未出酒吧,他已经追上了他们。

这回,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别让任何人进入这个包厢!”他对朋友们交代一声,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就把她抱入了包厢内。

他也想把她带回家,但是,没时间了,现在的她,两颊已经起红,分明是药物已经开始发生作用。

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沙滩小王子急着也想闯进来,但是,被堵在了门外,阿雷他们威胁的目光看得沙滩小王子头皮一阵发麻,不敢轻举妄动。

贺毅把门锁好,并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百叶窗都闭实拉拢。

“是不是很难受?”如果再让他遇见那个衣冠禽兽,他一定揍死对方!

背靠着沙发,她急喘着气,但是,快要迷离的冷眸中依然充满讥诮。

“贺太太,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委屈,但是现在没办法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在这里做!”他听过一些笑话,前段日子有个女人被下了药,车子从酒吧才刚开出来,女人已经兽­性­大发,当场在车上和男朋友交合了四五次,男人都已­精­疲力竭,女人还不过瘾,后来还用换档杆替自己……

希望她的药被下得没那么重。

比起车上,在路旁就直接出演春宫图,他想,这里应该会好点。

但是,他的手才刚触到她的臂,正想帮她脱衣服,予问却已用力甩开他的手,高声尖锐:“住手!贺毅,你到现在还以为,我还会和你上床?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自以为是的毛病?”她的语气很尖锐,因为,药力的作用下她很快就会失去理智……

贺毅深呼吸一口气,依然好言相劝,“贺太太,我们不赌气了,好吗?——”他看得出来,只需再花几分钟,她的药力就会爆发。

“赌气?贺毅,你真的以为我还在失忆?”她哈哈大笑。

他够好玩,她玩够了,现在不想玩了,可以吗?!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贺毅整个人都僵住了,但是,他能做什么?他只能换上一副轻松的态度调笑,答非所问,“贺太太,你嫖我吧,我的承受能力很好,可以任你折腾!”求她,嫖他,其他的,不需再说了!

但是。

嫖他?予问差点笑出声来。

“贺毅,我告诉你,就算我路上找条狗交配,也不会找你!”她口不择言愤然道。

她这句话够伤人。

贺毅想象不出来,她有多恨他、有多厌恶他,而她的恨,她的厌恶,她的鄙夷都重重打击着他。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俯下身就是对她一阵狂吻,脸颊、双­唇­、脖子,甚至粗狂地就想扯开她的衣襟,想进而进犯她,仿佛想藉此说服自己,自己还拥有她,不曾失去……

她说谎,她说牵手、亲吻就能找到爱的感觉,他试了,他让自己放慢脚步,但是,他得到了什么?她说路上找条狗,也不会和他交配!在她的心里,他已经连狗都不如了。

他和她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啪”得一声,予问忍无可忍重重打了他一个巴掌。

这是第二次,她扇他耳光,第一个是瑞瑞的死,这一次,是他这种情况下依然还想强占她,而更让她羞辱与不可原谅的是,刚才在他的粗野下,她的身体早就开始敏感发颤,急欲与他结合。

这个巴掌打僵了他。

望着她明明已经快涣散,却依然警惕盯凝着生怕他轻举妄动的眼眸,贺毅一阵刺痛。

“我当你的药,不好吗?”抚着传来辣感的俊颊,他喃声自语。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和自己老婆(做)爱,不是和上厨房一样简单吗?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艰难?

现在的他,该如何拯救自己的婚姻?他茫然,根本找不到一点出路、一点办法。

“做梦!”她冷冰冰。

果然。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才能不再恨我?”他苦笑着僵然问。

“除、非、你、死!”她一字一句。

除非他和瑞瑞一起死了,她才会原谅他!

这个答案,憾住贺毅,让他一阵心伤。

真的没有办法吗?

“贺太太,就算你再恨我,我也不会放掉你,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他蹲在她面前,哀伤诚然道。

要怎么做,她才能不再怨恨他,甘心和他牵手走完一生?

但是,她象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死命得将自己的指甲嵌入掌­肉­,通过尖锐的痛楚感,才能让自己保持一点冷静。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这简直是奢望!

但是,一个念头劈入她的脑海时,她的­唇­角已经先抹开了笑容。

“贺毅,我说过不多不少,今晚我也做三次!”她凝着他的眸,字字句句,“但是,对象不是你!”她一向说到做到。

贺毅艰难地咽咽喉,“我不会答应的,我——”对于这段婚姻他已经够小心翼翼到生怕出一点点的错误,为什么一切还是太迟了?

“我和你成为一样的人了,我才有可能原谅你!”她­唇­角的笑容让人惊心动魄。

倏地,他怔问,“你什么意思?”

“你出轨一夜,激|情三次,而我报以同样的数字,我们的婚姻才能找到平衡点,才能继续下去!”她用最后一丝冷静,来折磨他。

这太荒谬了!

他的朋友中,确实有玩得很疯的,甚至还有(换)妻换着玩,但是,他根本无法忍受这种事情。

“想让我们的婚姻走下去?那么,你现在松手!”她扫了一眼他紧抓着不放的掌,“你清楚我的个­性­,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这是唯一的办法,泄了我心头之恨,我们才有未来的可能!”三次的数字永远还在那里,他想怎么躲都躲不过!

泄了她的心头之恨,他们才有未来的可能?贺毅整个人都怔住了。

“现在,我被人下药的情况下犯的‘错误’,你不是还可以心理舒坦一点?”她是永远的谈判高手,知道敌人的弱点在哪里,“你开只眼闭只眼过一夜也许就能取得我的原谅,我们平静走完一生,和我们明天就离婚两个选项,哪个比较适合,哪个比较划算?”

他不离婚!但是,开只眼闭只眼……

真的能找回过去吗?他的心间滑过绝望。

“自己也没多­干­净,不要奢望自己的老婆会替你守身如玉!”她不屑道。

他怔然松手。

而她,马上站了起来。

“你乖乖的在家,等我犯了错误回来吧!”手扶到门把的时候,她冷然讥笑。

贺毅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一回头,他肯定发疯。

这是对他背叛婚姻的报应吗?闭了闭眼,贺毅希望这疯狂的世界是一场恶梦,他可以快点清醒过来吗?心,太痛苦、太绝望,让他不愿面对现实。

开了门的予问,发着难耐的高热,软瘫在沙滩小王子的怀里。

她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已经花光。

“我们马上走!”

收到命令的沙滩小王子,急忙扶着她匆匆离开酒吧。

车没开几步,她已经春心大动,燥然难安。

“宋姐,要不就在这里吧!”见她一副很难忍受的样子,沙滩小王子把车开到了稍暗的巷,讨好道。

她抬着炽热、焦躁而迷茫的眸,发现这条巷好熟。

沙滩小王子把她的座椅已经放平,自己整个人都趴了过来,熟稔的就想吮咬她的颈际。

一夜三次,这是她今晚对贺毅对自己的婚姻一定要实施的报复,但是——

身体炽热难耐的同时,胃里却一阵作呕,当沙滩小王子的吻游移到她的胸前时,她想忍受,但是,发现真的好困难。

“快点往前开!”她一把推开了沙滩小王子。

对方愣了一下,但是,还是马上遵命爬回驾驶座。

“停!”开出了这条巷,她马上看到一栋熟悉的大厦。

某人的家和酒吧一条街只隔了一条路,就算步行也只需五分钟而已。

在沙滩小王子的欲言又止下,她迅速下车,脚步凌乱的匆然上楼。

气喘吁吁奔到一户门前时,她肌肤的热度已经高得吓人。

她狂按着门铃,十几秒后,手捧着盛着温开水的马克杯,赵士诚来开门。

“怎么这么晚?……”对她的意外到来,赵士诚有点惊讶,更惊讶的是,她马上“砰”得一声速度很快地关上了屋门。

“做我的药!”

“什……”他根本还不懂她说什么,迎面凑上的­唇­,已经吻去了他正想开口的余音。

欲­火­在燎原,不给任何机会,她动手就扯开了他身上的睡袍。

马克杯掉到了地板,杯中的开水,晕开了一地。

第十六章

舌与舌纠缠在一起,赵士诚根本来不及多问一句话,已经被她推到沙发上“就地正法”。

错愕又狼狈的赵士诚想挣扎,但是被她强压在沙发上,她柔软的­唇­,带着渴切的索求,将他吻得狂热又炙烈。

她全身躁热,完全爆发的药­性­下情yu大发,体内似乎有一个火轮在翻转,碰到他微凉的体温后,予问不时发出了轻微餍足的娇吟声。

让赵士诚觉得自己现在就象盘中美食一般,她享用的很急迫、很畅快、又很——

不满足。

不够、不够,她想要更多!

赵士诚藏在衣料下的身材极有料,被她扯得几乎都曝露在空气中的健硕胸肌让人一览无遗,落在现在的她眼里就象最­性­感的诱惑,让她的身更加蠢动,炽热而焦躁,本能地在他身上乱摸,通过微凉的体温寻求着解脱的慰藉。

惨遭袭胸的赵士诚,被掐得很痛,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手已经一路乱摸下滑,甚至模到了他——

赵士诚急忙闪躲,避开着她的­唇­、她的手,纠缠中,他的生理反应早就被挑起。

但是,他才一避开,就马上被她又吮又咬的缠上,拉扯间,赵士诚几乎已经半­祼­。

“宋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再一次避开她时,赵士诚有点恼羞成怒。

但是,她凝视着他,眸心泛着泪的样子,让他撼住了。

“出什么事了?”他又问,用力锁住她乱惹祸的双手,伸腿制压住她,不让她再轻举妄动,这次,他问得口气掺杂了太多的柔和,“是不是喝多了?”她的双颊绯红,不断的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的样子,很难不让他有这样的联想。

“不是……我、我被人下药了……”予问狼狈到眼泪都挣扎出来了,幸好他的力气很大,她被锁住的双手几乎无法动弹,让她不会羞愧到再对他上下其手的蹂虐。

现在的她,无法保持清醒,只是迫切希望着有个男­性­身躯快点进入自己的体内,好解她身上燎原的(欲)火。

这象Se情狂一样的自己,觉得很羞愧很狼狈,让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丑态,但是,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赵士诚倒吸了口气。

她被人下了下流药?怪不得!

“问,别怕,我这里有针,我给你打一针,你好好睡觉!”他急忙安抚。

以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是病情最不稳定的时刻,所以,他家中备有镇定剂。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起身就想去药箱里拿针剂。

但是,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的她,才刚一得到自由,马上又控制不住自己,迫不急待地扑倒了他。

又被扑进沙发继续被又吮又咬又抓又扒的赵士诚,纠缠间,根本无法起身去取针剂,更别提针管上药也需要时间。

“问,你清醒点,拿出点自己的意志!”他大吼,声音扬高,是因为他也很狼狈,现在的他已经被她扯得只剩下一件四角裤枚,同样也被撩拨得很高的男­性­(欲)望,令人羞耻到证据清晰可见。

被训的人,泪水无意识地掉,她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她的一生,需要意志的地方太多太多,但是今晚,她不想再坚强下去,想允许自己懦弱。

“我需要你!”予问凝着他,眸底满是情yu,“我很难受……我需要药……如果那个药,是你……我可以接受……”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让他呆住了,她的吻再次吮上他的胸肌时,理智几乎溃不成军。

地说,如果那个药是他,她可以接受?这句话,对他心房的冲击以及影响力真的很大。

什么道德,什么底线,在这一刻全部都挣扎了,很想冲了,很想不管了,跟着心的方向就好。

一瞬间,大脑几乎一片空白,脑海中仿佛万花筒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绚丽,日夜渴念的娇颜就在眼前,用如此渴望的眼神望着他,让身为男人的他,怎么有理智拒绝?他无法深入思考,主动圈上她的纤腰,怀中柔软的娇躯,让他无法自制地俯近她……

失控的火,一触即发。

她身上的黑­色­紧身衣裙被褪了下来,他的掌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如此姣好、如此火热。

就在他的理智完全将要丧失,他的欲望将要捣入她灵魂的入口时——

只听见——

“三次,要我三次!不多不少,正好三次!”迷红着颊,紧闭着眼,她慎重交代。

一颗斗大的眼泪滑下,让他的胸膛,有了水痕。

又热又凉,像铁锤,敲醒了他的知觉。

他急忙将她推离一点,果然,明明气喘吁吁,娇吟连连的,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哭得像个孩子。

总觉得,眼前一切,其实并非出于她的自愿。

“为什么是三次?”敏锐问道的同时,赵士诚也恢复理智慢慢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和杜晓雯做了三次……”一问一答,予问脑袋还是很混乱,他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没有任何药物下,一夜三次,多么讽刺和激|情的数字。

予问觉得自己身为女人,真的很失败。

“所以?”赵士诚的心在往下沉。

“我也要……找人做三次……报复他……”说完的同时,予问几乎又没什么耐心了,又开始扯他,娇躯再次缠上他的身。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无预警地,几乎将近全­祼­的予问整个人被扛了起来。

在他的肩头,予问的胃不舒服的快呕出来,半撑着染着情yu­色­彩的水眸,她迷离发现,他把她扛的位置是浴室。

“我们的第一次……要在浴室进行?”她迷蒙带媚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

直到,她被他不客气地置在宽大的浴缸里,迷迷糊糊的予问正想爬出去,莲蓬头上冰冷的水柱一下子就洒了下来。

她被冰得轰得睁大了眼睛。

赵士诚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正拿着蓬头往她身上淋水。

半­祼­的她,被淋的整个人看起来极狼狈。

冰与火,予问形容不出来,冷水打在身上的感觉,极舒服又很痛苦。

“士诚,我——”她扒向他,他很高,她半蹲着的位置正好是他的腰间,很顺手,她正想­干­脆褪却他仅有的底裤。

“宋予问,别惹我生气!”不客气地拍掉她的“贼”手,冷水又淋向了地的脸,让地清醒一下。

“你被狗咬了一口,难道找狗咬一口回来才罢休吗?作践自己,就是你的报复方式吗?”他厉声质同。

他很生气,因为她的不自爱。

被冷水淋得稍微找回一点清醒的予问被吓到,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赵士诚这么生气。

“不许爬出去,自己拿着蓬头,等我回来!”他依然扳着脸,语气严厉。

予问被训得一愣一愣,咽咽喉咙,缓慢地,她还是接过了蓬头,动都不敢动,继续让冷水淋着自己的脸和身。

赵士诚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里,拿了浴巾,再用最快的速度,到书房拿出医护箱,取出针管,马上上药。

所有动作,他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予问还蹲在浴缸里,她依然举着蓬头,冷水依然打着她的面,她依然一动不敢动。

赵士诚迅速丢开了她举着的蓬头,迅速替她脱掉湿透了内衣和­内­裤,整个过程中,他目不斜视,眼睛只盯着她的脸,不该停留的地方没有多瞄一眼。

他用浴巾包好她,当她收紧双臂,死命抱着他的腰的时候,他没有再拒绝。

只是,不备间,她的臂间传来了一丝刺痛。

有针扎入了她的体内。

“有了‘解药’你不会痛苦了,好好睡八个小时就会没事了!这里很安全,我会守着你……”她听到那道能让她无比安心的沉静嗓音在安抚着她。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中,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他打横抱起,送入了一个都是他的气息,温暖而安心的被窝里。

最后的意识前,她莫名地一阵动容,热浪冲击上了心房,扯住他温暖的掌,象想要握住生命里唯一的一丝温暖,不想放,不愿放……

上断头台的前一刻,被无情的慢­性­折磨着,就是这种滋味吧?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呵,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睬着油门,贺毅一路狂飙,凉风灌入大开的车窗,他却毫无知觉。

他飙了多久的车?他不记得了。

想到她现在在另个男人的身下承欢作乐,他就心如刀割,痛到麻木。

“砰”得一声巨响,几乎自毁形式,他的车和迎面而来的一辆同样速度很快的跑车猛然相撞,他的额重重击向方向盘,额头的鲜血流淌了下来,这时,他痛快地才终于有了痛感……

第十七章

“什么,我儿子出了车祸?”清晨从特护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贺兰愕然。

“是,听说是因为飙车——”贺女士的儿子长得特别帅,想不留下深刻印象也难,所以,昨天晚上送到同一间医院的时候,特护肯定自己没看错。

“三十几岁的人了,居然还飙车!”闻言,贺兰很生气,但是,怒容下还是难掩身为母亲的关切,“他怎样了?”

“只是额头被撞击受了点伤,医生怕会有脑震荡,叫他留院观察几天。”特护告诉她。

即使特护这样道,贺兰还是不放心地皱了眉头,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安分到让人­操­心?!

贺兰再也按耐不住了,“把轮椅推过来,带我去他的病房!”

“贺女士——”特护想制止,毕竟,以她刚动过手术的身体,实在不适合。

但是。

“别废话!”贺兰凛严的眼神,让人根本不敢反驳。

贺兰坐在轮椅上,离贺毅的病房越来越近。

“贺先生,经过检查你的头部应该没什么事,但是,你的脚好象不太对劲,右脚踝关节处有肿胀,是不是受伤了?!”外科医生有注意到他的脚不太对劲。

闻言,贺毅却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腿,“没有,我很好。”

“贺先生,你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有注意到,你走起路来左右脚有点不平衡,当时我以为因为撞击可能短暂­性­的让你大脑或者­精­神带来冲击才会引起这些现象。”正因为如此,医生才让他入院观察几日。

“但是现在看来,我怀疑你的脚可能出事了,你得做个详细的X光片和磁共振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腿部!”医生低头提笔就准备开检查单。

但是。

“我说过了,我很好,我没事,不需要检查我的腿!”但是,他的表情很不耐烦、很抗拒。

“你不检查的话,如果是骨折或者骨裂怎么办?”医生严肃道。

“我不检查,我只是关节炎,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他还是一口回绝。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

X光片和磁共振检查都很平常,没有任何创伤­性­,更没有任何痛楚感,病人的经济又不错,医生实在想不明白病人为什么这样抵触检查!

在门口听到对话的贺兰也愣住了,直接推门进来,代替医生问出,“为什么?”三个字。

贺毅绷着脸,没有回答。

“你在害怕什么?”贺兰直接问。

他一僵,脸绷得更紧了,一口否认,“我不是害怕。”

贺兰也不废话,把轮椅推向前,在他张慌来不及阻止下,直接就掀掉他的被子,扯掀他的裤管。

他右脚踝处曝露了出来,贺兰整个人都石化了。

因为,那肿胀的形状明显是骨皮质膨胀变薄下的影响,局部包块有乒乓球样的物质,­肉­眼可见黄|­色­的含铁血黄素物质沉积,和她没做手术前的腿部某部位,一模一样。

“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很痛,有时候甚至痛到走路都觉得吃力?”贺兰质问他,觉得心惊胆颤。

抿着­唇­,他就是不回答。

于是,贺兰直接动手,用指压向他的膨胀处,果然他痛得脸扭成了一团。

是骨巨细胞瘤?!贺兰心一凉。

“贺毅,你马上给我去检查!”贺兰硬声命令他。

只有检查才能确诊,才能知道病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是不是象她一样……

“不,我不检查!”贺毅却还是一口回绝。

“如果是那种病,你就要及早治疗,才能活命!”贺兰扬高声音。

贺毅的态度还是极固执,“我不检查!”

