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张侠抬头看见金枝挺着略微鼓起的肚子从楼上慢慢走下着,面带微笑地说:“金枝,快过来坐下……”
金枝走过来,坐在了她对面的一只沙发上。
张侠问道:“金枝,你刚才从楼上下来,三喜在干什么?”
“俺刚才站在门口伸头往里看,见他在玩电脑。”
张侠一听,心里自然明白了,又问:“昨晚上你去三喜房里了?”
金枝太羞涩了,脸胀得通红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没去。”
“什么?原来你没去三喜那,”张侠一脸悖晦,“那,那昨晚上李保姆说把你送三喜房里了。这个李保姆办事太拉忽,话说得一点也不贴谱……”
“不是的……”金枝本想说明事情的缘由,这时听到客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抬头看见李保姆挎着满篮子菜趔趄地走了进来,也不吱声了。
因张侠心里火气一点一点往上蹿,刚好这会李保姆回来了,岂不正往枪口上撞。李保姆笑眯眯地朝这边走来,欲要张口说什么,见张侠冷着脸责问道:“你不是说昨晚上金枝去三喜房里了?”
这一问,倒叫李保姆听起来感到惊诧了。她弯腰将那满篮子菜搁在了地上,然后直起身子瞪着两眼说:“金枝她是去三喜房里了,这还能会有假……”
张侠心里很厌烦,抬起头腻歪地瞧着她,“你还嘴硬,那金枝咋说没去,不信你问金枝呀!”
于是她直盯金枝,追究着那句话,“金枝,你好好想想,昨晚上我不是把你送三喜房里了,还是我从外关的房门,你年纪轻轻的咋恁好忘事。”
“李妈,这不怪你,”金枝望着她,眼里漾着泪,慢吞吞地说,“你走后,三喜……撵俺走了……”
李保姆的话终于得到了证实,她心里也感到猛一轻松,瞟一眼张侠不再言吭了。
然而张侠更为恼怒了,“怎么,是三喜撵你了,他也太不像话了。这俩人都结婚成了家,好歹也是他的人,这咋能张口就撵。不行,我到楼上找三喜问去……”她起身走过去“噔噔”上了楼。
这事一出来,连李保姆也憋了一肚子气,对金枝的实诚极为不满,大发怨言:“金枝,这会你姑母走了,我该数落你两句。你心眼儿也太实,咋不开一点窍呢!你不会撒个谎将这事隐瞒过去,不就你好我好啥事没有了。幸亏你今儿在这把话讲透彻了,不然我帮了忙还落一身包涵,出力不讨好。”
“俺……”金枝这时脸上红得更厉害了,真后悔一时说错了话,内心深感愧疚。
“我说你脑袋瓜今后可要学机灵点,说话要想着说,觉得不大对劲就应说句瞎话将事情给圆过去。有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能针尖对麦芒不计后果地蛮干,”李保姆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篮子挎起,“金枝,你坐这等着听你姑母发牢骚吧!你姑母那火暴性子上来,就是老天爷她都敢骂……”她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张侠登上楼,带着满肚子怒火来找三喜。由于贾三喜坐在电脑前专心搞创作,她都推门进来了还没有觉察到,居然被她那刺耳的叫骂声吓了一大跳。他只好停止按键,又收拾着桌子上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打印纸,然后转过身来。张侠肚里气得满满的,毫不留情地朝他发怒。而贾三喜卖个耳朵老不吭声,他知道,要是顶嘴就有可能……
到了晚上,他们都吃过晚饭走了。客厅里只有金枝在看着电视。
张侠这时提着裙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问道:“哎,金枝,你姑父和你二哥刚才还在这看电视,都去哪儿了?”
