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劫者这一下立刻上前,抢过抱着干子的纸包,转身离去。一边走,他就一边撕开纸包,拿起两块臭干子往嘴里塞。嚼了两口,他突然回身跪下,给虞洽卿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离去。
虞洽卿掏出那块碎银子交给摊主,摊主一边找零,一边说:“先生,你真是个好心人!不送他去巡捕房就够意思了,还送他一包干子。”
“看得出,他是饿急了,没有办法,才这么干的。也许过了这个坎,他就什么都好了。”接过零钱,虞洽卿大步离去。
“先生,请等一等。”刚走两步,后面有女人喊道。虞洽卿回转身,只见侍女小跑着来到他身边。“先生,看得出,你是一个好人,索性就好人做到底吧。”
“还要我做什么?”
“我和太太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家,可遇到刚才的事情后,我们现在特别害怕。先生能不能送我们回家?”
“这……天太晚了,有些不妥吧?”
“先生说话真有意思,要不是天太晚了,谁还会要你送?”侍女白了虞洽卿一眼,“京戏里说,杀人须见血,救人须彻底。从先生刚才的所作所为看,先生应该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不会救人不彻底吧?”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送你们吧。”
这一主一仆两个女人住的地方好像并不远,但老是要穿弄堂,加上又是夜晚,虞洽卿很快就辨不清方向了。最后,她们停留在一条弄堂的深处,虞洽卿向四面望了望,最终也没有弄清这是哪里。到了她们家门口,虞洽卿原本是想回去的,但架不住能说会道的侍女的一番挽留,还是随她们一起进了门。
穿过一个不大的天井,就进入客厅。客厅正面墙上是一幅山水画,两边挂着一副行书对联:“春风解意去沽酒,夜雨瞒人来润花。”画轴的下方是一个长条几案,左面摆着一只花瓶,右面是一面镜子。几案的外面,是一张八仙桌,两边一边一把太师椅。整个客厅的格局和江南一般的富家差不多,只是所有的家具都收拾的更加洁净。凭着直感,虞洽卿觉得这个家里没有男人。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家里另外还有一个年老的女佣,她和太太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很随意地叫太太潇潇,潇潇则叫她姨妈。
这是什么地方呢?看房间的布置,应该是富裕一些的人家,但看家里的人口,又有些不像。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到里屋坐吧,里面有火,暖和。”进了门,潇潇脱掉裘皮大衣,里面是一袭大红的旗袍,显得她的身段凹凸有致。
里屋是卧室,正中间放着一盆炭火,泛着红光,散着浓浓的暖意!对门的墙边,摆着一张长大的沙发,这种洋人用的沙发,虞洽卿以前只是在鲁麟洋行里看过,没想到这家人的卧室里也有。看来,这不是寻常人家。他心里涌起一丝恐惧,想立刻逃走。但看着潇潇那美丽又飞扬着春天气息的面孔,他的脚步又定住了。
姨妈端来一只已经燃起的火锅,放在沙发前面的长条茶几上。接着,她又端进来一些冬天里难以见到的新鲜蔬菜和两盘牛羊肉,外带一瓶女儿红黄酒。
姨妈出门后,潇潇把虞洽卿让到沙发上坐下,她自己也在他的身边坐下。她拿起酒瓶,动作优雅地斟满两杯酒,双手捧起一杯,递到虞洽卿面前。“感谢先生今晚仗义相救,这杯薄酒,略表我的一点心意。”
虞洽卿迟疑了一下,这是一杯什么酒呢?他盯住了女主人的眼睛,只见那里面一片澄澈,如同一个宁静的港湾,正期待远洋的航船停泊。他的心里涌出阵阵甜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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