“你——”对他这种不重视生命的态度,贺兰既怒火攻心又匪夷所思。

看着儿子倔然别过脸的俊容,突然,一个念头劈向了贺兰。

“贺毅,你是不是觉得这是报应,所以在自我折磨?”

一句话,问僵了他。

……

中午的时候,予问在赵士诚的床上醒过来。

身体的余热还在,但是,早已经没有那么难受,她挣扎着爬起来,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只裹着一件浴巾。明明没有发生关系,明明没有同床共枕,但是,那种亲密的感觉,言语难以形容。

她镇定的重新盖回被子。

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全部都已经回笼,包括那些狼狈与羞耻的片段。

床旁工工整整得叠着一套款式有点俗气的运动服,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一部分他买给她的衣服,她并没有带走,这代表着一种刻意划清界线,但是,她没想到他并没有丢掉她的东西。

真是个老实人,屋子里还留着女人的用品,以后可怎么交女朋友?!

换上那套运动服,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自从恢复记忆以后,她的心情是第一次平静。

她其实,喜欢记忆空白的那段生活。

意外的,他居然还在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没去诊所?”

“嗯,今天让容华开诊。”他现在在全力培养容华。

“不会是不放心我吧?!”她开玩笑企图让气氛轻松点。

他默然没回答,只凝了她一眼,弄得予问觉得超尴尬。

因为,她开错玩笑了,答案好象是肯定的。

“是不是全身没力气?吃了中饭再走吧,我给你做了饭。”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去厨房张罗。

他重新加热了一下端出来的午饭,真的很简单,普通的蛋+饭+一碗紫菜汤而已。

“冰箱里没有菜了,也没有火腿肠了,如果你留下晚餐的话,下午我们一起去菜市场。”把炒饭推到她面前,他淡淡道。

碗还是她特定的碗,勺子也还是她的专用勺,关于她住过的痕迹,人没有再留下,东西却一直还在屋子里。

好象,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比如,她的再次归来。

“不了,晚上我不在这里吃。”予问低着头细嚼慢咽,不敢抬头看他。

刚才,她无意中窥见冰箱里空空如已,这和她以前住在这里的满仓情景完全两样。

再仔细一想,其实她刚住进来的时候,赵士诚并不怎么会家务活,炒菜更显得极生疏,炒出来的东西是难吃到不行,但是,渐渐的,他做得东西也能让人入口了。

莫名的,她的心房又一阵动容。

“吃完了,作为客人,就不替你洗碗了!”放下碗筷的时候,她已经成功武装自己,露出很有距离感的微笑。

他只是凝了她一眼。

“不留下晚饭?”终于,他还是问。

“不了,这里是不是杜晓雯亲手布置的?我待在这里会不自在。”装潢是全新的婚房设计,一些小细节只有女人才会布置,以前她是失忆才没有去注意,当然,她现在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以便脱身。

她昨天晚上不该来招惹他的。

这句话,让赵士诚僵住了。

“好,我送你离开。”他没有再挽留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匆然道。

她不该重新回到这里的,那会让她心起留恋。

“不,我送你。”他的态度很坚持。

药物残留的药­性­还在身体里,她今天不会太舒服。

他的态度太强硬,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关于昨晚的尴尬,他们两个人都绝口不提。

才刚步出电梯,予问意外见到自己的车还停在门口。

赵士诚也认出来了,但是,车内那个打扮入时的陌生年轻小伙子,让他疑盛。

“宋姐,你还好吧?”沙滩小王子见到金主出来,急忙堆起热情的笑容,亲切迎上。

同时,沙滩小王子的眼神在不断偷偷的打量赵士诚,暗暗评估对方抢他饭碗的威胁­性­有多少。

予问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知道为什么,沙滩小王子此时的出现,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朋友?”赵士诚蹙了眉头问她。

那种稍带敌意的眼神,很可疑。

“我——”予问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我是宋姐的男朋友。”倒是沙滩小王子抢先回答。

这个答案,明明是他们事先就彩排好的,但是为什么,予问有一种很想撞墙的冲动。

赵士诚眸一沉,瞬间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我想,有人送你回去了,不需要我多此一举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予问想喊住他,扬扬­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实说,她最怕的事情,就是老实人生气。

老实人只要一生气,就会气好久呀。

但是,没走几步,赵士诚却又僵停下来脚步,停顿了十几秒,他还是折回:“谈谈好吗?”

予问不敢拒绝。

沙诬小王子在车里等,他们在大厦的安全楼梯口谈话。

“让那个小男生离开。”他的开场白就是如此。

“不,我现在还用得到他。”予问回绝。

“你到底在­干­什么?”那个正在怀疑的事实,让赵士诚真的忍不下去了。

“你猜得没错,我养了个小白脸,我有情人了!”她故作傲然道,“今天,我就会搬过去和他同居!”让贺毅成为朋友们的笑柄!

她真的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他用心对待,希望他快点死心!

这大剌剌的承认,让赵士诚冷吸了口气。

“报复真的能让你这么快乐吗?”去养个小白脸羞辱对方,这适合吗?

“是,每次见到他们痛苦多一分,我内心的痛苦就会减少几分!”她倔然道。

“但是,他们痛苦的同时,你也在拿自己的快乐陪葬!”赵士诚有点生气。

“我不介意!”她的态度固执到令人觉得很欠扁。

赵士诚一阵发麻,顿觉无力。

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予问狠狠心转身就走,但是,她的手腕,却被扯住。

很用力很紧那种扯法。

“让那小男生离开,我做你情人。”

予问瞠大目,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是要羞辱贺毅吗?我想,和我同居会更有力,更有说服力。”而且,他还曾经是杜晓雯的未婚夫,相信这比她养一百个小白脸更让人有八卦的冲动!

他的口吻,依然很平静,予问整个人还在发僵,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决定,你清楚吗?拜托,你现在的提议,那会让你的人生道德有瑕疵!”所以冷静点,可以吗?!

但是,居然——

“无所谓。”要玩,他陪她,他豁出去了!

如果让她和那个小男生住在一起,他真的很担心昨天晚上的事情会重演。

那什么一夜三次,回想一遍他就心惊­肉­跳一次。

“房子我要重新装潢,你先搬入我的诊所,和我同居!”这是他刚下的决定,不卖房子,是因为这里更深的是他和她的回忆。

如果她执意要游戏人间,他陪她玩!

予问完全说不出话里,只要,她一搬入赵士诚的诊所,两个人正大光明很嚣张的公开同居,就会制作轰动效应,不仅是给贺毅重重一巴掌,估计连杜晓雯都接受不了。

这个提议,实在太­棒­了,不是吗?

“别玩了!”但是,她的头皮却还是一阵发麻,如果知道他玩“晕”头了,有人要闹家变了,估计他妈妈会气到把天花板都掀了。

“我没玩!我帮你去把那个小白脸打发走。”赵士诚看也不看她,迈步就走向了沙滩小王子的方向。

第十八章

赵士诚成功抢了沙滩小王子的“饭碗”,予问考虑了以后,还是决定搬入诊所,毕竟,这是个绝好的提议,她实在没有理由反对。

“反正今天我放假,我们去买点东西吧!”但是,进了百货公司才半个小时,她的双手已经提了好几件衣服。

“这些都买给我?”她叹气。

他的品位真的不是普通的差,营业员夸几句说她穿得好看,他就实心眼到真把对方的话当成赞美,早知道结局还是买,不如不要太客气自己动手挑了。

贺毅没追求过她,甚至不怎么送东西给她,他的浪漫从来不是冲着她。所以,今天,她也是第一次享受到原来身为女朋友还有这种待遇。

“房子要装修,我们去挑家具吧。”接着,他有了新的目的地。

“好好的,­干­嘛要买家具?”予问问。

是不是因为,她故意说过自己待在杜晓雯亲手布置的新房里会不自在?其实她只是胡乱扯而已,毕竟她清楚,那间新房,杜晓雯一天也没住过。

但是,好象有人真的当真了。

诺大的家具店,予问看得眼花缭乱,不光是他家里的家具全部撤换,竟连诊所内也同样,予问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惹这么大的祸,会害他那么认真的去破费。

每看中一样家具,他都谨慎询问她的意见,他很认真投入,好象他们真的是情侣同居,未来有长长的路要走。

“这样不好吧,我觉得反正你的房子还没开始找装修公司重装,你可以等以后先找到女朋友,再——”看看对方喜欢什么风格的装潢,这样才比较适合。

数度,予问都扬了­唇­,很想提醒他,只是在演戏。

“我们现在是情人,不是吗?要演,就演得真一点。”但是,赵士诚却只是淡声道。

他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他总是会回头主动询问她的意见,知道这男人眼光实在不行,很多时候予问实在忍不下,还是给予了意见,结果到最后,她自己渐渐也疏忽了,竟也开始主动挑挑选选,慢慢有了布置新家的错觉。

“不用买进口家具吧?放在诊所里没什么必要,我看这组沙发还是放家里比较好,到时候我们把电视墙这样装潢,就很配这组沙发——”到后来,她竟也起了兴致,用纸和笔洋洋洒洒把自己喜爱的装修风格一一告诉他。

赵士诚认真的在听,盯视着她兴致高昂的神态时,­唇­角有了笑容。

“小姐,你男朋友很尊重你的意见,什么都是以你的考虑为先哦!”他去结帐的时候,营业员小姐羡慕道。

一句话让予问惊醒,笑容淡了几分,总归只是演戏,她和赵士诚的关系不会太永久,只是短暂。

下午四点,他们替诊所挑的家具,家具公司送货上门。家具的每一样摆设,都是她在指挥,两个人很有默契,予问故意对赵士诚表现的很亲密,亲亲热热的样子把戏演得逼真。

看着那么大现模的以旧换新,诊所里的员工都呆住了,而且,听说予问要住进来两个人同居,大家都如当场被雷轰,所有人都惊到嘴巴能塞下一个鸭蛋。

“听说予问是有夫之­妇­,她的老公是那位常来诊所的帅哥……”

“所以,赵医生这是第三者Сhā足?”

“我早就看出来赵医生喜欢予问了,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

这些话,其实以前一直有背后偷偷讨论,但是,没象今天这么热烈,大家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亢奋,予问冷眼见着小米偷偷躲到洗手间打电话。

大家都在背后议论纷纷,一个下午而已,关于她和赵医生刚出炉的八卦新闻已经一传十,十传百。

他们闹得很大,容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晚上九点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

他的妈妈好象从街坊口里知道了什么,“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赵妈妈在电话里吼得声音高到连坐在床上看电视的予问,都能清晰听见。

“妈,我已经成年了。我就是喜欢她,你不接受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背过身,走到阳台处,低声讲电话。

“对,她现在是还没离婚,但是,我愿意等……”

“妈,她真的很好,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乱七八糟的女人!……是,也许我是能找到更好的未婚女人,但是……我再也找不到自己会这么喜欢的人……”

不是故意的,诊所的二楼有点小,顶多三十个平方而已,即使他躲到了阳台,她还是有偷听到几句。

予问告诉自己,这是演戏,但是,她欺骗不了自己,这男人很呆,如果不是发自肺腑的维护,不可能说出这些话来。

怎么劝都不听,这个固执的儿子,估计要让赵妈妈怒火中烧了吧。

接完电话,赵士诚回来。

“睡吧。”新买的大床给她,他把自己窝入新沙发。

未来短暂的演戏生涯,他们都会以这种模式度过。

他的身材很高大,双人沙发让他窝着很显得憋屈。

她突然意识到,她曾经说自己一定要找个人一夜三次报复,现在好象难如登天。

赵士诚没有继续劝她,他只是用自己实际的行为制止了她。

她不太会勾引男人,也没有信心能让赵士诚把持不住。

“要不要一起睡?”沉吟了片刻,予问还是主动问。

曾经,他收容了她,让她不再彷徨无依,现在单是这样同室而已,已觉得自己的孤单再次被他密密收拢。

“不用。”果然,赵士诚一口回绝。

如果睡在一起,他肯定一夜别想好好休息,他还没有喜欢自我折磨的毛病。

“可以说说吗,昨天晚上为什么拒绝我,难道我真的这么没魅力?”他已经闭了眼准备休息,但是喜欢晚眠的予问还是睡不着。

这个话题,让赵士诚全身一绷。

他们彼此都知道,昨天晚上差一点点他们就做了。

“如果我们真有那一天,必定是你心里有了我,否则我不会碰你。”他依然闭着眼回答。

也许,他也渴望碰她,但是,那种渴望远及不上想触到她的心。

这是昨天晚上他做的决定。

所以,死了这条心吧,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男人,没有一夜三次,在这非常时期,他会对她严加看管。

因为他的话,气氛一阵静默。

直到她的手机响起来。

予问这才惊觉,贺毅已经近24个小时没有联系她,重新“在一起”后,他可是第一次这么不赖缠,看来,昨晚的事情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予问,你在哪?知不知道贺毅发生车祸住院了?”手机那头依然不是贺毅,而是婆婆贺兰。

她的心一登。

贺毅发生车祸?

“他怎样了?”她淡声问。

婆婆不回答,但是厉然道,“予问,你到底做什么事了?难道你真的为了外面的野男人,不要阿毅了吗?”

婆婆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

“今天临下班的时候,有人到问毅,闹着要见阿毅,据说对方来闹是要求阿毅管好老婆,不要再勾引她的笨儿子!”真是家门不幸,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贺兰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予问有点惊讶,没想到赵妈妈的行动力会这么强,这也足以说明赵妈妈先入为主对她的反感。

赵妈妈一冲动起来,想对全世界把她不道德的真面目揭穿,老实说,这是她要的效果。

这是她暗下的一步棋,不用她做任何事情,赵妈妈已经中招。

这桩生意,只赚不亏,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她不该想太多,但是看着赵士诚在极力维护自己的样子,予问的情绪还是难免受到很大波动。

明知道被利用,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你马上来医院,对我好好解释!”婆婆的声音明显很不悦,但是,听得出来还是愿意相信她。

她想,她要让所有人失望了。

挂了电话,予问冷静起来换衣。

“去哪?我陪你去!”赵士诚也马上起身。

看来,她的激烈报复方式,某种程度让他心有余悸,他怕她又想不开?

“也好!”予问微微一笑。

正好,她要对婆婆对贺毅对全世界宣布,她爱上其他男人了!

这是贺毅隐忍后,她给的第二波“回报”。

两个人到了医院。

“你在病区门口等我。”予问挺直腰,进入病房走廊,向着病房的位置,一步一步迈进。

“你怎么能来这里找我?!”病房里,婆婆一副全然戒备的神情,不知道在和谁谈话。

予问没有直接不礼貌地推门而入,而是先站在病房门口等待他们谈话结束。

只是,那内容——

“明天杜晓雯就要转院了,你雇我对付她的肚子,为什么临时变卦,突然说取消行动?”对方很不客气道,“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一句不做了,不是摆明了耍我们?”

婆婆买凶对付杜晓雯,但是临场变卦?

“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放心吧,剩下的那八万块,我今晚汇给你,不会赖掉!”贺兰­干­脆道,速速打发对方。

“那就好,记住,我们找得到你,如果你们这些有钱人赖帐的话,代价你们伤不起,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可是做什么事都不会客气!”对方道出今晚来的目的,搁下一句狠狠地威胁,转身拉开房门。

病房外的她,和那名自称亡命之徒的男人目光相撞了一秒。

遽时,她僵了一下,对方也是。

那名男人急匆旋身而出,予问却僵在原地。

她记得那张脸——

僵凝了十秒,没有继续推门而入,予问反而旋身,追了出去。

“等等!”她喊住了男人。

第十九章

耽搁了十几分钟,利落地谈成了一笔买卖,予问已经没有任何去“面圣”的兴趣,在向护士的打听下,她直接去了贺毅的病房。

因为,她想看看,贺毅到底伤得有多重,居然让贺兰改变了主意!

但是,眼前的一切让她很失望,贺毅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

贺毅的额头贴了块纱布,像是打了一场很累的仗,整个人泄气地躺在病床内,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予问竟觉得有些凄凉的感觉。

“还好吧,怎么会出车祸?”她甩甩头,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心软,她坐在他的病床前,凉凉的明知故问。

贺毅转过脸,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用很平静的语气道,“回来了?”

他说得不是“你来了”,而是“回来了”。

予问听懂了,因此,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撞得严重吗?”她冷淡问。

“只是皮外伤。”他回答。

“你呢?玩得开心吗?”不该问的,但是,那股酸疼,磨着他的骨,一不小心,他就酸了出口。

“挺好的。”她还是笑笑的表情。

两个人此时的样子,好象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描淡写,闭了闭眼,贺毅觉得疼。

“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吧?”他轻声问,但是,不确定。

她看了他一眼。

“怎么办?我还没玩够呢——”她笑着的­唇­角很冷,一语双关。

明明自己是在嘲讽他、对付他,但是,她的心却同样寒冽得像被冰封。为什么,她是胜利者,却骄傲不起来?

他咽了咽喉咙,好象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那个小白脸床上功夫很厉害,让你很销魂,一再回味?”他牵强淡淡一笑反讥。

他的贺太太很自重,懂得什么叫羞耻。

“你以前不是也对杜晓雯一再回味,甚至还打算家外有家?”予同挑挑眉,讽刺回去。

他一窒。

“贺太太,你别太过分——”他已经忍了一次,不代表可以忍第二次。

“我怎么过份了?你以前不是说过,我这种快三十岁的豆腐渣老女人,得行行好放过国家幼苗?昨晚,我听你的话了。”但是,她好象没听见一样,径自回答。

贺毅眼一瞠,猛得坐了起来,“什么意思?”

她只是挑眉,不回答,给他无限联想空间。

“所以,你没和那小白脸上床?”他问得激动,和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不同。

予问细然观察,他现在激动的样子根本不是在演戏。

关于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连贺兰都知道了,他却被蒙在鼓里,看来,婚外情有个定律,另一半永远是最后一个傻瓜。

幸好,她当时没做那个傻瓜。

“我和赵士诚在一起了。”她一句话就打消了他­唇­边快绽开的笑容。

“你说什么?”贺毅石化了。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更不懂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昨晚,我后来去找赵士诚了,是他帮我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失落、沮丧到满怀希望,再被重重一击到惨白一片,真的­精­彩极了。

“你们——”

帮?是什么意思?贺毅奢望是另一种帮法,但是,他知道希望不大。

果然。

“我和他同居了!”她笑着告诉他。

这顶绿帽子,他戴得众人皆知,被蒙在鼓里真的可怜,她想自己有义务告诉他。

贺毅握紧拳心,指间泛白。

从天堂跌到地狱就是这种感觉吧,贺太太对付敌人的手段果然了得。

如果她只是和那个小白脸玩了一夜,他可以当自己瞎了聋了,把心给麻了。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赵士诚,他怎么可能欺骗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那根本不是“玩”!她是出轨了!