金枝边看边答着:“姑父去楼上了,二哥出去了。”
张侠没有细问,上前扯起金枝就要走,“金枝,随我来,我送你去楼上……”
金枝起先还不同意,用力挣脱着她的手掌,“姑母,俺这会不困,想在这看电视。”
张侠有点不高兴了,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你怎么不听话,快随我去楼上……”张侠硬是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走过去“噔噔”上着楼梯。
贾三喜心里一直害怕的是昨晚上的悲剧重演,吃过晚饭一上楼走进自己房间就从里将门反锁死。然而他并没有逃离这场令人心痛的劫难,“叭叭——”的敲门声,使坐在电脑前的贾三喜听得一清二楚,但没有动弹。
站在门外的张侠加大了手掌的力气,同时还夹杂着高昂的呼喊声:“三喜,快开门,开门呀……”
贾三喜猛一惊吓,她怎么又来了,这么晚了还要干吗?上午该发火都发过了,怎么老揪着不放呢……可拍门人并没有因困难而停止,反而把门拍得一次比一次强烈……唉,他没有办法,只得起身前去开门。
他刚一打开门,只见张侠满脸凶横地拉着金枝闯进房间里来,其姿态盛气凌人,模样十分可怕,“怎么,叫了半天才开门,还怕有人来抢新郎呀……”
贾三喜冷不防打了一个趔趄,恻然地站在那,不则声。
张侠拉着金枝径直来到床前,“金枝,你今晚上就睡在这张床上。这间房呢,是给你们结婚布置的新房,”她硬声硬气地说着,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往上一坐,“我今晚坐这看着,瞧谁来撵……”然后又对金枝说,“金枝,你也该困了脱衣上床睡吧!这儿有我在,看哪一个不敢让你睡……”
“俺……”金枝耷拉着头站在那,经她再三催促,只好一件件地脱着身上的衣裳,然后爬上床躺了下去,随手撩起毛毯搭在了身上。
张侠扭头觑视了一眼靠墙角站着的好似痴呆的贾三喜,觉得他今晚还没发神经,估计是不会再撵金枝走了,也就放下了一颗疑虑的心。她起身来到床前,十分疼爱地将金枝身上搭着的毯子左拉拉右拽拽,“金枝别怕,安心睡吧,姑母也该回房休息了,好好睡,呵,姑母走了……”她说着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房,并从外将门带上。
金枝稍微平息下来的心又开始“怦怦”跳动着,惟恐他这时疾步奔到床前,扯去毯子,一把将她拉起狠狠地揍一顿……
然而他没有,也许是因为那种苦涩不堪的心情,使他丧失了本能的冲动。只见他一步一步踱到床前,拿起枕头和一条毛毯夹在胳膊腕里,拉开门歪歪晃晃来到楼梯口,一只手扶着栏杆慢慢下着台阶。客厅里的大吊灯已熄灭了,只有一盏盏镶嵌在墙壁上的壁灯在不停地闪烁着……他头沉得厉害,脚下有点发飘地来到一张长沙发旁,放下枕头,撩起毯子和衣躺了下去。
…………
只因贾三喜昨晚上夹着枕头和毛毯去了客厅沙发里睡,张侠得知后气得浑身直哆嗦,连早饭都没好好吃……
而贾二龙在外鬼混了一夜回到家里,一声不吭地走近沙发旁坐了下来,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抬头发觉她一脸愁云,诧愕地问:“妈,看你愁眉紧锁的,谁又惹你生气啦……”
张侠唉声叹息着,半天才吐露出,“还能谁,三喜呗。”
“三弟,”他假装生气,作起身欲走状,“我到楼上找他去……”
“你还上哪找呀,三喜吃过早饭上班走了。”
他疑惑不解,猛吸一口烟,问:“妈,是不是昨晚上三弟又撵金枝了?”
“撵倒是没撵,”她叙说着,“昨晚上是我把金枝领到三喜房里的,看着金枝睡在床上我才离开。这事叫你想都想不到,三喜他夹着枕头和毛毯竟来这客厅沙发里睡了。金枝吧,在三喜床上睡到半夜也起来走了,说心里害怕,到生地方睡不着……”
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的李保姆听到这,急忙走出来,搭上腔:“大妹子,三喜他没下来呀!我早上起来咋没见,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谁也没听说,你今儿起来太阳都出老高了,看见啥呀!”她一脸疲倦、厌烦的神情,又转过头跟二龙说着,“我后半夜睡不着就起来了,一到客厅看见沙发上睡着一个人,走上前一看才知是三喜,”她瞟了一眼李保姆,振振有词地说,“这是我亲眼看见的,还能会错了……”
李保姆觉得无言以对了,脸上发讪依然保持着笑容,只是连声应着,“唉,不错不错……”然后转身返回厨房。
贾二龙吸口烟,不填好言地说:“妈,看来你不给三弟施加些压力,弄点颜色看看他是不老实,想咋就咋,没点家教府规了。”
张侠又不禁“唉”一声,只感到脑子一片空白,再没什么妙招了。
“妈,你可不能松泄呀,大灾大难不都挺过来了。你晚上还送金枝去,这都结了婚了还老不圆房,成何体统呀!”
