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儿也反瞅着他,一点也不畏惧,甜笑道:“你想问的可不是这句。”见白少情又把脸别到另一边,拍手道:“你开口问我,我就告诉你教主在哪里。”
白少情知她看似天真,其实厉害,冷冷扫她一眼,自坐在椅子上端茶慢饮:“我不想问,你也不必告诉我。回去告诉封龙,今非昔比,蝙蝠不是随便派个丫头来就可以看住的。”
水云儿眸光似水,乌溜溜转着:“公子好无情,可怜我们教主一心惦记着,两年间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找人,唉,怎么偏偏就让司马繁那家伙先找着了?我一见公子,高兴得慌了神,连忙送信告知教主,教主也激动得不知怎么好。他急着要亲自来,却有好多事耽搁着,公子不知道,这两年出的事情可真多。”
听见封龙的事,白少情还是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听,心头不断敲着小鼓,见水云儿说封龙没有来,松了口气。另一种惆怅,却不知不觉从脊梁底下往上蔓。
他知道水云儿正在搅花花肠子,葫芦里不知要卖什么药,抱定以静制动的主意,一丝表情也不泄露。
水云儿说了半天,话锋一转,软声道:“教主生怕他晚到一点,公子便又跑了,命我请公子留下。公子啊,你千万不要贸然离开呀,否则水云儿我罪责难逃。”
“你凭什么要我留下?”
水云儿轻诧道:“咦,若不是决意和水云儿一道,公子怎么会喝水云儿端的茶?”她看着白少情端在手中已经半空的茶碗,一脸天真单纯,目光却狡诈得令人心寒。
茶中有药?
白少情纹丝不动,打量水云儿一眼,唇角带起一抹冷然笑意,将碗中剩茶通通喝下肚子,轻轻哼了一声。
他戴着人皮面具,却掩不了骨子里的风情,水云儿暗赞一声,暗忖:面上装得冷冷,举手投足都是媚态,你还不是动心了,偏偏驴子似的不听使唤。
封龙知道他性格倔强,要他立即离开司马繁简直不可能,命水云儿暂时不理会其他,只管跟在白少情身边保护。
这命令可要了水云儿半条性命,以白少情的脾气和他们以往的交情,别说保护,连跟在白少情身边都是桩难事。
更何况现在敌强我弱,司马繁在附近虎视眈眈。
水云儿堆起笑脸迎上前接过茶碗,低声道:“公子那一刀好厉害,教主的伤至今无法痊愈。”
白少情闷了半晌,冷冰冰道:“三尺刀,一刀三年,难道是假的?他要敢妄运功力,只怕三年也好不了。”
“你就这般狠心?”
“与你无干。”白少情道:“没有叫司马繁来对付你,已经算给面子。别在这里搅我的阵脚。”
水云儿秀眉一竖,启唇道:“当真对我摆起架子来?哼,也只有教主把你当宝贝似的。要换了别人敢伤我主子,看我怎么折腾他。”说罢将茶碗往桌上一搁,竟转身进了里间。
里间另有一道小门通往院子的侧屋,矮矮的,阳光也足,是给侍侯的丫头住的。水云儿进了自己的小屋,做在床前整理衣物。
她在这里充当丫头,充其量也不过三五件衣裳,一会就收拾好了。要转身出去,门前蓦然转出个人影。水云儿翘着唇角冷笑一声,回到床边大马金刀地坐下,只等白少情说话。
白少情在客厅里呆了一会,想到水云儿言词闪烁,说一点不说一点,只觉得心头烦躁,仿佛有小猫用爪子在心里拼命挠着似的。
封龙,封龙那一刀,真的一直没有痊愈?
他是真的不能来,还是来了但在暗中窥视着?
封龙又打什么主意?怎么要把水云儿遣过来在身边呆着?
不知不觉走到水云儿小屋前,见了水云儿,脑子又忽然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明明该想办法把这奸诈的小丫头除去,断了封龙一个臂膀,怎么犯起糊涂来了?脸色一整,沉声问:“你在茶碗里放了什么?”
“你觉我放了什么?”水云儿拿眼睛睨他:“你知道有东西,怎么肯喝下去。”
白少情知道茶中有药时已经喝了一半,他平素精明,当时听着水云儿的话,不知为何动了意气,居然真的赌气全部喝了。
这说出去,定然被封龙笑话。
“你不肯说?”白少情叹气:“也罢,他要我的性命,原本不难。”更何况山谷中那次交合,封龙可以采阳补阳。
他当时若下手了,也不会挨白少情一刀。
水云儿不知想到什么,怔怔出神,半天才醒过来,瞥白少情一眼,没了故弄玄虚的兴致,答道:“那里面放的东西对你没害处,都是助你练功的药。教主亲自吩咐我给你用的,这药末无色无味,放在茶里压根尝不出。你其实已经喝了几天了。既然已经揭穿,我也不放茶里,你都拿去,爱喝不喝都随你。”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白少情。
白少情眼神复杂地盯着那纸包。
“练功的药?怕是又使出什么毒计来。”
“你疑心?你若对教主疑心,怎会大刺刺喝下整整一茶碗?这可是教主花了好些功夫才弄到的,你们一路的阳刚功夫,他身上有伤也要把这留给你。”纸包递过去半天,水云儿见白少情依然面无表情站着不动,不由心头冒火,恼道:“你不要,扔掉算了。”把手一扬,纸包往门外摔去。
她只道白少情会半途接住,不料他侧身一避,纸包噗一声掉在门外花坛里。水云儿忍不住霍然站起来,咬牙道:“你算什么东西,够得上教主一根头发?我总算明白了,他就算为你死了,你说不定还高兴呢。”
白少情听她谈及封龙时提到一个死字,只觉得刺心,眉头皱起,下巴扬着,冷冷道:“难道还为他伤心不成?”