“贺毅,我是真心喜欢他,所以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她故意把语调说得很慢,但是,明眼人一看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他不是傻瓜。

“你不是说泄了你的心头之恨,找到了平衡点,就会回来?”贺毅打断她,匆匆道,“你真心喜欢那根木头?不会的,你明明爱的人是我,你只是没法原谅我而已!等过段日子什么事都淡了,你就会原谅我,我们就会重新在一起!”

“贺毅,你觉得瑞瑞的事,能淡得了?”她打断他,眼眸闪过讥诮,因为,替女儿不值。

什么事都淡得了,就是瑞瑞的死,怎么都淡不了!

果然,她的话瞬间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瞪着她。

她同样。

失忆的游戏,她已经玩得兴趣不大。

“贺太太,你不装失忆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可爱。”薄­唇­吐出的声音,很涩然。

什么都被戳破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的滋味,让人实在难以承受。

这回,换予问意外,予问回瞪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原来,她的演戏真的烂到够可以。

“开始可能被你骗过一两回,后来只是将错就错,想把你留在身边,想尽其所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能和你重新培养爱情,想让你知道,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们将来会很幸福。”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笨到不知道她不对劲,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她爱演,那么,他就陪她演。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狂怦的心律调回正常的速度。

他居然没有被骗!

“贺毅,我们不可能会有将来和幸福两字,因为,我恨不得杀了你!”她恨恨道。

她的仇恨,太浓烈,他痛苦地清清晰晰接收到了。

“现在,我找到真爱了,我们不必彼此折磨了!”她靠向椅背,故意凉然道。

他曾经用真爱两字伤她,现在,她同样回报。

贺毅的脸­色­凛然。

“­干­脆点,我们离——”

最后一个“婚”字还未出口,她已经被再次打断。

“我不会放手,到死我都不会成全你们!”他断然道。

他不离!他坚信,她还是深爱他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在折磨他,折磨自己而已!他会给她幸福,他不松手!

“没关系,那就我们慢慢斗!”扔下一句话,她转身就走。

她也不想这么快游戏就结束呢!

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贺毅呆了很久,才缓缓抚向自己肿痛的脚踝。

心口很涩,从她进屋到现在,她甚至没有问过一句:阿毅,身体疼不疼?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

冷得他再也躺不住了,走到窗前,望向窗外天际的月,拼命吸气,不让痛楚蔓延。

但是,他失败了。

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月还在那里,孤独来去,东升,西落,但是,却只能寂寞。如果他死掉,世界上再也没有他这样讨厌的人,她可会与另一个人更加开怀?

他不做任何检查,但是,他在渔村小医院拍的X光片还是落在了母亲手里。

专家医生已经初步判定,骨骺处有局限的囊­性­改变,呈溶骨­性­破坏,并已经呈肥皂泡样改变。

这个病,是因为遗传,也是因为核辐­射­的诱发。

现在,任何医生也无法肯定,他的病发展到了哪一步,是良还是恶?但是,可以肯定,他必须接受手术治疗,因为骨巨细胞瘤的生长活跃,对骨质侵蚀破坏­性­大,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病情会恶化发展得很快。

……

今天,杜晓雯转院。

能转院,其实,也代表革命战胜了一半。

手术的第18天里,第一次下床,杜晓雯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踩在棉花里一样,偏偏,她的身边连一个能扶一下她的人都没有。

“十点,你就要转院了,家属怎么还没到?”医生一再地催促她。

但是,她只能咬着牙,把下­唇­咬到泛白。

她打过电话给贺毅了,但是,不确定他会不会到。

“不能再拖了,新的病人在等你的床位,肖医生那边也等得不耐烦了!反正医院的车上有医护人员,我们现在就转院!”医生当机立断。

他真的不来?好狠的心。

晓雯觉得心口在流泪。

她被保姆和护士搀扶着,上了医院的车。

上车的时候,晓雯总觉得,背后有几道目光盯着她,那让她全身起毛,本能得把自己隆起的小腹紧紧护住。

她孤独她躺在医院的车上,看着车厢锁上,她和护士锁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不来了?……”护士小心翼翼地问。

“恩,应该不来了。”她躺在车内的单人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坐在车内,站在医院门口的予问,一脸的高深莫测,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医护车远驰的影子。

“瑞端,安息吧。”她喃喃。

很快,杜晓雯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一切就会结束了。

第二十章

医院的医护车才驰到一半,突然“吱”得一声,急刹车,“砰”得一声碰撞。

车子受到了撞击,晓雯抱着腹,吓得不轻,幸好,一路上她都紧握着一旁的钢扛,才没有摔出去。

“吴司机,你开慢一点,后面是保胎的孕­妇­呢!”护士站起来,在后厢敲了敲门窗,提醒驾驶座内的司机。

但是司机很忙,根本没空,他在忙着吵架。

他们整个村,可都靠这辆医护车救死扶伤,所以,很爱护这辆车。

“喂,妈的你会不会开车?赶着投胎吗?”车头已经被撞得有点陷了进去,司机怒到开车门,正想下车继续破口大骂。

原本司机不想吵架的,毕竟车内有病人,但是,这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不仅撞他们,还直接横在他们医护车面前。

现在开的这条山路很蜿蜒,路不宽,对方这么蛮横,等于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里下来了四个男人,首领的那位,身材很是彪悍。

司机瞠大目,觉得不妙,因为他们都戴着帽子和口罩,那个样子根本不象是善类。

果然,下一秒,司机被逼入了草丛旁,因为,他的腰被一把利刀威胁着。

“兄、兄弟,别、别激动!”司机结巴着。

早知道就不下车了,这下惹了大麻烦。

这段路很偏僻,过往的车辆很少,就算是有,人家见这群人那架势,也根本不敢惹麻烦。

司机以为因为自己的出言不逊,挨一顿揍是在所难免了,但是很奇怪的是,他们对对付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只留下一人继续制住司机,为首的男人步向车厢。

“吴司机,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开车?”车厢内的护士疑惑了,推开车门正想催促的时候,被车厢外带着口罩的男人们吓得捂了­唇­。

为首的老大挥了挥手,两个男人马上收到命令,直接跃上车。

也开始感觉到不对劲的晓雯,微撑着身子,想探探究竟,被突然跃上车的两个粗大男人吓懵了,动弹不得。

“你、你们想­干­什么?”晓雯脚颤、手颤,­唇­更颤,她整个人都在发颤,吓得颤得象风中落叶。

话音刚落,她已经被粗鲁地扯了起来,整个人被架起。

“救、救命!”她尖声呼救。

她好害怕!他们想­干­什么?明明是文明社会,为什么她遭遇到的事情一点也不文明?先是被车撞,现在又来了一群象劫匪的男人们。

“啪”毫不怜香惜玉,她重重被掴了一巴掌。

“不许吵!再吵,老子现在就把你肚子捅个窟窿!”打她巴掌的男人,不耐的一声低喝。

窟、窟窿……

晓雯牙关都颤了,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几乎整个人象麻袋一样,被对方拖着走,被恐吓的她的喉咙象被锁住了一般,想喊救命又不敢呼救,当她无助的流泪用眼神求救时,护士早就怕到本能环住自己蹲下瑟瑟发抖。

而司机,扬了扬­唇­,最终没有勇气。

这不象普通的抢劫案,反而更象寻仇,所以,没人敢Сhā手。

晓雯被丢入了车内,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夹着她,黑­色­无牌轿车很快就离开了现场,整个速度快到象是幻觉而已。

半个小时的车程。

她被丢进了一个光线很黑的屋子里。

“你、你们——”她吓得结巴。

四个男人围在她面前,被唤老大那个男人,摸了摸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

“老大,怎么弄掉她的肚子?我看直接拿凳子拍过去,把她肚子里的小孩打流产算了!”老二最暴力,也最喜欢速战速决,说完,他已经­操­起凳子。

拿凳子虐打她?晓雯怕得不断后缩,缩成了一团,颤个不停,泪流满面。

“求、求你们,放、放过我!”

阿毅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她的心房拼命呼喊着他的名字,但是,她知道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谁也帮不了她。

“不行!”有人出声反对,只是,反对的理由是——

“万一你力道控制不住,不仅把她小孩打出来,连她肠子也一并打出来了,可怎么办?”反对声音的是小四。

“要不,就用啤酒瓶捅她下身,把她下面捅穿了,小孩自然就能流掉!”小四想了想道,自从他胯下遭了某个女事主的道以后,现在对这种血腥方式有特别喜好,跃跃欲试。

说完,小四就在废屋里找啤酒瓶。

晓雯吓得尖叫不止。

可是,这间废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即使吼破喉咙,也没有人听见。

尖叫的唯一作用,不过引人心烦罢了。

老大蹙了眉。

“小四,你是不是变太监了,要捅的话,直接真人上场就好,反正我还没弄过孕­妇­呢,尝尝滋味也不错!”老三大声嘲笑。

这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惹得晓雯一阵心慌。

他们、他们,简直就是畜生!

说着,老三扔掉烟头,大步迈了过来。

“啊……”晓雯又尖叫连连。

“你放过、放过我!”她一边哭一边挣扎。

但是,她忘记了,很多男人最好这一口,女人越挣扎,男人的兴致越高。

老三利落她把手探进了她的衣领内,用力的揉捏。

“呜、呜……救、救命——”晓雯崩溃的大哭。

她哭得越厉害,一旁的男人们都笑乐了。

在这畏亵中,她恨不得自己这一刻就那么死去。

“妈的,身材这么烂,­奶­这么小!”一边无情的揉搓,老三一边嫌弃。

“……”晓雯哭得泪流满面。

这只是一个开始,老三把她当充气娃娃一样提起来,掀起她的衣服,露出圆滚滚的肚子,一并抬高腿。

晓雯被戏弄被摆布的毫无尊严,如同活在地狱。

“哈哈,有意思,她是不是很象圆滚滚的青蛙?”老三残暴地哈哈大笑。

其他几个男人,也都笑了。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回,他们习以为常。

晓雯不同,她拼命摇头,拼命尖叫,拼命求饶,所有的一切,让她的­精­神到了极限,差点崩溃。

但是,她此时的样子,非但没有惹起男人们一点点的同情心,反而让他们更亢奋。

老三直接拉下了自己裤子。她看到的那东西,几乎让她呕吐。

黑黑的,旁边都是毛,属于男­性­的器官,恶心透了。

但是,她还来不及作呕,她的­内­裤已经被扯掉,一双脏手无情就想探入她的腿间。

“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她哭得几乎断了气,双腿死命夹紧,挣扎个不停间一股热潮控制不住,喷­射­了出来。

“妈的,靠,臭死了!”老三的咒骂同时响起,一个湿潞巴掌已经狠狠挥向了晓雯,晓雯被扇的脸颊都是恶腥味。

老三他一边咒骂一边去找水源洗手。

她的双腿全湿了,刚才,她吓得小便失禁,也正是如此,才会让老三一点兴致都没了。

被重新扔在地上的她,缩成一团,环着自己的腹,不断发抖,长长的头发湿漉漉她粘在脸上,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洗完了手回来的老三依然气不过,揪起她就想一顿暴打。

“老三!”到这份上了,老大冷然制止,“雇主只是要弄掉她腹内的娃娃,没打算闹出人命。”所以,少惹一身­骚­。

雇主两字,让趴在地上的晓雯重重一颤。

“是、是谁派、派你们来的?”晓雯结巴着,终于问。

是谁,是谁那么恨她,要那么残暴对待她,将她置身在地狱里?

始终带着口罩的老大,指间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好半晌,他道:“雇主姓贺。”

姓、姓贺……

晓雯的下­唇­变得鲜艳,因为,她将自己咬出了血来。

但是,她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

“是男、男的、还、还是女的……”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很重要。

到底是贺先生还是贺太太?

“没必要告诉你!”老大鼻子里重重冷哼一声。

晓雯吓得又一颤,“你、你们要什么?钱、钱吗?只、只要你们放、放我走……我、我可以给你们!”。

“你有很多钱?”老大漫不经心她问。

“我、我没有!”她结巴。

老大冷眼一扫,他生平最恨别人戏弄他。

“但是,孩、孩子的爸爸有!”她赌,赌唯一的一丝希望,幕后的主使不是贺毅。

老大的眼一眯。

他不介意多赚一笔钱!

……

第二十一章

绑票案的前一夜,他们同居的第一日,予问睡得很不安稳。

“瑞瑞、瑞瑞——”她起身,在诊所的二楼游荡。

她在找女儿,但是,怎么都找不到。

几乎同一时间,赵士诚也醒了过来,他用自己的双臂抱住她,收容她的眼泪,擦拭她额际的冷汗,但是,她一无所感,一直在无意识地喃喃喊着:“我没错、我没错!”

赵士诚听不懂她的话,看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如此戒慎恐惧。

好象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让她的灵魂在受困痛苦。

清晨六点,醒过来的时候,赵士诚睡在床上,枕边还有她的芳香。

他坐起身来,默然地看着伫立在窗前的那道纤影。

孤绝而苍凉。

那种与天地融成一线的寂寥,谁也拂不去。

好象,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而做完该做的事的她,也将乘风而去。

三败俱伤,这四个字,莫名跳上他的脑海。

见他也醒了,予问回过身来:“早上我得出门,中午我找你一起用餐吧!”

赵士诚有点意外,“好,我去订间餐厅。”即使中午出外就餐很不方便,他也不会出言要求她改时间。

因为,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希望中午的时候,是一个人。

“在诊所吃吧,我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觉。”这种大家庭的感觉,不是以后想要就能有。

这个要求,让他更意外,他以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会不乐意和大家一起用餐,避免麻烦。

人都搬进来了,传闻都闹开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实在不需太辛苦再去演戏。

“行,你早上得去公司吗?中午十二点前能到吧?”他是朋友当中唯一知道她刚成立了一间新的广告公司,他清楚这几日她都比较忙,但是如果要在诊所用午餐,就必须遵守时间。

“早上我得去……”话语在舌尖溜了一圈,终归只是避开了这个问题,“十二点,我会到!”

诊所楼下已经开始人声沸沸,“我去洗个脸,吃完早餐,要开诊了。”

他准备去洗脸。

“等等,士诚,我表妹人怎样?”她却在这时候问。

赵士诚的脚步一滞,他避重就轻,“挺好的,工作很负责,很少收进假钞。”她真的太忙,但是他诊所的收银工作一时还找不到太适合的人选,所以,她只能请从事自由工作的表妹代班一段日子,直到他找到正式收银员。

其实,这么做,她还有一个目的——

“现在的社会,难得见到象我表妹那么乖纯的女孩吧?!”这个表妹,她从小看到大,品­性­很有信心。

“恩。”他同意。

不同于当下年轻人的浮躁,那是个能让人觉得舒心的女孩。

“我表妹刚和男朋友分手,目前还是空窗期。我偷偷告诉过她,我们只是在演戏,所以要不要我推推你们,帮你们牵线?”她淡笑着问。

赵士诚的心窝揪起。

“不用!”赵士诚硬声回绝。

他又想迈入浴室,同样被她拦住,没想到她会不依不饶那么执着,“我是说真的,能娶到我表妹的男人,一定很幸福!”她的表情极认真,认真的希望,他别错过自己表妹那么好的女孩。

“宋予问,你一定要这样吗?我让你这么困扰?有必要这么急着将我推开吗?”赵士诚有点不悦,“你很喜欢作媒吗?别把主意动到我身上!”

他喜欢她,是他自己的事,她不想接受他,那是她的自由,他没有关系。但是,有必要一定要撮合他和她的表妹,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我也是怕……没机会亲眼见到我关心的人幸福……”

这是他迈进浴室时,听到她最后说的话,这解释说得很轻,几乎象只是­唇­边溜过,但是,能轻易让人感觉发自肺腑。

冷水扑在脸上,让赵士诚降了一点温度。

刷着牙,外面已经安安静静。

她这么早就出门了?这个时间去新公司?好象没必要这么早吧?或者,她有其他要去的她方?

赵士诚突然觉得有很重的不安。

我也是怕……没机会亲眼见到我关心的人幸福……

他反复酌斟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越酌斟,一颗心越七上八下,总觉她好象做了什么无法回头的错事。

……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予问才赶到诊所,七月的天气像个大火炉一样,但是,予问的脸­色­却过于苍白。

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一见到她都很识趣,马上就挪出位置让她坐下,当然没有疑问的,那个空位就在赵士诚的旁边。

他把自己碗里的菜都拨到了她的碗里,员工们看到这一幕都很八卦的暧昧一笑。

“予问姐,你去哪了?”表妹问她。

赵士诚的目光一直凝着她,十一点半的时候,打她手机没接,于是,他就打电话到她的新公司想问问她下班没有,但是秘书小姐告诉他,她今天并没有来上班。

然后,他又打去问毅,那边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去拜瑞瑞了,替瑞瑞除去了一些长得太高,让她睡得不舒服的杂草。”她静静她回答。

听到瑞瑞两字,表妹眼睛一红,难过得不再吭声。

而予问此时太过平静的神态让他若有所思。

瑞瑞的坟是新墓碑,坟头怎么会那么快就有长得很高的杂草?

随便吃了饭,予问坐在家长守候区,静静发呆。

“想什么?”离下午开诊还有十几分钟,赵士诚坐在她旁边。

她回了神,“没有,只是想起来,以前我就常常抱着瑞瑞在这等看病。”

他静默。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瑞瑞在天上寂寞吗?她会想妈妈吗?”

“会,她会想你,你是个好妈妈。”他拍拍她的肩膀。

“不,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更不是一个好人。”她却摇头,“是我没照顾好女儿,才会让她发生意外。”

“别想太多,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意外!瑞瑞在天上,会希望你过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

“我得去上班了,最后有些必定要去做的事情,我想去完成。”不再听任何话,她淡然起身。

……

下午四点半,诊所的病人走得差不多了。

“容华,今天的晚报送过来了没有?”一边清点药物,赵士诚依然心神不宁。

“送过来了。”容华随手递过刚送来的报纸。

“有什么大事吗?”他先问。

“能有什么大事?最多每天都是抢劫啊,什么新闻。”容华随口回答。

他翻开报纸,头版就看见:蒙面劫匪恶意拦住医护车,劫走人质,寻仇还是绑架?

医护车,寻仇……除草……

算了算时间,杜晓雯应该就是这几天转院,赵士诚心一惊,急忙问妹妹:“容华,你有肖医生的电话吗?”他想知道,杜晓雯是不是平安转院了,这对他很重要!

……

医院里,贺毅打算出院,尽管,医生已经不止劝了一次,他必须马上转去骨科。

“公司的资金链怎么会出了问题?……外面都在传问毅要倒闭了?……”他只是住了两天院,怎么会变天了?!或者,有人早就暗暗部署,趁他病要他命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竞标X工程的广告?目前,我们公司的实力和资金还不适合走这条路线!……什么,投入了很多钱?……Z烂尾工程也被我们公司承包了,而且都是我签的字?……税务局开始查我们公司的帐?……”

而且。

“宋予问早就把自己的股份卖了?”他到底还签了什么?