张侠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副极其为难的神色,“我就是送金枝去了,他要是还走呢!”
他边吸烟边思忖着,然后说:“你吓唬他两句,说他要再下楼睡把他的电脑给砸了,还有那打印成的稿纸给撕了……你只要把这大话一撂出,他就会乖乖地跟金枝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张侠听他这一说,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因为贾二龙抓住了三喜的病根,三喜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想将这部小说撰写成功,可以说这部作品成了他的命根子,甚至看得比自己宝贵的生命还重要……她就这样耐心地等候他一整天,都吃过晚饭了才见贾三喜推门走进来,喝得如烂泥一般摇摇晃晃地爬上楼,一时间和二龙叙话的张侠心里急了,便起身跟随了上去。踏进房里一看,却见贾三喜衣服和鞋袜都没脱就躺在床上沉入醉乡……她又只好转身去了金枝房里,金枝都睡着了,硬是将她从床上拽起来拉到三喜房里……并指使金枝将三喜的衣服和鞋袜都脱掉,又盯着金枝爬上床跟三喜同睡在一张床上后,才用手熄灭台灯,摸着黑走出房并从外轻轻将门带上,而后又“噔噔”下着楼梯。
贾二龙继续看着电视,抬头发现了她,问:“妈,你刚才去楼上跟三弟都说啦?”
“三喜在外喝多了酒,等我赶到他就躺在床上醉薰薰地睡着了。”张侠从楼上走下来,返回原位坐下。
“那你不是啥话也没和他说上……”
“我趁他醉得不省人事时,又让金枝躺在他床上了。”
“你这样做就见得有保证了,三弟要是醒来不是撵金枝走就是他走……”
“那,那我也不能看他一夜呀!”
贾二龙一听,眉头紧蹙,认真思谋了一会,便将目光移向厨房,“妈,我看这样吧,要不让李妈搬到楼上住去……”
没等说完,张侠反驳道:“这怎么行,李保姆在我们家里是用人,怎么能让她搬到楼上住呢?”
“妈,这不是雇用一时嘛!事情都这样了,还讲什么尊卑贵贱,”贾二龙吸口烟,并用指头朝烟灰缸里弹弹烟蒂,“你夜里又不能看着,还不让李妈搬到楼上去。万一有点风吹草动的,她能给你通风报信呀!”
他这一番话,张侠听后也就点头应允了。于是她扭头朝厨房里大喊李保姆。
李保姆闻声,慌忙往客厅里跑,边用腰里围裙擦着两手边笑呵呵地问着:“大妹子,你喊我啥事?”
“金枝和三喜圆房了,今后你就搬到金枝那间房里住……”
正说着,李保姆急着Сhā话问:“大妹子,原来你想让我搬楼上住?”
“是呀,我想让你搬金枝房里住,怎么啦?”
“嗨,大妹子,你看我又脏又邋遢住金枝那么好的房子也不衬呀!”
“不是单单叫你住金枝房里,而是要你夜里好好看着三喜和金枝俩人。一旦听见屋里有动静,你就去我房里喊一声……”
“哎呀,大妹子,你真会翻腾事。这三喜和金枝睡觉有啥好看的,那么大的床就是夜里发呓怔也掉不床底下呀,我不干……”
她听到这些,立刻拉下脸来,“你的话是真难说,我交给你办的事你竟敢违抗了。”
“我……”李保姆遭了嘴损,也无话可说了。
她转过身,刚走了两步远,又听到张侠嚷起来,“你还上哪去……”
“我,我去厨房里把那水池里几个碗洗出来。”
“那就放水池里,等明天再洗吧!”