剔透的眸子和水云儿不躲不闪地对着,一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心虚把防线攻破。他狼狈地转头,甩甩袖子,走出小屋。经过花坛,脚步停下来,沉默一会才轻声道:“我不要他的东西。那药若是毒药,我认了。若真是练功的,你拾回去,要他自己吃。别让他功力未复就被司马繁宰了。”
说到这,又觉得话里有歧义,水云儿没有说什么,白少情自己的心跳倒砰砰快起来,脑子里又烦又热,忙哼着加了一句:“我和他还有恶帐未算,你要他把性命留下来跟我算帐。”
暗自骂自己无端遮掩,岂不更露痕迹,黑着脸匆匆绕过回廊,进客厅一抬头,居然看见司马繁笑吟吟坐在客厅中,摇着纸扇道:“又来打搅前辈。”
白少情拱手道:“抱歉,让公子等久了。”暗中观察,司马繁神情特别轻松,似乎遇到高兴事。
“公子红光满面,似乎喜事临头。”
“今天得了好消息,前辈猜一猜如何?”
万里红能和什么好消息挂上钩?白少情略一低头,揣测着问:“是否已经有那蝙蝠的下落?”
司马繁点头道:“不错,我已经知道蝙蝠在哪了。”
白少情呼吸蓦顿。
蝙蝠 第三十九章
司马繁点头道:“不错,我已经知道蝙蝠在哪了。”
白少情呼吸蓦顿。
司马繁眼睛盯着白少情的瞳子,时间仿佛沉淀了许久,才有一丝清淡的笑意从唇边散开:“前辈为何不追问蝙蝠的行踪?”
白少情老气横秋地咳嗽一声,撩着摆子坐下,直着腰板道:“原来是和我卖关子来着。”
司马繁干笑:“前辈动气了。”也选了桌对面的椅子坐下,晃着纸扇道:“司马繁不够恭敬,前辈恕过。”刷地合起扇子,双手夹扇对白少情作了一揖。
白少情暗中窥他神色,却瞧不出个究竟,哼了一声,等他说下去。
司马繁道:“关于蝙蝠的事,司马繁多方打探,总算知道他的来历。前辈,这蝙蝠本不是邪道中人,竟是武林世家之后白家的三少爷白少情。”
“啊?”
“前辈也没有想到吧?”
白少情心道:司马繁若和向冷红一伙,早该知道这事。他今天是来诈我的。
“真是武林奇闻。”白少情冷冷道:“武林世家,也自甘堕落。”
他语带双关,也亏得司马繁脸皮厚,毫无愧色,点头昂然道:“不错,明明出身名门,居然作出这等辱没祖宗的事来。”
白少情暗想:四大家族的祖宗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为了武林霸权暗中弄出个正义教。
司马繁骂了两声,又忽然微笑起来:“不过,那白家三少爷的样貌,却真是少有的标致。”
白少情被他诡异的笑容捣得心里一紧,不由问:“那白少情目前行踪何在?”
“日前探子回报,白少情在白家山庄出现。”
白少情皱眉道:“白家山庄,听说已经被夷为平地。”
“那白少情也许是回去拜祭父亲兄长,不料却被我派去的人撞个正着。”
“抓来了?”
司马繁点头道:“不错。”
白少情立知不妥。果然,司马繁道:“蝙蝠已被我带来了,请前辈指点错合功。”双掌伸出,轻击一下,发出清脆的掌声。
白少情暗暗叫苦:此刻去哪里找错合功。
回头看时,已有两个剽悍大汉提了一个半昏的年轻男子进来。那男子低垂着头,黑发散落大半,将脸遮个严实,似乎在路途中受了不少折磨,连气息也甚为虚弱。
白少情正想这人身形好熟,猛然想起一人,眼睛蓦地掠过厉光。
司马繁笑吟吟把男子垂下的脸挑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前辈请看。”
白少情仔细看去,不出所料,果然是见过一面的徐梦回。
上次藏在屋顶,并没有仔细瞧清楚他的模样,只依稀记住身形。现在近看,才发现徐梦回虽然肤色稍黄,眉目也粗浓,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精致,怪不得徐和青恋恋不忘。
“蝙蝠在此,请前辈施展神功。”
“这就是蝙蝠。”
“应该是。”
“应该?”
司马繁笑道:“就算错认了,也不过练练功而已,与前辈无损。”
白少情瞅着徐梦回半晌,心思急转,末了,才冷笑道:“此人并非蝙蝠。”
“哦?”司马繁问:“前辈如何知道?”
白少情忽然一震,看司马繁一眼,轻声问:“司马小姐有喜了?”
司马繁赞道:“前辈真厉害。”
白少情叹:“徐和青已经死了?”
“妹夫的急病,前辈今天是亲自去诊过的。”司马繁摇着扇子慢慢道:“我挺器重和青的,可惜他身子不行。不过,幸亏小妹肚中留了骨血,徐家不至于断后。”
徐和青一死,徐梦回当然也失去价值。