开新公司、转法人代表、卖股份、资金转移,每一步她都计划好了,弄垮问毅,部署害他。

贺毅心房紧锁,哭笑不得。

一下子接了那么多烂工程,等于是无底洞,公司不仅会在亏损中倒闭,而且他会如过街老鼠,在圈子里建立的名誉荡然无存,甚至搞不好他还得坐牢。

而且,更惊悚的是,中午十二点,他接到一个陌生男子的电话。

他的整个思绪被这突来的电话炸成灰屑。

“贺兰女士,你别玩了,会玩出人命,东窗事发的话连你也要坐牢!”他二话不说,火速冲进了母亲的病房。

而母亲面无表情问,“什么意思?”

母亲的那个表情,让他一愕,心一路下沉。

难道……

贺兰女士从来不是做了不认那种人!

第二十二章

今晚,暴雨下个不停。

“为什么事情还没解决?”听到对方的回复后,予问的冷眸直发沉,“你不讲道义,以她的命还想多嫌一笔?”

“贺太太,你买的是她的肚子,可不是她的命!”对方老大又冷又凉道。

闻言,予问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您说错了,我的资金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一笔支出是需要‘买凶’这个项目。”她不拿钱买命,只是“希望”对方将这个任务继续而已。

“是啊,你只是刚好认出了我和我的兄弟而已。”老大凉凉道。

“放心,我不爱多管闲事。”她冷然道。

“你不爱多管闲事,但是挺喜欢命令人的。”老大哈哈大笑。

“到嘴的肥­肉­您可能放,十万块已经进了您的口袋,但是,我同样相信,无功而受禄,虽然乐得轻松,但是,在你们这行也是影响声望的耻辱!”她的口才极好。

这世界上不怕他的女人很少,对着他还敢不卑不亢的女人,更少。

“所以说,你要的是肚子里的野种,我一定给,至于对方的命,这样吧,我开价五十万赎她的命,如果你要的话,给你个友情价,一百万!我们帮你把她的命弄掉好了!”反正都是一条命,怎么买怎么卖,他无所谓,只要对方价格出得比较高。

予问却沉默了。

“我只要她的肚子——”考虑了良久,最后,她咬着­唇­,迸出坚持的还是只有这个答案。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管我们怎么­操­作!”老大不多话,挂断了电话。

就是料准了,这女人强势,但不凶狠。

“和谁打电话?”身后,有道僵凝的声音。

予问一惊,发现赵士诚不知道何时已经洗完澡,站在她的身后。

“没有,打错了电话。”她佯装淡然回答。

赵士诚凝着她。

予问莫名一阵心虚,目光游移,不敢正视他。

最终,他只是淡然道,“我洗好了,你可以洗澡了。”

“好、好啊——”予问赶紧躲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她洗完澡出来,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予问叹了口气。

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不过,如果东窗事发,她早已经做好了坐牢的打算,任何事情对她都没有影响。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

“予问,我昨天晚上找你,怎么不来?”贺兰微笑着问,“后来,我不断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

“我有点事,比较忙。”她坐在病床前,态度矜淡。

“是吗,我还以为昨天晚上你遇见不该碰见的人,吓跑了呢。”贺兰试探。

“我的胆子没这么小,不容易吓坏。”她的神情依然淡淡的。

“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事实上,昨天晚上有个男人来找我,那是我雇请的人,准备对付杜晓雯——”贺兰把护士打发出病房后,开门见山。

予问紧绷着脸。

“予问,你很能­干­,很讨我喜欢,其实,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是遇见任何事,你都会站在阿毅的身旁荣辱与共,我的儿子就象个孩子,只有你才能包容他的缺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的成长需要你——”这是作为一个母亲真心的感慨。

“不,现在的我,包容不了他!如果您说这是成长的话,那代价太重了,我已经负荷不起。”予问摇摇头,打断婆婆的话。

现在说这些,就是对她的过去最结结实实的嘲讽。

贺兰凝着她,“你现在已经不会再站在他旁边了,无论任何情况,对吗?”

“是!”没有任何犹豫,予问斩钉截铁地回答。

贺兰定定的看了她很久,最后,才长叹出一口气,“予问,你这孩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如果别人对不起你,一定狠狠打击到对方抬不起头来,这点和我很象。”她没法指责儿媳­妇­的绝情,这件事情,确实错得太厉害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予问凛着一张脸。

“予问,你甩卖的公司股份,今天下午已经初步签定合约,新的买家将成为贺毅,贺毅会拥有公司百分之百的股份,公司很多现有的难题,在未来的日子,贺毅会一一解决,问毅不会解体。”贺兰缓缓道。

予问很吃惊。

要解决这么多的难题,必须需要大量的资金,贺毅怎么会有这么多资金?

“我的公司转给了合伙人。”贺兰解惑。

予问更意外。

从知道婆婆身体状态的时候,她早就料到即使她弄垮了问毅,贺毅还是有去处,但是,她没想到竟然是婆婆变卖公司来解救问毅的危机。

“下午的时候,是贺毅来求我,他说问毅是你和他的心血、你们的子女,瑞瑞已经没有了,问毅不能倒!”把下午和儿子的对话说出来的同时,贺兰细细观察予问的表情,“我最多只能活两三年了,即使我再喜欢工作,也力不从心了,本想让阿毅继承经营,但是,既然他做出这个选择,我尊重他。”这是三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尊重儿子的选择,人之将死,什么坚持都带不走,反而对儿子的挂念会无限量的放大。

予问的神情还是没有任何动容,这让贺兰很失望。

“予问,看来,我们真的是没有缘分做婆媳了。”贺兰最终肯定认识到,儿子和予问之间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关于我为什么这么讨厌那个狐狸­精­,最终,还是决定撤消行动的原因——”

……

贺毅和绑匪约定,晚上十一点,在某个偏僻的路段交易。

但是,在他的车驰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车子被一个打着雨伞的高大身影拦住。

车门径自被打开,那道高大的身影,身上被大雨打湿的湿漉漉,他很没礼貌的不请自入。

“你没报警吧?”来不及拭去自己脸上的雨水,赵士诚沉眸问。

“恩。”即使很不情愿与对方交谈,贺毅还是应声。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去报警。

“我也要去!”赵士诚要求。

他必须亲眼确认杜晓雯的平安,及她的不知情或者不追究。

贺毅的心里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对于赵士诚,他无颜把对方作为情敌来刁难,同样,他也不可能对对方如此紧张和关爱贺太太,维持那么大方的态度。

“好吧,一起去!”老实说,他也很担心杜晓雯会追究真相,也许多一个人,会多一份力量。

……

大雨象瀑布,哗啦哗啦地。

被绑到现在,已经12个小时,极度的恐惧与不安,害怕失去宝宝和担心自己安危的恐惧感,把杜晓雯折磨的早就超过了承受底线。

她呼吸不过来,腰部酸痛难忍,就连胸腔也开始发痛,而她的嘴里塞着臭哄哄到让人呕吐不止的臭袜子,双­唇­被黄|­色­胶带无情的封住,因为,每一次,她见到老三,都是尖叫连连,害得几个男人早就失去耐心,恨不得直接毒哑了她。

她现在整个人­精­神都是高度紧张,即使一点点的小动静,都让她颤个不停,她不断的祈祷着,贺毅能早点来,解救她和宝宝。

越是紧张,她的腹就越来越不舒服。

“出发!”特别是老大一声令下,被扛着双手的她,整个人被无情地揪起时,她的腹甚至传来钝痛。

屋里的几个男人都很野蛮,其中老三更是在报复一样,象拖麻袋般,拖着她的后衣领就向外走去。

地上尖锐的小石头,刺破她的小腿、大腿、手肋处,发着阵阵的疼痛,晓雯痛得连连咧齿。

但是,一份渴望得救的希望,一直支撑着她。

被粗鲁丢进车时,腹部已经开始传来阵阵隐痛,被捆得无法动弹,她只能发出“呜呜呜”的痛哭声,可惜,车内没有一个匪徒会有恻隐之心。

到了指定的地点。

他们缓缓地驰近桥下,见到一辆悍马车早就停在桥上。

“把五十万丢下来。”老大拨了组号码。

没有任何犹豫,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从桥上丢了下来,稳稳落入桥下一空旷处。

老四急忙下车,捡起袋子,打开一看,一边往回跑,一边通知:“老大,是钱!”整整十叠一捆,共五捆。

听到内容的晓雯泪流满面,激动不已。

“放人!”老大一声命令,同在后座的老三,粗鲁的把杜晓雯一把推出了车。

雨水湿漉漉地打在晓雯脸上,在地上滚了几圈的她,已经顿时成了泥人。她急喘着,紧张的心情,总算有点松弛。

贺毅没有不管她,她和孩子有救了!

桥上的悍马车已经往桥下的方向开来,就在她以为,匪徒会马上开车逃跑之际。

没想到,副驾驶座打开了,男人手机一闪一闪,急闪个不停,显示着一组晚上刚通过的号码。

老大没有接,而是尖锐的皮鞋,直接踏着泥土,走来。

“差点忘了一件事情。”老大恍然醒悟般,话音刚落,他猛得抬脚,皮鞋的尖处准确的对着杜晓雯的腹,重重踢去。

尖锐的疼痛袭来,杜晓雯被胶带捂着的嘴甚至发不出一声痛吟声。

受不了这么猛烈的冲击,下身一股潮热,黏湿的物体像泉水一样全涌了出来。

晓雯痛得在泥地里扭成了一团。

但是,男人没有放过她,一脚比一脚更狠烈,全部都是准确袭击她的腹。

悍马车越驰越近。

没有时间了,在她无法发出任何实质声音的惨叫中,老大直接使出夺命霹雳腿,一腿劈向她的腹,利落致命。

顿时,杜晓雯下­体­鲜血如注,大雨的冲刷下,她身下的水滩一片血­色­。

终于见到血了,老大满意的收脚,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二十三章

贺毅和赵士诚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杜晓雯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倒在血泊里。

谁也想不到匪徒收了钱,居然还会下狠手。

我只要她的肚子。

这句冰冷的话,跃上赵士诚的脑海,一阵心怵。

赵士诚急忙上前帮忙抱着杜晓雯,拉掉封着她嘴巴的黄|­色­胶带,弄掉她嘴里的臭袜子。

“你开车,我抱人。”赵士诚将杜晓雯抱上车,看到那么多血,贺毅都有点吓呆了。

“快点,快点送去医院,千万别弄出人命,想办法保住孩子!”赵士诚催促。

现在,什么也别想,抢救杜晓雯最重要!

贺毅急忙回过神来,匆匆上车,他对车的­性­能很熟,驾驶技术又很硬,贺毅把车几乎飙到了近两百码,紧握方向盘的双手都是冷汗。

他爱过杜晓雯,这一刻,不可能毫无感觉。

特别是,“好痛、好痛!”车后座很快就染满了血,一波又一波的猛烈剧痛袭击着晓雯,让她痛得螓首痛苦辗转,把赵士诚的手腕抓了一条又一条抓痕。

“坚持住!”赵士诚的额头也都是细细的冷汗。

事情闹成这样,可怎么收场?因为做了手术,宫口已被缝合,宫缩再强烈,出再多的血,孩子也下不来,现在杜晓雯生命真的有危险。

如果……

真的有了意外,就算不是有心谋杀,那也会被判成蓄意谋杀?!他终于弄清楚,什么后果予问都设想过,才会说,瑞瑞在天上寂寞,会想妈妈吗。

为了替女儿报仇,她已经豁出去到将生命交到命运手里!

“贺毅,你再开快一点,我怕她撑不住了!”他的手上、衣上、裤子上都染满了触目心惊的鲜血,而杜晓雯的痛吟声越来越微弱,这让赵士诚心颤。

“好、好,我尽量!”贺毅的双手都在发抖。

一面是情人,一面是太太,哪一个出事他都不想都不愿意。

赵士诚一边鼓励杜晓雯坚强,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联系医院那边做好提前准备工作。

争分夺秒下,贺毅一路乱闯红灯,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将晓雯送到了温城最好的医院。

贺毅和赵士诚慌得冷汗都滴了下来,特别是贺毅下车的时候,明显双腿抖了下,几乎站不稳。

医院门口,已有医护人员在紧急等候,赵士诚抱起已经虚弱到陷入昏迷的杜晓雯,把她平躺放入医院的推床。

“我们已经通知肖医生,现在马上会将病人转去手术室,进行紧急手术。”一边推着病人快速奔跑前进,护士告诉紧跟其后在帮忙的他们。

用最快的速度把杜晓雯推入了电梯,护士按手术室的楼层键。

电梯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往上跳。

“赵先生,怎么又是你呀?”在电梯里等待的时间,护士认出了赵士诚。

当初也是这种情况,手术后他们所有医护人员起初还怀疑这男人虐妻,联合起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对方骂不还口,沉默不辨,病人醒过来她们才尴尬发现是乌龙一场,赵先生根本不是病人的丈夫。

所以,这件事情,所有急诊室的护士们印象都很深刻。

此时此景,赵士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他也不想解释。

“不会又是宋予问吧?她又遇见匪徒导致流产?”护士惊呼。

同样是匪徒,同样是流产,没这么倒霉,二次遇险吧?!

对这么“白”的小护士,赵士诚完全无语,就算对方不记得予问的容貌了,也可以用脑子想想,予问流产至今不到四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孕,而且已经显怀!

在这里听见不该听见的那个名字,贺毅愣了一下,“予问?”遇见匪徒导致流产?他为什么听不懂?是不是同名同姓?

“赵士诚!”他的目光盯转向赵士诚,显然,这个男人知情。

“现在不要说这些!”他不想谈,也没时间扯这些过往,当务之急是先抢救杜晓雯!

“叮咚——”电梯门开。

一行人匆匆将杜晓雯推入手术室。

“羊水破了,出血不止,胎儿胎心搏动只有六十!”肖图检查后告诉他们,“不可能保胎了,病人难免流产,而且,这个形势不能再耽误了,为确保病人安危,必须剖腹取子。”

“好!”一旁的护士已经拿过好几页的紧急手术书,贺毅颤着手,在上面签字同意。

没经历过女人产子的他,看着一袋又一袋血浆往手术室内送,觉得整个过程,实在太可怕了。

“其他你们都不要考虑,保住生命的前提下,现在只能尽力保(子)宫!”肖图肃严道。

但是。

“肖医生,如果孩子生下来还有气的话,请放保温箱里抢救!”贺毅出声要求。

那到底是他的孩子,而且,如果晓雯丧子,情况可能会很麻烦。

赵士诚也点头赞同。

杜晓雯刚好已满24周,去年该医院就成功救治了两名胎龄仅24周零5天的超早早产儿,轰动一时。

如果胎儿能顺利抢救下来就再好不过了,起码,替宋予问多博一份不会被追究的可能­性­。

“奇迹不是天天有的,但是,如果你们要烧钱,我也不反对!”肖图却皮笑­肉­不笑的很不赞同。超早早产儿以为想保就能保?其中要付出多少心血,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想象的吗?

病人家属要怎么选择都不关他的事,肖图还是马上通知了新生儿科准备一切抢救事项。

遭受暴虐,晓雯的(子)宫有四分五裂的迹象,手术在紧张的进行中,为免病人会突然苏醒,情绪过于激动,整个手术过程采取全麻。

肖图用最快的速度开刀取出胎儿,时间紧迫,他忙到甚至连瞧一眼胎儿的时间也没有,就将胎儿交到护士手中,开始替杜晓雯进行(子)宫缝合。

“愣在那­干­嘛,宝宝还有气吗?有气的话就快点救啊!”见后面的医护人员都僵在那,肖图一边做手术,一边头也不回的出言催促。

“肖医生……你动完手术,来看看这个孩子……”新生儿医生欲言又止。

怎么奇奇怪怪的?有气就抢救,没气就宣布死亡,那些人到底在犹豫什么?

缝合(子)宫的最后一针收尾,肖图将缝合肚皮的工作交给了一旁的助理医生,他迈向另个诊治台。

但是,当他看清楚只有巴掌大小,皮肤呈半透明,血管依稀可见,犹如水晶一样的胎儿时,他也呆住了。

……

“四个月前,予问怀过一个孩子。”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实在经不住贺毅老抓着他不放一再追问,赵士诚只能将已瞒不住的过往娓娓道出。

“我、我完全不知情!”第一句话,就让贺毅愕然了。

除了瑞瑞,予问又怀过他的孩子?他想起来年前有段日子,那时候,他是真的打算把杜晓雯当成过去,认真经营婚姻,所以,他虽然口头嘴硬强嚷着不再要孩子了,但是,实际行为却是很自私、很贪图享受,避孕措施更老是三天打鱼,七天晒网。予问就是那时候怀上的?他到底错过了多重大的消息!

“你去抢亲的同一天,予问遭遇了匪徒抢劫,因为捍卫清白,被暴打的流产,就是在同一间医院,同一间手术室接受抢救。”赵士诚继续说下去。

同一天。

贺毅怔怔的松开了赵士诚的手腕。

他记得,杜晓雯在这里保胎的时候,他还被一名医生要求补签一份什么手术单,所以,他到底在无意中多少次错过了真相?!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孕期第八周,全身有很多的伤,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又是输血又是抢救,看得我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发寒。也许,你觉得晓雯今天的情况很惨,但是,那时候,予问与死神拔河的情景,比今天还危险——”正因为经过一次同样的事件,所以,他今天的表现比贺毅沉稳太多。

“所以,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是,我不同情你们,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们现在经历过的痛苦,她都独自承受过。”其他的,赵士诚不想多说,只是请求他们——

“如果晓雯没事的话,请你念在夫妻一场,能尽自己所能化解这次危机。”赵士诚慎重请求。

他不想见到宋予问去坐牢。

贺毅怔怔的,扬扬­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被另一个男人认真请求,帮助自己的妻子,这种滋味,不好受。

手术室的门开了,肖图步了出来,他们二人急忙站了起来。

“杜晓雯的命保住了,子­宮­也保住了,但是,她以后恐怕不能再生孩子了。”肖图告诉他们结果。

就算子­宮­保住了,也只是一个破过粘合后的摆设品了,里面还想承载新的生命,难如登天。

贺毅和赵士诚都僵了一下。

“那孩子呢……”能保住吗?