李保姆无奈,只好掉转头嘴里嘟哝着登上了楼,先来到三喜房门口用手一推,门没有推开。她便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也没啥动静,就往金枝住的那间房走去。或许是因脑部神经过度紧张,似乎耳朵边听到响声,她慌忙返回来重新趴在门上倾听着,也没听到动静。于是她又转身往前走,推门进了金枝房间,来到床前伸手触摸着簇新的,并缕织着鸳鸯鲜明图案的枕巾和紫红色长毛毯,然后抬腿坐在了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海绵床上,心里不禁一阵欣喜,喃喃道:“大妹子叫我上楼睡我还不情愿,这么好的床铺不花钱上哪找去,”她弯腰脱去脚上的平底布鞋,又用手解着大襟扣子,“唉,我这都活到坷垃堆到嘴角边了还是头一回住高楼,这辈子就是死了也不亏了……”她脱下身上长褂和长裤,撩起毯子躺下了。
由于李保姆劳累了一整天,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至于那边房间里发生的什么事全然不知了。谁料睡到半夜,贾三喜从酒意醉态中清醒过来,醉眼朦胧中发觉身边躺着一个人,猛地坐起,用手揉了揉眼,一看是金枝,胸中怒火顿时燃起,又一次将她轰走。而金枝险遭不幸,心里畏惧得赶忙捡起衣裳顾不上穿就逃离了这间房,回到自己房里和李保姆睡在一起了……
天明李保姆醒来时,才发觉自己身边躺着金枝,诧然加之害怕,使她尽快穿好衣服走下楼去厨房做饭了……一早上她心情恐惧不安,或是菜锅里忘记了放酱油或是忘记了放盐和调味粉,苦涩不堪的表情全呈现在脸上。
因张侠昨晚上看电视熬了夜上楼休息晚些,竟一觉睡到天亮。她推开门走进三喜房里,床上空无一人,只见贾三喜坐在电脑前“叭叭”操作着键盘。她没有声张,屏住气扭转身朝金枝房里走来,见她还躺在床上睡懒觉。她把金枝喊起来,盘根问底后,愤怒得火速返回三喜身边,捡起桌子上几张打印好的稿纸就“哗哗——”撕个粉碎,并扬言若再犯此规就将电脑砸了……然而张侠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一鼓作气“噔噔”走下楼直接找到厨房里,她边骂边指着李保姆,两眼放射出一道道凶光……李保姆哪有Сhā话的机会,干张着嘴巴,吓得浑身直发抖。
张侠虽屡遭碰壁,难随人愿,但她仍然没有泄劲。到了晚上,趁贾三喜上楼在屋子里写作之时,又一次将金枝送到三喜那,亲眼目睹着金枝脱衣躺在床上后才肯离开。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贾二龙问道:“妈,你把金枝送三弟那了?”
张侠“嗯”一声,然后说:“送过去了。”
他猛吸一口,一缕缕烟雾从他嘴里嘘出来,缭绕上升,“三弟又说什么没有,他不会这么甘心情愿吧?”
“他敢,”张侠来到客厅坐下,“昨晚上他将金枝撵走,我早上起来跑到他屋里将打印好的稿纸撕个稀巴烂。我又吓唬他几句,今后要是再撵金枝我就砸他的电脑……”
“妈,你老这样也不是办法,有句老话说得好,‘捆绑不成夫妻’。你应该做三弟的思想工作带金枝去大嫂那登记,一旦结婚证撕下来,三弟就是再打别也枉然。”
提起这,她愁眉苦脸,不由一声长叹,“中午吃饭时,我跟三喜说这事了,可他死活不同意……”
“别说他不同意,他就是同意了,找到大嫂也不会办理结婚登记证,因为大嫂一心想拉三弟跟南雁成亲……”
“蓝青不办结婚证拉倒,反正三喜和金枝结过婚,已成事实。”张侠扭头发现李保姆从厨房里走出来,自然没好声地说,“你怎么还不去楼上,在这磨蹭啥呀,金枝都去三喜那边睡倒了。”
“我不是刚洗刷好碗筷,还想用拖布擦一擦地板,这地板都一天没擦了……”
张侠显出一副急躁的样子,“没擦就别擦了,哪紧顾哪,叫你干活都分不清主次。”
李保姆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两步远,又被张侠喊住了,“你别急着走呀,我还有话没说完……”
李保姆转过身,反诘道:“大妹子,你还有啥交代的?”
