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不急不缓地靠近,姬洛风察觉到不对劲儿,猛地调转头,一眼便对上了姬沐离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
“离儿?”姬洛风难以置信地盯着来人,在扫到姬沐离身后不远处的水依画时,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心里一喜,“离儿,你怎么来看孤了?”
姬沐离面无表情地做到石桌另一边,头也不抬地看着桌上的棋局,淡声道:“我来陪你下这盘棋……”
人生就如棋局,谁能保证每一步棋下得都是对的?下过的棋收不回,做过的事也收不回,但却不影响这最后的胜利。只是,这其中的诸多酸甜苦辣,唯有身在棋局中的人才知晓……129
下棋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棋子一个接一个地落了上去,时间也在清脆的落子声中悄然逝 ...
(去。
直到最后一枚白子落下,姬沐离头也未抬地淡淡道:“父皇,你输了。”
姬洛风神情落寞,低声苦笑道,“是啊,孤输了。”
输的不止是这一盘棋,更是他这一辈子的人生。他活了这大半辈子得到的究竟有什么?除了在那冷冰冰的皇位上坐了二十年,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他最爱的女子茹儿、最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不是厌恶他便是永远地离开了他……
“我会再来看你,你保重。”姬沐离沉默许久后,终于是抬头看了他几眼,只是并未多做停留。
姬沐离拉着水依画走远,表情淡淡。
“画画,等累了吧,刚才应该让下人给你搬个软椅坐着。”姬沐离看向水依画的时候,目光已经柔和下来。
水依画轻笑着摇摇头,“我一点儿不累,跟父皇说完话了?”
“……嗯,走吧。”
水依画偷偷瞄了那头发苍白的老人一眼,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对于姬洛风,她算不上有多同情,只因为这个人曾经让姬沐离活在憎恨中。可是,若姬沐离因为这人不开心,她心里也不会好受。所以,她宁愿想办法帮助两人缓和矛盾,只要姬沐离能放下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等到两人快要离开园子的时候,姬洛风忽然转头看向两人,或者说目光只是落在姬沐离身上。
“离儿,这些年孤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呣子……”那话语中说不出的惆怅和伤感,还有浓浓的悔意。
身侧的人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水依画知道,他已经慢慢放下以前的事情,将那段痛苦的往事压在了心底,也或者已经有另外的东西代替了那部分往事。
姬沐离望着远方,心中释然。不管如何,身后那个人都是他的父亲,纵使那个人曾经狠狠伤害了他的母亲,纵使他忽视了自己那么多年,任由他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步步谨行,学会勾心斗角,可那人仍旧是他的父亲。
以后,他不会再恨他,却也不会对他产生那种父子亲情。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已经让他很满足了,画画、陵、十一,还有赵昌那些忠心耿耿的近卫,这些足够了……
近来,火羽国八卦满天飞,说的都是那么一个人——秦阙秦公子。
说到这个秦公子,外人无不眼冒星光地赞上几句。这秦公子长得十分俊美,那一双琉璃美目虽然清冷,却仿佛能勾魂儿一样,相当好看。
火羽国的百姓皆知炎啖王姬沐离长得那叫一个美如神祗,俊美得让人不敢触犯,可这秦阙小公子不一样,但凡人看了心里都会痒痒的,很想碰触一下,这是一个谁都敢在心里肖想一下的美人儿。若不是他身后有剑家撑腰,敢上前调戏的风~流公子绝对不在少数。
火羽国的断袖之癖本就比其他三国严重,这还得从当初的炎啖王说起,自打炎啖王光明正大地宣称自己喜欢男子,又往府里揽了不少美男之后,火羽国的断袖之风就日渐兴盛了起来。
试想一下,当朝王爷都领头搞起断袖了,连皇上也默认了,那些百姓自然就有了底气,火羽国因此还开了不少小倌楼,楼中各色美男任君挑选,这一点在其他三国都是没有的,其他三国就算有好这口的人也只敢私底下悄悄过把瘾,哪敢摆到明面上?
再说回这秦阙公子,长得虽然引人犯罪,但此人乃是剑家小公子剑十一罩着的人,众人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调戏,除非不想要自己那条小命儿了。不过,说起这秦阙的来历,百姓却众说纷纭。
听说剑家小公子才娶进门不久的新娘子一晚之间暴毙身亡了,那新娘子有个远房小弟,这远房小弟长得跟那新娘子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如今跟剑十一同出同进的秦阙。因为这秦阙表面风光,背后势力雄大,众人皆暗中称呼一声秦公子。
想到剑家小公子剑十一总是与这秦阙公子形影不离,众人心里难免冒出一些暧~昧的想法,暗中笑得那叫一个猥琐下流。
一开始他们还在同情这剑十一,毕竟他还没跟新夫人恩爱多久,那女子就没福气地去了,可惜现在……众人看到他身边多出来的美人,虽是个男子,却也要赞一声:剑十一这小子艳福不浅。
王府正厅坐着两人,一人穿棕白色锦衣,怀抱一把长剑,气质冷冽,另一人穿着宝蓝色及膝短袍,长相清俊漂亮,但那琉璃般的眸子却清清冷冷的,似乎不喜欢与人亲近,只是在偶尔看向身侧之人时,眼中清冷稍减,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老管家给两人倒了茶水,笑道:“剑公子和秦公子稍坐片刻,王爷和王妃很快就来了。客套话,老奴也不多说了,都是一家人。”
“老管家也别忙了,我和阙儿自己随意。”剑十一心情不赖,浅笑了一下道。
听了剑十一那一声亲昵的称呼,老管家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秦阙,却见这漂亮的少年拧了拧眉毛,瞪了一下剑十一,随后他仍旧表情冷淡地坐着,不发一言。
剑公子在府中呆了有四年之久,老管家很少见到这位小主儿笑,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小子明显一脸的春风得意。传言剑十一跟新婚夫人感情深厚,看来这传言有误啊,不然剑十一现在哪里笑得出来?