肖图看了他们一眼,“保不住,胎儿无­肛­门、先天­性­脑积水合并脑膜膨出……”简单来说,就是胎儿的神经系统早在怀孕初期就发生了发育异常。

“这种情况严重的畸胎,别说难免流产,就算现在存活得好好的,我的建议还是马上引产!”所以,无论今天的事情发不发生,胎儿的结局相同。

第二十四章

那个孩子,是个男孩,会啼哭。

很秀气,很端正的一张像鸭蛋般大小的小脸蛋,脸­色­全紫,无法自主呼吸,但是,却会像小猫一样啼哭几声。

“让他哭吧,最多一两个小时,他就会慢慢死亡。”肖图漠然道,“你别觉得这样很残忍,谁也没有办法,虽然他会哭,但是这样的畸胎,即使大罗神仙下凡也保不住。”

贺毅弓身,把脸埋在膝盖处,不忍目睹。

虽然,他没有和这个孩子相处过,也没有瑞瑞那种深厚的感情,但是,到底是他的亲生子。

贺毅觉得很折磨很折磨,那个男婴每一声啼哭,都像锐刀在谴刮着他。

他可能是天煞孤星吧,每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肖图看了一下手表,“我劝你们还是别待在这里好了,杜晓雯估计快醒了,你们去她的病房吧!等这孩子断气了,我再来通知你们接走他的尸首去安葬。”他是见惯了很多生死,一颗心比金刚还硬,但是,不代表他们承受得起。

“那好!”赵士诚已经率先步出了手术室。

他最怕这些,实在待不下去了。

贺毅动了一下,终于起身,涩然,“肖医生,那拜托了。”

“恩。”肖图依然一脸的冷漠。

才走了几步,贺毅顿住,“肖医生,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只要不是叫他想办法医治好杜晓雯,能让她再生宝宝,其他都好说,毕竟,他是人,不是神,没办法捏个完整无缺的子­宮­送给他们。

“能不能不告诉杜晓雯,她不可能再有宝宝这个事实?”贺毅沉然问。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不要把事情闹大的方法。

闻言,赵士诚也滞住了步伐,定定看向肖图。

大家,都在等他的答案。

虽然觉得事有蹊跷,肖图想了一下,还是耸耸肩膀,“既然你们家属有这样的要求,我无所谓,我OK!”

虽然觉得很自私,赵士诚还是松了口气。

得到了答复,贺毅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清晰可见脑膜膨出、哭声越来越弱的男婴,红了红眼,最终,他还是选择步出了手术室。

病房内,麻醉的药力终于过去了,杜晓雯悠悠醒过来。

“阿毅!”抓住贺毅的手,她虚弱到气若游丝。

能再见到他,太好了,在被绑架的那12个小时里,她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阿毅,他们差点强Jian我,他们想要我的命!”一说起来,她还是后怕,颤抖个不停。

她很害怕,偏偏在那遭受的遭遇,她又不敢告诉贺毅,她怕他看不起她,怕他觉得她不再纯洁,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永远是美丽的样子。

而不是在那个黑屋里,被男人们当青蛙般亵玩,没有任何尊严的自己。

“我要报警,他们想要我的命!”她不断喃语。

原本心情就很糟糕的贺毅,和赵士诚面面相觑。

医院这边刚才问起来,他们只说是普通的抢劫案敷衍了事。虽然肖图从不管闲事,但是,这件事情不会瞒太久,没多久后,警察肯定会收到消息找上门。

现在,不确定晓雯到底知道多少!

“晓雯,都过去了,别多想!”贺毅急忙蹲下,涩然安慰。

都过去了?怎么能过去?非人的折磨下,她的心灵留下永难抹灭的创伤还在那里!

“阿毅——”她含着泪,有苦说不出。

“没事了!”他摸摸她的头,安慰。

他很久没对她这么好了,自从瑞瑞死了以后,贺毅对她总是疏远有加。

晓雯哽咽,但是,才十几秒而已,她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腹,平坦了很多,也没有宝宝在里面动个不停了。

出事前的最后恐怖回忆瞬间回笼在脑海,摸了摸肚子,她惊恐地问:“宝宝呢?我的宝宝呢?”

贺毅和赵士诚的脸­色­都一忧。

强压住胸腔的窒闷,贺毅在她面前缓缓坐下,“晓雯,你看过一则新闻吗?日本福岛第一核电厂30公里外被发现一只一出生就缺了两只耳朵的兔子。”

晓雯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在她问宝宝的时候,贺毅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兔子的生命周期比人类短,因此对核辐­射­的反应显现得也比人类要快,所以,日本民众怀疑,那只无耳兔是因辐­射­污染所引起的病变。”他生了这个病以后,终于有勇气去回看了很多关于日本地震和辐­射­污染的新闻报道。

她听不懂,但是,晓雯开始莫名心慌,“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宝宝是不是安好!他现在到底在我的肚子里,还是在保温箱里?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他?”她的心七上八下,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作为母亲,还是无法接受,存了一份不切实际的希望。

宝宝满24周了,她坚信生下来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存活希望!在渔村医院的时候,她听过,现在医疗先进,早早产儿也有希望活下去,她的宝宝很厉害很坚强,就算离开母体,他一定能活下去!

但是,贺毅却还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答非所问着。

“当时核电站泄露和爆发的时候,我们都在福岛,核辐­射­对我们的影响就算不是现在,也恐怕会在将来慢慢显现。我知道你不相信,反正,我相信!”贺毅平静道。

他早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

他害死自己的女儿,他的报应已经来了,而现在,晓雯遭遇的这一切,何尝又不是报应。报应他们以真爱为名,践踏婚姻的神圣。

面对这些报应,甚至逝去的他的另个孩子,他也没有一声抱怨,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

一切都快点结束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因为他一直不够坚定造成的这段婚外恋而引发的悲剧,什么时候才能了结!

她不管,她只想知道宝宝到底怎么了?!

偏偏,她现在刚做过手术,根本无法动弹。

“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怎么了?”晓雯哭喊。

抹了抹脸,贺毅终于肯缓慢道出,关于他们孩子的结局,“晓雯,胎儿无­肛­门、先天­性­脑积水合并脑膜膨出,我已经接受医生的意见,放弃抢救。”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

“放弃抢救?”她怔怔重复他的话。

“是,孩子保不住……”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这句话宣布的时候,杜晓雯即使早有准备,还是如同五雷轰顶。

“不会的,你骗我,一定是你把孩子藏起来了!”她尖锐的哭喊。

藏,如果他有个孩子藏就好了。

“这个孩子不健康,他原本就不可能存活。”始终沉默的赵士诚,终于还是开了蚌口,希望她别这么激动,面对现实。

“不是,他很健康,他是被别人害死的!”晓雯喃语,残酷的现实,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他们说过,雇主姓贺、姓贺!我要报警、我要报警!”她失控的喋喋不休。

肯定不是他的母亲贺兰就是贺太太宋予问!

这句话,贺毅和赵士诚听在耳里,眼瞳同时一缩。

是姓贺,贺太太。

“贺先生,肖医生让我通知你,宝宝已经没有气息,请去手术室领回宝宝的尸体。”一名护士来通知。

宝宝的尸体?

晓雯突然激动到失控,尖叫不已,“我要去看宝宝,我要去看宝宝!”

贺毅急忙上前按住她,她刚动完手术,如果挣扎的太厉害,伤口会裂开。

护士也惊吓到赶紧去请肖医生,万不得已的话,只能使用镇静剂,让病人冷静下来。

“肯定是宋予问,只有她才恨不得我的孩子死掉!”病房里,传来晓雯含恨凄厉的哭喊声。

……

清晨六点多,还下着小雨,赵士诚坐着出租车回家。

晓雯已经被打了镇定剂暂时安睡,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他从出租车里下来,目光定在大厦门口的某个定点。

宋予问穿着一身高雅合宜的套装,盯着地面,不知道在出神凝思什么。有个爷爷追着正在耍闹的小孩,那个小孩子嬉闹躲避着,结果撞了她一下,让她抱在怀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准备去哪?吃过早餐没有?”赵士诚佯装一切都没发生,弯身帮她捡拾文件。

予问的反应很迟钝,好几分钟,才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我去公司。”

这个时间?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赵士诚叹口气,点破。

现在的她,看起来太不对劲了。

她良久没吭声,最后,没有回答,只是缓问,“你呢?你去哪了?”她还以为他去报警了,毕竟,像他道德这么高尚的人,肯定受不了她这种恶毒的女人。

深深看了她一眼,赵士诚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简单道,“我去找贺毅了,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杜晓雯被送到医院。”

予问重重一憾。

她没想到,赵士诚是去找贺毅。

“结果呢?”她轻声问。

“杜晓雯流产了。”

予问的身,轻轻一颤。

她终于报仇了,但是,为什么觉得心好空,一点也没有复仇后的快乐感,就像昨天贺兰告诉她的那些话,她听了后,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但是她没有,她无法。

“不关你的事,那个孩子是畸胎,迟早是保不住!”赵士诚毫不犹豫就出口。

畸胎?予问怔望着他。

“你说错了一句话,虽然,道不同,但是,不至于不相为谋!”他不是圣人,他没法去大义灭亲,现在就算蒙蔽良知,他也只想保护她。

第二十五章

他没有报警,而且,还在想法帮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神情很不对劲,就算只是一个朋友,他也不想总是被她推得远远的。

予问抬眸看着他。

他说,道不同,但是,不至于不相为谋,所以,她可以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他?就像失忆的那段日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无所顾忌的信任着他,不用苦苦压抑、孤军作战?

“我昨天去了趟医院,听说了一些事情。”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娓娓把心事告诉他。

“什么事?”他问。

原来,他前脚离开了,她也出门了。

“是好事!让我高兴的好事!”­唇­角上扬,她努力挤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赵士诚心疼地握着她的手,把力量传达给她,因为,她一点也不像高兴的样子。

而且,她的手好凉,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老天开眼了,他的报应终于来了。”她兴奋,开心地告诉他。

贺毅没有孩子,现在又继承了母亲的所有财产,除了心灵的折磨外,她以为自己再也对付不了他了。

“婆婆说,他可能患上骨癌了!”她差点拍手称好。

骨癌?赵士诚呆住了。

“这种瘤生长活跃,对骨质侵蚀破坏­性­很大,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会发展成恶­性­,会造成严重的残疾,所以,他可能不是截肢,就是丧命,我婆婆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查出来,已经是晚期。”太好了,他终于有报应了!

“你知道他这病怎么得的吗?年前的时候,全公司体检他还是身体健康的!”这病来得实在太意外。

赵士诚沉默了。

“我想了一夜,想得无法入眠都想不通,怎么会这么突然,然后,我想到唯一一个解释,那就是报应!”她有点语无伦次,“我看到新闻说,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核泄露危机后,方圆20公里的疏散区内有多达一千具尸体无人敢收殓……因为那些尸体测出来有高辐­射­量,收殓工作可能会带来危险!我记得那时候,他是徒手亲自将女儿装进运尸袋中,可能就是那时候,那些辐­射­进入他的身体!”所以,他害死了瑞瑞,瑞瑞也反过来要他下去一起陪伴,是吗?对吗?

“核事故发生后,福岛土壤和植物中都检出微量的放­射­­性­核素锶,锶的属­性­类似于钙,进入体内后易被骨质吸收,会持续释放出比伽马­射­线更危险的贝塔­射­线,造成内部过量辐­射­,是诱发骨癌或白血病的重要病因。”赵士诚学医,而且,事故后,他也有看大量的报道,所以他教会她的母亲多给她吃点螺旋藻食品,接她住在一起后,他更注重通过饮食的方法,帮助她去抵御和减少当时核辐­射­对她身体造成的伤害。

“婆婆让我放过杜晓雯,她说她把贺毅脚步的X光检查片给医生看过后,证实了他的骨质皮已经膨胀变薄,甚至已经穿破,进入软组织,病变的松质骨边缘部分有明显的界限,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恶­性­,如果情况这么糟糕的话,杜晓雯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是贺毅留在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了。”正因为如此,婆婆才放弃了原定的计划。

赵士诚扬了扬­唇­,说不出话来。

“我很恶毒,听了婆婆的话,我还是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决定取消计划。”但是,已经太迟。

“你想过取消计划?”赵士诚有点意外,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微笑,“那就够了。”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们害死瑞瑞一条命,我让他们还一条命来赔我,现在,他们都得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那个孩子还对贺毅那么有意义,他们肯定很痛吧,我让贺毅失去传宗接代的可能,让杜晓雯也尝到失去孩子是什么滋味……我报仇了,我真的觉得很快乐,我觉得大快人心……”

是吗?如果这么快乐,她的眼眸为什么还闪动着水光,脸颊一片湿,那绝对不是雨水。

心房,一紧,赵士诚张手,将她紧揽入怀。

“予问,放下仇恨吧,好好生活!”

……

如果不是他的错,予问现在应该还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孕期应该有六个月了吧。

原来,瑞瑞很想要的弟弟,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他风流的时候,她在经历磨难,但是,事后她却只字不提,为什么?因为,他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他让她寒心。

她曾说过,她靠谁?他吗?是啊,她能指望靠他吗?连他自己都开始可以肯定,自己不是一个能让女人依靠的男人,所以,她发生流产、被劫,这些真相统统都不需要让他知道,是对的,真的是对的,他不配。

她曾说过,她后悔不该为了一口气而硬要嫁给他,到底,他给了她多少失望与心痛?

贺毅守在病房,呆呆的凝着因为注­射­了镇定剂而陷入了熟睡的杜晓雯,心情,很复杂很沉重。

再一次体会到,后悔,真的很后悔。

万箭穿心般的后悔。

“嘟嘟”短信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能见一面吗?”

看清楚发信人的名字,他错愕后,是一阵激颤,再凝了凝杜晓雯,对方尚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没有任何犹豫,他快步奔出了病房。

予问在医院附近的一间咖啡室等他。

“无论有任何恩怨,你现在别去医院,别刺激到她!”一见面,贺毅马上叮嘱。

“你很紧张她。”予问淡淡一笑,平静道。

“我紧张的人是——”

贺毅急忙想争辩,但是,被她的声明打断,“我不想替自己做的事情辩解,你们可以报警抓我,但是我决不道歉!”

“贺太太——”他无奈地看向她。

“女儿对你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却是我的全部。我一辈子的希望都在瑞瑞身上,她却死得那么惨!你们用‘真爱’两字毁掉了我的世界,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轻易原谅你们,同样也要毁掉你们的世界!”

他觉得痛苦,该怎么办,她才能不恨他?

“贺毅,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来谈恩怨,而是受了你妈的嘱托,希望你接受手术。”

贺毅愣住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的。

“我以为你恨我,恨不得我快点死。”别怪他这样想,她表现出来的真的是这样。

予问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你妈替你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医生,她希望你今天能入院接受检查,明天就能安排开刀。”

有这样劝人的吗?说得那么直接,硬邦邦的,一点也不温柔,但是,他的心窝却起暖。

“要刮骨,很痛的,我怕疼!”眉头努力上扬,他露出嘻嘻的笑容。

“你的病现在可能只是良­性­,如果你拖下去,随时会发展成恶­性­!”事实上,情况并没有这么乐观。

“没这么夸张啦!”他的态度很敷衍,很无所谓。

“我是恨你,但是,我从来没希望你那么快就死掉!”她面无表情道。

贺毅愣了下,好一会儿,他才露出笑容,“贺太太,你果然还爱我——”只要她肯点个头,下一刻死掉他也觉得值得。

但是,这只是他的奢望。

“不,我不爱你,只是你这样的人,没资格那么快下去陪瑞瑞!”女儿还是成长期,他那么快下去,瑞瑞只会被他带坏,被他污染掉!

“你要活久一点,为什么要让你死?你怎么能那么快就死,你根本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你怎么能死?!如果你现在就死了,老天爷不是善待你,那么轻易就放过你?如果这样,天理何在?我要你活着,多活几年,时刻记得自己是罪人,是怎么害死女儿!”

她的容颜,还是那么冷,说出来的话,更是刻薄与恶毒,但是,贺毅没有被刺伤。

因为,他能感觉到,贺太太还是在乎他的。

他突地握住她的手,“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去医院检查,我就接受手术!”妈妈请对人了,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能说服他。

予问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握得好紧好紧,仿佛想握住一辈子,都不放。

幸好,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低头一看来电,是赵士诚,贺毅不爽的皱了眉头,还是选择接通电话:

“贺毅,你快来,晓雯醒过来了,她的情绪很失控,坚持要报警抓予问!”赵士诚焦然道。

第二十六章

“予问,我听你的!我去检查,我去接受开刀,所以,你先替我去医生那开检查单,办入院手续!我现在有点事情,一会儿就来!”他起身,神情很不自然。

予问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好。”

幸好她没有追问,贺毅长嘘了一口气。

贺太太一直是这样聪明的女人,不该问,不该计较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她有很多优点,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懂珍惜。

现在,好象太迟了。

急匆匆,他赶回医院。

肖医生正在替她检查,他的指每一次按压向晓雯的腹,助于她的腹排血,都让她痛吟到几乎打滚。

“我要下床,我要看宝宝,他很健康,很坚强,怎么可能死掉!”杜晓雯痛到冷汗淋漓,虚弱到声音­干­涩难辨,但是,她的情绪还是好激动,刚失去儿子的她,终于知道什么叫锥心之痛。

“她让护士通知警察了,再过一会儿,警察就会来录笔录。”赵士诚压低声音告诉他。

这个绑架案闹得太大,如果杜晓雯乱说话的话,会很麻烦。

“她没有证据,不是吗?”贺毅觉得很烦躁。

赵士诚深深看他一眼。

如果警方把目标锁定予问,谁能保证未来会找不出证据?

“劝劝她!”赵士诚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该怎么劝?晓雯现在的样子,象得了失心疯一样。

“阿毅,一定是予问串通了医生,她给了医生很多钱,所以医生才不抢救宝宝,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她刚动了手术,肖医生却在她的腹间重压个不停,和宋予问肯定是一伙的,他在故意教训她!被绑票再加上丧子之痛的心理创伤,让杜晓雯杯弓蛇影,胡思乱想。

肖图白了白眼,那个神情,很象在骂,神经病。

“宝宝确实是先天­性­畸形儿,要不,我让护士把宝宝的尸体抱过来,让你看一眼?”肖图皮笑­肉­不笑地问。

贺毅还在找墓地,因此宝宝还没安葬,至今在医院的停尸房里,所以,如果病人有这样的要求,他不反对。

一句话,把晓雯问僵了。

看一眼宝宝的尸体?她承受不起,她怎么有这样的勇气,她会疯掉的。

闭了眼睛,她泪如雨下,果然,肖医生是宋予问派来的!

她愤然道:“我要告宋予问,从我出车祸到没有了宝宝,一定都是她动的手脚,那些绑匪是有目的的,不然为什么他们收了钱,还要弄死宝宝?这世界上,谁会那么恨宝宝?除了她,没有别人了!”这些话,她会如实告诉警察,让警察去调查她。

“这只是你的臆断,你的凭空想象。”贺毅再也受不了,低吼。

而肖图­干­脆转身就离开病房,他可不会为了神经病之人浪费时间。

“不,不是我的臆断,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肯帮我!就因为你愧疚,所以她买凶害死我们的孩子,你也可以容忍?”晓雯难以忍受地哭喊。

不是愧疚,他爱宋予问,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确定过,他爱她,他怕她出事,很怕!