“你今晚别睡金枝房里了,拿着枕头和毛毯睡三喜房门口……”
贾二龙一听这,打岔说:“妈,那怎么行?李妈都年逾花甲了,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夜里受了凉可怎么办呀!”
张侠转脸瞥了二龙一眼,“这我都想到了,我还不是看三喜这两天想起哄,怕还撵金枝走吗。等这一场过去了,你李妈不又能睡金枝房里了。”她见二龙没吭声,又提醒李保姆说,“你夜里可要惊心点,别睡得太死喽。”
“知道了,大妹子。”
李保姆走上楼,推门来到金枝床前将枕头和毛毯连同夹在胳膊腕里来到三喜房门口。她用力推一下门,发觉门是关闭着的,放下心来。她先将枕头搁在地上,又将毛毯对着门平铺着,然后坐在毛毯上脱去鞋和袜子躺下了,并捞起剩余毛毯搭在身上,显然整个身子都是用毛毯包裹着……
待张侠关闭电视走上楼拐到三喜房门口看看,却发现李保姆打着呼噜酣然入梦了。她心里很气愤,抬高嗓音喝道:“喂,喂,你怎么睡着了……”
李保姆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啊啊,鬼来了——”于是猛地坐起,睡眼迷离地一看,笑道:“哎呀,原来是大妹子,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死我了……”
“你怎么搞的,叫你在这儿看着他俩,竟打着呼噜睡着了。”
“好啦,大妹子,我再也不睡了,我就倚这门上坐一夜……”她说着身子挪动了一下,盘腿坐在地上,并将后身贴在门上,又随手拎起毛毯裹在自己身上。
张侠即使走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仍不能闭眼入睡。使她担心的是,万一李保姆夜里稍不惊心睡着了,不是金枝被撵走,就是三喜溜出去……次日一大早,张侠从床上爬起来,推门走进三喜房里,发现宽大的床上就躺着一个人,走上前掀开毯子一看是金枝。她心里急了,不知是怎么回事,慌忙将金枝从床上喊起来。经仔细盘问,才得知三喜昨晚上既没撵金枝走,也没去客厅沙发里睡,只是今儿早起来出去了……张侠听到这,那胸中欲要燃起的怒火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退了,脸上也逐渐绽开了笑容。
张侠吃过饭没有外出,坐在沙发上为自己织着一件羊毛裤。毛线呈紫红色,鲜妍夺目,线质优等。她织一会便停下来,仔细数了遍针码后又开始织了起来……
李保姆挎着空篮子从厨房里走出,抬头看见坐在沙发里的张侠,主动走上前去,像要领赏一样,讨好地说:“嘿嘿,大妹子,昨晚上你回屋睡后,我可一夜没敢闭眼。三喜他没撵金枝,只是早上我倚着门还没起来,他就开门出去了,还把我闪个仰八叉,腰闪得现在还疼着呢……”
张侠低头织着毛线裤,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恭维地说:“这回多亏了你呀,你在那看着,他哪还敢撵金枝走哇……”
李保姆听这排场话,一时间高兴得合不拢嘴,真是越听越想听,然后说:“别说三喜没撵,就是撵金枝了,我只要得一丁点儿音信,还能不赶紧去跟你言吭一声。不管咋说,咱老姊妹俩还是站在一边的呀!”
…………
在某种情形之下,将本不该相爱的贾三喜和金枝撮合在一起……这样一来,却使一直对三喜深情挚爱的南雁创巨痛深……连日来,她心绪不宁,忧愁烦闷,使她这颗伤痛的心灵难以得到安慰和抚平。尽管贾三喜接二连三地给她打电话,在遭到沉重打击的她却没有接听。时过境迁。然而,南雁的态度慢慢有所转变了。她今儿出外采访大半天,到下午回到宿舍。不知怎地,一时间心血来潮,想念心切,便急着给三喜打了电话,约他七点钟来报社,一心想和他共尽晚餐。
然而贾三喜在接听对方的电话时,顿感心情舒畅,搁下话筒高兴得整个身子快要跳起来。他今晚特意装束了一番,又带上自己早已给南雁写好的一封信,按照约定时间准时来到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