老管家脑子越想越乱,干脆不去管这些年轻人的事情了,朝两人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确定人走远了,秦阙冷冷看他,“以后少在外人面前叫我小名,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剑十一不以为意地弹了弹自己的剑柄,“我喜欢。”
“你喜欢关我屁事啊?!”秦阙怒道。
“阙儿,别耍小性子了,这里是王府不是咱家。想耍小性子的话回去再耍。”剑十一无奈又包容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玩闹的孩子。
秦阙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老子耍个屁的小性子!他真是受够剑十一了,以前把他当女子就算了,那是他自己造成的,可是现在换回男装了,这男子就开始把他当小孩儿看?跟他讲话就如鸡同鸭讲,说多了都是气!
剑十一饮了几口茶后,在秦阙没注意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走吧,去找爷。”
秦阙一个没注意差点被他拉得撞到他身上,稳了稳身子,连忙甩开他的手,拧着眉道:“少动手动脚。不是说了要在这等着么?”
剑十一微微一笑,理直气壮道:“这王府就跟我自己家一样,来便来去便去。刚才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意思到了就行。”
说完已经一马当先出了正厅,时不时回头看身后的男子几眼,“跟紧我,这王府挺大的,别跟丢了。”
秦阙气笑了,“剑公子,剑十一!你是不是忘了,老子曾经在这王府里呆了几个月?!”
剑十一闻言一怔,恍然大悟道:“刚才还真是忘了。可是,禾阙已经死了,她的过去应该也死了吧?阙儿,你说对不对?”
秦阙搓了搓胳膊,愤然道 ...
(:“我说剑十一,你能别这么叫我么,我一个大男子,你叫这么肉麻的称呼,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剑十一颇有些诧异道:“怎么会呢,你不是说你的家人曾经就是这么叫你的么?”他觉得这称呼叫得十分顺口,而且越听越舒服。
“你想做老子的爹还是娘?只有长辈才这么叫我。”
秦阙话里已经没了先前的怒意,他慢慢习惯了。这些日他早就被剑十一气够了。这小子话不多,可是每一次都能气得他说不出话来。
“呵呵,阙儿,我带你去听听什么才叫真的肉麻。”
秦阙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到了竹乡阁外,还未走近,里面两人的对话就传了出来。
“画画,哪里还不舒服,我给你捏捏。”小心讨好的询问声。
“后腰上再给我捶捏几下,坐久了有些酸……”
中间停顿许久,看来是姬沐离在给水依画揉捏后腰。
稍许,男子问:“画画,力道怎么样?舒不舒服?”
女子舒服地哼唧两声,“马马虎虎。离离,给我剥个葡萄吃。”
“好嘞……还要不要?”
门外两人听得无语。剑十一虽然听东方陵说了爷最近的反常,知道他对水依画百般纵容,但是这么低声下气的姬沐离他还真想象不出来,直到现在亲耳听到。
爷,你以前的气势都去哪儿了?真给我们男子丢人。剑十一在心里暗忖道。
秦阙显然也没料到平日里那么冷漠神秘的一个男子居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里面的两人似乎察觉到了外人的靠近。
“十一,秦阙,还杵在外面干什么?赶紧给爷滚进来!”姬沐离暴怒的声音响起。想必是刚才自己的形象被这两人知道了,心里有那么点薄怒。
竹乡阁虽说是休息的寝殿,可是这地方本来就大,分为外阁和内阁,平常他们都在外阁商讨事情,看不到内阁的情景,所以剑十一毫不避讳地就领着秦阙来了。
屋中两人已经规规整整地坐在了椅子上,只是水依画的身下另外垫了几层松软的皮毛,肚子上也盖了一层毯子。
看到剑十一和秦阙后,水依画脸上带着明显的调侃笑意,“十一,你可悠着点,小心身边的人被别人拐跑了。”
剑十一心里轻哼一声,他知道秦阙长得好看,但是谁敢当着他的面挖墙脚,他一定会要那人的好看。
“不劳王妃操心了,我心里有底。倒是王妃上回送我的贺礼,我还没好好感谢王妃。”剑十一谢道。
他心里是真心感谢水依画,上次离开王府前,水依画将口中的新婚贺礼给了他,等他回去才发现,那是一本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古老剑谱,里面的招数无比精妙,看得他啧啧称赞,真想一口气就将上面的招式全部练下来。
更重要的是,这本剑谱不是出自剑家,等他学会之后就可以教给秦阙,如此一来,他也不需要传授给秦阙剑家的剑法,从而气死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你我之间说什么客气,你是爷的左膀右臂,这东西我不给你又给谁?”水依画笑了笑,那剑谱本就是在便宜爹爹的紫灵殿无意间发现的,觉得适合剑十一就带了出来。
目光偶尔划过秦阙。水依画对剑十一赞了声。这些日不见,秦阙变得比以前健康了许多,没有那么清瘦了,脸色也红润不少。看来,剑十一没少照顾他。
姬沐离不爽地在她腰间揉搓了几下,“画画,在看哪儿呢?”
水依画懒懒地斜睇他一眼,“说正事吧。”
剑十一微微诧异地问,“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话,爷和王妃尽管吩咐。”
姬沐离挑眉扫他一眼,目光幽深地落在秦阙身上,正色道:“本王已经带来了另一个鬼子,秦阙,你跟本王走一趟,我需要你们的鬼瞳验证一下那古老的传说。”
秦阙听了这话,神情激动。另一个鬼子?这么说,他可以看到另一个跟他一样的人了?
一样的、不为世人接纳的拥有鬼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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