但是,这句呐喊,他只敢放在心里。

“你别无理取闹,行吗?”警察快到了,他真的没时间了。

晓雯呆住了,愣愣地看他,难以置信,“我无理取闹?我亲耳听到宋予问说,‘我的瑞瑞死了,你的宝宝却能活,真有意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难道不是在开始设计害我的宝宝吗?我没有了宝宝,宋予问杀了人啊!”她也曾经怀疑过是他母亲,但是听说他母亲至今在住院,怎么可能动手脚?所以,绑匪指的“贺”,一定是贺太太!

“你的儿子在腹内五个月,严格来说,还不算是‘人’,你已经这么伤心,但是,予问的女儿五岁,她死了女儿,绝对比你更崩溃!出事到现在,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她的日子有比你好过吗?”赵士诚也终于忍不住了。

被指责的,晓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从来没心害死瑞瑞,但是她不同,她根本是有预谋--”

“请你别含血喷人,她现在和我在同居,我们是最亲密的情侣关系,我不觉得她这段时间有任何不对劲!她早就把仇恨放下,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她没必要再揪着你们不放!而你们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冷静的空间,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赵士诚打断她的话,这些话,是他这辈子说过最大的谎言,如果警察来了,他还是这样辨说。

赵士诚的话让晓雯大吃一惊,“你、你说你们同居?”怎么可能,士诚怎么会和予问在一起?

“是,我爱她,很爱。”赵士诚坦然承认。

这让晓雯的打击很大,她以为,士诚肯帮她找肖医生做手术,又在她遇险的对候不断替她打气,多少对她还有点……

但是,他现在表白对宋予问的情谊时,是那么的认真。

为什么,他们都说爱宋予问?!这一刻,晓雯觉得自己如同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同情她,只有她一个人。

“无论你信不信,予问已经放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惹这么多事!”

她惹事?明明是宋予问不放过她,在伤害她!赵士诚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让她委屈的几乎快要发疯!

所以,他现在守在她身边,甚至出事的时候,不断替她加油,其实是为了宋予问?晓雯觉得自己很受伤。

她看向贺毅,他呢?他也爱宋予问?他现在这样守在她身旁,也是为了宋予问?

她想笑,扯了扯­唇­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腹伤口的位置牵扯着很疼,心,更疼,她只能固执的喃语,“我要告宋予问,我要让她吃牢饭!”仿佛这样,她心里就能舒坦,就不会发疯。

但是。

“买凶的人不是予问,是我!”一旁,一直沉默的贺毅,突然出言。

如被雷击,晓雯震惊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她无法相信地问,喉咙顿时像吞了一斤的沙般,又痛又哑。

赵士诚也若有所思的凝着贺毅。

“我爱宋予问,我一直希望和她复合,但是,你不肯打掉孩子,导致她无法原谅我,我和她的复合之路遥遥无期,所以,我很想弄掉你腹里的宝宝!第一次,我找人用摩托车撞你,但是,还是失败,无法把宝宝撞得流产,反而让你保住了。第二次,我就­干­脆找了绑匪,想­干­净利落一点。”

“­干­净、利落……”他到底在承认什么,他自己清楚吗?

“你说谎!”心被拧碎绞烂的剧痛,晓雯无法接受的凄喊,“如果是你的话,你最后怎么会拿五十万来救我?你说谎,你就是为了替宋予问脱罪,才撒这些谎!”他是在拿刀子捅她啊!

“我没说谎!”贺毅的表情坚硬如石,“至于你说的,我后来为什么拿五十万来救你,很好,你说中了重点!我本来只想快点弄掉你肚子里的宝宝,所以才买凶,但是,前两天我无意中被检查出来,我的脚踝处长了一颗瘤,医生说很可能是恶­性­!如果是恶­性­,那我的一辈子就完了,我如果接受放疗,我更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孩子了,也许,我能活几年也是未知数。所以,我思前虑后,最终犹豫、反悔了!”

这些话,在回来的路上,他都一一在脑海里演练过,因此,道出来的时候那么流畅,没有一丝破绽。

“我打电话给匪徒,说取消计划,但是,他们勒索我,要求再加五十万才能把你放回来,所以,你才会见到我提着五十万现金去救你,至于他们最后打你,是因为在整个交易的过程中,我的反反复复引起对方老大的极度不满,才会害你遭罪,最终连宝宝也没有了!”

“他们口中说的雇主姓贺,就是我!”这就是真相!

“你、你骗人--”晓雯定定地看着他,喃语着,那张淡漠及坚定的脸,如此陌生,陌生到让她的胸口疼得要命。

“我没骗你,你可以去查查看,我明天就会动手术!”

所以,都是真的?她不敢相信!

楼下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贺毅继续斩钉截铁道,“警察马上要来了,你可以继续对他们胡说八道说宋予问是凶手,而我,会选择当场自首,给你一个说法!”

他这是威胁她?拿她对他的爱,来威胁她?

瞬间,晓雯痛到无法呼吸,她痛哭失声,那从骨髓深处迸裂出来的寒意,让她的哭声很凄厉,很凄厉。

第二十七章

警察来录了口供,口供里,晓雯说是绑票,别无其他,一边说,一边流泪不止。

他们都爱宋予问,她恨他们,但是,毕竟,贺毅是她深爱之人,她不敢拿他冒险。

第二日,贺毅被推进了手术室。

“贺太太,等我。”他刻意忽略守在她身旁的赵士诚。

“恩。”她淡然点头,“安心手术。”从昨天检查入院到现在,她遵守承诺,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贺太太,无论任何情况,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吧?”他问。

而予问只是微笑。

手术很成功,做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麻醉的药力还没有过去,贺毅额发凌乱,睡着像个孩子,一张帅气的脸孔,显得那么苍白,令她看着很难过。

“妈,肿瘤的报告单什么时候能出来?”她轻声问一旁的贺兰。

“明天早上。”贺兰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回答,现在的她,神­色­疲倦、憔悴,好象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这一刻,久经沙场的贺兰,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明天早上。

予问承认,自己的心情很紧张。

“妈,你身体也不好,我留下来照顾他吧。”早上六点多开始准备手术的事项,身体不好的贺兰,早已经是一脸倦容。

“予问,谢谢你。”婆婆感激地拍拍她的手。

“士诚,晚上我会在这过夜,你也先回去吧……”她偏过头来,交代一直沉默守候在旁的高大身影。

“恩,好。”他点头,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晚上的时候,我把你换洗的衣物送过来。”

“谢谢。”予问垂眸,好半晌,“我其他的衣物,麻烦你帮我送去这里。”她把娘家的钥匙,交给他。

这代表什么,赵士诚心知肚明,他一愣,握着钥匙的掌,勒出了一条红痕。

她和他之间,确实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

“好。”他依然是点头,依然没有任何反对,淡然率先走出病房。

望着他的背影,予问扬扬­唇­,有想追出去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顿住了步伐。

“予问,你真的不考虑重新回到阿毅身边,给他一个机会?阿毅很需要你。”这一幕,看在很懂得把握机会的贺兰眼里,仿佛看到了希望。

病床上,贺毅的睫一颤。

他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一场手术后,整个人倦到了极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他口很­干­,嘴­唇­上全起了皮,很渴,很想喝水,动过手术的部位也疼得厉害,但是,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予问摇头,“妈,我的答案还是不变,我可以放下仇恨,不再恨他,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他。”

贺兰露出很失望的神情,“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明对阿毅还有感情--”

“我是一个母亲,瑞瑞死的那天开始,我和贺毅就不可能了。”她微笑,声音说得很轻,仿佛怕吵醒他,但是神情却从容而坚毅。

有一些错误,即使不恨了,一生都不可能被原谅。

听到这句话,贺兰不再多说什么。

病床上的贺毅微微一震,紧闭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敢睁眼。

病房里,都安静了。

一会儿,他的­唇­,有濡湿的触感,是一根沾水的棉­棒­,在轻柔地粘抚向他的­唇­,那力度很轻,仿佛像是羽毛般点水,让他­干­燥到起皮的­唇­,不再那么­干­渴。

但是,贺毅的心头却觉得象压得大石头,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了眼睛,对她牵强扯动微笑,“贺太太--”

她顿住动作,“醒了?”

“恩。”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只能帮你湿润嘴­唇­,让你缓解一下­干­渴。”她淡声解释着,一手端着一个杯子,一手拿着湿润的棉­棒­,帮他湿­唇­的动作,依然在继续,没有停。

“虽然还是解不了渴,但是觉得比喝水要幸福很多。”因为刚动完手术,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很轻,嗓音嘶哑到有点虚弱,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唇­角的笑容笑得很不正经,“小时候,很多小朋友都说病了很幸福,我总是不以然,觉得他们真是病傻了,生病哪有幸福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病着确实是幸福,有人关怀,大大的幸福啊!”

对于他夸张的说法,她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贺太太,这个幸福能持久吗?”他慢慢、小心翼翼地问。

说到底,他还是不死心,即使惧怕答案,还是想再问一次,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只要她肯点头,他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呸,晦气,童言无忌,谁还会想在病床上躺很久!”她避而不答,拍拍他的额,把他拍得咧齿。

“喂,谋杀老公罪名很大的!”他顺势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握住,包在掌里,感受着最后的温暖,眷眷不舍。

他的手很冰,但是,她却还是笑着把自己掌心抽离,没有用自己的体温继续温暖他,“再睡一会吧,你元气大伤,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又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他的­精­神终于好一点了,怕他闷,她打开电视,转到新闻频道。

里面正在播放这几日很轰动很惨烈的“7.23”动车追尾事故,她在专心看,看到报导失去双亲的奇迹女孩小伊伊,动情之处时,她的眼眶也情不自禁发红了。

“贺太太,我刚动完手术,怕看这么血腥的事件,能转个台吗?”因为说得太快,他差点呛音。

“其实你不必这样,瑞瑞的死,我已经开始学会去面对了。”她没有换台,也没有转过脸来,淡然道。

贺毅扬了扬­唇­,不敢动弹,更不敢开口说话。

但是,没有回头的她,反而继续掀了掀­唇­:

“其实,你和我一样,一直无法面对女儿的离开,对吗?我们因为瑞瑞而结婚,同样,也因为瑞瑞不可能再复合。因为,无论如何弥补,无论如何假装去忘记,我们之间永远有一条跨越不了的鸿沟,好比,一道镜子摔破了,能圆吗?能圆,那只是小说里的神话,现实里无论如何粘补,它都是破的,曾经的裂痕那么痛得就横在那里,触目心惊。”她同样,也说得很慢、很平静,算是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贺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了良久:“可是……我们已经开始相爱……”既然爱,为什么不一起去克服,即使痛得淋漓,也是还相爱在一起。

但是,她却摇头。

“也许,你的爱,是早上的晨曦,但是,我的爱,却已经是落山的夕阳。”从他逃婚开始,这段婚姻,这座坟,六年的时间,已经逐渐消弭了她所有的爱情。

“所以,你才打掉那个孩子?”贺毅怔问出口。

他见过她的主治医生,也同样心痛的了解到了她曾经怀着瑞瑞时吃过多少苦,相同的,他也知道了,没有发生事故前,她是约好了时间拿掉孩子。

刚开始,他只是以为,她怕再吃苦,也因为吃了事后避孕药,才不考虑留下那个孩子,现在,听她形容“落山的夕阳”五字--

心痛的,他又有了新的领悟。

错过了,真的就是错过了。

……

晚上的时候,依然是予问留下来陪他。

坐在凳子上,趴在病床旁,累了一夜的她,在凌晨六点多的时候,终于熬不住疲惫,合上了目,陷入短暂的沉睡。

“阿毅。”他的肩膀轻轻被点了一下。

贺毅马上清醒过来。

是他的母亲贺兰,脸­色­过度苍白地站在他面前。

“报告单出来了?”他无声的用口型问。

母亲沉重的点点头。

他摊开自己的掌,这是他和母亲约好的暗号,报告的结果,先让他知道,再让他自己考虑告不告诉其他人。

母亲无声的在他的掌上,划上一横,停顿了一下,在横的下面,又划上了一横。

是个“二”字,清清晰晰、不容错辩的“二”字。

他愣住了,掌心被第二横划过的位置,灼灼发烫、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下,病床里的贺毅侧过脸来,呆呆地望着沉睡的予问,在母亲退离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后,他缓慢地挪动身,想靠近她。

他每动一下,腿部都传来巨痛,疼得一直发颤,疼得连呼吸都在颤抖,但是,他还是不放弃,小心翼翼,靠近她,与她脸对着脸,不过三公分,让自己能闻到她的味道。

他吸了好几口气,把她的气息,牢牢的刻在记忆里。

几分钟后。

他又动了动­唇­想吻向她的额。

正在这时,予问睁开了眼,她镇定自若,退开了几尺,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我去拿报告单!”看了一下手表,刚好八点,来不及洗脸,她匆忙就准备起身。

“不用了,妈去拿过来了。”贺毅平静道。

母亲和主治医生很熟,因此,能早半个小时知道结果。

“怎样?报告结果怎样?”予问的心跳,很快很快。

“我很好命,一度,良­性­肿瘤!”他笑着宣布。

结局章

住了十来天,医生终于宣布可以出院了。

予问忙前忙后,替他去结账,替他去药房拿药。

病床上的贺毅,依然觉得疼,他蜷伏着伸手,在床头柜上面,摸索到了止痛药,吞下,然后靠回床上喘息,额头都是冷汗。

予问回来的时候,刚巧见到这一幕,怔了一下。

“你常常这样痛?”她皱着眉头问。

听说这种病,患者常常会有疼痛感,但是,她没想到发作起来的时候,会痛成这样。

他睁开眼睛,见到她,笑了笑,“偶尔吧。”

听到这个答案,予问微微松了一口气。

“予问,明天是七夕,有想过怎么过吗?”他佯装­精­神很不错。

予问容­色­平静,“没想过。”

“要不,一起过吧!”他顺势提出。

“不了,新公司刚成立,我很忙。”予问淡然拒绝。

贺毅从她平静的面容已经可以猜出,她陪他,只能到这里了,医院一出,她的承诺也结束了,大家各奔东西。

“就算分手,我们也还可以做朋友,是不是?”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想见到她,时刻、常常,无论是夫妻的身份,还是朋友的名义。

但是。

“阿毅,接着的日子,我会很忙。”她婉转地拒绝。

“再忙偶尔出来喝杯咖啡也可以吧?!”他轻松笑道,只是,在­唇­角上扬的同时,他的呼吸也是屏息着,屏到肺部一阵窒痛。

“再说吧。”她淡声。

贺毅的心,往下沉,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她只是敷衍他而已。

分手以后,还是朋友,其实在很多时候,只是个神话。

“对了,七夕情人节,我有份礼物送给你。”他忽然道。

“不用了!”予问马上警觉。

她的­性­格一就一,二就是二,既然决定了分手,她不会再和他暧昧不清。

“不,你肯定喜欢的。”贺毅的神­色­涩然。

予问看向他,不懂。

贺毅挣扎着,匍向床头柜,拉开抽屉,取出里面一个黄|­色­的文件袋,“予问,送给你。”

看见那个黄|­色­文件袋,予问隐隐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抽出文件,果然是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怕自己临时又会后悔,所以先签好给你,就不会赖了!周一你带着这东西去民政局,到时候我保证会出现。”他尽量说得很轻松,很无所谓。

前几天,她有意无意提了一句,希望出院后,他们离婚的事情能办一办,但是,她没想到,这一次,贺毅会这么痛快。

她的心情很复杂,没有想象中的愉快,也没有任何伤怀。

他们故事的这个结局,早就注定。

“如果你不要的话,我现在就撕了它!”他笑嘻嘻的,作态想去抢回文件。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点后悔。

明明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干­嘛要装得那么虚伪?!

他真的伸手想抢回来,但是,予问紧拽着那几页纸不放,“谢谢。”她拍开他的手,淡声道谢。

“不客气。”贺毅松了手,笑容苦涩。

“你给我一千万?”予问望着附在文件上的那张现金支票,一阵愣怔。

“那是四套房子的一半市值,你曾说得没错,那些房子都是我们曾经共同努力的资产,你应得另一半!”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难得的严肃,“予问,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资产转移,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你相信我--”他对她曾指责过的话,耿耿于怀。

“我信你!”她打断他。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他的眉眼全都舒开了。

离婚协议书里,已再也没有能引起他们夫妻争辩不下的一条--关于子女的抚养权。

无子女纠纷一行字,让予问的眸一暗,揪起的伤痛难平。

紧接着,财产分配其中一行,让她愣了。

“问毅还有一半股份怎么写我?”问毅的股份,她已经低价抛售,现在,上面写的那一半股份,怎么可能写回她的名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你没看错,问毅另一半股份的登记人,依然是你。”在从第三者手中过渡股份的时候,他直接就注册成她的名字。

“我不需--”她态度坚决。

但是。

“予问,问毅就象是我们另一个孩子,瑞瑞已经没有了,难道你忍心再抛掉我们另一个孩子?”他的态度更坚定。

他希望,与她存在着最后一份共同的联系,起码……离婚以后,他不想如她的愿,撇得­干­­干­净净,从此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你不用烦恼,就把问毅当成你这么多年青春的赔偿费吧!你不用顾问毅的,我会打点好,每个季度你来一次公司,我们坐下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表,然后我把该给你的分红清一清就可以了。”三个月见一次,是他的最低限度,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再见到她的办法。

“贺毅--”她还是出声想反对。

“不接受这条的话,我们永远离不成婚咯!”他耸耸肩膀,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狠!认识超过十年,他终于赢了一回,赢得她哑口无言,根本没有退路。予问闭了闭眼,­干­净利落地签了字,然后把离婚协议书收了起来。

就这样,结束了。

贺毅把脸别向窗户的位置,­唇­角依然是微微含笑。

“离婚后,会和杜晓雯结婚吗?”她也意外,自己能问出这么平心静气的话。

他转过脸,看向她。

她的眼神里,只是想知道,他发现不了其他太多余的情绪。

“不要了,我被你这母老虎折磨得还不够?我要好好过日子,把余下的日子过得要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再也不会为了一棵树,傻到去放弃一片森林了!”他突得哈哈大笑。

他把眸心深处隐隐的涩痛,再次压回眸底深处,牢牢地,永不见天日。

……

陪贺毅出院,把他送回家,她和他以后所有的一切,也算划上了一个句号。

她停好车,抱着那叠证明自己已经恢复单身的文件,才刚开车门,已经发现,伫立在她家门口,那道高大得象一座山,那能令人安心的身影。

“士诚,你怎么在这?”隔着昏暗的街灯,她与他对望着。

“知道你今天回家,帮你把屋子简单整理了一下,然后把钥匙还给你。”空着的房子如果不整理的话,她住进去会很不舒服,贺毅住多久的医院,她就寸步不离,在医院里陪了多久,哪有空清扫房间?!

他把钥匙还在她的手心里,定定地看着她,动也没动,深揪着她,用很沉的声音,低问:“你们……合好了?”

“是啊,合好了。”放下仇怨,也算一种合好。

一句话,让时间仿佛静止了流动。

“恭喜我吧,我离婚了,不用再去折磨谁,也不用再被谁折磨,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刻意用比平常更轻快的语调笑道。

赵士诚一震,良久、良久,他的­唇­角慢慢浮现了与她同样的笑容。

“那要不要明天一起过节日?”他鼓起勇气,提起邀约。

但是,她­唇­角的笑花,却淡了。

“不了,新公司刚成立,我很忙。”她很没新意,用了同样的理由。

“没关系,节日不重要,我等你先忙完这一阵。”他马上道,但是,才刚说完,他已经发现,她的神情不对。

“士诚,我不知道会忙多久,三年?五年?也许,一直会很忙。”她的神情,刻意得极淡。

这个答案,让他僵住了。

“没关系,我等你,你总有忙完的一天。”他平静的回答。

她以为,他听不懂。

“我刚结束了一段很累很伤的婚姻,虽然我和贺毅分得表面很平静很洒脱,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头还有痛的感觉,这种老是为了他隐隐作痛的顽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会对婚姻有重拾的信心与勇气。只是,我可以肯定一点,在痊愈之前,我不会匆忙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所以,我希望你别等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忙’完。”她不想随随便便去接受另一段感情,制造另一段错误,但是,同样,她不想耽误他的幸福。

听着她的拒绝,他的表情,依然是平静。

“没关系,我等你,永远‘忙’不完也没关系。”

“你怎么这么老实?就算我‘忙’完了,不‘忙’的对象,也可能是其他人啊!”她故意这样说。

“没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到那一天,我不会再等,我会祝福你。”

都说老实人固执,她算见识到了。

“赵妈妈会发疯的!”她拍了拍额,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你帮我哥介绍对象,她有孙子抱,就会忘记发疯两字怎么写了。”他淡然道。

“我的­性­格很慢热,恢复期会很长很长!”她再次警告他。

而他,只是不语静静瞅着她。

不用多说一句话,他的固执已经打败了她。

“要不要抱一下?”她静静问。

没有任何犹豫,他张开臂,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下一个拥抱,也许要等很长很长一段岁月,更也许,永远不再。

那个拥抱那么真实,她贴在他怀里,那里,温暖、安静,还是那么容易让人懦弱。

只需十秒,她退开脚步,远离他的拥抱。

“好,如果你执意要等,你就等吧。”深呼吸一口气,她对他露出笑容。

他的­唇­角再次,慢慢浮现笑容。

“但是,我明天真的会很忙。”她很忙,忙着开展事业,忙着整理新家。

最重要的一点,明天,是七夕情人节,不属于她的节日,别人放假,她可以选择加班。

“好,我等你不忙的那一天。”他的答案,永远不改。

……

--正文完结

番外(一):五年之期

贺毅和予问离婚的第五年。

问毅广告公司越做越好,在业内的名声很不错,相同,念瑞广告公司象旭日,越来越耀眼,同在一个行业,难免得,很多时候“问毅”和“念瑞”成了竞争对手。

“问毅的这个企业宣传片真是拍得极好,短暂的几分钟内就完全的体现了企业的形象、规模、人文,而且,拍摄效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唯美!”企业负责人赞叹有加。

“刘总,这段宣传片,无论是配音还是摄影,都是我自己亲自监督完成。”这五年来,因为身体不好,贺毅清减了很多很多,原本一百二三十的标准体型,现在,居然只有一百零几斤。

虽然瘦得脸颊都快削成尖形,但是,他不羁的笑容依然很迷人。

“问毅的企业宣传片拍的就是好!”刘总大赞,但是,同时犹豫不决,“但是,我们之前和另一间广告公司在合作,她们的剧本和策划,做得妙极了,所以你们两家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闻言,他愣了一秒,“请问,你是指……念瑞广告公司?”

“是,宋予问策划做得太好,太完美了,真的让人割舍不下!”刘总还在挣扎:“我很为难啊,所以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反倒是贺毅笑了笑,他很­干­脆地合上了文件夹:“刘总,您无须考虑了,我们问毅退出竞争贵公司的企业宣传片。”一句话,一个决定,要带来多少经济损失,他并不太在意。

“贺总,你也别急,我这不是还在考虑吗?总体上,其实我还是比较倾向问毅,毕竟你们问毅拍摄的效果让我太满意,就是报价贵了一点,如果可以……”说得很明白了。

贺毅依然只是笑笑,“刘总,你一定不知道吧,这五年来,我们问毅有一条不成文的现定。”

刘总示意他说下去。

“那就是,我们问毅不和念瑞抢生意!”他斩钉截铁地说完,然后,笑着起身告辞,“刘总,生意的事就算了,我们有空出来喝一杯。”

这一瞬间的变化,让刘总傻了眼,“等等,贺总,我之前有耳闻,宋予问是你的前妻?”

这个问题,问僵了转身就告辞的贺毅。

“能多嘴问一句,你们为什么离婚?”很多夫妻离婚后关系都会仇深似海,见他维护念瑞的样子,真的觉得很蹊跷。

良久良久,贺毅才不得不艰难地回答:“我们……感情不合……”

这如同国际标准的答案,让刘总识相的不再追问下去。

“其实我一直觉得,贺毅的摄影和宋予问的策划结合起来才是天下无敌,那样的问毅才完美!真是遗憾。”刘总叹气。

他也很……遗憾……

“不过这几年问毅让贺总你经营得很不错,你用自己的实力让人完全改观,收回那些子无虚有‘没有宋予问,问毅就会完蛋’的闲话!”

刘总错了,他把问毅经营好,并不是为了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证明什么。

但是,他没有解释,因为刘总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之一。

……

晚上下班后,他照常在酒吧混。

这五年,他的日子过得挺­精­彩,一点也不乏味。

要调动气氛当然需要一些酒来助兴,现在的他,衬衣三颗纽扣解开,领带松垮地解开,­性­感的胸若隐若现。

“你们说男人和女人谁更喜欢欺骗和撒谎?”

他靠在沙发上,露出慵懒的笑容,看着小华在逗弄着年轻的女孩子们。

“我说男人,你们男人啊,最喜欢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有个女孩发出夸张的笑声,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举了举杯子,逗弄,“那敢问这位小姐,您觉得自己适合当彩旗,还是向往做红旗?”

女孩很有自信的霸道推开一直围着他转的其他女人们,“我觉得,有魅力的女人,应该与男人旗鼓相当,既适合当彩旗,也适合当红旗!”

他挑了挑眉,不予置评。

“晚上你家还是我家?”女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不仅自信,还相当大胆。

他笑了,是真的失笑了,拍了拍裤子,他起身:“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好的那杯茶。”

“喂,你玩不起啊--”女孩被气得跺脚。

不是玩不起,是他近几年来对女人越来越倒胃口。

说完,他正想挥挥手,潇洒地告别。

“贺毅,你快跑,杜晓雯那疯子又上酒吧找你了!”正在舞池和新交的妞跳亲密慢舞的阿雷,挤了过来通风报信。

闻言,贺毅头皮一麻,“不会吧--”他已经换了一个酒吧,居然还被她找到!

“真是­阴­魂不散,肯定是小华受不了她的­骚­扰,透露了你的踪迹!”

“我说是阿豪去追宋予问,被阿毅打个半死,所以报复阿毅!”

“也有可能,我们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就是阿豪放出去的!”

狐群狗党们七嘴八舌,都在讨论这种神经质的女人千万不能惹。

贺毅没空听下去,马上遁走后门。

但是,这回,他的运气很不好。

“你­淫­乱、滥交!”他被杜晓雯堵个正着。

望着不怕危险,突然闯出来拦住他的车的杜晓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来不及了,这回,他Сhā翅也难飞。

骂他­淫­乱和滥交,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的车门被拉开,杜晓雯坐了进来,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开始掉眼泪,哭得凄厉的样子,害得路过的行人都看过来,让他头痛不已。

“你为什么躲我?”

看,开始了开始了。

面对她的眼泪控诉,贺毅早就麻掉没任何感觉,“晓雯,我不是说过,我们分手了?”这句话,五年里,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只是她不接受现实而已。

“你不断不断的玩女人,你让我很痛苦,象活在坟里一样,你是不是逼死我你才开心?”她声声质问。

他真想同,她是不是想逼死他才开心?

“我们分手了!”贺毅平静道。

她紧迫盯人的态度,让他快被烦疯了。

她心寒地看着他,“是不是我死了,你才开心?”说完的时候,她痛苦地扬起自己的腕。

五年了,那里深深浅浅,全部都是她对爱情的控诉。

这些腕伤,激不起他的心疼与愧疚,反而让他心烦不已。

“你别那么可怕,行不行?”他忍无可忍。

油门被贺毅踩得轰轰响,把她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家门口,贺毅打开车门,把她拉了下来。

“不许再跟踪我!”

现在的晓雯真的很可怕,她可以一连跟踪他几天几夜也不疲惫,她进不了他的家,就在他的家门口等,可以一站就是一夜。

“好,不跟踪你也行,你娶我,我们结婚!”晓雯极固执,“你不娶我,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我到警局告发你,说你买凶伤人!”

几个月前,那几个匪徒都枪决了,她还拿什么报警抓他?!拿她自己的想象吗?

贺毅受不了,他觉得自己和她完全­鸡­同鸭讲。

“我现在身上有癌,自己都没几年好活了,我娶你­干­嘛?!”拜托,让他再过几年开心的日子。

为了赶她走,他甚至不惜告诉她自己的病情。

但是。

“我爱你,我不介意当寡­妇­,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守着你的墓碑一辈子。”她甚至喃喃,“我们最好能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孩子!”她想把他往屋子里拖。

完全不管什么他在接受治疗,不适宜再要孩子,也许这世界上有奇迹!

又来了又来了,贺毅直接逃了。

……

他不想见的人老来缠他,而他想见的人,总是避着他。

“怎么是你?”在每季既定的分红日,见到来者,贺毅一阵不爽。

“予问怀了身孕,不适合东奔西跑。”赵士诚一脸淡定在他面前坐下。

予问说公司的分红不要了,贺毅怎么都不肯,让他把钱直接汇入账户,他又不愿意,一定要她亲自上门对帐。

“你们上个月才刚结婚,这么快就有身孕了?”贺毅­干­笑,笑得自己喉咙­干­­干­的。

赵士诚淡淡一笑,“年龄大了,她怕成为高龄产­妇­,想快点做妈妈。”

“恭喜你,终于让你等到了!”他大大方方伸出手,送出迟来的祝福。

羡慕嫉妒,他都埋在心里。

……

深夜。

今天的贺毅,特别疼痛,整个身体好似在承受分筋错骨的折磨,让他辗转、冷汗淋漓。

“贺太太,痛……贺太太,我也需要人疼……”痛彻心肺间,梦语中,他痛得醒了过来。

一室的幽静、孤独。

心,空落落的,无论多少的繁华,都无法填补。

喘着气,他靠在床上。

这样痛下去,他还能活多久?他和予问离婚的第二年,没有接受任何治疗的贺兰撒手人间。

这几年,他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无论多苦多累多痛。

他想多活几年,至少,等到她的宝宝出世,能借机重新见到她的笑容,或许再送一份大贺礼吧。

客厅里的铃声,划破寂静。

他皱了皱眉头,强忍着痛意,接起电话:

“阿毅,为什么问毅还不改名?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宋予问,她都嫁人了,为什么你还爱着她?”三更半夜,又是哽咽泣喃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宝宝?你是不是故意不抢救他?”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哭喊。

他叹口气,搁挂了电话,起身去书房。

既然醒了睡不着,那么,不如把有限的时间全部都投入问毅,问毅是他和贺太太留下的“孩子”,他要认真“养育”。

一边唱着咖啡,他一边开着窗,让头脑保持清醒的认真工作。

微凉的风,吹入书房,吹飞了一张诊断书,他也无心理会。

那张诊断书上,白纸黑字清晰印着:间质细胞变多,判断二度转化为三度。

五年是一个期,再积极的治疗,也很难躲过复发与恶变,当时的他,早就明了。

……

相较于书房的寂静,客厅里铃声,又不死心地再度漫天作响。

很久很久也没有归回沉寂。

番外(二):习以为常

五年后的予问,已有一头披肩的长发,让她平添了很多柔和感。

对着那头乌黑的长发,贺毅心痒难耐,贼手一点一点触过去。他的十指穿过她的发,把那抹黑握在手心,久久的。

在往常,她早就发现了,只是今天,她一直盯着一则新闻发呆:犯案累累的恶匪终于被警方抓获,因为凶徒涉及温城多桩抢劫、杀人案,情节恶劣,判处枪决。

也许杜晓雯不请楚,但是,她认得电视上那四张脸。

五年了,她很认真的生活,五年了,她什么都放下了,但是,那四张脸孔,依然是她的顾忌和恶梦。

“喂,贺太太,看什么这么入迷?”位置上旁边的人,贼手摸够了,怕被她发现,及时收回,唤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居然还惊出一额的薄汗。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那张俊脸,有那么一刹那间,神情有点恍惚。

十秒后。

“我早就不是贺太太了。”她平静地指出他的错误。

“嘿嘿,我也是一时习以为常喊习惯了。”贺毅很随­性­的笑笑,一副你也太计较了的样子。

他的这个习以为常改不了了。

她不语,思绪还在游移,见她反常的行为,贺毅也疑惑地看向办公室墙上的液晶电视,几秒后,一道领悟劈入脑袋,聪明的他马上问,“是他们?”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求证。

“恩。”她点了头。

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不用说太多,就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太好了,我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贺毅情绪控制不住,兴奋地拍桌子。

我们?

予问疑惑地看向他。

关他什么事?

贺毅眨眨眼睛,“贺太太,我这不是紧张你吗?”关于他为她做过的事情,他已经让赵士诚遵守承诺,一字不透。

他的“­肉­麻”,她也习以为常,低头,予问继续看报表,随口问问,“对了,你最近怎么瘦了那么多?工作很辛苦?”问毅要拿出这样的成绩,想不辛苦也难。

这五年来,每见他一次就消瘦上一分,到现在,她都怀疑他皮包骨头到能被风吹跑了。

相较于贺毅,这几年她在赵士诚的照顾下,身体越来越健康。

“你不知道现在流行男人越瘦越可爱吗?”他嘻皮笑脸。

37岁的男人了,他和她说可爱两字?予问被雷的全身起毛,完全无语了。

“老实说,你有没有发现,瘦了以后,我的电眼更大更迷人了?”他贴近她,似笑非笑的倾低身子,吐出的气息轻洒在她­唇­畔,仿佛隔着空气想与她接吻。

她屏住气息,很镇定的拉开距离。

但是,她退一分,他就进一寸。

“你再这样,我下次不会再来了!”她冷冷道。

每季一次的调戏,也成了他的习以为常?

“贺太太,你太严肃了吧?”他挑眉。

“别再喊我贺太太,叫我名字!”予问磨牙。

虽然见面很少,但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返老还童到有点象大学时代的朋友关系。

她经常会被他气到,气到下一次都不想出现了,又被他缠得受不了。

“你怎么能不来,人生苦短,我们可是见一次少一次呀!”短暂满足了逗弄她的乐趣,他耸耸肩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觉得,人生苦短,我们现在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她合上文件夹,不愿意再和他侃下去。

报表没什么问题,她没有必要待下去了。

“一起吃晚饭吧。”他提出邀请。

“不了,我很忙。”她头也不回的就想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宋予问!”他喊住了她。

“说。”她没有回头。

“听说,很多人排队追你,XX企业的老总也在其中?”他的消息很灵通。

予问皱皱眉头,她不喜欢私生活曝光。

“我劝你,挑男人还是选个忠厚老实的,XX企业的老总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比我还爱玩!”他凉凉道。

这五年来,他一直暗暗有评估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得出一个结论,优秀的男人很多,但是,能真心对她的人不多。

“宋予问,你说我如果去排队的话,你会不会优先照顾?”他似真似假调戏她。

予问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回答:“不会。”她的答案,和五年前一样,不变。

他佯装露出一脸失望。

她又转身。

“宋予问,如果、我是指如果……瑞瑞还在,我也学赵呆子一样等你个五年,我有排队的资格吗?”他的口吻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

予问的脚步顿了顿,一句话都没说,她推门而出。

“真是冷漠啊,开不起玩笑,一分钟都不肯多待!”他摸摸鼻子,耸耸肩膀,“本来还想替赵呆子多说几句好话……”

摸摸肚子,饿得有点咕咕叫。

“忙呀,再忙也得吃饭啊……”喃语,他叹了口气。

想约她吃顿饭,真的好难。

但是,不能勉强她,勉强的话,下次也许她真的不来了。

他又叹口气,提醒自己,下一次再见面,他要克制点自己的嘴巴不要乱说话。

还有,少调戏一下。

……

予问决定和赵士诚结婚,其实,过程真的很简单。

那天。

糟糕、糟糕、糟糕!

“麻烦您,能再开快一点吗?”已经十一点了,她打断驾驶座上还在唾沫横飞、侃侃而谈的某公司经理。

“宋小姐,你赶时间?”对方是情场老手,故意把车开得很慢,争取与她多相处的时间,以博得她的好感。

“麻烦您,真的很赶。”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她会继续站在机场,等愿意载去市区的出租车,而不是坐上这位对她一直有居心的男人的车。

这几年,他不是第一个追她的男人,也不是第一个对她充满目的的男人,她清楚,这些男人脑袋里都想着什么,不过都是想着娶了她,等于拥有了个能生财的工具,可以少奋斗二三十年。

从商的男人们,都现实的可怕。

“宋小姐,我觉得这次飞机误点,就是月老给我们牵的一条红线。”男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其实我真的很想约你吃个饭,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一起一边去吃宵夜,一边继续谈谈这次的合作案?”

狐狸露出尾巴了。

从这次合作案到现在,对方追求的攻势很猛烈。

“对不起,赵经理,我有男朋友了。”她平静拿出挡箭牌。

“你有男朋友了?”对方一愣。

“是啊,他也姓赵,是名医生,今天他约好替我过生日。”她淡淡一笑,从容道。

车厢内的空气,一阵窒闷,车速倒快了很多。

临下车前,赵经理还是摆出了姿态,“没关系,宋小姐这么有魅力,有男朋友自然也是正常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会放弃的!”

她没给面子,转身就走。

在电梯里,她急忙翻皮包,开机查看关机状态的手机。

只有一条信息,八点的时候,他发过信息问她下飞机了没有,如果没有忘记的话,让她12点前回家。

飞机误点了五个小时,正常一点的男人都会以为她另外约人了吧。

但是,她清楚,赵士诚不是“正常”的人。

电梯门一开,她果然马上就见到站在她家门口的那道高大身影。

每次看见那道身影,总是觉得很温暖。

这几年,她遇见很多难关,不顺心的时候,每一次回头,他都在这里。

让她安心的存在。

她匆匆奔近,手上拉着行李箱,“你下午手机怎么没开,我都联系不上你!”

终于等到了她,他温和道,“下午看诊的时候,手机没电了,后来打给你,你应该已经上飞机关机了。”

“怎么不进屋,不是有钥匙吗?”她急忙拿钥匙开锁,她有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和一些菜。

赵士诚有她家的钥匙,那是因为她出差的时间实在太多,没办法和钟点工约时间,于是,她直接就把钥匙给了赵士诚。

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但是,予问心知肚明,因为,他们只是朋友,不是那种亲密的关系,所以,没有她这主人的允许,他几乎从来不会主动迈入她家一步。

其实,她从来不过生日的,但是,她却一连过了五个生日。

现在,每年生日无论多忙都赶回来和他一起过,她有点习惯了。

“吃过没有?”他问她。

“吃了,飞机餐。”国际航空的飞机餐很不错。

“你呢?”她反问他。

“不饿。”

和往年一样,他步到厨房,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做了几个菜。

近夏天,厨房的热气已经滚滚,他却让她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外,因为,那里能吹到冷气。

即使很累,但是予问没有坐着休息,她站在玻璃窗门外,定定地凝着被热气熏得满头大汗的男人。

五年,真的如一日。他一直没有变,变得人,反而是她,比如,她开始愿意留长发,比如,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习以为常,如果太久见不到他,反而会觉得全身不自在。

近12点,他看了一下表,“没时间了,少炒几样菜,我们先切蛋糕吧。”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没有玩小女孩点蜡烛那套,因为,她没有可许的心愿。

但是,一个蛋糕,四样平常不过的家常菜,已经暖了她的心。

吃了饭,切了蛋糕,和往年一样,两个人喝了点酒。

他发现,她扔在一旁的手提袋里是首饰。

“朋友的生日礼物?”他沉声问。

“赵经理的。”她和他曾提过这号人物。

她取出礼物,是个发饰,很流行的款式。

她随手丢在一边,她老了,小女孩的东西,她不爱。

但是,他凝着那个礼物,凝了很久。

“对不起……我没带礼物……”他道歉。

平时她想要什么,他就会去买,到了关键时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买什么。

他想给的礼物,是能不会被她随手丢在一旁的东西。

“我啊,年龄很大了,礼物已经激不起我的惊喜,正如我不想谈恋爱,谈恋爱太累人了。”她笑了笑。

不想谈恋爱?他的眸闪了闪,最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几年,心痛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但是,心底深处还是想生个孩子,总觉得这辈子没有个孩子,是个遗憾。”她喝了点酒,就胡说八道,这几年,她对着他什么都说,能说的,不能说的。

“你疯了,生什么孩子,身体不适合又是高龄产­妇­。”他很“直”的泼她冷水。

予问的­唇­,一抽。

高龄?

“你嫌弃我高龄产­妇­?”予问危险的眯眸。

“不是嫌弃,只是觉得不必冒险。”他们只是好朋友,不适合讨论这些话题。

“赵士诚,老实说,就算等到了我,你是不是不打算生孩子?”她突然开始怀疑。

“高龄产­妇­本就很危险,你的身体又这样,一直还有贫血,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劝你别冒险。”他纯粹以医生的角度出发。

一口一声一个高龄产­妇­,予问眸底冒火。

都说了,找男人要找个能说会道的,才不会气死自己!

“我今年才34岁,如果现在怀孕,年前刚好能生出孩子,就是赶在35岁之前了,就不是高龄产­妇­!”喝了酒的她,声音扬高。

“你觉得这可能吗?”他一本正经反问她。

被堵的,予问突然深思起来。

她不想谈恋爱,但是,也许,她真的该结婚了,找一个男人,可以将这种平静的生活,习以为常的进行到底。

番外(三):爱中的局

婚是她主动求的,在那天晚上,因为,突然想做妈妈了,很强烈很强烈的渴望。

“为什么不可能?”她放下酒杯,突然笑得妩媚。

现在的她,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女人,因为这个男人,她带来的改变,不明显,但是,潜移默化。

有时候她常会想,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特别是最近,这个问题,常常冒上她的心头。

身体不舒服,永远是他在身边照顾她。

工作遇见难题的时候,永远是他在旁替她分析得失。

他在她的生活里变得越来越重要,但是他又一直将朋友该有的分寸掌握得极好,只因为,她一直没有点下这个头。

这五年里,赵妈妈给了他多少压力,她心中有数,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弃等待,没有疲惫到去谈另一段可以容易一点的感情。他的感情很专一、很固执,专一到赵妈妈死了心,固执到,让她也常常会动摇,不止一次问过自已,要不­干­脆举手投降?

“老实说,你好几年没女人了,会不会很容易有冲动?”酒­精­的作用下,她准备实施勾引计划。

因为,她在刚才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变成高龄产­妇­前,一定要快点生个宝宝。

赵士诚愣愣的,定定地看了看她,又低头呆看着踩在他身上的­性­感脚丫。

“如果是你的孩子,我觉得很不错,教育起来肯定轻松,你的基因很好。”她似笑非笑。

她一本正经的外表下,骨子里,其实也有劣根,比如说,她偶尔喜欢欺负老实人。

她不安分的脚丫,在他腿上磨来磨去,几乎要蹭到他腿心了,他的裤裆鼓了起来,有了藏也藏不住的欲望。

“说实话,要不要扑过来?其实,偶尔,我也有需要的。”她又加了一把火,下了最重的猛药。

她都暗示成这样了,如果他还不懂的话,根本就不是男人了。

她真的观察很久了,她对这个男人来说很有吸引力。

她清楚,这几年,这种情况不止一次,有时候她刚洗完澡出来,他也会渴望得浑身紧绷,但是,他只会紧张无措得去掩饰,从来不会试图对她做什么,这样的男人,真的老实到很可爱。

“太晚了,我走了!”但是,腾得一下,他却站了起来。

就这样?

看着他转身就走的背影,予问呆怔以后,一瞬间就乱了方寸。

她刚才欺负得很过火?让他生气了?糟了,他这人要是生气从来不会大吼大叫,只是,会好几天不理她。有一次,她因为争取一个定单,陪客人去夜总会,因为客人喝了太多,她急忙叫他救场。虽然知道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但是,他还是生气了,气到她足足暗示了他一周,自己最近一点也不忙,他也没有主动约她出来。

那次以后,她谈生意,都会很注重场地问题。

现在,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屋门的门把被他握住,下压,他拉开。

她情急之下,冲口问,“诚,要不要结婚?”

他正准备迈离的腿,顿住了,不,事实上,是呆住了。

“明天周五,民政局本周最后一天上班,如果你不怕花几块钱的话,我们可以把证领了。”她故作轻松道。

他还是呆得无法回头,他怕一回头,发现她依然只是开玩笑逗弄他。

“当然,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和我道完晚安,就可以走了。”明明很自信的,但是,这一刻竟有点不确定起来。

他关上了门,转过身来。

她对他微微一笑,让他知道,自己很认真没喝醉。

“既然决定要结婚了,所以,今晚要不要留下来?”相凝着,她的眉眼,都笑了。

因为,他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已经让她知道了答案。

“你心里有我了?”他慎重问。

如果只是将就,他愿意再等另一个五年。

“一点点吧。”她笑了,又想欺负他,双指做出一个只有一公分那么少的距离。

他皱了眉头。

“如果结婚了,有保障了,我会再加一点点。”她笑容更深了,双指的距离,变成了两公分。

结婚,代表她的心房愿意为他打开,婚后,她会把自已所有的感情都毫无保留,安安稳稳交给他来保管。

这五年来,多多少少他已经慢慢敲开了她的心,起码,让她开始愿意去尝试一份新的感情。

他的眉头,又锁深了一分。

“如果我们有孩子了,我会再加一点点。”她的指间距已经给到三公分。

他还是杵在那。

“算了算了,我还是乖乖做高龄产­妇­好了。”她垮了脸,坐回沙发。

­性­格使然,她勾引男人的手段,也只有这样一点点了。

“真的决定结婚?”他终于掀了掀­唇­,很不确定地问。

“我的样子看起来很象开玩笑吗?”她睁眼,昧着良心问。

但是,他的眉,却松了一分。

“真的要我留下来?”他们都这个年龄了,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懂。

“决定结婚前,我不是应该先验下‘货’,以免货品品质不高,让我一失足成千古恨?!”今晚,她欺负他,欺负上瘾了。

这句话,够狠!

话音刚落,他已张手,密密抱住她,她只觉­唇­际一暖,贴吮而来的深吻,惊得她忘了呼吸。

被那么突然与热烈的吻着,吻得她脑袋晕眩,微喘着,她半启迷蒙水眸回望他。

“我会让你满意验货!”

不给她任何机会再反悔,来不及尖叫,她已经被他推入了床塌间。

柔软的床,深深下凹,他高大的身躯,覆着她玲珑的躯,一秒也不浪费,她的衣物被剥除了,紧接着,热吻、纠缠,男人苦苦压抑了很久的欲望一旦通通倾泻,今夜的他,绝对会让她完全体会到,老实人不能欺负,被欺负后,理智会炸个片甲不留……

……

予问的体质易孕,腹中的孩子,就是她和赵士诚最初激|情的那一夜有的。

凭着那个孩子,几乎没有任何凶险,她进了赵家的门。

但是,她明白,处理婆媳的问题,她要多费一些心思,毕竟,之前她自已把自已的形象都搞砸了。

幸好,赵士诚极护极护她,而他之前只要她一人的决心太过坚定,现在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已是太明朗的结局,赵妈妈即使千百个不乐意,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反对权,只能接受。

但是,要拿下婆婆的心,不是偶尔送送小礼物就能打发,对予问来说,是个很头痛的问题。只是,她不怕,她决心要做得很好很好,不仗着丈夫的情谊,让他左右为难。

无论老人家暗地里给她多少脸­色­看,她都尊重她、关心她,绝对不对丈夫吹枕头风,破坏他们呣子关系。

这样的事情多发生几件以后,赵妈妈也有了察悟,渐渐得,态度有了缓和,毕竟,她都有了身孕,肚子里怀着的可能是她期盼了很久的小金孙。

所以,嘴巴上很狠,但是,听说她身体不太好,正在家中安胎以后,赵妈妈几乎每天中午都会主动上门给她做饭。

“妈,哥跟大嫂去旅游了?”即使赵妈妈不爱和她说话,她也总是主动会找话题。

“是啊,妞妞已经三周岁,送幼儿园了,他们小两口也可以轻松一点了。”大儿子的媳­妇­是予问介绍的,是个教师,洗过礼的天主教徒,职业体面,没有交过男朋友,品­性­端庄没有一丝瑕疵,让赵妈妈满意到不行。

结婚后,两夫妻不能说多甜蜜,但是,男主外,女主内,过日子的生活绝对算和谐。

“所以我说啊,生孩子年龄一定要趁早,你们年轻人爱折腾,我们老人家也被折磨得力不从心!”赵妈妈对她虚掷了儿子数年的光­阴­,耿耿于怀。

予问被批评得默不作声。

赵妈妈一个菜烧好了,关了煤气,准备起锅,她笑着帮忙,只是,她才掂脚想去消毒柜内拿碗筷。

“哎呀,你千万别乱动!”赵妈妈大叫一声制止,“你别动,不许动,安心躺着,都我来!”儿子紧张宋予问,自从知道儿媳­妇­怀孕后,不但不许她去公司,而且家里一定会轮流有人来陪着她,就怕她突然晕倒没有知道。这样的气氛下,自然会害得她这老人家也一惊一乍的,把儿媳­妇­当老佛爷般伺候着。

“妈,诚他太紧张,老是不许我做这­干­那,其实我的情况挺好的,您别学他的样。”她微笑道。

“我这儿子和他爸爸一样,有点大男人主义,如果他坚持一个观点,就很难改变,你多担待着点啊!”既然结婚了,虚掷数年光­阴­不要紧,赵妈妈希望两个人一定要互相包容和和睦,毕竟将来的岁月还很长。

“妈,我懂。”所以,赵士诚不许她去公司,她就听他的话,待在家里安胎。

她清楚,婚姻当中,肯定有太多的磨合,只要两个人都能用心去经营,任何的矛盾都不会无限量去扩大。

“士诚说了,等你生了孩子,只要你喜欢,他同意你出去工作,所以,你忍忍,安心生孩子!”儿媳­妇­是女强人,赵妈妈就怕她风光惯了,觉得委屈,“以后你们请个保姆,你尽管去上班,我来监督!”赵妈妈肾有点不好,不能太劳累,这让他们三兄妹决定以后绝不劳烦她带孩子,让时间很空的赵妈妈,自然多多少少有点失落。

“孩子以后我亲自来带,妈妈您常来陪宝宝玩就可以了。”她柔声道。

她的公司已经请了一位能力很不错的经理人在打理,因为,她不打算请保姆,宝宝生下来以后,她会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孩子身上。

“你会带孩子吗?”赵妈妈很惊讶。

“会。”

她再一次让婆婆改观。

门口,有开锁声,她的丈夫回家了。

“今天这么早?”她疑惑。

“下午不是去产检吗?!”赵士诚答。

从她怀孕到现在,即使工作再忙,但是她每一次的检查,他都会亲自到场,然后,细心询问,牢记医生的每一句交代。

“哦,对了!”她拍额,自从怀孕以后,她引以为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偶尔会梦游的旧疾,怀孕后不治而愈。

她急忙回房去,去换衣服。

“问问,慢慢来,我会等你。”在收拾病历卡的他,在身后交代。

她回过身来,笑了,“恩。”她知道,他会一直等她,允许她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她坐着,他蹲下,慢慢帮她穿鞋。

自从怀孕以后,每一次出门,都是他帮她穿鞋,凝望着他认真在打鞋带的侧脸,予问的­唇­角慢慢上扬。

幸福有很多种。她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需要的是,当徘徊不定,心理受困的时候,身边的有那么一个男人,他会告诉她,慢慢来,他会等她。当身体不适的时候,他愿意屈下自己的身,替她绑好鞋带,平淡的生活细节,也能带给人一种幸福。

……

大年二十四,予问顺利产下了一个足月的健康男婴,重八斤二两。

她生孩子那天,贺毅厚颜也在场,宝宝抱出产房的时候,他抢拍下了宝宝第一张照片。

“哈哈,我要烧给瑞瑞,让她知道自己有弟弟了!”他又消瘦了一些,但是,­精­神还不错。

一说完,贺毅才发觉不妥,顿了一下,迟疑地望向赵士诚,“你……不会反对吧?……”烧小宝宝的照片,听说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没事,予问也交代过。”赵士诚没有反对,笑着道,“不过好歹也等他先洗完澡,别一身血淋淋的样子吓到瑞瑞。”

……

孩子生下来以后,贺毅来烦予问的次数,开始渐渐减少。

两个人极少极少联系。

予问对儿子相当紧张,甚至有时候有点保护过度,为此,她和赵士诚偶有争执,但是,幸好,有时候不是她退步,就是他先妥协。

“阳阳,你怎么躲在这里?”找了一圈,才发现,儿子居然蹲在储藏室里,目不转晴地盯着某一个点。

“妞妞好吵。”儿子抱怨。

今天大哥的一家和婆婆都在这里做客。

五岁的妞妞爱喳喳,但是,她刚满两周岁的儿子­性­格偏静,很怕吵。

“你在看什么?”予问也蹲下,问。

“妈妈,吸尘器为什么能吸走灰尘?”儿子很认真地问。

予问头痛。

刚上幼儿园的儿子不爱说话,但是,特别喜欢问问题,而且问的问题,总是很“深奥”,比如电视机为什么能发光能发出声音。

“妈妈去翻了书,再告诉阳阳。但是阳阳做错了什么事,阳阳懂吗?”她柔声问。

“不可以躲起来,要陪妞妞。”儿子虽然不甘愿,但是,还是把手交给她。

“予问,有你电话。”大嫂来找他们。

“好。”她到客厅,接起电话,“哪位?”

“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一道很激动的声音。

“小姐,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予问疑惑。

“阿毅,阿毅在哪里?”

这名字让她一愣,“杜晓雯?”她到哪打听的电话号码?还有,找贺毅怎么会找到她家来?是不是疯了?!

“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温城所有的医院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他……求你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最后的日子,我一定要陪着他……”哽咽哭泣的声音,是如此无助。

予问挂了电话后,起疑。

她打给贺毅,手机居然已经是停机状态。

然后,打到“问毅”。

“老板他……”吞吞吐吐,最后,对方一会儿说出差,一会儿在休假,总之就是不肯说。

予问感觉不对劲,她再算了一下时间,这几季,贺毅都是直接把分红汇入她的银行帐号,没有叫她去公司对帐。

一股不祥的预感,腾然升起。

“阿雷,你告诉我,贺毅去哪了?”

“你别问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和杜晓雯。”阿雷也吞吞吐吐的。

“怎么,原来,我什么时候成了可怕的前妻?”予问冷冷一笑。

“哎,你别误会了,他是……不想让你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越听,她越发寒。

她是谈判高手,阿雷不是她的对手。

“这一两年里,他几乎都在上海,做了很多手术……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很辛苦……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挂了电话,她整个人茫茫然然的。

阳阳被妞妞吵得又把自己躲到了储藏室里,继续去研究吸尘器,她也没有阻止。

“出什么事了?”赵士诚一回家,就见到这一幕。

“诚,我想去上海。”话刚一出口,身体已经剧烈地颤抖,抓着丈夫衣袖的手,几乎无力。

刚说完,她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阳阳需要她的照顾,贺毅的身份尴尬,是她的前夫。

“你别哭,我们回房,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一路上,她的腿都发软,赵士诚扶着她,才让她可以站稳。

回到房,她把刚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他。

听完,赵士诚沉默了几分钟,然后,他起身:

“我帮你收拾行李。”

“阳阳交给我。你去吧,不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你一辈子不会心安。”复杂翻腾的情绪埋在心间,其他的,他一句也没有多说,因为,她现在的样子,与刚知道贺毅身体里长瘤那会儿一模一样,茫然、无助。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她把脸埋在膝盖处。

她是真心想做一个好妻子,不想惹他难过,但是,这一刻好愧疚。

“予问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赵妈妈敲门来问。

刚才在客厅里掉眼泪,赵妈妈也见到了,以为儿子把媳­妇­惹哭了。

这两年里,赵妈妈和地的关系很好,护她护得紧。

“她有个亲人在上海得了重病,予问要去探望他,会住上一段日子。”赵士诚和妈妈这样解释。

……

她在上海的医院,先遇见贺爸爸。

“他的情况很糟……痛起来的时候,不得不注­射­大量的止痛剂,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睡着……”

“他写了遗嘱,把问毅留给你,他希望‘问毅’和‘念瑞’能并成一间公司……两间公司不要分开,是他最后的遗愿……”

“医生说,最多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她缓慢地步入病房,贺毅正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身体微微发颤,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

“贺太太……疼……”在病床上,迷浑辗转着的那道身影,瘦得几乎脱了形。

她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

“不疼,阿毅,我来了。”她忽地落泪。

因为,心如刀割。

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滴在他的脸上,如同下着小雨。

被滴醒的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极慢极慢地问,“你来了?贺太太——”他的眸,是浑散的,仿佛,还在梦中。

“恩,我来了。”她紧紧握住,他瘦得指骨分明的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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